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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薄情寡義

  大軍尚未班師, 主將先被下獄,政事堂也是臉上無光。黃贊找上蕭司空, 商議這件事如何收尾。


  蕭司空的氣勢比起爭立太子的時候變了太多, 他的白頭變得更多、話變得更少,頗有些混日子的味道了。杜氏根深葉茂,雖連遭打擊仍然是當今望族,自桓晃下獄、杜氏被抓蕭司空的府上沒少登門求情的人,他一概將聾作啞。大長公主在耳朵邊上念叨,他也沒有主動向桓琚表示要加重對杜氏的懲罰。


  黃贊一向不滿蕭司空大權獨攬, 在朝上總是儘力與蕭司空為首的勢力相爭。此時卻又希望蕭司空能夠再主動一點,不要讓他一個人忙成陀螺。


  黃贊帶點暗示地說:「桓晃一案, 政事堂也須有個主張, 聖人問起時才好奏對。」


  叛亂已經平了, 麻煩在蕭司空這兒就算解決了, 後續怎麼處理蕭司空就不想管,慢吞吞地道:「聖人不是已有安排了么?」


  來得早不得來得巧, 嚴禮走近政事堂就聽到這一句,脫口便將桓琚才幹的好事對兩位執政講了。黃贊眨了眨眼, 默默地看蕭司空, 蕭司空依舊是那副慢吞吞的模樣:「哦。」


  嚴禮顧不得禮貌,大步走進來, 對蕭司空道:「司空怎麼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這是大臣該有的樣子嗎?」


  放在以前, 他不敢也不會這麼對蕭司空說話, 蕭司空變了之後, 嚴禮的膽子也漸漸變大了一點。


  蕭司空反問道:「那我該是個什麼樣子呢?」


  「事情要是傳出去,聖人會被笑話的。」嚴禮加重了語氣。


  蕭司空翻了翻眼皮,問道:「文書發出去了?」


  「呃,還沒有。」


  蕭司空打了個哈欠:「那不就行了?」


  黃贊兩根指頭不停地敲著桌子:「那也要有個章程!」


  蕭司空嘆了一口氣:「年輕人,事緩則圓,稍安毋躁。」


  嚴禮被氣笑了:「這不像司空會說的話。」


  蕭司空反問道:「我該說什麼樣的話呢?你自己就不會生氣嗎?你能生氣,聖人就不能生氣了嗎?」


  嚴禮一噎,黃贊眼睛一亮,笑道:「嚴尚書,就讓聖人生一回氣吧。文書還沒有發出去,不是嗎?」


  蕭司空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再費心神,糊塗成桓晃這樣的不多見,蠢成杜氏那樣的更是罕見,他們咎由自取,政事堂為什麼要再為他們費心?至於杜氏,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吃個教訓也不是壞事。


  依舊是慢吞吞的口氣,蕭司空道:「安撫楣州為要。」另一件大事則是由楣州事件反應出來的,地方上勢力的膨脹,這就不止楣州一地,而是需要對全國進行審核、甄別,蕭司空不會給黃贊、嚴禮把這一條也講出來。


  嚴禮嘆了一口氣:「司空以為我說的是什麼?補任的文書都被聖人給塗了。楣州刺史殉國,縣令也還缺著一個,再有一些官職也須填補。吏部連日忙碌,就為了此事。」


  蕭司空道:「就當這文書沒有過,請聖人做決斷吧。」


  嚴禮無可奈何地問蕭司空:「聖人發的這通脾氣,咱們就不勸諫了嗎?」


  蕭司空笑道:「勸什麼?誤了國事了嗎?」


  「壞了風氣……」


  蕭司空模仿著桓琚的口氣說:「用杜氏就不壞風氣了?」


  嚴禮啞口無言,蕭司空道:「好啦,忙你的去吧。桓晃的判罰也該下來了,不要多事。」


  黃贊心道,【這可真不像蕭司空啊!以往遇到這樣的事情,他必然衝鋒在前,勸諫聖人,他可真是老了,失了銳氣。】


  蕭司空淡淡地掃了黃贊與嚴禮一眼,又閉上眼睛,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參禪。熬到了時候,與黃贊等一起用飯,吃完飯在正事堂走上幾百步,接著參禪。數到可以出宮回家的時候,慢吞吞地起身,也不乘馬,坐車回家。


  蕭禮回家比蕭司空要晚,拿到了崔穎提供的供詞,再核實一遍,壓著怒火回了家向父親抱怨:「世上竟有如此糊塗的人!」


  蕭司空道:「能犯案被捉到的,第一是蠢,惡反而在其次。每個人都讓你著急,你這個大理寺卿也就不要做了,免得氣死。」


  蕭禮是為桓琚生氣,桓琚對桓晃抱有怎樣的期望大家都看在眼裡。一件去了就能將功勞當土特產帶回來的事情,硬是被桓晃辦成了如今的模樣。原因意是他要「孝」!還是對杜氏一個傻老婆子盡孝!

