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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章 嫁妝和迎親

  相比之前趙國公家娶兒媳時,渭南伯府發妝的情景,此番趙國公府嫁女的盛況,親眼目睹的京城百姓無不覺得他們能津津樂道一輩子!


  至於那些搖頭歎息奢侈無度,世風日下的人自然是不少,但他們的話再多,卻也不能讓朱瑩的嫁妝少半抬。


  都說十裏紅妝,奈何京城東西寬度也不過十三四裏,皇帝賞賜給張壽的那座張園,和趙國公府又同在西城,彼此之間相隔距離大概也就不到兩裏地。因而恰是出現了前頭第一抬嫁妝已經送進了張園,後頭最後一抬嫁妝卻剛從趙國公府裏發出來的一幕。


  之所以會比預計的六十四抬嫁妝多了近一倍——就之前那壓縮再壓縮的六十四抬數量,還是太夫人和九娘與朱瑩親自商量過之後,把諸如家具之類的東西提早送入張園的結果——那是因為,前一日的添箱實在是太過踴躍,饋贈的人家之多,就連朱家自己也為之瞠目。


  從前還在朝中批評過某些大臣嫁女娶婦大肆鋪張的皇帝,昨日賞賜添箱時,那卻是出手闊綽,竟直接給朱瑩添了一座小田莊和一座工坊,那是皇帝自己的私產。而太後,剛剛晉封皇貴妃的和妃,裕妃以及其他各宮妃嬪公主,聯手又給朱瑩增添了超過二十抬的嫁妝。


  素來很敬重朱瑩的東宮太子殿下,送了一對自己也很喜歡的玉獅子擺件,而哪怕人還在宮外沒回去的四皇子,也央求哥哥出麵,給自家瑩瑩姐姐送了一個百寶箱——當然,東西是他在外頭買的,不是宮中內監出品。至於錢哪來的……囊中羞澀的熊孩子當然是借的。


  而與趙國公府相熟的各家女眷,那饋贈也同樣非同小可。哪怕和朱家號稱有仇的楚國公襄陽伯那三家,對朱廷芳娶婦的態度不過平平,送禮之後也就派了個代表來,但朱瑩出嫁的添箱卻一家兩箱子,襄陽伯更是讓夫人親自過來,還捎話說讓朱瑩婚後常去家裏坐坐。


  氣得朱二在那埋怨差別待遇太明顯。須知襄陽伯張瓊在路上看到他,那尚且是理都不理,輕哼一聲仿若沒見似的直接走人!

  而且楚國公那三兄弟,從前對他那非常出色的大哥也毫不熱絡,可每每遇到朱瑩卻有說有笑。他現在都懷疑,這三兄弟是不是早就知道朱瑩興許是公主,所以才如此投機。


  而此時此刻,張園門口壓根就沒有報嫁妝單子的人,直叫翹首看熱鬧的百姓們遺憾不已。他們卻不知道,內中拿著厚厚一摞嫁妝單子的吳氏正在那慶幸,幸虧朱家通情達理,沒有讓人來念這單子,否則恐怕要換幾個人,念上大半天也讀不下來這長長的玩意。


  她哪裏想到,朱瑩和張壽明明都早就商量好了,要刪減這個,要刪減那個,結果朱家壓根就沒聽這對準小兩口的,照舊塞滿了一個個箱子,該送來的都送來了!

  有些箱子那叫塞得一個鼓鼓囊囊,鎖扣一打開東西都快滿溢出來了……


  而張壽卻沒有在意今天趙國公府朱家那浩浩蕩蕩的送妝隊伍,雖然朱瑩的嫁妝是很多——甚至比他料想中的實在是多出了太多。但對於他來說,他早就知道朱瑩會風風光光帶著無數金銀財寶嫁過來,而他也沒有打算和她分彼此,反正他的錢也都是她的。


  他更在意的是,在這種重要的日子,阿六竟然依舊不知道死哪去了!

