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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六章 坐地分錢

  要拿出一萬貫錢,對大皇子來說自然是傷筋動骨。如果可能,他當然希望賴賬,侵吞……乃至於其他各種更加隱蔽但有效的手段,把這筆錢抵消掉。


  奈何陸三郎那是賊滑溜的人,當天晚上竟是沒從那地方離開回國子監,他就連像二皇子那樣調虎離山的手段都用不上,更不敢在如今風口浪尖的國子監附近挑事。而等到次日一大清早,陸三郎和阿六帶著兩個紡工是出來了,可出門之後就嚷嚷出了一句話。


  “裏頭那紡機燒成灰了,人我帶回織染坊去幫幾天忙,不勞費心了!”


  當周邊的探子傳回消息之後,氣了個半死的大皇子隻能認下了這樁交易,不得不再次派了個向著自己的監生去給陸三郎送了信,敲定五千貫現錢,外加五百畝滄州棉田的價碼——雖說京城附近諸縣的價格原本就比不上江南,可十貫一畝仍然算得上白菜價。


  十天之後,就在外間禮部選妃之事喧囂塵上,而順天府尹王傑則是毫不客氣地直接提審了二皇子兩個身邊侍衛的時候,大皇子和陸三郎的交易,卻也算是完成了。讓大皇子為之氣結的是,整整一百台紡機,根本就不在京城,而在京郊一處臨時木匠工坊。


  那是早在張武和張陸買織染坊之前,張壽就通過趙四和羅小小,拜托孫木匠和張鐵匠帶著十幾個徒弟,整整趕工了一個多月,這才把東西趕出來。


  而用陸三郎捎帶給大皇子的話來說,這地方偏僻安靜,正適合招收紡工悄悄工作,悶聲大發財,工坊就當是附贈給大皇子的。他更建議大皇子直接從滄州招紡工,以免驚動了別人。當然,實在不行,立刻訓練人手也還不晚。


  畢竟,一個熟練的紡工比一個熟練的織工要相對容易訓練一點。


  雖說心頭憋屈,但當大皇子秘密出城,帶著搜羅到的幾個紡工當場試驗過之後,得到的結果卻終於沒有讓他失望。趙四和羅小小在重賞激勵下,關秋也一塊進來參詳,出了個好點子,三個人合力改進的新紡機有十八個錠子,速度比從前江南常用的三錠紡機快了幾倍!

  大皇子立刻就吩咐人去滄州,把那幾家最有名的織坊東家都請來共商大事,同時又打發人去江南會館,打算和那些江南大族放在京城的代表接洽。他很有自信,憑著自己手中獨一無二的技術,必然可以吸引到那些富商大賈。


  當大皇子正在緊鑼密鼓地開始自己的發家致富大業時,北城國子監附近蕭家大院隔壁的小小鐵匠鋪,卻也正式敲鑼打鼓地開張了。隻不過,同時掛牌的,卻還有趙氏木工坊的招牌。對於一個店堂卻是兩家同樣做生意,街坊四鄰都大搖其頭。


  都說金克木……這兩樣東西怎麽能放在一塊?

  把鐵匠鋪和木工坊放在一塊,張壽卻隻是玩遊戲時,一個店堂裏各種裝備一塊備齊的那點惡趣味,然而,之所以掛牌,他更多是滿足羅小小和趙四的心願,其實壓根就沒指望他們去打造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因為他還指望這兩個人再加上關秋給他進行各種設備的研發。


  此時,眼見之前業已在孫木匠和張鐵匠那兒正式出師的兩個年輕人到了麵前,他就笑眯眯地遞上了兩個紅包:“這是賀禮!”


  羅小小和趙四慌忙雙手接了過來。雖然發現那紅紙袋輕飄飄的,可張壽一直以來的慷慨大方,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印象,因此兩人忙不迭地謝過。等到帶了張琛陸三郎等人在這兒替他們做麵子的張壽笑著招呼其他人去隔壁蕭家,兩人回到各自的屋子後,方才趕緊拆紅包。


  不多不少,恰是一人一百貫,都是錢票。可要知道,之前他們的師父們帶了一大幫徒弟們做了一個月,也就二百貫!


  而當張壽進了隔壁蕭家的時候,張陸就忍不住問道:“小先生,之前孫木匠和張鐵匠帶著那麽多人在城外那工坊裏趕了一個多月,這所有零部件怎麽做,他們應該都爛熟於心了。回頭萬一有人琢磨出那紡機的圖紙怎麽辦?”