  「他這般做,激怒了聖人,連聖人的名聲都被敗壞啦。」


  蕭司空道:「我年輕的時候,比你如今還想雕琢聖人的名聲。」


  蕭禮啞然。


  蕭司空問道:「你打算怎麼判罰呢?」


  蕭禮道:「兒以為,還是依法而辦最好。」


  「那就這樣吧,你再想想,朝廷上接下來要做什麼?」


  蕭禮道:「總不能是再清理杜氏吧?杜氏一族之前是跋扈了些,否則不能犯了眾怒,這件事委實冤枉。」


  蕭司空罵道:「鼠目寸光!你就只看到杜氏嗎?執政要看的是全國!」


  蕭禮低頭想了一下,抬起頭來時又帶上了自信:「可是楣州?不不不,楣州已平,要派精幹的官員去安撫,這是一定的。嗯……啊!楣州之事起因是楊仕達這樣的地方豪強,楣州如此,其他的地方呢?」


  蕭司空背著手踱步,心裡有點小得意:「不錯,知道就好。你說說,接下來要怎麼辦?」


  蕭禮眉頭微皺:「難在選人,更難在……聖人有些,咳咳,其實用『四凶』的時候,聖人的本心也是好的。」


  蕭司空滿意了:「那就去好好琢磨,去吧。」


  蕭禮緩施一禮,沒有對蕭司空講,這幾天他天天被大長公主念叨著要重判桓晃,但是他都沒理。大長公主對長子比對幼子要客氣得多,沒有按倒一頓暴打,只是把他胳膊掐出了好幾塊青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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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朝道行最高的一隻老狐狸已將桓晃放到一邊,大理寺與兵部也將判罰結果給出——依律而辦。表面上看起來沒有絲毫的問題,甚至桓琚也沒有當朝表現出咬牙切齒。次日,蕭禮給桓琚上了一道奏本,提出的就是地方豪強的問題,桓琚也將蕭禮召入兩儀殿,表兄弟倆一番長談。


  桓琚頭腦清晰,思維敏捷,對蕭禮道:「你能見微知著這很好,治大國如烹小鮮,須徐徐圖之。」


  【很有分寸嘛!】蕭禮放心了,笑道:「臣將看到、想到的說出來,如何去辦也還沒有萬全之策,全憑聖裁。」再看太子,也是神色如常。


  蕭禮更擔心的是太子的反應,桓琚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做事很有分寸,太子正年輕,血氣方剛的時候,很容易過激。


  桓琚道:「世上能有什麼萬全之策?做事第一條就是不要求全責備,否則能將自己給氣死!」小聲太子講解著為君之道,第一是不要苛責大臣,要求得太嚴了就容易逼得大臣們造假。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蕭禮放心地告辭了,【桓晃隨您怎麼判,反正不會出格的。】


  蕭禮前腳走,桓琚后一句話就改了個腔調:「他是個謙和的人,脾氣有些軟,心是好心、道理也是好道理,做事也不能都聽他的勸。」


  桓嶷心裡惦記著楣著的事情,順勢問道:「那楣州的事情,阿爹打算怎麼處置呢?」


  桓琚笑道:「我不是已經處置了嗎?」他的怒氣在將桓晃削去宗籍、跑到吏部一通瞎塗亂畫之後也平息了不少。


  桓嶷道:「這樣就能震憾不法之徒了嗎?」


  桓琚道:「當然。」


  桓嶷還不知道削宗籍的事情,只知道桓琚跑到吏部胡作非為去了,小聲抱怨:「阿爹將凡帶『杜』字的名字都抹去了,恐怕是不行的。大理只依法而辦,震懾的效力也不夠的。」


  桓琚冷笑道:「難道你爹就只有這點本事了嗎?把桓晃的宗籍削一削,看還有人敢學他的樣子不!」


  桓嶷臉上裝得像個沒事人,心裡卻非常的震憾:【原來還能這樣干?!削宗籍可比塗了杜字要狠多了。將姓杜的名字都塗了,這也是「亂命」,削宗籍就不一樣了……】


  桓琚道:「你看明白了嗎?學會了嗎?凡事呀,能依法還是要依法的,否則亂了法統,還有你什麼事?還有我什麼事?」


  「是,」桓琚恭恭敬敬地應了,問道,「那桓晃能放回家了嗎?」


  「當然!難道咱們還要養著他嗎?牢飯也是飯!以後讓他自己討飯吃去吧!」桓琚氣咻咻地說。


  桓嶷小心地問:「那……三姨是不是能召回來了?楣州也太苦、太險了。」


  桓琚摸摸下巴:「你自己問她,她恐怕是不會回來了。」


  桓嶷瞪大了眼睛:「這是為什麼呀?」


  桓琚笑而不答。


  桓嶷大著膽湊近了桓琚,扯著他的袖子小小地搖了兩下:「阿爹~告訴我嘛。」


  桓琚眼睛嘴巴都張得圓圓的,生氣也忘了,吃驚地問:「你這是在撒嬌嗎?」


  「轟」桓嶷的臉變得通紅,不搖桓琚的袖子了,手依舊沒有放開:「算、算吧。」


  桓琚道:「袁樵為她去楣州,她怎麼會獨自回來呢?也不宜獨自回來。」


  「那袁樵?」也算立功了吧?能不能回來了呢?

