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看房?造房?
既然要和張壽一塊去看房子,次日一大清早,素來喜歡睡個懶覺的朱瑩一醒過來就早早起了床。她三兩口吃完送到房裏的早飯,隨即帶上了收拾得幹淨利落的湛金和流銀兩個丫頭——平日裏太夫人並不允許她帶著丫頭們招搖過市,可今天卻不同。
湛金和流銀將來是肯定要跟著她一塊到張家去的。既然如此,當然要讓她們看看,將來的房宅如何,順便幫她和張壽出出主意。反而是平日一直都跟著她的朱宏還有那些護衛,她今天一個都不帶,免得去看房時太紮眼。為此,她和湛金流銀甚至都換上了男裝。
然而,她帶著兩個丫頭才剛到後門口,卻發現自己的二哥正倚靠在門欄上發呆,一見她就立刻迎了上來,滿臉堆笑。她一看那殷勤的表情就知道,人絕對是守株待兔,等的就是她。
想到從前二哥想坑她的那點往事,朱瑩立刻警惕了起來:“二哥,你要幹什麽?”
“好妹妹……”朱二話音剛落,就隻見朱瑩敏捷地往後退開了兩步,眼神裏頭滿滿當當都是提防,他頓時暗自懊惱。但凡他想求朱瑩做什麽事,往往都是這三個字作為開頭,一來二去,朱瑩就已經識破了他這點小伎倆,如今要騙她更是難上加難。
“我就是好奇……咳,好奇未來妹夫打算買什麽房子。”當然最重要的是,昨兒個晚飯之後就從朱瑩那兒百般打探,朱二終於確信那昨天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新式紡機是張壽搗騰出來的——他最初還以為是謠言。想到張武和張陸從中得到的好處,他簡直是羨慕嫉妒恨。
這麽好的事情,張壽也不帶挈他這個未來二舅哥一把,太不講義氣了!
“好奇也等到我和阿壽選好了房子之後再說,你現在急什麽急!”朱瑩沒好氣地瞪了二哥一眼,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見朱二還不死心,她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什麽好奇,你肯定是埋怨阿壽有好處不想著你……放心,我早就和阿壽說過,下次有好事準帶挈你!”
隻是頓了一頓,朱大小姐就壞笑道:“再說了,張武和張陸沒多久就要娶媳婦了,不好好賺點錢,將來怎麽養家糊口,你這婚事壓根連個準信都沒有,急什麽?再說了,咱們家又不是沒錢,你哪用得著鑽在錢眼裏?”
朱二頓時欲哭無淚。我們朱家是挺有錢,可我是窮光蛋啊!我的所有積蓄都買不起你這妹妹一件首飾!就連幾塊玉佩之類的,也都是祖母給我的大丫頭死死守著,好像我就是敗家子,會因為沒錢花而去把東西賣掉似的……
“聽話,好好在家呆著,回頭我給你好好挑個二嫂回來!”
朱瑩的口氣就猶如哄小孩,可看到朱二可憐巴巴乖乖點頭的樣子,她想到皇帝親自為二哥向順天府尹王傑的侄女做媒,嘴角不禁露出了微微笑意。
雖然王傑當初那態度,理應是對二哥這個人選不甚滿意的,但二哥有賊心沒賊膽,如今也比從前收斂了許多,如果張壽能像教導張琛陸三郎,還有張武張陸那樣,好好打磨一下二哥,這樁婚事說不定有很大希望。二哥這種人,就需要有個厲害媳婦好好管一管!
把想要當跟屁蟲的二哥給留在了家裏,朱瑩這才帶著湛金和流銀出了後門,沒走幾步路就來到了隔壁的張家,見門口阿六已經套好了車等在那裏,她就笑著對人打了個招呼,正待進去時,她卻隻聽阿六開口問道:“大小姐喜歡家裏人多還是人少?”
朱瑩知道阿六在人前並不愛說話,可每次她問阿六什麽,人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久而久之她就習慣了自己這份特殊待遇。此時,她雖說有些奇怪阿六的問題,但還是仔仔細細想了想,隨即笑著說道:“我倒覺得無所謂人多人少。”
一旁的流銀忍不住插嘴道:“可咱們家人很多啊,人多熱鬧,小姐不是最喜歡熱鬧嗎?”