  “少爺,娘子叫你去呢!風風火火跑來的楊好見張壽已經在家裏兜三圈了,他就忍不住低聲嘀咕道,“六哥要是躲起來,任憑誰也找不到他,您就死心吧。


  張壽冷冷瞪著這個濃眉大眼卻叛變的小子,隨即惱火地拂袖而去。而等他見到吳氏時,吳氏卻也絕口不提阿六的去向,隻是猶如敲木魚似的重新盤點了一下明日的婚禮,嘮叨到他耳朵都起了老繭,這才把他攆去家廟,讓他再去好好和父母說話。


  對於吳氏這凡事都不忘本的習慣,張壽也唯有心中歎息。然而,畢竟那一對早已經在九泉之下團聚的夫妻,是給了他第二次重活機會的人,他也不會過分吝惜敬意。


  當來到家廟中,麵對那吳氏提前一天請出來又細細擦拭過的靈位,以及兩幅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分相似的畫像,張壽拈香行過禮後,他想了想,就默默在心中禱祝了一番,臨到最後,他才說起了明日的婚禮。


  “明日便是我迎娶瑩瑩的日子,說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可阿六也不知道在背後搗鼓些什麽,人又消失不見,我實在是沒法放心。隻希望二位在九泉之下,保證明日別出幺蛾子。


  他剛剛說到這裏,就聽到頭頂傳來了一個悶悶的聲音:“少爺就這麽不信我嗎?


  張壽倏然抬頭,卻隻見阿六竟是蹲在那高高的梁上,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阿六是吳氏撿回來的,和他一塊長大,但和他那對死去的父母沒什麽感情,所以在家廟中這麽胡來也可以理解。但可以理解,不代表他就這麽輕輕放過了。


  “你還敢說?這幾天老躲著我的人是誰,是我不信你,還是你非得藏著掖著?這家廟是什麽地方,你還敢這麽高來高去,快,給我下來!

  然而,阿六卻依舊蹲在梁上一動不動,居高臨下地和張壽對視了好一會兒,少年這才一字一句地說:“反正少爺等著做天底下最風光的新郎官就好,別的事不用操心。


  張壽聽得眉頭大皺,然而,他剛想問個仔細,卻隻見阿六一個前撲,倒真的從高高的梁上躍了下來,可緊跟著就猶如一股輕煙似的遁出了門,他根本連抓都抓不著!啼笑皆非的他隻能沒好氣地罵了一句臭小子,隨即方才重新拈香供奉在了靈位前。


  對亡者說了幾句安慰話,又替阿六賠了禮,張壽這才從家廟中出來,順帶在心裏安慰自己說,橫豎阿六不會請一堆三山五嶽的好漢來參加喜宴,頂了天是意外驚喜變成意外驚嚇罷了。說不定養母吳氏也是同謀……否則哪來的這般淡定?


  想通了這個,張壽就本著順其自然的心態隨他去了。然而,他能當撒手掌櫃,下頭那些忙著清點入庫的人卻是腳不沾地,好不容易方才把那一箱箱的珍品鎖入了庫中。至於擺出來,那卻得等到今後了,明日賓客眾多,誰也不想冒著失落東西的危險。


  到了第二天婚禮的正日子,一大早張園上下就被灑掃得幹幹淨淨,門前街道亦然。而張壽則是被人當成了衣架子一般擺弄,備用的冠服都不得已試穿了幾套,最後眾人才不得不承認,就是那一套普普通通的五品公服最合適。


  所幸張壽堅持拒絕化妝,這才沒有讓那些三姑六婆在他臉上傅粉——不過,那個趙國公府派來幫襯的媽媽當然不是這麽對吳氏以及主婚的葛老太師說的。


  人那說辭極其討巧:“壽公子穿什麽都好看,臉上更不用和別的新郎官似的塗脂抹粉,那也照舊容光煥發。哎呀,這樣去迎親,路上也不知道多少姑娘會羨慕我家大小姐!


  吳氏隻要人說張壽好,那就立刻會喜形於色,此時那自然是心情絕佳。至於今天特意過來充當張壽父係長輩的葛老太師,那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誇誇黨,但凡涉及到張壽的事,那就沒一個不好的,此時笑得所有皺紋都舒展了開來。


  張壽父親不在,再加上家係單薄,因而他這個老師便代行父責,因此等到張壽穿戴一新前來辭行,他看到吳氏熱淚盈眶,仿佛在惋惜自家娘子沒看到這一幕。他就慢悠悠地照著禮製一字一句地說:“躬迎嘉偶,厘爾內治。


  “敢不奉命?張壽答應一聲,再次行過禮後,當即轉身大步出去。當他來到門外時,就隻見那迎親隊伍早已經齊了,站在最前頭的,赫然是此前自告奮勇當媒人的江都王長子。


  今天陪同他去迎親的陣容,卻也是異常龐大,除了張琛、張武張陸以及紀九等人,半山堂的學生們幾乎傾巢而出,紀九還從九章堂裏挑出了一些相貌堂堂的同學,然後張琛大手筆資助了眾人今天的一應行頭,這才把大隊人馬拉出來幫老師一同迎親。


