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064
第六十四章
涼風從通風口湧進來, 很快就填滿了整個房間。
風賣力地在房間內的人身上遊走,用盡了力氣, 可依舊降不下來他們的體溫。
房間內, 燈光下,兩個人一坐一站。
一個笑, 一個痛。
激揚的情緒促使他們血液沸騰,涼得刺骨的風不能帶走他們分毫溫度,體內熱血澎湃,導致兩個人的臉都有些紅。
皮皮漸漸不再痛。
腦海里模糊的影像也停了下來,她仔細回憶, 什麼都想不起來。
但她知道, 她忘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余是的笑聲也停了下來。
他整理著堆里在大腿上的衣物, 一一穿好。
「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我沒有喪屍化,對不對?」他說, 低著頭,眼睛落在地上的紙團上。
紙團被胡亂地揉搓成一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皮皮看向他。
他腰板筆直,四平八穩地坐在座位上。
沒有她想象中因為喪屍化帶來的痛苦而打顫的畫面。
就好像……
他根本沒有被喪屍化一樣。
她驚愕:「怎麼會?!」
第一反應是毒劑是假的。
「毒劑是真的。」他抬起一點頭,只有一點, 下巴往下壓著,還是低頭的姿勢, 眼睛從下往上盯著她。
他的聲音和平時一樣。
好聽, 冷落。
顯然, 毒劑對他沒用,他並沒有喪屍化。
可是,毒劑是真的……
「你……」皮皮喉嚨幹得隱隱有些痛:「你是喪屍?」
除非他已經是喪屍,否則沒道理不喪屍化。
「不是。」他平靜地否定。
皮皮眼底懼意漸起。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他中過喪屍化的毒劑和迷藥,精神力已經產生了抗體,所以才沒有喪屍化也沒有被迷暈……
就像她第一次被迷藥迷暈,第二次精神力就自動產生了保護層,她再也不會被迷藥侵蝕一樣。
她驚訝又恐懼:「你中過一次毒劑?!」
他不否認,也不認同。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教你使用精神力那次,你對我說過什麼。」他說了和她剛才的問題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皮皮壓下心裡對他的百般疑問,回想了下當時的場景。
她對他說的是:「我不想再從你這裡獲取什麼便利,這次算我欠你的,如果你以後需要有什麼我能為你做、而且又不違反道義的事情,我會答應你。」
「記得。」皮皮回。
不止記得她對他的承諾,還記得他當時的反應,那時他很嘲諷地笑了一下,就好像聽到了一個假話一樣。
這一次他沒笑。
「但願你能說到做到。」嗓音壓得很低。
皮皮抿了抿唇:「你想讓我做什麼?」
她以為他想讓她給他生個孩子,或者提其他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心裡已經開始找理由準備推脫他的提議。
「留在我身邊。」他說。
很令她意外的一句話。
「……」皮皮驚訝:「什麼?」
他抬起頭來看她,她也在看他。
剎那間視線撞了視線,兩個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留在我身邊。」他重複了剛才的話。
皮皮的眼皮飛快地跳動著。
總覺得他這話似曾相識。
「叮~」
有清脆的敲鈴聲從她腦海里擴散出來。
這聲音皮皮很久沒聽過,她特別不喜歡這個聲音,每每它想起,那個討人厭的渣系統就要出現。
眼前的余是已經一動不動,被定格在了原處。
他的視線還落在她的身上,焦距精準釘在她的眼睛上,表情很淡,目光很深。
渣系統冰冷的機械音響起:「好久不見。」
「……」皮皮沒說話。
怕嘴裡的髒話滾出來惹怒了系統,免得系統再給她加難度。
渣系統給她帶了個好消息:「恭喜你完成任務。」
「完成?」皮皮相當意外。
渣系統說:「是的,雖然你沒成女英雄,也沒拿下余是,但是你改寫了原文男主的成長路線,其中角色佔比已達百分之四十,已經合格。」
驚喜來得太突然,皮皮有些不敢相信。
「什麼意思?」她問。
情緒大起大落,雖然極力控制著自己,可聲音還是有些抖。
系統說:「《末世亂斗》本來是寫的沈周越推翻偽君子余是建立的政權,接管了逍遙,然後帶著逍遙發家致富打散屍的日常故事。推翻余是是在前期,沒幾個章節就完了。但是你的到來把難度加大了,沈周越現在被困在防護城,這本小說由一個日常文生生被你改成了復仇文,男主的前期成長史被拉得太長,從幾章一直寫了一百多章了沈周越還沒能推翻余是,文章到這裡你已經成了主要配角,還是那種沈周越和余是兩頭跑的牆頭草一樣招人討厭的角色,雖然討厭,但是你的確已經成了重要配角,完成了戲份佔比……」
牆頭草一樣討人厭……
皮皮:「…………」
這系統總有讓人想打它的本事。
皮皮還沒從終於得到解脫的好事里緩過神來,系統已經開始催她做決定了:「你可以選擇離開回到原本的世界,也可以繼續留在這個世界。」
曾經,皮皮幻想過完成任務的那一天。
她覺得自己肯定拍拍屁股就走,絕對不在這個會無限放大人形缺點的醜陋世界里多呆一天。
如今終於夢想成真,她卻猶豫了。
「我走了,奧利奧怎麼辦?長盛怎麼辦?」她眉眼微垂,沒有想象中的興奮。
在文中太久。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有了許多牽絆。
那些書中的人物和她一起經歷太多,她不知從何時起已經把他們當成了同伴,他們在她眼裡,每一個都是鮮活的人。
有喜有悲,有好有壞。
系統說。
「你走了,奧利奧就消失了,它在原文中根本就沒出現過。」
皮皮一怔。
奧利奧……
原文沒出現過??
系統的機械音一直在繼續:「至於長盛,沒了你,也會有新的領導,你走了,他們的故事還會繼續。沒有什麼人和事是非你不可的。」
皮皮滿腦子裡都是奧利奧。
這個在末世對她最好、也是唯一一個把她看做整個世界的人。
「我可以做個道別再走嗎?」聲音凝噎,充滿了不舍。
「不可以。」系統毫無人性可言的冰冷聲音響起:「要麼現在就回去,要麼就一直留在這個世界。」
「……」
系統很果斷。
就像當初把她抓來時那樣果斷。
它來得急,走得也急,帶著突如其來的消息出現,從不給皮皮反應時間。
「給你三秒的時間,過時判定你留在這個世界。」
「3。」
「2。」
「1……」
話音未完,皮皮急道:「我回去!」
她心裡的天秤,始終是傾斜向真實世界的。
縱然這個世界有讓她留戀的人。
但另一個世界也有,那裡才是她成長的地方,有她的父母、朋友。
「滴~」
系統撤退的聲音傳來。
皮皮眼前的場景開始扭曲模糊,她掃了眼眼前的人,他還坐在椅子上,神情冷落,一張俊臉上沒半分情緒。
他是她在末世最後看到的一個人。
他的臉從清晰逐漸模糊,皮皮的意識也漸漸開始混沌。
在她的渾渾噩噩里,余是和房間開始消散。
就在皮皮徹底失去意識前,她感覺余是好像有了反應,他的淡漠眼神忽然一變,他向她看過來,目光直直刺到她的臉上,陰鬱森寒,她渾身發涼。
她一陣暈眩。
四處黑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
只有她耳邊一聲輕笑。
「呵……」
那是余是的聲音。
很輕很短的一聲笑,轉瞬變消失,快得像她的錯覺,可那滿滿的諷刺卻深深刻在了她的腦海、骨髓,伴隨著血液佔據了她的全身……
「叮——」
皮皮的失重感散了。
她睜開眼,是一個裝扮很溫馨的房間。
藕粉色的牆,灰色的床。
身下是柔軟的灰色沙發,懷裡抱著丑萌的熊貓軟枕,身前是白色的電腦桌,桌上擺著純白超大屏的電腦,鍵盤架上放置著紅軸櫻桃鍵盤。
兩盆多肉植物一左一右地在電腦旁,背後的格力空調吹著和緩的涼氣。
這是她的卧室。
皮皮摸上電腦桌,手有些顫。
重回現實世界,她有些不真實感。
手下堅硬的觸感傳來,她想笑,才笑了一下,眼淚卻先流了出來。
推開窗,窗外燈火通明,街上車水馬龍,有幾個穿著短裙的女孩子相互挽著彼此走在路上,臉上巧笑嫣兮。
有泡麵的香味傳來,隔壁那位晝伏夜出的設計師起來做飯了。
皮皮閉了閉眼。
久違了,人間煙火。
她沒有關窗戶。
鳴笛聲和嬉鬧聲不斷傳來,她曾經覺得很吵,現在這聲音卻令她很有安全感。
她拉開沙發,沒有坐下來。
彎了腰抽出鍵盤,打開瀏覽器,在網頁上飛快輸入四個字:《末世亂斗》。
她是個資深網民,又是獨生女,皮爸皮媽很寵她,給她電腦配置的是最好的,網速也是按最快的辦的。
很快《末世亂斗》的文章主頁就出來了。
文名:《末世亂斗》
文案:草根人物沈周越的成長史。
作者或許很懶,也或許是個文案廢。
文案只寫了這麼一句話。
她點開章節提要,手抖,心也抖。
作者的章節提要很明顯,很容易就能猜出出章節內容,她飛快往下扒扯著滑鼠鍵,找尋刺殺余是的章節。
「落難。」
「妹妹走丟。」
「遇貴人,被逍遙團首領余是相救。」
「余是幫尋人,兄妹終團聚。」
「妹妹進入長盛,哥哥千里相送。」
「逍遙任務繁而重,少年長成良才將。」
「長盛出事,妹妹死亡。」
「得知妹妹死亡真相,識破余是真面目。」
「遠走他鄉,蟄伏數年。」
「……」
「為妹報仇,聯合眾英豪圍攻余是。」
皮皮快速划著滑鼠的手指猛然頓住,滑鼠的指針停在最新看到的章節上。
她的視線望著那行字。
「圍攻余是」
她看了好久,身上的血液瞬間燃了起來。
她深吸幾口氣,緊緊咬住嘴唇,按了滑鼠左鍵,點進了該章節。
她扒拉著滑鼠往下滑,很快找到了余是被行刺的那一段。
只有幾行字。
皮皮將毒劑插入了余是體內。
余是喪屍化,劇痛,沈周越迅速趕來刺殺,余是逃,眾人追。
自此。
一代梟雄被拉下神壇,從此下落不明。
「……」
電光石火間,她想起了許多事。
無數的畫面湧進她的腦海,她經歷過的、她沒經歷過的,都在她腦海里過了一遍。
她跌坐在沙發間。
心裡有如裝了盆滾燙的油,不停地翻滾著。
原來……
原來這不是她第一次經歷末世了!是第三次!