“熱鬧那也得是和家人一起才行。咱們家之前也不是出了吃裏爬外的敗類?”朱瑩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見流銀頓時不敢作聲了,她就看著阿六笑道,“隻要是彼此知根知底,知心知意的人,人多人少都沒關係。不過以後阿壽搬了大房子,張家總要再添一些人的。”
“否則阿壽和吳姨怎麽能忙得過來?”
就在朱瑩和阿六說話的時候,張壽已經出來了。見朱瑩穿男裝,佩寶劍,臉上不施脂粉,赫然英姿颯爽,身材相仿的湛金和流銀也是清一色猶如孿生兄弟似的緊身天青色小襖,竟是露出了幾分悍色,他不禁笑道:“瑩瑩,看你們這穿戴,怎麽像是跟我去衝鋒陷陣打仗的?”
“還不是為了保護你?誰讓你這麽能耐,還這麽會……惹事?”朱瑩輕聲說出了惹事兩個字,但眉梢眼角卻盡是笑意,“再說,朱宏他們不跟著,我們也當然不能太招搖,要低調。”
此話一出,阿六一本正經地上了車轅坐好,一臉的目不斜視,仿佛是表示我很讚同,我不說話。而流銀和湛金對視一眼,心裏全都在犯嘀。如果是別人家未婚夫妻如此出行,那當然是低調,問題是小姐你也不看看你那張豔若桃李的臉,也不看看姑爺的容貌!
就你們倆走在一起,那種驚豔是個人都要多看幾眼,還哪來的低調?
甭管張壽信不信朱瑩這低調的說法,大小姐都這麽一副打扮出來了,他當然也不會挑剔她的穿著,當即招呼她們主仆三人上了馬車。等到車行路上,他就開口說道:“我這個國子博士估計還得當個幾年,所以,我之前就對阿六說,盡量在北城買宅子,今天先看三處。”
他說著就笑道:“阿六都已經先去一一看過了。他說都是清一色的兩路三進大宅,從前的主人也是朝官,後來或致仕,或賦閑,或因為罷官貶職等等,這宅院就空出來了……”
他這話還沒說完,朱瑩就立刻叫道:“從前出過罷官貶職的官員?那絕對不行,太不吉利了!對了,我倒是忘了一件大事,應該先去請個風水先生,讓他跟我們一家家看過來。否則萬一風水不好,影響了阿壽你的前程,那不是大大遭殃?”
張壽頓時笑了。風水這種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畢竟他自己都遇到了這世上最玄幻的事情,自然再不會把迷信兩個字掛在嘴邊。可他卻不希望今天來一個風水先生夾雜在他和朱瑩中間,當下就若無其事地說:“等我們先看完,再請風水先生來看不遲。”
話音剛落,外頭卻傳來了阿六的聲音:“不用,我請人看過了。”
咦?阿六什麽時候做事如此專業了?看房子還知道帶上風水先生?雖說這小子很能打,可在看風水這方麵,會不會被人糊弄?
張壽正覺得狐疑,卻隻聽外間駕車少年認真地補充道:“否則再買到鬼宅怎麽辦?”
朱瑩還好,張壽卻是親生經曆過當初關秋被蕭成抓住腳從狗洞拖出去的那樁舊事,登時忍俊不禁。而朱瑩也聽說過那樁舊事,當即嗔道:“阿六,那三座房子都是風水先生對你說挺不錯的?你就不怕人家誑你!再說,風水先生讚口不絕的房子,人家說不定會趁機抬價!”
“沒人能誑我。”阿六這話說得極其自信,“牙行更不敢亂抬價!”
在這種事情上,瘋子給他做了個很好的示範。凶名在外,很多時候辦事情就容易多了。為了別人日後不敢算計張壽和朱瑩,他也有必要凶狠一點……當然,還得去收幾個人,家裏日後大了,就這麽一點人手,絕對不夠用。
總不能讓家裏日後全都被趙國公府的人給填滿,那到時候是朱家還是張家?
“阿六好霸氣!”朱瑩卻不知道阿六心裏竟然這麽多想法,此時笑得眼睛都眯縫了起來,“那就靠你啦,等我和阿壽看過宅子,交易什麽的也都靠你了,阿壽就算聰明,可他沒那時間,天知道那些奸商會不會坑人!”
“好!”阿六答應得斬釘截鐵,“有我在呢,大小姐放心!”