  聽說張家那浩浩蕩蕩的迎親馬隊中,一個個都是平頭正臉,錦衣華服的年輕公子,一時無數大姑娘小媳婦聞訊而來,道路兩側恰是擠得滿滿當當。


  然而,張琛早早就計劃好了今天這場麵,同時還對眾人許諾說,今天之後,他們的英姿勃發一定會被傳揚出去,成為眾多京城少女的夢中情人,可結果這護送著張壽從張園出來沒多遠,張琛就發現,事情好像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樣。


  緊隨張壽的自己別說得到什麽絕色美人的青睞了,四周圍固然無數驚歎聲,但那全都是衝著張壽去的!


  “都說張學士那模樣是謫仙下凡,但平常他神出鬼沒的,有時候就算看見還會戴鬥笠,今天終於見到真人了!啊,傳言真是一點都不假,那真的是天上仙人一般的好相貌!這明顯是某個犯了花癡的未婚女子。


  “男人不都是覺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可我出入那麽多有名的酒樓飯莊,從來就沒碰上過一次!為什麽這樣的男人從來就很少出門應酬,他怎麽就這樣古板!說這話的,好像是遊蕩於坊間的歌女。


  “看張學士後頭那些人,簡直就猶如群芳襯牡丹,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說話的是一群小媳婦,此時此刻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甚至還忘乎所以地一個個評判。這個胖,那個黑,這個臉上有麻子,那個笑得太猥瑣……


  如果有桌子可以掀,張琛覺得這會兒自己肯定連桌子都掀了,

  張琛甚至不用看都知道,這會兒背後那些人肯定是個個黑臉,說不得還會有人在心裏埋怨他,所以哪怕氣得七竅生煙,他卻還隻能裝成沒事人似的,非常輕蔑不屑地冷哼一聲道:“這些庸脂俗粉懂個屁!看人哪裏能隻看皮囊,要看內在!

  而這時候,他身後傳來了一聲幽幽的冷笑:“比內在的話,你覺得你和其他人比得過咱們這位老師?


  張琛回頭一看,發現自己這清一色行頭的迎親隊伍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混進了一個衣著不同,身材更不同的小胖子,這下頓時惱羞成怒:“陸三胖,你來幹什麽!你這個已婚的胖子沒資格混進我們當中來!


  “我是看不下去你這帶頭羊,所以來提醒你一聲,你要好心當成驢肝肺,我也沒辦法!陸三郎嗬嗬一笑,這才輕描淡寫地說,“你還有心思在這招搖過市,四皇子那邊,三個小家夥天天紮根民間,甭提多刻苦了。


  張琛登時更加惱羞成怒。他那不是沒空嗎?張壽這婚禮,他是老早就承諾借人手借各種用具包辦一切操辦工作的,這要是他丟下眼前一攤子去專注於和四皇子那三個小子的賭局,回頭豈不是成了失信者?

  因此,他哪裏肯就此服輸,幹脆就不屑地哼了一聲:“那三個小子懂什麽,他們走過的路,還沒我過的橋多!我就當讓他們先跑一程,反正到最後肯定也是我贏!

  小胖子頓時嘻嘻一笑:“既然張大公子你這麽信心十足,那我可就等著你回頭奏捷了!

  而張壽耳聽得背後唇槍舌劍,他終於無奈地重重咳嗽。耳聽得後頭總算是沒聲音了,他這才頭也不回地說:“陸三郎,你既然這麽空閑,回頭把我那習題冊第六卷上的第八十二頁到九十二頁的題都做了……張琛,別當沒你什麽事,回頭交一份水力織布機可行性報告。


  張琛哪曾想鬥嘴鬥得歡,作業砸上來,再一看陸三郎,那張臉一下子也變得比吃了黃連還苦,他就忘了自己這作業簡直是難如登天,恰是幸災樂禍地嘿然笑了起來。


  於是,兩人身後的其他人無不暗自慶幸沒有瞎摻和,躲過一劫。而如此一來,道路兩側看熱鬧的那些人說什麽做什麽,他們就拋在了腦後,有些腦袋活絡的人,還在那竊竊私語,討論所謂的水力織布機是個什麽東西……說不定他們也能請人做出來,不說搶在張壽前頭,但能夠在張壽麵前露個臉,向皇帝推薦推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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