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蘇皎月早就忘了方才的了無生趣了,她今日出來是有目的的。


  原文中的雲大小姐是知道安國公世子趙德春想要害蘇謹琛的,也明白蘇皎月不過是替人受難。可原文中的蘇皎月在癱瘓之後對蘇謹琛極盡羞辱報復,雲大小姐就算知道這些,也並沒有選擇把真相告訴蘇謹琛。因為……她覺得蘇皎月是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同情。


  但現在就不同了,只要她和雲詩秀搞好關係,說不定她會把自己摔傷的真相告訴蘇謹琛,那樣的話,雖然是原主上趕著和蘇謹琛換了馬,但好歹壞心辦了好事,也算幫了他一次。


  就是不知道……蘇謹琛知道真相之後,會不會覺得這也算是個人情?

  「雖然賞梅是用眼睛的,但這樣好的景緻,如果只能坐在亭子里看看,也蠻可惜的哦?」


  蘇皎月的話才說完,就聽見了來自敵方的挑釁。


  然而……這挑釁非但沒有引起眾人的反駁,反倒有人還順著她的話道:「是啊,這樣的日子,最合適踏雪尋梅,光在這兒坐著,有什麼意思,我們出去玩吧?」


  雲詩秀的臉色卻有些不好看了,雖然她也知道平常這些貴女們和蘇皎月積怨頗深,但也沒想到如今她落得這般可憐了,她們卻還要落井下石。


  「顧湘,你閉嘴。」雲詩秀挑眉睨了那跟風的姑娘一句,又轉頭對那公然挑釁的女子道:「紀三姑娘,大家都是過來賞梅的,你就不能給我幾分面子嗎?」雲詩秀是當朝首輔雲天成的長孫女,在京城貴女中,也算首屈一指,眾人都忌憚她幾分。


  蘇皎月根據云詩秀話中的信息,終於猜出了這兩位的身份,一個是雲詩秀的表妹顧湘,另一個連雲詩秀都以禮相待幾分的,是忠義侯家的三小姐紀雪妃,勉強也是原文中蘇謹琛後宮的一員,只不過……排位較低。


  「表姐。」對於雲詩秀的呵斥,顧湘顯然十分委屈,只恨恨的剜了蘇皎月一眼,轉身捏著帕子,偷偷的瞧了一眼不遠處正和幾個世家公子站在一處的蘇謹琛。


  一陣風吹過,梅枝上的幾片雪花落到了蘇謹琛的肩頭,他緩緩側身,用手背拂去上頭的積雪,眉眼中都透著溫潤。


  蘇謹琛在人前一貫是如此的,翩翩君子、如琢如磨,讓人忍不住心生嚮往。


  「雲姐姐,我沒事……」蘇皎月拉了拉雲詩秀的衣袖,小聲道:「那日是我太嬌蠻了,非要和兄長換一匹馬,沒想到那馬暴烈成性,」蘇皎月說完,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如今想想,若是那天騎那匹馬的是兄長,那現在坐在輪椅上不能動的……」


  蘇皎月說完,眼神中透著幾分悲憐憫然的哀愁,憂傷道:「也許這就是命,這是老天爺對我從前種種錯事的懲罰,所以……今天你們想笑話我,儘管笑話,我也絕無怨言。」


  冷風將鮫綃紗吹的凌亂翻飛,少女臉色蒼白,孤寂隱忍的坐在輪椅上,從前驕橫的蘇皎月換上了一身清雅素服,放佛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晶瑩的淚珠從她的面頰上滑落,想著看她笑話的所有人,忽然一下子就笑不出來了。


  她不過就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女而已,卻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從此與輪椅為伴,她的世界了,再也沒有昔日的歡笑奔跑。


  「大夫是怎麼說的?」雲詩秀蹙著眉心問道:「有沒有請太醫院的太醫瞧瞧?」


  「劉太醫和宋太醫都瞧過,他們也束手無策,父親說等杜太醫從邊關回來之後,再讓他為我診治診治。」蘇皎月說話軟綿綿的,沒有了以前尖銳的刺,頓時讓人覺得很舒服。


  就連平常和她從不交好的人,也都上來安慰她。


  看著一群人圍著蘇皎月,紀雪妃和顧湘走到亭外,不屑道:「一個癱子,裝什麼可憐,便是那馬是蘇大少騎的,那又怎樣?蘇大少騎術精湛,怎麼可能連一匹烈馬都搞不定?」


  「就是……表姐還為她說話,沒看見她以前是怎麼欺負人的嗎?」顧湘跟著悶悶不樂道。


  離兩人不遠之處,正是一片斷瓦殘垣,蘇謹琛就站在那背後,視線落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身上。


  「表哥……」沈若嫻咬了咬唇瓣,臉頰微紅:「我聽說這梅園深處,有幾株江南硃砂,是從南方運過來的上好的紅梅,表哥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沈姑娘忘了那日我在正房門外說的話了嗎?」