她第一次經歷末世,是在一年之前——
******
一年前,她曾出了一次車禍。
那是她大一那一年,周末,天很藍,有朵朵白雲,花開得正盛。
她和室友一起去逛街。
行至步行街前,她被一輛疾行而來的白色轎車撞到,她整個人飛了出去,飛了十多米,她跌落時暈了過去。
陷入昏迷前,她看到了向她跑來的室友。
她們臉上帶著濃濃的驚慌和關切,跑得頭髮都亂了……
她是被一聲響得嚇人的聲音叫醒的。
「叮——」
太過清脆,有些刺耳。
她睜開眼,周圍黑壓壓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很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是哪兒?」她有些害怕,雙手交錯放在胸前,無措地搓著手。
「《末世亂斗》的真實世界。」
有人這樣回答她。
聲音很古怪,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像是電腦在念台詞,一字一字地念出來組合成一句話。
自然也就沒什麼感情。
「……」皮皮鬆了口氣,穿書啊?當她演科幻片呢。
受了那麼多年的教育她才不信鬼怪靈異之說,八成是好友再跟她進行惡作劇。
她垂下手臂,笑了:「說吧,你到底是誰?」
「系統。」對方回。
「……」
皮皮險些笑出聲來。
系統?!還不如說是外星人來得實際呢。
系統:「你在現實中遭遇了車禍,此時正在躺在重icu重病房,其實你本該當場死亡的,是本系統給了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如果你能夠完成我給你安排的任務,你就可以活命。」
皮皮怔住。
的確,她暈倒前確實被車撞了,暈得很快,身體到處都疼。
可是這會兒,她卻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
她意識到不對勁兒,身體好得太快……
她擰了一點眉:「什麼任務?」
「你現在不需要知道。」系統說。
她追問:「你為什麼把我弄到這裡來,又為什麼給我活命的機會?」
系統:「你也不需要知道。」
「……」
皮皮心說我可去你的吧:「什麼都不給我知道,我憑什麼接受你安排的任務?」
「不接受你會死。」
皮皮攤了攤手,一副隨便的模樣:「那就讓我死唄,無所謂。」
說到底還是沒把系統的話當回事。
是夢,是惡作劇,也可能是其他,她覺得這一切不是真實的。
系統:「……」
系統那邊被噎住。
沉默了很久以後它說:「現在的具體任務不能告訴你,因為你要針對的對象很厲害,如果你有異心是逃不過他的眼睛。只能在你沒有目的、又一無所知的純真狀態下,你才能靠近他。」
「那就是沒得談了唄。」皮皮撇著嘴,不想跟他開玩笑,很敷衍,希望對方有點眼力勁趕緊結束這個並不好玩的遊戲。
系統說:「但是我可以告訴解釋為什麼會把你搞進來。」
「為什麼啊?」她懶洋洋地和它周旋著。
系統:「文里出現了個人物,他是個惡貫滿盈的人,能力很高。我們發現他太過強大,並且他已經隱隱意識到他只是一個書中的人物,他想要從文里脫離出來,作者和本系統有些掌控不住他,所以我們需要安排一個人來解決這個問題。」
「讓我來解決?」
「是的。」
皮皮問:「為什麼?」
系統:「因為我們分析了他的成長環境和喜好,你是最容易獲取他青睞的人選。」
「因為我太好看了是嗎?」皮皮摸了摸自己的臉。
滑嫩嫩的,飽滿有彈性。
是年輕女孩子特有的嬌嫩。
「……」系統被她的不要臉噎了一下:「因為你臉皮厚,抗壓性強,不容易被他的冷言冷語給嚇退。」
皮皮:「…………」
她嘴唇蠕動老半天,想開罵,但又想著對方可能是自己的某位朋友,頓了頓,她壓下了問候他全家的話,說了句:「你這夸人方法可真獨特啊朋友!」
皮皮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我要怎麼解決他?還有他是誰啊。」
「你暫時不需要知道。」
「那我怎麼發現他啊?!」
「隨緣。」
「……」皮皮沒耐心了,她耐著性子陪他玩,他卻開始敷衍了。
皮皮雙手往兜里一插:「我不幹。」
「由不得你。」
皮皮:「…………」
玩兒上癮了是吧?
「叮——」
那聲刺耳的敲鈴聲又來了。
系統:「歡迎您來到《末世亂斗》的真實世界。」
四周的黑暗漸漸散去,她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窩在一個只有兩米長,一米寬的狹窄房間里。
連房間都算不上,是老舊小區的那種停放自行車和電動車的車庫。
小,舊。
周圍很安靜,沒有路燈,沒有行人,沒有車輛的鳴笛聲。
只有風卷了樹葉發出的「簇簇」聲。
還有些她也不知道是什麼聲音的:「呼……」
黏膩膩,很粗啞。
聽著令她有些膽寒。
她手裡忽然多了個東西。
很涼,手機那麼大。
「戴上它。」系統說:「是夜視鏡。」
皮皮戴上了。
然後,她就看到有幾個人在她前面不遠處換。
姿勢怪異,身體扭曲成詭異的弧度,穿得破破爛爛,身上有凝固許久的血液,也有墨綠色的粘稠液體。
他們身上都有傷痕,有被抓的痕迹,有人被咬過,還有幾個肚子都被剖開了,腸子露了一半在外面,拖在地上,拉出長長一道痕迹。
皮皮:「……」
喪屍????
系統說:「看到沒,是喪屍。這裡是真實的末世世界。你要努力求生,被他們抓到輕則變喪屍重則直接被啃食得屍骨不存。如果你在這個世界里死了或者喪屍化了,那麼你在真實世界也會當場死亡。」
「……」皮皮呆住。
嚇懵了。
系統:「我走了。」
皮皮急急叫住他,她聲音很小,怕吵到喪屍:「等等,你好歹給我個金手指啥的啊!」
「金手指?」
皮皮連忙點頭:「是啊!沒金手指我拿什麼混,我什麼都不懂啊?!」
「好。」系統:「加油^.^」
皮皮說:「金手指快給我吧。」
「給你了啊。」系統回。
皮皮納悶:「你給我什麼了啊?!」
系統:「金手指啊,本系統不是祝你加油了嗎?」
「……」皮皮懵逼。
啥玩意兒?!?
系統:「我走了。」
話音剛落,她的房門被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喪屍。
「滴~」
系統退了。
皮皮:「……」
她窩在原地,一動不動。
認真回想這放生的一起。
喪屍聲不斷傳來,大半天過去了,她終於意識到不是做夢也不是惡作劇,她是真的狗血地穿了書。
還是末世打喪屍的書。
而且這個死摳的辣雞系統居然一個金手指都不給,只喊了聲加油就走了。
皮皮:「…………」
屮艸芔茻。
穿啥不行,穿古言宅斗、穿被霸總虐戀的女配啥得都行啊!
怎麼就穿了隨時就得丟命的兇殘末世文啊!!!!
