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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 鬧洞房的熊孩子

  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對於素來行事功利的陸三郎來說,第一種喜事固然有利於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可對他來說意義不大,反正渴死餓死總不會第一個輪到他。而第二種於他來說也不太可能,因為他這個懶人壓根不想離開京城這個天下中樞之地。至於第四種,他是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做不到。


  就他那點天賦才情,下科場的話,一個秀才也考不出來,否則他當初怎麽會被父兄鄙視?


  可唯獨第三種,是他認為這人生四大喜中,自己絕對能夠達成的。但對於能否娶到一個合心意的姑娘,他最初卻沒有太大的把握,直到他因緣巧合一頭撞進了翠筠間,開啟了一段簡直可以說是傳奇的人生。而這段人生除了給他浪子回頭變天才的名聲,就是身後那乘花轎。


  當抵達陸府大門口時,陸三郎第N次回頭去看那大紅花轎,甚至連下馬都差點走神,竟是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剛剛在劉府被嶽父拽住袖子,逼著他發誓要好好對妻子的情形。他當時也不知道賭咒發誓許下多少諾言,這才最終把未來娘子接上了花轎。


  等到進門,行禮,各種成親之日全都要走一遍的過場一項一項耐心經曆下來,終於到了新房,即將揭開蓋頭,夫妻共飲合巹酒,他隻覺得一顆心砰砰砰跳到了嗓子眼。


  哪怕早就知道媳婦兒的性情、容貌,可一想到自己這個其貌不揚的小胖子能娶到這麽個小美人,他就想傻笑。尤其是朱瑩替自己牽線搭橋的姑娘,竟然也是父親背地裏給他議親的姑娘,他就有一種命中注定的得意感。


  於是,當劉晴終於感覺到那紅蓋頭被人揭開,麵前豁然開朗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笑得傻呆呆的陸三郎。如果這是她平生第一次見到這個小胖子,對人也一無所知,那此時的第一印象決計是大失所望,可正因為她見過陸三郎那慷慨激昂的樣子,此時見這呆樣反而心生歡喜。


  “呆子,這種時候發什麽呆啊!”


  劉晴嗔了一句,見呆呆看著自己的陸三郎終於回魂,隨即就長長舒了一口氣,她正想繼續說話,結果就聽到陸三郎突然大喝了一聲:“還在那躲什麽躲,我看見你們這些臭小子了!竟敢來偷窺我的媳婦兒,好大的膽子!”


  聽到這話,劉晴頓時嚇了一大跳。她慌忙一把搶過一旁喜娘捧著的紅蓋頭,下意識地想要往頭上蓋,結果就聽到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哎,小師嫂,紅蓋頭揭下來就不能再蓋在頭上了,否則難不成你想二婚?哎喲,陸師兄你幹嘛啊,讓我看一眼有什麽要緊,我又不是外人!”


  劉晴目瞪口呆地看著陸三郎聞聽動靜立刻趴在地上,一手從床底下角落裏揪出來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小孩子,見人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袍,長得眉清目秀,隻是一雙黑亮的眼睛四處亂轉,她隻微微一愣就認出了人來,一時不禁驚呼道:“四皇子?”


  陸三郎把人放下之後,卻還顧不得形象,特地到床底下好好翻找了一番,隨即甚至還去開了櫃子,絲毫不理會一旁的喜娘那是何等目瞪口呆。等確定躲在屋子裏偷窺的隻有一個四皇子,他方才如釋重負。剛剛他隻是耍詐,這才說那唬人的話試一試,誰知道真有人藏著!


  他轉過身來虎著臉怒瞪四皇子,氣急敗壞地質問道:“你怎麽進來的?”


  “調虎離山之計啊。”四皇子說得理直氣壯,但細節他當然不會亂說,隨即更是盯著劉晴嘿嘿直笑道,“小師嫂今天果然漂亮,不比瑩瑩姐姐差!”


  劉晴深知自己雖說勉強也算是美人,但比起朱瑩那樣的絕色,卻到底仍然相差了不少。可此時被四皇子這甜言蜜語一奉承,隻把人當成小孩子的她自然高興。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她說什麽,陸三郎就直接攔在她身前,擋住了四皇子的視線。


  不但如此,陸三郎還直接把一旁竊笑不止的兩個喜娘給攆走了,也不管如此一來會沒人伺候他和劉晴喝合巹酒,他得自己解決問題。他還特意走到門前張望了一眼,見人確實退下了,這才關上門,陰著臉走了回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想要美人兒,你回去稟告皇上,要多少有多少!”


