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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明月讓宛秋帶著至哥兒去找乳母, 自己則坐到了衛琳琅的對面。


  桌子上還擺著冷掉的豌豆黃,她拿起來吃了一口, 只覺得有些硬破壞了原來的香糯的味道, 便沒有再動手了。


  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 最後像是要哭了出來,衛琳琅雙手規規矩矩擺放在膝蓋上面,「今日的事情是我錯了,我不該都不和你打一聲招呼,就將人直接帶過去的。」


  姜明月沒有說話,桑青見狀立馬將桌子上的糕點撤了下去,換上了兩碗消暑的綠豆薏米湯, 就領著屋子裡面的丫頭下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兩個人, 衛琳琅神態放鬆了些, 也不避諱直接說:「你是知道我母親的性格的, 我若是不照著她說的去做, 不知道又要鬧成什麼樣子。你若是不喜歡的話,我向你保證了,我下次絕對不會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她說著就要去拉姜明月的手,被人躲開之後, 只好縮了回來,將散落的鬢髮往耳後挽了挽, 眼眶就紅了, 「我有什麼辦法呢, 我能怎麼辦呢?」


  「所以你沒有辦法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就活該了要被你利用不成?」姜明月沒有了想要交談下去的意思。


  上一世大哥離世的時候, 至哥兒還不滿周歲,丹陽公主要接她回去,重新安排嫁娶的事情。姜明月的年紀比現在還要小一些,拿了母親大半部分的嫁妝給她,只求她能夠留下來幾年,好歹等至哥兒稍微大一些再走。


  姜明月記得清楚,那個平日里和氣的大嫂紅了眼眶,和她說,「明月,我也是想要留下來,但是我有什麼辦法呢?我也沒有辦法啊。」


  當時乍逢變故,侯府的情景也讓她說不出任何挽留的話來。等晚上至哥兒要母親,也只是個孩子的她抱著另一個啼哭不止的孩子,在諾大的侯府里來回走動。


  那些歲月她幾乎都撐不下去,無數次生了帶著孩子死了乾淨才好的念頭。有時候她在想,要是衛琳琅能夠留下來幫她一把,哪怕只有一兩年的時間也是好的。


  可是沒有。


  那些深埋在歲月里的怨憤全部跑了出來,姜明月面上沒有一點的表情,「我喜歡至哥兒,不代表我也喜歡別人一直用至哥兒來要挾我。」


  衛琳琅面上一白,就聽見人又說:「這是最後一次。」


  「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明月,不管你相信與否,我都沒有想過要傷害你的。」她的音調陡然變低,低下頭看看不清神情,渾身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憂傷,「我是真的將你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的。」


  姜明月沒有說話,所有的背叛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別,她今天為了丹陽公主算計了自己一次,下次遇上了同樣的事情,她還是一樣的選擇的。


  她也沒有戳破人,淡聲說:「我曉得,你也先回去吧,至哥兒看不見你又該要哭了。」


  衛琳琅看見人的臉色,也斂了想要說話的心思,就離開了。


  路上的時候遇上了董懷素,董懷素的懷裡抱著一個女孩兒,見到她的眼眶有些紅,也沒有多問,只是逗著懷裡的孩子,「安玉,快叫聲伯母。」


  姜安玉才八個月,那裡會喊人,只是沖人「咯咯」地笑著,看著就覺得好玩。


  衛琳琅牽扯出一個笑容來,拉著孩子的手逗著,「你這是抱著孩子去哪?」


  「去她姑姑那,這孩子前幾天有些過敏,胳膊上都是些小紅點。」董懷素心疼地要命,親了一口孩子的臉,「我聽她們說明月小時候也容易過敏,我就想著去問問人,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方子。」


  「過敏孩子也難受。」衛琳琅的笑容有些勉強。


  董懷素瞧著人的情緒不太對,就笑著說:「那我就先抱著孩子去了,不然等天黑了,這孩子又要哭鬧了。」


  衛琳琅點點頭,看著人的背影卻升騰起一種恐慌來。


  同樣是姜家的兒媳婦,董懷素可卻比她好了太多太多,就算是柔和如李氏,也曾經在私下裡和她說過一嘴,讓她好好和人學著。


  再著說董懷素的兒子雖說是庶出,可實打實的是姜家這一輩的長孫,就算少了一個「嫡」字,受到的喜歡也是不少至哥兒的。更何況,人家還有一個女兒。


  而自己除了至哥兒什麼都沒有了。


  她知道她和明月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她現在唯一能夠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夫君和娘家了。


  晚上的時候,她在梳妝台將頭面都卸了下來,借著銅鏡看著床上爺兩玩鬧的場景,手中死死地攥住了梳子。等到木梳的齒快要陷進肉里,她才被疼得回過神,最後深吸了了一口氣,慢慢走了過去。