皮皮最終還是認清了現實,她不完成任務的話,系統是不會放她回家的。
她戴好夜視鏡,認真打量四周。
房間很破舊,牆皮都脫落了不少。
門是很多年前的老式鐵門,綠皮掉落,露出紅色的鐵鏽。
生了銹的門上掛著一把鎖,鎖-眼裡插著一把同樣破舊的鑰匙。
她聽了會兒動靜。
外頭沒了喪屍聲,她才伸出手去,把門關死。
「哐——」
一聲陳舊破落的撞擊聲。
她靜了會兒,確定沒吸引到喪屍,這才把鎖掛在門上,從裡面鎖住。
皮皮在門裡呆了很多天。
具體多少天她也不記得。
她窩在窄小的車庫裡,透過門縫看外面。
太陽升了落、落了升,反反覆復許多回,街上的喪屍換了好幾批。
她原本想過出去。
可是當她注意到行人都是成群出現,從來沒有單獨的行人。
可即使如此,還是有一群群的人被喪屍吞噬。
她看著人被喪屍掏空了腸胃。
也看著有人被喪屍變成了新的喪屍。
到了夜晚,她甚至還看到了人類和人類廝殺的畫面,有的為了搶女人,有的為了搶地盤,也有的為了搶物資。
到處都是打打殺殺。
她意識到,女人是這末世里最底層的,弱得一筆。
比女人弱的只有一個,就是落單的女人,也就是她這樣的。
皮皮更不敢出門了。
她全程窩在房間里不動。
吃喝倒好解決,因為她發現了自己有異能,木屬性的,可以變葉子。
她靠吃變出來的葉子度日。
葉子可以勉強果腹,有汁水可以保證她不被渴死。
她只有在天微微亮時才敢出門丟排泄產生的垃圾。
那是喪屍還沒出動,散人們都已經回屋躲避,是一天中人最少的時候。
她用大樹葉包著排泄物,開了門,踮著腳隨便走十幾米,找個最近的喪屍屍體,然後把排泄物放它身上就快速走回去。
第二天夜裡會有火系異能者來燒屍體的。
皮皮剛開始還納悶怎麼會有人少屍體,琢磨了好幾天,才明白過來對方是在練異能。
皮皮就這麼跟個老鼠一樣地縮在房間內。
並且一直都這麼打算蝸居下去。
=======
一個碩大的房間。
四處都是潔白的牆面,傢具全是黑色,房間內只有黑白兩色。
內里擺了許多台電腦。
屏幕巨大。
其中位於房間正中間的位置上、屏幕最大的那台電腦,顯示的畫面定格在皮皮睡在車庫內的畫面上。
她側身躺著,閉著眼,睡得正熟。
地下鋪滿了葉子,身上蓋著她的羽絨服。
房間有兩個聲音在交替響起。
《末世亂斗》的作者:「這個沒出息的!整整一星期了,窩都沒挪一下的,她這樣真的行嗎……」
系統:「早知道她這麼沒出息,我就該直接把她扔到余是跟前!」
作者:「現在怎麼辦?」
系統:「你給改改內容,讓余是跟她見個面。」
作者:「余是的戲份都是他自己從末世拼出來的,我已經控制不住他了,就算我改了他的戲份,他還是會按照自己的計劃來做事,反而我寫出來的他那些戲份全被他改了。」
系統:「不能寫余是,那就寫余是身邊的人,讓余是身邊的人發現她然後帶進逍遙。」
作者:「萬一餘是還沒見著她,她先他身邊人輪了怎麼辦?」
系統:「那也比她一直躲在這裡強啊,我看她這個德性,你要是不管她,她能在垃圾桶里躲一輩子!」
「……」
======
次日。
深夜。
逍遙團的人出完任務,在打道回府的路上。
途徑一個老舊小區時胖哥抬手敲了下司機的座位:「老王,停下車!」
司機踩了剎車,車子停了下來。
胖哥轉身去扯車門把手。
「你幹嘛去?」沈青讓揪住他的衣服。
胖哥夾著腿:「尿尿。」
「你不是剛尿了嗎?」沈青讓驚訝。
胖哥說:「不知道啊,忽然就尿急,這雞兒就跟不受我控制似的,突然就得尿尿。必須得立刻解決,不然得尿褲子里。」
「滾滾滾滾趕緊下去解決,讓手下的兄弟們看到你這模樣還不夠給人笑話的。」沈青讓鬆開了他。
胖哥立即拉開車門走了下來。
他才下了車,身後也傳來了走動聲。
他回頭,身後站著沈青讓。
「你下來幹嘛?」
沈青讓說:「我也去。」
「……」
這個小區破舊,門不經撞。
稍微有點能力的人都不會住在這兒,差不多已經荒廢。
胖哥憋得急,沒走遠,下了車直接走到小區旁,拉了褲子拉鏈就解決。
皮皮:「……」
她聽到有走路聲就透過門縫往外看,一眼就對上了一個雞兒。
「…………」
冬天。
剛下完一場雪,地面上鋪著一層薄薄的雪。
空氣冷,風冷,雪冷。
前面還在小解的兩個男人不知道正在被皮皮看著,他們還在交談。
「我滴媽呀冷死個人了。」胖哥打了個哆嗦:「凍得雞兒疼。」
沈青讓笑:「快尿,尿完了趕緊回基地找個妞兒給你暖暖。」
「新來的那個蘇巧巧可真漂亮。」胖哥感嘆。
沈青讓聲音嚴肅下來:「我勸你別打她注意,阿越喜歡她喜歡得緊,倆人一對一好得很,你甭惹事兒。」
「知道知道,我就隨口提了那麼一嘴。」
淅瀝瀝的水聲忽然很突兀地停了下來。
胖哥指著遠方,低罵了聲:「草,有喪屍!」
「咱這什麼狗屎運,一下來就碰到群屍。」沈青讓飛快地把手裡的東西塞回褲子里。
胖哥一邊給槍上膛一邊往旁邊的樓內快步走:「快快快,打不動,趕緊找個地兒躲起來。」
兩個人很快沒了影。
皮皮看著門前的那一堆水漬,搖了搖頭,真倒霉。
天色越發暗了下來。
過了許久。
一輛聲音很小的改裝版軍用車停在了小區后。
車內。
副駕座上坐著一個男人。
他問:「阿讓和胖子是從這裡下車的?」
「是的。」司機恭敬的回。
男人說:「下車,四處找找,小心著點。」
「是。」
陸陸續續下來許多人。
副駕駛座的男人點了根煙,一根煙結束,尋人的隊員還沒有回來。
男人掐了煙,對身旁的司機說:「你把車停在隱秘處等他們,我去看看。」
「是。」
皮皮聽到有汽車的聲音響。
離她很近,就在她房間後面,她閑得發慌,聽動靜解悶。
把臉湊近門縫向外看,有一個男人從她的視野里快速走過,個子高,身姿筆挺,步子快而穩。
她只看到他一個側顏,臉沒看清,但卻清楚得記住了他的氣質。
很從容,不像其他人那麼頹靡焦慮,淡定得像是安穩世界里的遛鳥老幹部。
她來末世這段時間,別的本事沒有,聽力倒是練出來了。
有隱約的喪屍聲,聽動靜是從後巷那邊傳來的,人數好像還挺多,至少得十來個。
她咬了咬牙,推開門,探出一點頭去。
她對著男人背影說:「嘿~」
小小的一聲。
對方停下來,身子側過一點,視線從眼尾發出來看向她。
「你。」她往自己的方向勾著手:「過來,快過來。」
男人沒動,過了兩秒,他向她走過來。
她終於看到了他的臉。
冷俊,沒什麼表情,卻莫名帶著一股威嚴。
耳朵上掛著一根黑色的耳機線,從左側耳後探出來一根黑色話筒至他嘴邊。
他穿得一點都不好,衣服好多被撕扯的口子,身上有紅色的血還有綠色粘液,似乎是剛跟喪屍經歷過一場惡戰。
一身的血,臟髒的亂亂的。
他走過來,在她面前一米處停下。
不語,垂眸睨她。
她指了指後方:「噓!那邊,有喪屍,你快點進來,被他們抓到會死的。」
她伸出手來,指尖爬向他的袖子,想拉他進來。
他側身,躲過了她的手。
「……」皮皮老臉一紅,她低了低頭,看著地面上的白雪。
雪上好多凌亂的腳印。
有他的,有其他行人的,也有喪屍的。
皮皮說:「你不想進來也沒關係,趕緊逃命吧,不然會死的。」
男人不說話,也不進來。
皮皮聽到喪屍的腳步更清晰了,她準備關門,卻見男人的腳尖動了下,他提步,長腿踏進了她的房間。
「……」
皮皮跟著退了回來,她關門,落鎖。
她尷尬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他太高了,頭髮已經擦到了車庫頂端。
原本就狹窄的房間因為他的到來顯得更小。
有喪屍經過。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
喪屍離開后,皮皮打破了沉默。
她拍了拍被她撲了一地的葉子,坐下來,也示意他做。
他遲疑兩秒,跟著她坐了下來。
皮皮說:「別人都是成群出現,只有你自己單獨出現,身上衣服還那麼破舊,一看就沒少吃苦吧?看著怪可憐的。」
她許久沒說過話了,驟然一開口,聲音有些古怪,也有點啞。
男人一愣。
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
這個混亂時代里最耐磨、高端的衣料,除了剛出任務時不小心被鉤扯出幾個道子和染上的鮮血外,這衣服都挺好。
即使是現在這個樣子,拿出去也能賣個極好的價錢。
皮皮等了好久都沒見他出聲。
他一直沒說過話,皮皮想著可能是個啞巴。
她沒繼續等他。
她兀自和他說著話:「你現在別出去,喪屍太多,出去會死的。按照我觀察呀,他們雪天的時候不會出現,你可以等下雪天的晚上再走。」
他視線落在她臉上,安靜地聽著她說得話。
目前為止沒有表現出不耐。
於是皮皮繼續絮絮叨叨地說話。
「雖然我這個地方很小,你又那麼高,進來后擠得我有些難受,但是我不會嫌棄你的,在下雪之前你就在這裡住下吧。」
他沒點頭同意,也沒搖頭拒絕。
皮皮自動當他選擇了默認。