  “誰說的?你當我是大哥二哥那種荒淫之徒嗎?”四皇子挺直胸膛,一臉我已經是大人的表情,隨即就苦著臉說,“父皇上次說,他的未來兒媳婦不能再選那種驕縱無德的,所以他打算現在就選了女孩子養在宮外教導,讓三哥至少等到十八歲再納妃,我起碼要二十歲。”


  這一次,別說劉晴,就連陸三郎也愣住了。這種消息從四皇子口中說出來,雖說聽著好似有些荒誕,但也格外可信。陸三郎甚至童養媳三個字差點迸了出來,好容易才忍住了笑。


  “怎麽,你小小年紀就等不及了?皇上肯定也就是嚇嚇你。他不就是擔心你衝動不穩重嗎?既然如此,早給你娶個媳婦才好管住你,不會真讓你等到二十歲的!”


  劉晴沒想到陸三郎竟然還真的煞有介事在那安慰四皇子,想笑卻又硬生生忍住,卻是完全忘記了,自己這洞房合巹被這突然冒出來的熊孩子給攪和得亂七八糟。


  隻不過,她好歹也知道,一直讓四皇子就這麽呆在這新房實在是很不妥,畢竟陸三郎還要出去應付客人,因此略一思忖,她就和顏悅色地說:“四皇子,這事情你要是想挽回,陸郎一定會好好給你想辦法,再說,不是還有張學士和瑩瑩嗎?”


  四皇子眼神閃爍,他正想說話,就隻聽外頭傳來了咚咚咚非常有節製的敲門聲,緊跟著便是張琛那刻意壓低的聲音:“小先生,真的,我親眼看到四皇子支開人溜進新房裏去了。我又不好衝進去把他拉出來,隻能去找你,可你那時候正好被陸祭酒請去見客了……”


  不確定張琛和四皇子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張壽卻懶得聽張琛在那囉嗦個沒完,當下就直截了當打斷道:“我知道了。鄭鍈,你可在裏麵?”


  裏頭的陸三郎和劉晴頓時麵麵相覷,而四皇子則恰是滿臉慌亂。他東張張西望望,甚至還想再往床底下鑽,卻被陸三郎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不但如此,剛剛才被四皇子打攪了好時光的陸小胖子,連拖帶拽地四皇子給拉到了門邊,隨即毫不客氣地一手撥開門閂開了門。見門外果然是張壽和張琛,他就滿臉堆笑地說:“老師,就是四皇子在床底下打算鬧洞房,我正打算攆了他出去呢!”


  仿佛是因為陸三郎沒有透露自己的真實心意,四皇子很明顯地舒了一口氣,可他這一口氣根本還沒來得及出完,就隻見張壽對著他微微一笑,隨即迅疾無倫地一把拎住了他的領子。


  四皇子從來隻見張壽笑眯眯地說話,那一次就算是讓阿六打他,又或者是讓阿六打自己,全都是氣定神閑的,再加上從來沒見過張壽動手,因而他恰是被拎起來之後,這才如夢初醒。他手舞足蹈地掙紮了兩下,隨即就聽到了張壽的一聲笑。


  “好了,這個熊孩子我帶走,高遠你對你媳婦賠個不是,就說是我這個當老師的沒看住他,給你們這對新人添麻煩了。”


  說完這話,張壽就又斜睨了一眼手中捧著那個匣子的張琛道:“你去外頭,把四皇子代替太子殿下又或者皇上賞的這份賀禮公布出去。這會兒賀客都齊了,正好給高遠增光添彩。”


  四皇子聽得清清楚楚,連忙大聲叫道:“不是父皇賞賜的,是太子三哥送的!父皇說今天回頭會派人賞賜一幅字,陸師兄可風光了,父皇好久不幹這種事了!”


  聞聽此言,剛剛因為四皇子闖進來,心底總有些微微羞惱的劉晴終於為之大喜。而陸三郎那就更不用說了,他今天雖說在家裏成婚,但明日拜見父母高堂,祭過家廟之後,就會分家出去單過,雖說不用擔心兄嫂,但有天子禦筆鎮宅,這是何等風光?


  張壽嗬嗬一笑,點點頭衝著張琛點了點頭,見人明顯有些羨慕地掃了陸三郎一眼,卻是輕哼一聲抱著匣子就走,他就非常隨意地和陸三郎打了個招呼,輕輕鬆開剛剛拎著四皇子領子的手,改為抓住人的手腕,直接就把熊孩子給拖走了。


  新房這種地方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闖入,換成別家那絕對是非同小可的大事件,但張壽帶著四皇子出來時,院外喜娘卻是熟視無睹。反而是四皇子朝人看了好幾眼,隨即可憐巴巴地開口說道:“老師,剛剛我悄悄放了一個炮仗引走了她們,這不關她們的事啊!”