別說張壽聽得為之側目,心想你這小子到底是誰的人。就連湛金和流銀,聽到阿六這帶著鮮明傾向的語句,也忍不住暗自偷笑。別說阿六如今還是教導二少爺武藝的師父,太夫人特意囑咐二少爺稱呼人家一聲六哥,就說阿六不動聲色把夫人那手劍法都學了,那就很厲害。
可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少年高手,卻偏偏和姑爺一樣,對大小姐百依百順!
接下來眾人一路閑話,當馬車最終停下時,朱瑩掀開車簾一看,發現那是一條頗為清幽的小巷子,她就忍不住眼神閃爍了起來。等到她率先下車站定,她就忍不住打量著那白牆黑瓦,漸漸眉頭皺了起來。
“這好像是徽州那地方的風格吧……難道本來住在這裏的那人家是徽州來的?這房子難不成是他自己造的,不是從前頭房主那兒買來的?”
張壽也認出了那至少四人高的馬頭牆,因笑道:“十有八九是如此。”
因為如今鹽業並不施行專賣,朝廷在邊境的屯田在鐵腕督促下,還算卓有成效,所以這年頭的徽商,並沒有像前世明清那些壟斷鹽業,富甲一方,但在經營銀莊錢號和各種其他生意上,卻依舊顯出了卓絕的天賦。
更重要的是,徽人好讀書,本朝也依舊如此,南直隸每年考中進士的數量,徽州府始終排在前三。既然如此,京官之中,徽人自然是一個很大的群體。
也不知道阿六是怎麽和牙行說好的,等張壽和朱瑩以及湛金流銀都下了車後,他就拿著鑰匙上前開門。可這麽一開門,其他人就漸漸吃了一驚。阿六手中拿著兩把鑰匙,先是打開了一道赫然是沉重的鐵皮包木門,然後是第二道木門,等進去之後,眾人才發現青石地麵上還有兩個凹坑,按照阿六的說法,竟然是用來放置頂門的木製立柱!
防盜措施如此完備,湛金和流銀不禁歎為觀止。
然而,朱瑩卻忍不住抬起頭看著頭頂那狹小的天井,滿臉的不得勁:“都這麽高的牆了,又是兩層樓的房子,天井居然還做得這麽狹窄,這光線也未免太暗了吧?雖說北方晴多雨少,可一旦天陰,這屋子裏豈不是大白天也得點燈?”
湛金忍不住小聲說道:“小姐,我們家白天也點燈的……”又不是點不起!
朱瑩卻沒好氣地瞪了湛金一眼:“可我們家最小的天井,也有這天井的三四倍大!話說牆頭幹嘛要砌得這麽高,天井又隻留這麽小,感覺太壓抑了!”
張壽一聽朱瑩這口氣,就知道大小姐性格脾氣和趙國公府那四四方方寬闊敞亮的天井一樣,應該不大喜歡這具有鮮明地方風格的徽派建築。
他對那白牆黛瓦卻很有好感,當下就示意阿六帶著朱瑩隨便看看,等朱瑩看過好幾處精美的木雕,最初的挑剔之色變成了驚訝,他才笑著解釋道:“徽州商人多,官員也不少,而家裏男人做官又或者經商去了,往往家裏隻有老弱婦孺,這高牆深井,至少能防小人。”
“至於你嫌棄遮擋了光線的高牆,不但能防盜,還能防火……”張壽繼續解說了幾句,等再次側頭時,卻發現朱瑩正在和湛金流銀嘀嘀咕咕。
而最終,朱瑩給了他一個意料之中的答案:“房子是挺大的,那些木雕也是真心漂亮,足可見前一任房主造房子的時候有多用心,但我不喜歡高牆,再說了,你就算不在,家裏還有我呢,哪個強盜敢打上門?嗯,阿壽,我們再換一家看看!”
然而,第二家和第三家看下來,朱瑩卻挑出了更多的毛病。畢竟,趙國公府後園當年就是根據她的要求重新設計整修的,足可見她那眼光,如今她比當初更大了幾歲,這些頂了天就是四品官住過的房子,格局自然有限,她如何能看得上?
當最終悶悶不樂上車之後,她突然認認真真地看向張壽:“阿壽,幹脆我們買一塊地,自己好好畫了圖紙,雇人來造房子吧!我們倆一塊幹,慢工出細活!”
張壽先是一愣,隨即不禁啞然失笑。人家是夫妻雙雙搞裝修,他們是夫妻雙雙造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