她太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一個人孤單太久,好不容易遇到個人,她很開心,恨不得一口氣說完這一星期沒說的話。
她已經開始盤算著怎麼養他了。
她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許多回:「你那麼大的個子應該吃得比較多吧?可是我一天最多只能變二十片葉子,其中五片需要用來整理房間墊在身下睡覺用,只剩下十五片葉子可以吃,自己都吃不太飽,你來了,我分不了你多少的,最多分給你……」
「五……」她掃了眼他寬大的肩:「呃……」
「給你六……」猶猶豫豫老半天,最後咬了咬牙,大方地說:「給你八片好了!」
男人嘴角勾起,笑了一聲:「謝謝。」
冷冷清清,像山峰之巔的泉水。
聲音很好聽。
「你會說話呀?」皮皮笑,眼睛彎成月牙。
不過她戴著夜視鏡,有厚厚的黑色鏡片遮蓋,他看不見。
「嗯。」他應。
她熱情,總是一股腦說一堆話。
他話不多,回應只有幾個字。
有人可以回應她的話,她很開心:「那你剛才怎麼不說話?」
沒等他回,她迫不及待地說:「你是怕外頭喪屍聽見吧?真聰明。不過不用那麼小心的,我研究過了,晚上的喪屍比較笨不靈敏,小聲說話他們聽不見的。」
她真是憋壞了。
好不容易遇到個可以說話的,她一直說一直說:「白天可不行呀,白天他們跑得賊快,一點風吹草動就能過來,剛來那會兒我睡覺翻了個身腳不小心碰到牆壁,它們立刻就趴門上看,晃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快把我嚇死了。」
他環顧四周:「你一直住在這兒?」
能看的出牆壁很舊且臟,她似乎有意收拾房間,地上鋪滿了樹葉,遮住了地下的泥土。
牆上也有樹葉,不過只貼了一點在下方,上方還沒來得及貼。
「嗯。」她回。
他看向她,略微驚訝:「沒出去過?」
「丟垃圾的時候出去過。」她老老實實地說。
他耳機里傳來電流聲。
很快,有聲音傳來:「老大,找到讓哥和胖哥了,他們去三人窩點躲了波喪屍。」
他的耳機質量好,不擴音,她聽不見。
「你們先回。」他開了耳麥。
「老大,您自己回基地嗎?」
「嗯。」
「您什麼時候回來?」
他看皮皮一眼。
雖然她戴著夜視鏡,但能看出她正看著他。
他略一思索,沒說準備時間:「再說。」
「是。」
他切斷通話,取下了耳上的設備。
一根耳機線,一個耳麥,一個移動電源。
皮皮好奇地看過去:「新型電話?」
「通訊設備。」
「和電話一樣嗎?」
「差不多。」他捕捉到她眼裡的驚奇,轉了轉手,把原本準備放在里側的設備放到了她面前:「這個只能接收附近的信號,太遠了聽不到。」
「噢噢噢。」
她好奇地摸了摸。
她把耳機在自己耳上掛了一下:「現在末世第幾年啊?」
很軟,線上有黑色的海綿體包裹著。
有些暖,不涼,還留有他身上的溫度。
「第六年。」他回,看向她的視線里多了抹探究:「你不知道么?」
皮皮搖搖頭:「一個人窩太久,早就忘了時間了。」
他沒回應。
收斂了眼神看向別處。
天微微亮。
皮皮用樹葉堵住了門的縫隙。
光線進不來,室內漆黑黑一片,比晚上的天空還黑。
兩個人躺下來,一左一右。
空間小,房子窄,兩個人躺著有些擠。
她側目看了眼他寬厚的身板,默默往牆邊挪了一寸,身體靠在牆上,盡量給他留出足夠的空間來。
牆下貼著乾淨的樹葉,不臟,不至於被掉漆又掉皮的牆弄髒身體。
他也略微靠著牆,中間和她留著幾寸的距離。
他身上蓋著自己的軍裝外套。
她脫掉了羽絨服,披在自己身上,低頭摘著羽絨服帽子。
他的眼落在她衣服上,眉心擰了一瞬,她穿得是醫院的病號服,寬鬆,白底,藍色豎條紋。
她摘下夜視鏡放到一旁,平躺在床上,頸下墊著羽絨服帽子:「有個人說說話真好。」
他沉默。
過了會兒,才說:「一直都是你自己?」
黑暗中,她看不見他。
卻也能隱隱感到他投在她臉上的視線,他在看她,她知道。
她向著他的方向看過去,黑壓壓的,脫離了夜視鏡,在夜晚她什麼都看不到。
「嗯,我見過好多男人搶女人,還見過當街就開輪的。這世界太亂了,我不敢露面,也不敢讓旁人看見我。」她摸著黑說。
眼睛沒焦距,黑暗中尋不到他的臉。
「那你怎麼會……」頓了頓,他說:「救我呢?」
救字咬得重,含了笑,笑意很濃。
皮皮想了會兒,也沒想出哪裡好笑來。
她回他:「你一個人,看上去和我一樣可憐,大概是同病相憐吧。」
他沒有回答。
耳邊傳來他輕微的呼吸聲,很慢,很平穩。
「嗯?」他回了一個音節,尾音上揚,對她的回答持懷疑太多。
她被戳穿也不惱。
反而嘻嘻笑了兩聲,笑聲很小,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笑夠了,她說:「好吧我說實話,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你很帥,我好喜歡你的模樣長相,如果你長得不帥,我大概不會管你的吧。」
「……」
他無聲。
皮皮得不到他的回應。
有些糾結,怕嚇跑了他。
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我說得太直接了你覺得我膚淺?我好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太激動,控制不住情緒,對不起啊。」
「沒有。」他說:「你誇我帥,我很開心。」
不知是不是太陽出來的關係。
皮皮覺得不那麼冷了,甚至有些暖。
倦意漸漸襲來,她閉上眼,發出一聲類似夢囈般的喃喃自語:「我很久沒有和人好好說過話了。」
她的聲音小,他的聲音也隨之減小:「我也是。」
「你也是自己一個人躲著住嗎?」她驚訝。
他回她:「不是。」
「那怎麼沒人和你說話呢?」她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始終沒回答。
她也沒再問,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皮皮摸索著找到夜視鏡,戴上,他側在一邊平躺,睜著眼,已經醒了,也不知道醒了多久。
皮皮先取下了塞在門縫中的葉子。
然後變了個乾淨的樹葉出來,她遞到他面前。
「拿葉子擦擦牙吧,垃圾放在這個大的荷葉上,等著沒人的時候我提出去扔掉。」
他接過,捏著葉子,沒動。
不知道怎麼樣,他抬眼看她。
她做了示範給他,為了能讓他明白,她動作很慢。
把葉子放在食指上,用中指和拇指固定夾住葉子,然後張開嘴,放到牙齒上,像刷牙那樣上上下下地摩擦。
他跟著照做。
皮皮變出十五片葉子。
葉子不算小,她的手掌那麼大,很薄。
她分了八片給他,給自己留了八片。
兩個人窩在狹小的房間里閑聊。
從日落聊到日出。
一天過去,皮皮只吃了五片樹葉,她還有兩片。
睡前準備吃時她喵了他一眼。
他比她大了好幾圈,高高大大的。
她默默伸出手,手裡捏著兩片葉子,送到了他面前。
意思是給他吃。
「你不餓嗎?」他沒接葉子,垂眸看她。
她搖頭,說: 「還好,我個子小嘛,吃這些夠了。」
話還沒說完,肚子很不給面子得叫了。
「咕嚕嚕……」
叫聲還不小。
她不好意思地下頭,沒兩秒,「噗」得一聲笑出來,被自個兒逗笑了。
余是接過葉子。
但也只接了一片。
「一人一片。」他說。
她遲疑兩秒,他很堅決,她說:「好。」
兩個人一起吃著葉子。
葉子微苦,不怎麼好吃,可是落進嘴裡,他卻覺得很甜。
特別甜。
吃完后,她拿剩下的葉子堵住了門縫。
取下夜視鏡準備睡覺。
她沒進化出夜視能力,他看得出來。
他隱匿在黑暗裡,悄無聲息地打量她。
姑娘很小。
年紀小,臉小,骨架也小。
吃樹葉營養跟不上,瘦得可憐,下巴很尖,沒有多少肉,看著可憐兮兮地。
很白,巴掌臉。
懵懵懂懂得,像是末世前的女孩子,簡單,少不經事。
許是一個人躲藏許多年。
小心得過分,倒也好,躲過了外面的男人,免去了他們的剝削壓榨,還能保留著沒被災難剝削的純真。
他問:「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我怕你走掉。」她說,聲音很軟:「我一個人好久,太孤單了,想找個人說說話。」
他沒出聲。
怕男人沉重的音線會驚了她的溫柔。
她轉過來,臉面對他,視線在他臉的方向掃來掃去,不知道他的眼在哪兒,不知道她的視線該放在哪裡。
「在下雪天來臨之前,你不要離開我,讓我一直照顧你好不好?」她問。
最後幾個字很輕,小心翼翼,又飽含期待。
他沉思良久。
她揚起的嘴角在漫長地等待里漸漸壓下來。
「好。」在她失去希望前,他回了她:「你可得好好照顧我啊。」
笑容重新爬上她的臉。
她很開心,也很感激。