  張壽瞥了一眼四皇子,見那兩個喜娘先是有些意外,隨即露出了又氣又急的表情,他就沒好氣地說:“這當然都得算在你頭上,哪有讓別人受過的道理。你這小子,上次才吃了打,怎麽就這麽不吸取教訓,你陸師兄的好日子,你也居然這麽任性胡鬧!”


  話這麽說,張壽卻上前囑咐了兩個喜娘兩句,拉著熊孩子出了院子就折向西邊。他很熟悉這陸府的路途,越走兩邊燈光越暗,喜宴的喧囂也仿佛距離越遠,當他最後停下來的時候,四周圍隻有一片深沉的黑暗,以至於當他鬆開手時,卻隻覺得自己的手被人一把抓住了。


  低頭一看,恰隻見四皇子正緊緊拉著他,小臉恰是有些發白,他在微微一愣之後,就意識到這小子恐怕有點怕黑,頓時啞然失笑。


  隻不過,他沒有拒絕四皇子這明顯找安全感的舉動,而是不慌不忙地說:“好了,這兒沒人,你那些明裏暗裏的護衛應該也被阿六隔絕在外。說吧,你去找陸高遠到底想幹點什麽?你和張琛一搭一檔,演這麽一出好戲,不會是打算讓我借機罵你一頓又或者再打你一頓吧?”


  “然後再裝出委屈有怨言的樣子找個地方蹲著,看看有沒有蒼蠅叮你這有縫的壞蛋?”


  這幾乎是張琛原話的話被張壽這麽直截了當說出來,四皇子頓時嗷的叫了一聲,鬆開手一下子後退了兩步,結果直接後背撞在了堅實的牆壁上。他猶如看鬼似的看著張壽,直到發現人好整以暇,他這才垂頭喪氣地說:“都是張琛和我說的,要給老師一個驚喜。”


  之前張琛和四皇子在文華殿後淨房前那番悄悄話,當然並不是被人竊聽了,隻不過是張琛一句調侃,四皇子那一句你才是有縫的壞蛋實在是嚷嚷得不輕,因此侍奉在那附近的兩個內侍聽在耳中,事後張壽托了朱瑩去宮中一問,就立刻探聽了出來。


  於是,他此刻隨口一詐,見四皇子果然立刻就上了當,當下幹脆卻也不問,隻等四皇子自己開口說。果然,覺得興許早就被阿六或者說花七之類身手高絕的人聽到了,熊孩子這會兒哪還會心存僥幸,幹脆就原原本本將張琛怎麽蠱惑他,怎麽達成同盟一一道來。


  不但如此,四皇子還直接掏出了之前張琛塞給他的紙團,完全不知道如果張琛看到此時這一幕,絕對會因為自己居然和熊孩子謀劃大事而氣得吐血。


  這種密謀的勾當,難道字條不是閱後即毀?留著這種要命的玩意,難道是要為了過年嗎?

  可張壽卻很高興拿到了這樣的實物證據。他從頭到尾一掃,就發現張琛在紙條上寫著,今天陸府喜宴,其中有不少曾經彈劾過司禮監掌印楚寬的科道言官,興許還有柳楓背後的主使在盯著,所以建議四皇子鬧大一點,隨即裝作被訓之後忿然的樣子隨便找一席去坐坐。


  然後……張琛這家夥竟然還出主意讓四皇子這熊孩子假裝喝酒,然後喝到大醉!再趁著醉意亂說點什麽話,看看能不能用自己這條魚餌釣上大魚!張琛再親自貓一邊,爭取抓現行!

  張壽麵無表情地把紙條直接揣進了袖子裏,這才盯著四皇子問道:“張琛那邊,我自然會去問他。我現在問你,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見張壽沒有罵自己,四皇子心中一動,隨即鼓起勇氣說,“老師,張琛這主意雖說損了一點,但我覺得確實值得試一試!上次既然有人利用我,一會兒老師嚴厲嗬斥我一頓,我再去借酒消愁,肯定有人會忍不住的!”


  “我難得才能出宮一次,再說剛剛溜進陸師兄新房的事如假包換,別人不會識破的!真的,我就試一試……”四皇子話還沒說完,就隻見張壽一步跨上前來,卻是非常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他疼得哎喲一聲,卻被接下來的一番話給說得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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