  她趴在人的後背,將臉貼了上去,汲取著從上面傳過來的溫度。


  姜成安是文臣,許是出生在武將世家,身子挺拔矯健,寬肩窄腰,能將厚重的朝服穿得與旁人不同。


  他當初不是自願娶自己的,可這麼多年不曾虧待過自己半分。成親兩載,她的肚子里也沒有動靜,也是他堅持不納妾,讓自己放寬了心態,說:「琳琅,我不喜歡孩子的。」


  騙子,分明至哥兒出世,他比任何人都要高興。


  那麼他有沒有半分喜歡過自己呢?衛琳琅想,最後眼淚都下來了。


  姜成安察覺出後背的濡濕,疑惑地想要回頭,「琳琅?」


  衛琳琅緊緊地抱住人勁瘦的腰身,悶聲說:「我好像真的將明月惹生氣了怎麼辦?」


  「只是為了這個么?」姜成安溫柔了幾分,握上人的手,「你說說怎麼了?」


  衛琳琅內心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今天和明月一起去翠羽齋,遇上了我母親了。我…… ……弟弟喜歡明月,想要和她說句話,明月讓丫鬟打了他一頓,人都直接痛得昏了過去。」


  她哭了兩聲,緊張地抓著姜成安的袖子,「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明月對我的態度特別冷,今天我在她的院子里等了人半個時辰,她才出來見了我一面。成安,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


  姜成安沒有說話,衛琳琅的心都緊張到了極點,半晌才聽見人說,「明天我找人問問發生了什麼,你也不必過於憂心了,我相信明月不會無故的不理你的,說不定是發生了什麼誤會。」


  「是啊,這肯定只是一個誤會而已。」衛琳琅笑容有些慘淡,心高高地懸起,姜成安會不會查出什麼來,會不會知道自己和這件事情也有直接的關係。


  可走到這一步她真的沒有辦法了啊,她緊緊抱著人,像是泅水的人抓住了身邊唯一一塊浮木。


  ——


  今天是太后的生辰,姜明月向來喜歡穿些素凈的衣服,此時也換上了一身芙蓉色軟緞百褶曳地裙,又抹上了一層口脂,端的是艷色無雙。


  宛秋一邊替人將腰間的珠線攢花穗絲絛理順,一邊笑著調侃:「等會要是王家的小姐見到了,又該說您是故意搶她們的風頭了。」


  「待會見到她了,我就把你說的這句告訴了人。」姜明月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鎖骨的地方,扯出一根紅線,將一直隨身帶著的玉佩取下,想了一會才說「等會你找一個木盒,送到…… ……算了…… ……」


  姜明月低頭看了一眼,「就放到我床邊吧。」


  「姑娘怎麼不帶著了?」宛秋心裡有些驚訝的,這個玉佩姑娘一直隨身帶著,怎麼就突然取下了。


  「不合適。」姜明月沒有多說什麼。


  姜明月是跟著李氏和衛琳琅一起坐馬車去宮裡的,上了馬車衛琳琅就縮在李氏的身邊,眼巴巴地瞧著姜明月,一副想要和人說話又不敢的樣子。


  若是別人的話,會以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偏偏姜明月之前給人的印象太好了點,處世從來都是滴水不漏的性格,讓人挑不出半分的錯來。若是兩個人真的鬧了彆扭,別人只會覺得是衛琳琅觸了人的逆鱗。


  李氏私下裡問了姜明月一句,「你嫂子是不是做了什麼,你生氣了?」


  「沒有的事情,我們之間能有什麼矛盾。」姜明月寬慰人。


  李氏近來的身子不大好,吃了幾年的葯,總也不見得人好,情緒稍微激動些,都會昏厥。她也不願意拿了那些破事讓李氏煩心。


  「當年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她畢竟是嫁到我們家來了,是你大哥的嫡妻。」李氏也沒有多問,只說了這麼一句。


  姜明月應了一聲。


  去拜見太后的時候,姜明月沒有意外地在下方的位置上見到了敬親王妃,見到她之後也沒什麼旁的反應,只是淡淡地提上一句,「明月都長這麼大了,我這幾年沒有在盛京呆著,都快認不出人來了。」


  她的語氣有些冷,完全沒有當初的熱情,記得幾年前事情卻不知道內情的,都有些迷糊,怎麼瞧著敬親王妃有些不喜歡姜家的那姑娘?

  可少數人知道,當年敬親王府和定遠侯府差點鬧翻,按著敬親王妃的脾氣,沒有直接無視人人都已經是給了面子的。


  杜貴妃作為當初少數知道內情的人,也不怕事情鬧大了,裝傻挑唆著:「我還記得允之那孩子小的時候,鬧著要明月做她的妹妹。現在他也回來了,明月可曾見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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