她重重地對他說:「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照顧你一輩子,不對,是永永遠遠!」
小小的臉上寫滿了鄭重。
他看著她,嘴角漾出一抹笑來,同她的笑容一樣,笑意濃濃。
可惜她看不見。
余是閉上眼。
腦里都是她那句話。
「在下雪天來臨之前,讓我一直照顧你好不好?」
喜悅趕走了睡意。
她睡不著,索性和他說話:「我叫皮皮,雙皮奶的皮,你叫什麼名字?」
「余是。」他說。
「哪個yu?哪個shi?」
他淡淡地說:「多餘的余,是非的是。」
每個字里都藏著悲戚。
她默了幾秒。
「是年年有餘的余,往哲是與的是。」她笑:「你有個好名字,你的人生一定會像名字一樣和和美美的。」
他一怔。
側目看她,眼睛對上了她的,似是被她眼底的笑所感染,他心裡莫名舒暢。
「對。」他跟著她念:「我叫余是,年年有餘的余,往哲是與的是。」
她看著他笑:「你好呀,余是。」
他依舊沒什麼表情,還是偏嚴肅的一張臉,臉部線條硬朗堅毅,只有目光很柔軟:「你好,皮皮。」
他原本只想坐一坐便離開。
誰知一坐,便坐了三日。
他可以想象逍遙的領導圈現在已經急成什麼樣子,但看著她滿含喜悅和依賴的眼,他就是說不出離開的話。
他來的第三天,忽然下了雨。
中雨帶來了涼風,天更冷了。
睡覺時,她躺下來,沒躺好,身體一歪,差點靠在他身上。
他急急閃開,在她碰到他之前用電光變出軟繩將她扯到一旁。
她驟然被甩開,背抵在牆上,痛得她嗚咽一聲。
他想去扶他,手才伸了一點點就收了回來。
「對不起。」他垂眸,沒去看她的臉。
她搖搖頭:「沒事,是我不小心。」
她看著他。
他脫下了外套,外套當被子。
這會兒只穿著迷彩短袖,露著兩條長長的手臂。
剛才她差點撲到他身上,感覺到他身上似乎很涼。
她重新躺好。
他跟著躺下來,兩個人一左一右靠著牆,都想給對方留出更多的休息空間。
她問他: 「你很冷嗎?」
「不冷。」
她說:「可我怎麼感覺你身上涼颼颼的呀。」
「……」他回:「身體偏涼。」
他一直這樣。
體溫低,天生如此。
過了會兒,從她的方向伸出一隻手來,指尖是他的手。
他抬起手放到身上。
她抓了個空。
她垂眸:「對不起,我沒想占你便宜,就是想看看你冷不冷。」
他沒說話。
「給你蓋。」她把她的羽絨服遞過來。
長款羽絨服,黑色的,她穿著到腳踝,很長。
「我不冷。」他側了側身。
她卻還是把羽絨服蓋在了他身上:「我也不冷,沒事,就這樣吧。」
能包住她整個身體的衣服,到了他身上,剛剛沒過了膝蓋。
她睡了。
沒一會兒,忽然驚醒,想打噴嚏:「阿……」
她急急捂住嘴。
怕吵到他。
「嚏~」聲音被她的手捂住,只發出極小的聲音。
她不想被他知道。
他就裝沒聽見。
良久。
她呼吸漸漸平穩。
他起身,輕手輕腳將羽絨服蓋回了她身上。
小姑娘睡得很香。
她很相信他,一點都沒設防,甚至可在他枕邊安睡。
閉著眼,睫毛很長,五官很漂亮,學生時代典型的班花長相。
天色漸沉。
睡了一天的人們開始出來走動,街上陸陸續續有腳步聲。
皮皮沒醒,還在睡,眉毛擰成一團,呼吸聲很重,似是有些鼻塞喘不過氣。
余是輕輕叫她:「醒醒。」
叫了兩聲,她才緩緩睜開眼,本就白的臉色變得更白了,眼睛半睜,沒有多少力氣。
「我大概是感冒了。」她盯著他看,眼皮撐不住似的一直在閉眼,她用力睜開一些眼睛:「余是,往左走有個居民樓,裡面住著好多散人,你去找他們組團吧,你長得那麼高大,又那麼好看,他們不會拒絕你的。」
他臉色冷下來。
「那你呢?」語氣都不太好。
皮皮虛弱地搖了下頭:「不要管我,這個世界已經沒有醫院了吧?沒有人看病,得了病很難治好的,你不要被我傳染了。」
他不語。
抿唇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
「走吧,快走吧。」她發燒了,眼睛熱,有些疼,她閉上了眼。
感冒的人總是容易嗜睡。
皮皮很乏累:「余是,我太困了,我要睡了。」
「睡吧。」他坐在一邊看她。
皮皮說:「醒來后看不到你也沒有關係的,我不會怪你的。」
她睡了。
皮皮睡醒后,余是開鎖出了門。
他動作很輕,沒有吵醒她,在門外落了鎖。
有一群人經過。
他上前,徑直站在為首的最為趾高氣揚的那個男人面前。
「談個生意。」他說。
對方詫異,先掃了眼他的衣服,又打量了下他。
都是道上混的,誰好惹誰不好惹都能看的出來。
男人立即堆出一臉笑來:「您說。」
「拿著這個,去第一夜市2-3號找晶體店的老劉。」他扯下一粒紐扣丟給他,又從口袋裡摸了個晶體出來:「這是報酬。」
末世第六年。
大家都是中級異能者,打進階喪屍很難,能從進階身上取下晶體的群體,全末世有能力的也就那幾個。
這下不止男人,就連他身後的人們都低了低頭,面帶恭敬,沒敢亂看。
「是是是,我這就去。」男人說。
「等等。」余是出聲。
男人立刻停下來。
「讓他帶兩個女人過來,要選壯實有力的,來之前讓她們洗個澡。」
「是。」
余是回去照顧皮皮,她沒醒,還在睡,呼吸聲很笨重。
他陪了她一會兒。
聽到車聲他重新走出關門落鎖,行至街口,那輛印著逍遙logo的車停了下來。
車身還未挺穩,沈青讓就沖了下來。
連著幾日不見首領,他都快嚇壞了,這會兒很熱情,帶著驚喜就叫:「老……」
「噓。」余是制止。
他生生把大字咽了回去。
車上又陸陸續續下來許多人,都是副隊級別以上的人物。
才剛下了車,就聽到余是說:「阿讓自己過來,帶上那兩個女人。」
「……」
「是。」
余是開了門,往裡面躺著的人身上看過去:「給她看看。」
「是。」沈青讓走進去。
一地的葉子。
上面躺著個女孩兒,瘦得嚇人。
他抬手去摸她的腕。
還沒碰到他,就聽到余是說:「等下。」
他趕緊停下來,收回手,轉身看余是等待他的命令。
「先用異能把手暖一下,別冰著她。」余是說。
「……」沈青讓驚得差點咬到舌頭:「是。」
他搓熱了手,這才去探女孩兒的脈。
順便仔細打量她。
挺漂亮,和蘇巧巧一樣標誌,白皮膚、小嘴巴。
可是漂亮女孩兒多了去了,也沒見哪個能入得了余是的眼啊。
手腕上有粗糙的手指蓋著,皮皮不舒服,收回手:「唔……」
她以為是余是,沒在意,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你輕點。」余是踢了下沈青讓的屁股。
「……」沈青讓更驚訝了:「是。」
他深深看了皮皮一眼。
這女的啥來頭啊。
讓不近女色的余是講究成這樣。
沈青讓沒敢多碰她。
很快收回了手,他向余是彙報病情:「普通的低燒,不是喪屍傷的,治療異能沒用,得回基地從庫房裡取點草藥熬點葯湯,喝上兩三天就好了。」
余是思忖了片刻:「回基地給她好好看看。」
「是。」
沈青讓伸手探在皮皮身下,想把她抱起來。
他才剛剛有了伸下去的動作,余是就打斷了他:「你別動。」
「?????」沈青讓懵逼:「不是帶她回基地嗎?」
余是不語,眼神沉了沉。
沈青讓立馬找回神智,他看了眼站在門外的女人,說:「我喊她們來。」
怪不得讓找壯實的人來呢。
房間小,招不開那麼多人。
沈青讓退了出來,兩個女人才進去。
「動作輕點!」沈青讓說,眼角瞄了瞄余是。
他剛才對他那兒點不滿明顯淡了。
兩個女人把皮皮抱回了車裡。
皮皮一個人佔據了一排座位,她瘦,個頭也不高,腳旁還空出一個座來,可是沒人敢去做。
被她搶了座的、平時尊貴萬分的隊長們紛紛鵪鶉蛋一樣抱著膝蓋縮成一團坐在地上。
幾個大老爺們面面相覷。
余是臉色不好,他們沒人敢出聲,問一句都不敢,就這麼憋憋屈屈了一路。
快到基地時,沈青讓問:「抱哪兒去?」
「我房裡。」余是不假思索地回。
幾個人都是一怔。
好一會兒才回神:「是。」
「拿最好的葯。」余是睨了沈青讓一眼。
沈青讓說:「是。」
余是和皮皮回了房。
他走後,胖哥才把憋了一路的話說了出來:「我去,這年頭還有感冒的啊?!都不會用異能抵擋病體的嗎?!好蠢啊哈哈哈哈哈哈……」
還沒笑完就不笑了。
因為他看到了去而復返地余是。
余是臉色沒變,和平常一樣嚴肅,沒其他情緒。
他輕描帶寫地說了句:「該換基地了,胖子,你去建基地吧。」
「……」胖哥瞬間蔫了。
苦力活啊那是,可累人。
余是又加了句:「防固你來做。」
「…………」
胖哥感覺自己被雷劈了。
防固是需要用能量體的,防固讓他做,他這一身的能量體都得浪費了,得養一個月才能養回來。
余是走了。
有了胖哥的例子在前,即使余是走了,也沒人吭聲。
知道十多分鐘過去,確定余是是真的走了,眾人才鬆了口氣。
胖哥懵逼:「我……我做錯了什麼?給我那麼嚴厲的懲罰???」
「你活該啊胖子。」沈青讓說。
胖哥等他:「你有病吧?我都那麼慘了你還罵我。」
沈青讓嘆口氣:「你瞎啊,什麼時候見老大帶女人回來過?還住了他的房間。明眼人一瞅就知道她是老大的寶貝好不?你居然還敢笑話她?!也就說這話的是你,要是換成手底下那些人,估計早被老大打發出逍遙了。」