  “怎麽辦?”張壽嗬嗬一笑,見陸三郎同樣笑得賊賊的,他就輕描淡寫地說,“我已經很有職業道德地告訴了孫木匠和張鐵匠,請他們管好徒弟們的嘴,因為這是大皇子要的東西。他們這麽多人沒日沒夜的苦幹,我也沒虧待他們,總共出了兩百貫工錢,是他們平日的幾倍。”


  “而這要是還走漏出去,那就是大皇子自己運氣不夠好了。”其實他根本不打算瞞……


  他笑著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所以我才告訴過你們,這新式紡機固然很有用,固然很厲害,但在現有的條件下,隻要大規模用起來,那根本就不足以保密。哪怕大皇子的名聲能夠嚇人一時,卻不足以嚇人一世。隻要他真的去接洽各方,他也得意不了多久。”


  說到這裏,他就嗬嗬笑道:“好了,反正咱們現在已經痛宰了冤大頭,他會碰什麽壁,不關我們的事。既然我們已經打了土豪,當然應該分錢分田地了!”


  張武和張陸同時眼睛一亮,但兩人對視一眼後,同時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決意。當下,年紀大兩個月的張武就誠懇地說:“小先生,我們倆也就出麵當了個幌子,連買那家織染坊的錢都不是我們出的,是你拿的,就算如今有了收獲,我和小陸也不應該分。”


  張陸說著就看了一眼陸三郎:“陸三郎掏錢買了那家鐵匠鋪,又出麵和大皇子周旋了一趟,又出了錢,又冒了風險,相比他,我們真的是什麽重要的事情都沒做。”


  他和張武能有今天,已經是運氣頂天了,貪多嚼不爛,該知足了!


  而陸三郎沒想到張武和張陸竟然能抵得住萬貫財富的誘惑,頓時覺得自己也應該高風亮節一點。然而,這次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被張壽給直接打手勢攔住了。


  “你們也不用推來讓去,大夥第一次聯手做事,沒有功勞的人,至少也有苦勞,再說,皇帝都不差餓兵,更何況是我第一次邀大家聯手做事?張武和張陸剛剛成了皇家貴婿,雖說收禮不少,但開銷也大,你們一人先拿一千貫去,存在錢莊裏,隨時可以支取。”


  沒等張武和張陸說話,張壽便又看著陸三郎道:“陸三郎,你之前光是買那鐵匠鋪就花費不菲,再加上大皇子回頭若是受了挫折,這筆帳還要記在你頭上,又做了事情,又承擔了風險,你就先拿兩千五百貫吧。”


  他頓了一頓,又笑道:“當然,那五百畝棉田按照大皇子的拿出來時十貫一畝的價錢算,誰若是不要現錢,要田地,也自便。”


  知道張壽自己家境也不過平平,如今到手的萬貫須臾就分出了將近一半,張武和張陸頓時大受觸動。而陸三郎則是眼珠子一轉,隨即涎著臉道:“小先生,咱們這一回其實都可以算得上是空手套白狼,我又不缺錢花,這兩千五百貫不如就放在你這裏如何?”


  說話間,他已經完全把思路給整理清楚了,越發笑得肥頭大耳:“這次那新式紡機,圖是小先生你畫的,製作的工匠是小先生你請的,一百台紡機也是你請他們的師父帶人做出來的,就連張武張陸的織染坊,也是你出的錢,我也就是做點打下手的事情而已。”


  “就這樣,我和張武張陸還分走那麽多錢,這實在是天底下最賺錢的勾當。以後這樣的好事,小先生你當然也要帶挈我一把,所以這錢就當作是再投資。這次我是六百貫賺了兩千五,現在我那兩千五百貫留在你那,豈不是回頭能掙回來超過一萬貫?我最喜歡坐地分錢。”


  張武和張陸全都被陸三郎這見錢眼開似的口氣說得一愣一愣,等意識到小胖子那是故意的,兩人方才如夢初醒。既然拒絕不了,那麽與其把這錢帶回去花光,還不如當作再投資,難道張壽這樣慷慨而睿智的人,還會看得上他們這點錢?

  想到這,兩人也慌忙附和。張陸更是大聲叫道:“陸三郎說得沒錯,小先生,那一千貫你要是真打算給我們,不如就放在你那一塊掌管吧!”