  蘇謹琛側身,不再看沈若嫻一眼,視線淡淡的掃向遠處。


  沈若嫻的一雙秀眉立時就皺了起來,眸中含著淚光道:「表哥為什麼非要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呢?你對別人都這般溫柔……方才甚至還為皎月表妹推輪椅……難道我在你眼中,連那個欺負你、看輕你的人都還不如嗎?」


  沈若嫻知道蘇謹琛不是蘇皎月的親哥哥,因此方才在蘇家看著他推她出門,心中便已嫉妒了幾分,連那個蘇皎月都能離他這樣近,受他禮遇,為什麼自己不能?她心裡實在不明白。


  「沈姑娘若是在這樣胡言亂其,那休怪蘇某無理了。」


  蘇謹琛的溫文爾雅是裝出來的,但這也分人,在有些人的面前,他壓根連裝都懶得裝,比如眼前的沈若嫻。


  「這金瘡葯還給你,希望沈姑娘以後能牢記閨閣教理,不要再做這等傷風敗俗之事。」


  蘇謹琛從袖中把那金瘡葯取出來,放在他手邊的梅花樹榦上,轉身而去。


  「表哥……為什麼……」沈若嫻傷心欲絕,明明她知道將來的事情,明明她步步為營的靠近他,苦心孤詣的想要了解他,可他卻沒有半點動心,她實在不甘心,咬牙問道:「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蘇謹琛腳步頓了頓,側過身子,不咸不淡道:「是。」


  ……


  賞梅的人三三兩兩的聚集到了一起,只有蘇皎月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坐在亭子里。


  古代人其實還挺會享受的,說是賞梅,四下里卻用鮫綃紗把這亭子包裹的嚴嚴實實,周圍又放著暖爐,這亭中倒是如春日一般溫暖。


  蘇皎月總共帶了四個丫鬟過來,這時候她用不著她們,就遣她們玩去了。


  亭中的長几上放著美酒珍饈,蘇皎月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辣得她吐了吐舌尖。


  不遠處忽然傳來男子的聲音,蘇皎月抬起頭看了一眼,她也不認識誰是誰,很快就低下頭繼續研究手裡的酒。


  「蘇大小姐想喝什麼酒,在下幫你斟上?」


  蘇皎月還沒反應過來,手裡的酒杯忽然就被人給奪走了,她抬起頭看著這腦滿腸肥的男子,蹙起了眉心。


  這又不知道是她寫的哪一個炮灰男配……


  「我不喝酒,你想和你自己喝吧。」蘇皎月冷冷道。


  「切……剛才我那妹子還說,蘇小姐改了性子,我瞧著倒還是跟以前一樣……真真是一朵帶刺兒的玫瑰花。」那人說話間一股酒氣撲上來,一隻肥嘟嘟的大掌已經要探到了蘇皎月的下頜。


  「你幹什麼?」蘇皎月大驚,就算她是個現代人,但也不代表她能忍受被這樣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草包吃豆腐。


  「我幹什麼?」那人卻越發彎腰湊了過來,臭了臭她身上的香氣:「我就是……想摘朵玫瑰花玩玩……」


  蘇皎月急忙催動輪椅往後推了兩步,卻是撞到了身後的桌椅,連人帶輪椅一起翻在了地上。


  「瞧你怕的?你往日的那潑辣勁兒呢?」那人依舊不依不饒,大掌只離蘇皎月的脖頸不過半分,卻是被身後一個冷清的嗓音給鎮住了。


  「滾出去。」


  不知什麼時候,蘇謹琛已然站在了亭內,那人回過神來,看見蘇謹琛在場,上頭的酒頓時醒了幾分,還想在辯解幾句,卻是被蘇謹琛一眼掃過去,嚇得急忙落荒而逃。


  蘇謹琛雖然在蘇家不受待見,但在外人眼中,他畢竟還是承恩侯府的嫡長子,也並非一般人所能開罪。


  蘇皎月驚魂未定,看見那人跑了出去,總算鬆了一口氣,蘇謹琛這個時候趕到,無疑是為自己解了圍。


  在這樣飽受欺負、又無力反抗的時候,不繼續裝作弱小可憐,似乎太浪費機會了。


  蘇皎月的身子軟軟撐在地上,眼眶一紅,眼淚就不要錢的落了下來。


  她抬起紅紅的眼眸看著蘇謹琛,萬般委屈道:「兄長……」


  蘇謹琛只是掃了她一眼,早已經轉身,正要離去時,卻聽身後的人道:「多謝兄長。」


  「……」


  他本來以為她還要稀里嘩啦的表演一陣子,卻是沒想到只有這短短一句話,蘇謹琛挑眉,伸手撩開那柔軟的鮫綃紗,闊步離去。


  觀眾都已經走了……


  蘇皎月嘆了一口氣,鬱悶難當,他現在連多看自己一眼的心思都沒……演技再好,那也不管用啊!蘇皎月的眉心都擰了起來。


  幾步之外的蘇謹琛,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略微側身,隔著那朦朧的細紗,看見蘇皎月秀眉微蹙,一臉落寞的跌坐在亭中,這樣的表情,配上那杯傾盞倒、一片狼藉的場景,倒還真的有那麼幾分了無生趣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