「……」
胖哥愣了。
要這麼算的話,好像他的確是活該啊……
皮皮睡了大半天。
沒人叫醒她,余是讓沈青讓叫了個女人上來照顧皮皮,特地點名要洗過澡的,得乾乾淨淨地來。
沈青讓叫了蘭姐上來。
蘭姐把葯裝進針管里,拔了尖端,用柔軟的管子探進皮皮嘴裡,一點點地分成好幾撥喂進去的。
皮皮天亮時轉醒。
睜開眼,就看到了余是,他坐在她身邊,眼底有淤青,那是極度缺少睡才會有的疲倦。
他身後,是乾淨的牆壁。
白牆,灰色和黑色的傢具。
很乾凈,也很大,別說是末世,就是在現實世界都是有錢人才住得了的房間。
她眼睛緩慢地轉動,從他的臉,掃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好點了嗎?」他傾下身來,湊近她一些。
她盯著他看,眼睛眨了又眨:「我是不是撿到寶了啊?」
聲音特別啞。
「什麼?」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又看了下房間:「我撿來你時你很落魄,可是現在看看,你非但不落魄,好像還很厲害啊……」
「一般般。」他遞來一個杯子:「來,喝點水。」
她喝了很多水。
來末世十天了,這是她第一次喝到真正的水。
喝完水,她養了會兒精神,有了點力氣,立即和余是聊天:「這是什麼地方?」
「逍遙。」
「逍遙是什麼?」
他略一思索,說:「大家一起組隊的。」
皮皮懂了:「哦,就是一個小團體是吧?」
「嗯,對。」
皮皮病很快養好。
她沒怎麼出過房間,因為她看得出來,他不太想讓她到處走,也不太想讓打聽團體的事情。
他每天都會抽出一些時間來陪她。
皮皮的生活質量提高很多。
頓頓有罐頭,有牛奶,有水果,還有水。
住的乾淨,吃得好,如果不是喪屍和人彼此之間的殺戮給她的印象太深,皮皮差點有懷疑在安穩世界的錯覺。
有一天。
在余是來時,皮皮鼓起勇氣問了點團體生活的事情:「集體生活的話,需要大家都對團隊有貢獻才行吧?」
她不想拖累,也不想想靠他生活。
「是這樣沒錯。」他淡淡地說。
「我現在吃穿用度都分的你的勞動成果嗎?」
「我工作能力還可以,養得起你。」
皮皮搖搖頭:「白吃白住不好的,我可以為你分擔點什麼嗎?」
她很認真。
他思索幾秒:「我的私人保鏢,怎麼樣?」
「可是我什麼都不會,沒能力保護你。」她低了低頭,深知自己幾斤幾兩。
想要保護他。
想要做些什麼回饋他的幫助,可是除了變樹葉,她其他什麼都不會了。
「想學嗎?」他問。
她抬起頭來,眼睛很亮:「想。」
「我教你。」
她笑了:「好。」
余是給皮皮開了很多許可權。
她可以出房間了,可以在整個四樓行走。
他私人的練槍房、健身房、游泳池,她都可以用,他甚至特意準備了給她一個人用的器械。
皮皮很開心。
每天努力鍛煉,希望能早點為余是做些什麼。
余是有時候會陪她練。
但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很少,總是有人來找他。
「老……」
余是眼神一凜。
對方生硬改口:「余哥好。」
「嗯。」
「皮皮姐,您好。」
「你好。」
然後余是就會帶人離開。
「你自己練,我有空再來看你。」
「好。」
他從不在她面前提團隊事物。
也從來不讓她碰他,她稍微離他近一點,他就匆忙閃開。
皮皮一直不懂為什麼。
直到有一天,余是在陪她練槍時遇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皮皮見過,名字很奇怪,叫死不了,是沈青讓的手下。沈青讓帶著他來找余是彙報東西。
余是照舊帶著他趕往會議室,地下有很多槍,是他教她快速拆彈裝彈時擺的。
死不了沒注意,被槍絆了一下,沒站穩,身子一歪,趕緊抬起雙臂試圖調整重心,結果手打在了前方余是的肩上。
「滋滋滋——」
強烈的電流聲傳來。
皮皮壓根就沒看見什麼,事情發生得太快,死不了轉身間就被烤焦。
身上通黑,頭髮全部炸起。
死不了連尖叫都沒來得及。
沈青讓急急蹲下來給他治療,他把治療修補的能量體注入到死不了體內,死不了的皮膚很快恢復了正常膚色。
可是卻已經昏迷。
沈青讓扣動耳麥:「上來兩個人,拿著擔架,死不了受傷了,把他抬回去休息一個月。」
不出半分鐘就有人過來,抬走了昏迷的死不了。
「我去趟辦公室,找人替一下他這個月的工作。」沈青讓對余是說。
余是點頭:「去吧。」
「是。」
偌大的練槍房只剩了皮皮和余是兩個人。
皮皮走過去,離他很遠時就停了下來,她猶猶豫豫地開口:「小余哥。」
「嗯。」他主動走過來,在她身邊停下。
她這才敢問:「你平時不讓人碰,是因為大家碰到你都會受傷嗎?」
他搖頭。
「那是……」皮皮很疑惑。
他看向遠方:「不是受傷,是會死。」
「什麼?」皮皮很驚訝。
余是說:「死不了是中級異能者,碰我一下還能就過來。低級和初級的人,碰到我一點就會死。」
他說得很隨意。
唯有眼神有些失意。
皮皮微擰著眉,看向他的眼神柔了又柔:「那你不是很孤單?」
「還好。」他收斂視線,回望她:「習慣了。」
她很認真地問:「要怎樣才可以碰碰你?」
「嗯?」他眼神熱了一點,多了些情緒。
她問:「有沒有可以觸碰你的法子?我很想抱抱你。」
他說:「有法子,但是很辛苦。」
「我不怕苦。」
「你真的想碰我?」
「嗯。」
「練一個特殊的異能就可以做到。」他提醒:「但是皮皮,修鍊它是有代價的。」
「什麼代價?」
他看著她的眼,仔細盯著她的臉,把她每個細小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一旦你練了這個異能,你就和我捆綁在了一起,我痛你痛,我死你也會死。」
「是不是類似於蠱和宿主的關係?」皮皮問。
他答:「差不多。」
皮皮連思索的時間都沒留:「我們什麼時候開始練?」
「你不怕?」他挑眉。
皮皮迎著他的視線:「我現在活在你的庇護之下,理應跟你同甘同苦的。」
他盯她好一會兒。
她沒半分退縮。
「好。」他答應了她。
他每天都來她的房間,隔空往她身體里注射東西。
有白白的氣體從他的指尖流向她的額間,清清涼,有點癢。
他們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
從末世第六年,到末世第八年。
男人從中級異能者普遍升了高級,女人沒有,她們失去了生存能力,被男人所圈養,異能停留在了中級。
具體如何皮皮不知道。
她看得出余是並不想讓她了解太多,其他男人都不太敢跟她說話,她也無從得知女人們是怎樣的。
她來了逍遙,沒出過四樓,也沒見過其他女人。
但她知道有女人在,地位不太妙,二三樓的靡靡之音沒斷過,女人的嬌喘,床鋪的咯吱聲都讓她能差不多猜個大概。
皮皮能熟練運用到余是給他的能量體了,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只知道它很好用,可以控制人或者物,還能帶來所有的異能。
她如今有全部異能,而且都可以熟練運用。
她很想實戰看看,可是一直沒能有機會。
她想試著觸碰余是。
余是不讓,怕傷到她。
她趁他不注意,飛快擦了下他的發。
他先怔,后怒,眉心眼底隱含怒氣。
「萬一傷到你怎麼辦?!」他低斥。
那是他第一次對她生氣。
她卻不怕,她笑,高舉著手到他面前:「你看,我的手沒事,我可以碰你。」
她想摸他的手,他躲開,按開通訊設備:「阿讓,門外候著。」
「是。」
過了會兒,沈青讓到了門外。
他知道。
有同樣精神力的皮皮也能捕捉到。
有了神醫在外。
余是這才允許皮皮碰自己。
她指尖碰了他的,剛觸到,他就閃開,沒有電流,她平安無事。
他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里起了波動。
他緊緊盯著她的手。
她點上他的指尖,溫熱,柔軟,那是完全不同於他的觸感。
兩個人的手,從輕點,到撫摸,再到緊握。
她笑。
他表情很淡,但眼底的笑意不比她少。
「可以抱抱嗎?」她問。
他喉結上下聳動著:「嗯。」
皮皮雙臂從余是腰間探入,圍住,擁抱。
他把她收進懷中。
下巴壓著她毛絨絨的腦袋,她被他養胖了一下,身上漲了不少肉,臉頰圓潤,身體很軟,有淡淡的奶香味。
「從今天起你再也不是孤單單的人啦。」她臉被他壓在胸口,聲音被他身體遮擋,很含糊。
他卻聽得很清楚。
「我早就不是一個人了。」他閉上眼,專心抱著她。
皮皮不解:「啊?」
他聲音很輕:「從兩年前我被你撿進倉庫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是單獨一人了。」
「……」
擁抱有多暖?