  “你們三個狡猾的家夥!”


  張壽滿臉無奈地搖了搖頭,但隨即就笑了:“那好吧,錢姑且由我保管,至於五百畝棉田……嗬嗬,我不知道大皇子到底是出於什麽緣由拿出來抵賬,他還真是敗家子!”


  “是啊,我當初在他打算用棉田折價的時候,我都驚呆了。什麽地不好拿出來,居然用棉田?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一旦紡紗的效率比從前高那麽多,棉花需求一定就會暴增,到了那時候,棉田說不定就會成為香餑餑,很可能就連棉花也會漲價……”


  陸三郎得意洋洋地說到這裏,突然側頭看向了張壽:“等等,不對啊!要是織布快不起來,紡紗快豈不也是沒用?畢竟,市麵上需要的是能夠做成衣服的棉布,而不是棉紗!”


  “你說得沒錯!”張壽頓時笑了,“正是因為能夠更快織布的織機還沒著落,我才打算挑個冤大頭來宰一下!我可沒想到二皇子傻乎乎地第一個撞在槍尖上,緊跟著大皇子也主動送上門來。否則,我也就是打算挑個貪婪卻又對心存惡意的人來耍一耍,僅此而已!”


  張武和張陸反應不如陸三郎,但聽到這話,全都不由得笑開了。盡管對上的是兩位皇子,可他們卻沒什麽畏懼——畢竟,二皇子都已經欺上頭了,大皇子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裏,他們難道就那樣賤骨頭,還要逆來順受?


  張陸笑過之後,就試探性地問道:“可如果照陸三郎這麽說的話,大皇子一旦去和那些富商大賈接洽,人家一定會很快發現這一點,到那時候,棉田的價格豈不是還和原來差不多?那樣的話,這五百畝棉田說不定還不值五千貫。”


  “可要是過幾個月,織機就能更快地織布呢?”張壽嗬嗬一笑。雖說從思路到成品沒那麽快,但很多時候,一個思路往往是促進一個發明的基礎。


  見陸三郎登時眼睛亮得如同燈泡,仿佛立馬就要追問新織機的事,張壽就泰然自若地對張武和張陸說:“你們從織染坊裏挑一個腦袋靈活,人品可靠的織工出來,去幫著羅小小和趙四他們改進紡機。畢竟,關秋雖說喜歡問為什麽,思路特別,但他終究不是織工。”


  “是,我們回頭就去辦!”張武立刻一口答應了下來。可就在這時候,他就聽到門外傳來了一個熟悉卻可怕的聲音。


  “小陸先生,還有兩位小張先生在嗎,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


  張武張陸也好,陸三郎也罷了,此時此刻登時頭皮發麻,陸三郎甚至直接呻吟了一聲,痛苦地抱住了腦袋。他們寧可去麵對大皇子和二皇子這樣心狠手辣卻又貪得無厭的皇族,那也不願意去麵對外頭那個一絲不苟到極點的小孩子。


  朱大哥你要是再不趕緊回來,我們這些幫你帶孩子的就要被折騰死了!

  聽到是蕭成來了,張壽眼中精光一閃,隨即若無其事地說:“好了,你們輪流給小蕭答疑解惑吧,我先回國子監了。”


  “小先生,你不能丟下我們啊!”陸三郎叫得委屈極了,“我那兩千五百貫不要行了嗎?”


  張壽此時頭也不回地大步出門,對於背後那幽怨到極點的呼喚聲隻作充耳不聞。等看到門口蕭成側身讓路,隨即鄭重其事地躬身行禮時,他還笑容可掬地頷首還禮,心中卻是一百個一千個慶幸。


  幸虧當初想訓練一下半山堂中那些監生,讓他們在還沒成婚之前體會一下教導孩子的艱苦,否則就該他倒黴了!和當年的齊良和鄧小呆,還有村裏那些調皮卻可以隨便打的頑童們比起來,甚至老發呆問為什麽的關秋都和蕭成沒法比,這小家夥簡直是棘手到了極點!

  最讓人頭疼的是,蕭成還有一句口頭禪——我朱大哥說……


  如果不是人在國子監半山堂的工作可以稱得上是兢兢業業,灑掃擦抹全都盡心盡力,他簡直要懷疑自己請的不是雜役,而是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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