像冬日裡的煙火,像春風養的花朵,像陽光下的水果。
她說:「小余哥。」
欲言又止,似是有心事。
「嗯。」
她抬起頭來,仰起一點,看他。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低頭,對上她的。
她望著他的眼:「我好喜歡你呀。」
說得坦蕩蕩。
她自以為把害羞掩飾得很好,她不知道的是,她臉頰的紅暈早早就將她的嬌羞暴露。
他嘴角輕輕勾起,難得正兒八經笑一回。
「我也喜歡你。」
======
末世出了一個可以觸碰余是的人,這事兒在逍遙炸開了鍋,所有人看向皮皮時都覺得稀奇。
可是沒有一個人上來問她是怎樣做到的。
皮皮有了一身的本事,她想起了曾答應余是的事。
她不想做個閑人,她想讓自己的生命有價值,他說她可以當她的保鏢來回饋他的幫助。
「我可不可以跟著打喪屍?」她向他提出了第一個要求。
沒有很過分。
只是大大喪屍,算是體力活,不插手團內其他事物。
「嗯。」他答應了。
當晚余是就帶了皮皮出行。
坐在厚重的機甲車裡,車上幾個小孔,那是放槍的,槍前坐著病剛好的死不了,遇到往來的喪屍就打死。
「砰——」
一槍槍地響。
皮皮眼巴巴地瞅著。
「想打槍?」余是在她耳旁詢問。
她驚喜:「我可以嗎?」
余是直接下了命令:「死不了,你退回去。」
「是。」
皮皮頂上了死不了的位置。
第一槍,打偏,沒打中。
車裡的人都是老油條,聽出空槍聲,想笑不敢笑,憋得臉發紅。
皮皮:「……」
余是在一旁說:「剛開始都這樣。」
「對,我們一開始也這樣。」眾人連聲附和。
余是拍拍她的肩:「繼續。」
皮皮對準喪屍的頭,勾動扳機。
打中了喪屍,喪屍倒地,血漿流一地。
「是不是中了?」皮皮不太確定。
余是笑:「對,中了,很厲害。」
小任務,除暴。
連車都不用下。
全程都是這樣,皮皮知道余是有意給她最簡單的事情做。
回去后,逍遙照舊開會。
會議結束時沈青讓留在了會議室,當人走光只余他和余是兩人時,他委婉說了句:「老大,您知道的,龍傲和熱血對咱們一直虎視眈眈,您現在太寵愛皮皮小姐了,萬一那些人拿皮皮小姐作文章,通過傷害她來威脅您怎麼辦?」
余是不甚在意地笑笑。
「我既然敢寵,就自然有能力保。」
「是。」
會議結束后余是抽了根煙,洗了個澡,照舊睡前去皮皮房間溜達一圈。
閑聊完他準備回房,她拉住他的手:「小余哥……」
「怎麼了?」他問。
皮皮說:「這不是你的房間嗎?總睡書房不累嗎?」
他盯著她瞧。
她的頭緩緩低下去,躲開了他的視線。
「你想我留下么?」他問。
她沒說話,抓著他的手緊了緊。
「……」
兩個人正式走在了一起。
她痛,手指搭在他背上忍不住用力,她怕抓疼他,蜷起手,控制著沒去抓他。
「余是。」她把臉埋在他肩上。
他應:「嗯。」
「我好痛啊。」
「我知道。」余是說:「忍忍就好。」
「嗯……」
她是他的蠱,兩個人關聯在一起。
她痛他也痛,他爽她也爽。
這感覺不能說太好也不能說壞,挺難以言說的。
余是想去摸煙,指尖夾了煙又塞了回去。
他不在她面前吸煙。
「吸吧。」她說。
「沒事。」
他躺回床上。
皮皮用異能拿過煙盒,捏了煙,點燃,送到他嘴邊,他不客氣地咬住。
皮皮窩在床上發獃。
「你在想什麼?」他咬著煙問。
「原來我們做這種事的時候也會共享感官啊。」皮皮說:「那以後我們可以不用做,你直接擼,擼完你爽也爽,不是更方便嗎?」
「……」余是說:「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
他看她一眼:「意義不一樣。」
「……」
該做還是得做。
疼只是暫時的,快樂才是長遠的。
又過了兩年。
皮皮不插手逍遙的事宜,也知道逍遙已經越做越大。
這兩年,逍遙換了不少基地,基地越來越大。
龍傲被逍遙打掉了,喪屍被趕進了龍傲境地,逍遙的地盤很安全,開始發展起物資經濟,熱血也選擇了歸順。
逍遙成立了新的階級。
余是在她身邊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甚至有時候人在外面都回不來逍遙,剛開始是一天不在,慢慢的變成兩天、三天、一星期……
余是回來,臉色很疲倦,兩個人說不了多少話。
皮皮問他:「小余哥,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還好。」
他總是這樣說。
皮皮隱隱感到不安。
雖然他從不告訴她團內的重要事務,可是她常在他身邊,多少能聽到一些信息。
她明白,他做了一些不夠光明磊落的事情。
他不算一個好人。
熱血歸順了。
余是最近常往熱血跑,去部署新的防護。
雖然熱血歸順,但熱血的沈周越還把握著熱血的實權,兩方多少暗中會奪權。
皮皮懂。
她安靜地在逍遙總基地里等。
余是走後第二天,有人敲門。
她開門,是蘭姐。
蘭姐是她在末世唯一見到的女人,她是女人,其他人不方便照顧,余是不在時,都是蘭姐來給她送東西。
蘭姐手裡捧著果盤,低著頭垂著眉眼,她慣常是這個態度:「這是小余哥給您送的水果。」
「嗯。」皮皮接了過來。
蘭姐沒走。
皮皮問:「有、有事嗎?」
「有。」蘭姐說,抬了頭,看她,臉色複雜,皮皮第一時間沒能看懂。
「……」
蘭姐告訴了皮皮一些事。
余是設計殺了休養基地的傷兵,殺了家屬基地的女人,又殺了死去女人的家屬。
蘭姐還說,余是滅了曾經最輝煌的女團長盛,只因為長盛的首領暖瓶和他一樣有精神力,他不允許一山有二虎,先是坐看龍傲打長盛,然後親手將暖瓶斬殺碎屍並燒毀,為了永絕後患,將所有護送暖瓶得知真相的人全部殺死,並把此事嫁禍給了龍傲。
皮皮壓下心裡的驚濤駭浪,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蘭姐:「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他對他曾經親密的戰友都能下手,當他不愛你了,你認為他還會任由你活下去?」蘭姐也平靜地看著她。
「你想做什麼?」
「看來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
蘭姐說:「熱血團把湯婷獻給了余是。湯婷,末世第一美人,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你猜余是會不會喜歡她?」
「……」
皮皮去見了沈青讓:「讓哥。」
「皮皮姐。」沈青讓站起,把座位讓給她坐。
「小余哥呢?」
「他最近忙,過段時間就回來了。」
「我想去找他。」
「您知道我的,我是他手下,沒他的命令,我做不了主的。」
皮皮被沈青讓不著痕迹地婉拒。
余是回來了。
他先來見了皮皮,可以看出他是趕回來的,風塵僕僕,瘦了,臉部輪廓更加硬朗。
「你……」
皮皮才開了腔,他就打斷了她:「我沒碰她。皮皮,具體的別問,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一句話,堵住了她所有的問題。
他親親她的額頭:「乖,你先回去,等我忙完這一段時間再來找你。」
然後他去了會議室。
身後跟著一群人。
她連他的背影都看不太清了,緩緩眨了眨眼,沒說話。
其實她只是想問他一句。
——「你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
余是連夜出了任務,走得急,走前沒有見她。
皮皮等到半夜,等到了他又出任務的消息。
她沒等來余是,卻等來了蘭姐。
蘭姐貌似很急,直接開門見山地說: 「和我們合作,扳倒他,我們給你自由。」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和你合作?」她冷淡地問。
蘭姐說得直接:「他對你已經很冷淡,按他的性格,一旦徹底厭棄你,你覺得你的下場能好嗎?他不會讓你被別人睡,但他又睡夠了你,你說他會怎麼處置你?想要活命,就和我們合作,除掉他。」
皮皮想說他對她不冷淡。
他喜歡她,她能感受到。
他喜歡她,但他更愛權力,為了能走上權力最頂端的位置,他只是暫時冷落了她。
權力和愛情不衝突。
她不在乎其中的佔比,因為她也不是百分百愛余是,在她心裡,裝著她的父母,她更愛爸爸媽媽,可這不代表她就不愛余是了。
所以她坦然接受了愛權力超過愛她的余是。
她正想說話,忽然耳邊傳來「叮~」
蘭姐僵住,一動不動。
系統生硬地命令:「答應她。」
「我不答應。」皮皮拒絕。
系統:「答應她,和她合作,你就可以回答自然世界。」
「……」
她眼前呈現一個畫面。
白色的病房,綠色的床。
有一個女孩兒躺在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
床邊坐著兩個人,四十多歲的年紀,卻已然白髮蒼蒼,兩個人臉色都不好,眼下掛著淤青,周身透著疲倦。
床上的人是她,床邊是她的爸媽。
皮爸說話,皮媽在哭,皮爸在一旁安慰她。
皮皮看到自家媽媽的臉。
媽媽愛美,貴重護膚品一套套往臉上抹,討厭豬蹄卻為了補充膠原蛋白而每天都吃,她總是穿得很精緻,頭髮梳得一絲不亂,臉上沒多少細紋,歲月對她格外寬容。
可現在,她卻穿著寬鬆的衣服,頭髮綁成一個馬尾,精緻不在,頭上多了好多白髮,臉上的法令紋重了許多,莫名蒼老了十歲。
她一直握著病床上皮皮的手,沒撒開。
畫面停止消散。
系統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響。
「皮皮,余是那只是一個書中的人物,你不會為了一個書中的虛擬人物而放棄你的家人吧?」
「你的父母、朋友,他們都在等你醒來。」
「是要這個虛擬愛人呢,還是要還在苦苦等你的親朋?」
「……」
一天後,余是回來了。
他徑直到了她的房間,身上還穿著前天的衣服,他進門就開始脫外套,他愛乾淨,進了浴室洗漱。
開了門,同她聊天。
他的時間少,想要和她相處,得摳著時間爭分奪秒。
「悶壞了吧?」他的聲音伴隨著水流聲一起響起。
皮皮走進來,擼起袖子,幫他擦拭身體:「嗯。」
「阿讓和湯婷打算辦婚禮,你要不要來?」
「什麼?」
「熱血原本的確是打算把湯婷獻給我,我沒要,他們轉而送給了阿讓。她現在是阿讓的人。」
「……」
她表現得有點淡。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是因為他最近對她的冷落,他關了水,在她唇上親了一口:「想不想去觀看一下末世的第一場婚禮?」
皮皮身體顫了一瞬。
「想。」她說。
上下排牙齒磕在一起,隱著驚懼。
正在洗漱的余是沒發現。
沈青讓和湯婷的婚禮辦在他們的基地。
有個很美麗的名字,叫蜻蜓基地。
名字是余是給取的,基地是湯婷指揮著建的,余是出了物資當做財力支撐,算是給沈青讓的婚禮賀禮。
余是被奉為上賓。
他領著皮皮坐在了上座。
他湊近她,嘴唇貼著她的耳:「皮皮。」
「嗯。」
「乖乖呆在我身邊,不要隨意走動。」暗示有危險。
皮皮乖順道:「好。」
有人上了菜,給皮皮倒果汁。
余是掃了眼她面前的食物:「她是易過敏體質,只吃自帶的食物。」
對方愣了愣,然後把食物和果汁端了回去。
「是。」
林淮親自端了些從逍遙帶來的飯食放到皮皮身前。
婚禮氛圍很濃,布置得很好。房間盯上飄著無數的祈求,粉色、藍色相間飄蕩在上方。
有人陸陸續續開始就坐。
余是和皮皮聊著天: 「知道為什麼帶你來嗎?」
「為什麼?」皮皮垂眸,有些沒精神。
余是只當她是因為他最近陪她少而不開心,他的精明心事此刻都放在了事務上。
「這是我最後的對立勢力,除掉他們,我就徹底統一了末世。」他在她耳邊說著只有他們才能聽到的話。
聲音小,手到擒來的篤定驕傲卻很濃。
皮皮愣。
她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離她很近,他的聲音也近在咫尺:「我希望你能親眼見證我登上權力頂峰的時刻。」
「……」
皮皮低了低頭,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沈周越來了。
落了座,在下方第一排位置上坐下。
余是說:「等下到林淮身邊,他會護著你,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知道嗎?」
「嗯。」皮皮應了。
婚禮開始進行。
房間上方的氣球爆炸。
有白色的灰塵遙遙墜下。
余是碰了碰皮皮的手。
皮皮會意,退了兩步,林淮自動擋到她面前。
余是手裡捏著酒杯把玩:「好奇為什麼迷藥沒起效果是嗎?」
他看著酒杯。
可大家都知道他在跟誰說話。
大家都看向了沈周越。
「很簡單,因為我早就換了藥箱。」他拍了拍手。
婚禮T台上的煙霧忽然噴了起來。
半分鐘煙霧散去。
地下原本端坐的人都東倒西歪,坐都坐不直。
只有逍遙的人沒事。
皮皮也沒事,她看了下自己的杯子,裡面被加了解藥。
余是靠後仰去,背抵著座椅,居高臨下睨著沈周越:「這才是真正的迷藥,裡頭加了點東西,針對薄荷葉的,你們含的薄荷葉並不能接觸麻醉。」
沈周越捂著胸口,嘴唇張張合合,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
余是揮揮手:「關起來,收押。」
「滴~」
系統上線。
系統:「快動手!不然你現實生活中立刻死去!我數三下。」
「3!」
皮皮看向余是。
「2!」
他還在抓著酒杯轉來轉去,嗤笑:「不自量……」
「1……」
系統1字出口的瞬間,她立刻拿起蘭姐給她的毒劑,對準余是的脖頸扎了下去。
蘭姐說,那是可以讓他喪屍化的東西。
喪屍化可以帶來劇痛,注射得瞬間讓人神智全無,完全可以趁此時殺了他。
林淮快速打在她肩上,他用了全力,那是足夠讓尋常人斃命的力氣。
可是皮皮沒死,她有餘是親自傳化的精神力。
那是很強大的力量,她甚至都沒受傷,只是被他推開了而已。
她連連後退,沒有人扶她。
唯一肯護著她的那個人正在椅子上坐著,身體劇烈得顫抖著。
她撞在牆上。
力道很大,但她已經感覺不到痛,整個人都麻木了。
沈周越忽然起身。
他嘴裡含著一個類似人身一樣的東西,他很清醒有力,人身似乎解了他的麻醉。
他徑直刺向余是。
林淮擋在余是身前,同沈周越周旋,被沈周越用匕首刺穿了心臟。
其他人想來救余是,被沈周越的人一一阻擋。
沈周越快速像余是衝來。
余是用精神力護住自己,彈開頸間的針。
他從椅間跳起,調用風系異能迅速離開。
沈周越在追趕他,他沒有理會,側目,視線從牆邊的皮皮身上匆匆掃過。
他的目光一閃而逝。
冰冷。
鋒利。
還有很多沉甸甸的情緒,皮皮沒能看懂。
其實她明白他那一眼代表了什麼,她只是不願意去面對。
余是消失在眾人視野。
沈周越帶隊去追:「快追!別讓他跑掉!」
「……」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皮皮不知道了。
她回了現實時間。
Icu重度病房。
昏迷了一個月的女孩兒睜開了眼。
她似乎做了一場夢,可又想不起夢的內容。
眼角有淚流下。
她不知道為什麼哭,心很疼。
千里之外的某處。
《末世亂斗》作者:「這樣就除了余是,好敷衍啊,皮皮倒戈的會不會太突然點了?雖然我們知道皮皮殺害余是的真實原因是因為更擔心現實世界里的爸媽,可是讀者不知道啊,他們只能看到皮皮被沈周越三言兩語就挑唆地反叛余是了。」
系統:「沒法子,能殺余是的也只有被他注入了同樣精神力的皮皮啊。」
作者:「除了讓皮皮倒戈,也沒其他辦法了。」
系統:「算了,就這樣吧。這段爛了就爛了,你好好寫剩下的部分就行了,把接下來的章節寫好,反正在讀者眼裡,余是不過是沈周越升級的一個踏板,沒那麼重要。」
作者:「嗯,也只能這樣了。」
話音剛落,系統忽然發出一陣電流聲。
作者聽不見。
他僵在原地,就像系統到達末世時,其他人也被封鎖時那樣一動不動。
系統:「余是?!!?你還活著?!」
余是聲音沒什麼起伏:「托你的福,我非但沒喪屍化,反而得到了進化,空間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作用。」
系統:「……」
「你知道我進化出了什麼?沒什麼特別的,就一點本事而已,比如,搞死你們,破壞空間界限。」聲音輕飄飄的,似是在說玩笑。
可系統知道,這並不是玩笑。
他顯然有了打破空間的能力。
「……」系統:「有、有話好說。」
「讓她回來。」余是說:「回到末世第十年年初。」
「……」系統:「回、這就讓她回。」
系統:「要不要喚醒她的記憶。」
「不要。」他不假思索地回。
因為他怕,見她的第一面,他就忍不住殺死她。
系統:「是。」
答得狗腿又恭敬。
系統:「您想給她訂什麼樣的任務?」
余是說了幾句話。
系統:「您這樣的設定,是也要裝作不認識她是嗎?」
「想死直說。」非常不耐煩。
系統:「是是是,就按您制定的任務辦。」
余是給系統訂下了幾個規矩。
第一,末世不許有雪。
第二,只負責傳送,其他不許插手,更不許監視。
皮皮在醫院休養。
一年後。
病好,重回了校園。
課堂上,是無聊的選修商務禮儀課。
室友和皮皮說著悄悄話:「皮皮,你看過《末世亂斗》嗎?好好看啊,裡面的男主賊帥,一路升級虐渣,文章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推翻大反派那段不好,寫得太牽強了,牛逼哄哄的反派居然死在了他情人手裡,以前都沒這個情人的戲份,忽然就跳出來被男主策反然後背叛反派了。除了這點生硬以外其他都很好看。強烈推薦你看啊!」
「不看,我只喜歡看談情說愛的小言文,那種甜膩膩的愛情小說我最喜歡了。」皮皮拒絕。
「那個反派情人的名字和你一樣唉,也叫皮皮。」
皮皮這才來了精神:「是嗎?!」
「是啊是啊,你去看看啊。」
「成吧。」
她大病初癒,身體不好,因此沒住宿舍,回了家裡。
她窩在沙發上,打開電腦。
搜索到《末世亂斗》
還沒看文,就先打了個評論:【聽說有個醬油角色跟我名字一樣,來看看好了。】
「叮——」
眼前一黑。
有機械音響起:「歡迎您來到《末世亂斗》的真實世界。」
這是皮皮第二次穿越到末世,她被洗去了之前的記憶,以為這是第一次穿越。
「什麼鬼?!」皮皮懵逼。
系統:「既然你的名字和醬油角色的名字一樣,那你就來試試好了,請注意哦,如果您在文里死了,那麼現實生活里的你也會死哦。」
皮皮:「……」
這是什麼狗屎理由!!
這一世,她經歷了截然不同的一世。
她被系統扔到樹下,又接受系統指使去找尋男主,結果卻誤認了余是。余是對他很壞,表面寵溺,暗地裡想她,虐得她生不如死。她撿了一隻貓,叫奧利奧。遇到了許多隊友,有蘭姐,有蘇巧巧,有大可,有阿妹……
*******
皮皮腦里閃過的記憶結束。
她坐在沙發里,看著自己的手。
她才從末世回來,以為是第一次,卻沒想到已經是第三次!!
她終於明白系統所說的奧利奧在原文里不存在是什麼意思。
奧利奧是在她第一世結束后,余是練出來的蠱,存放了他對她第一世的感情,這要是為什麼奧利奧從見她第一面起,就千里迢迢跟到了休養基地誘哄她領養。
奧利奧和她一樣沒有記憶,但他卻保留了對她的感情,這也是為什麼奧利奧屢次說對她很熟悉……
除了第一次穿書不一樣,她第三次的穿書經歷和第二次完全一模一樣,她剛剛經歷得那場兇險,早已在第二世時經歷過。
她在重複!
她驚得忘了害怕。
她抖得厲害。
經歷末世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將會生生世世地在末世輪迴!
這是余是對她的報復——
「滴~」
系統聲音傳來。
皮皮記憶被清除。
不記得第一世,也不記得第二世、第三世……
皮皮揉了揉腦袋,窗戶開著,風吹得桌上的紙巾晃動著,電腦處於關機狀態,她起身關窗,拉上窗帘。
她有些,明明記得開過機了啊。
她重新開機。
室友發來微信信息:【皮皮,給你推薦一本好書呀,《末世亂斗》,超好看的。】
皮皮:【好。】
室友:【你一定會喜歡的,看完戳我呀,我們聊劇情,現在就不說啦,怕劇透給你。】
皮皮:【好,我先看看。】
搜索《末世亂斗》,點擊楔子開始觀看。
艾瑪,傻瞎眼。
這極度的男尊女卑和扭曲的世界觀,如此侮辱女性,作者真的不是摳腳大漢嗎?!
她憤怒在評論去輸上幾行字。
【辣雞作者物化女人!都什麼年代了還把女人當男人的附屬物?女人怎麼就不能和男人一起並肩作戰打怪了?女人怎麼就不能和男人一起當英雄了?!】
【「直男癌去死!】
按回車時頓住。
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她思索幾秒,遵從第六感,飛快按了刪除鍵。
【作者文筆挺好的哈。】
惡評秒變彩虹屁。
回車,評論成功。
「叮——」
眼前一黑。
「歡迎您來到《末世亂斗》的真實世界。」是個機械音,莫得感情。
皮皮懵逼:「為什麼把我抓過來啊?!」
系統:「既然覺得作者文筆好,那就進來感受一下真實世界,增進一下和作者的感情呀!」
「……」
======
「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不知道。」
「你究竟想怎樣?」
「不知道。」
「你喜歡我嗎?」
「重要嗎?」
「你要糾纏我到什麼時候?」
「糾纏?我不過是如你所願罷了。你說過,你要永永遠遠地照顧我。」
永永遠遠——
「叮——」
「歡迎您來到《末世亂斗》的真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