  桓琚道:「楣州正需要能幹、肯乾的人,他還是留些時日吧。」


  桓嶷還要再說話,程祥小步過來,在程為一耳朵邊上說了一句什麼,程為一湊上前來彎了腰。桓琚知道程為一有分寸,開口必有要事,止住了話頭,問程為一:「何事?」


  程為一道:「楚王求見。」


  桓嶷知道,楚王說的是他的叔叔,桓琚的弟弟,心道:【他來做甚?】桓琚做太子的時候,兄弟們對他的威脅就不大。及至登基,老太尉雖然把持朝政,對桓琚還是大力維護的,將對桓琚有威脅的人也除了不少。到桓琚自己掌權,挾剷除權臣的威力,將眾兄弟壓得抬不起頭來。


  桓琚一朝,宗室比親兄弟更得重用一些。楚王一朝貓著,他的新聞甚至比梁家還要少。對朝廷政事也極少發表什麼意見,整天在家中賦閑。他這般識趣,桓琚也不虧待他,一應的供奉都是極好的,王府也給大個的。


  「他來做什麼?」桓琚也這樣問。


  程為一看了程祥一眼,程祥道:「回聖人,楚王是來請求與王妃離婚的。」


  桓琚吃了一驚:「他們怎麼了?」


  「奴婢也不知道。」


  「快宣!」


  楚王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端正男子,眉宇間微帶一點愁緒,步入兩儀殿,投到桓琚坐下:「聖人,臣請離婚。」


  桓琚將他扶起:「你多大的人了?怎麼也說起孩子話來了?與王妃吵架了嗎?你不是這樣的人呀。」


  楚王的脾氣是沒得講的,與王妃的日子也過得下去,如膠似漆的說不上,相敬如賓還是湊合著能辦到的,並不曾聽說有什麼了不得的矛盾。


  楚王道:「臣不是說的孩子話,臣已上表。」


  「那是為了什麼呢?」


  楚王道:「臣生來便姓桓,不想死後被削去宗籍呀!」


  「哦!」桓嶷先想明白了,湊到桓琚耳朵邊上說:「楚王妃是杜氏女。」


  桓琚一點也不尷尬,大大方方地說:「又不是每個杜氏女都不好,你這樣做是要傷了孩子的心的。」


  楚王道:「就是為了孩子!」他的膽子被皇帝哥哥收拾得很小了,絕不肯再擔這樣的風險。杜氏不單招了桓琚的厭惡,還與太子生母之死有關。楚王早就想撇清與杜、趙兩家的關係了,只是苦於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徹底斬斷而已。趙、杜兩家被桓琚清洗的時候,王妃可也哭了好幾天,甚至要求他為皇后求個情,當時楚王就已經很不樂意了。


  他尚有姬妾庶子,沒了杜妃母子,他也缺不了人。有了杜妃母子……


  楚王說得大義凜然,桓琚也不肯給弟弟一個承諾,沉吟了片刻,道:「唉,我們兄弟婚姻上頭都有些不如意。」


  楚王哭道:「五哥既然也知道其中的苦楚,何不幫幫弟弟呢?」


  桓琚道:「多大的人了?不哭,不哭,幫,幫。三郎,你傻站著做什麼?」


  桓嶷機靈地將楚王攙起,小聲安慰:「阿爹已經許了您了,別哭啦。」又讓人打水來給楚王洗臉。心裡對楚王也有一點意見,【這樣就離婚,楚王未免有些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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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王也太薄情了。」說話的這個人是杜氏王妃的親哥哥,他已做了官,又不在升降的名單上,名字還沒有被塗掉,依舊做著官。


  坐在他對面的杜祭酒喝道:「夠了!這些年來大家飛揚跋扈不知收斂,將情份消磨殆盡還要怪別人不逆來順受嗎?」


  杜祭酒管著國子監,官位不算頂高,也是稱得上的清流。杜氏是一個大族,其規模並不比袁家小多少,也分幾房幾枝。廢后杜氏的娘家是一枝,杜祭酒是另一枝,楚王妃與杜祭酒的關係更近,是杜祭酒的侄女,與廢后的血緣已經疏遠了。


  杜妃的哥哥說楚王薄情也不算說錯,杜妃與廢后性情並不相同。杜妃也有個少年聰慧賢良淑德的名氣,卻不像廢后那樣出嫁帶母親當嫁妝,管家處事都明白,待楚王姬妾也公平,還給楚王生了一兒一女,兒子如今都十歲了,已冊做了嗣王。


  現在楚王要離婚!就因為王妃姓杜!

  杜妃的哥哥可不承認自己飛揚跋扈:「聖人都不曾說什麼,偏他想起來了。當年他怕得要死,唯恐被賜一杯毒酒,難道不是妹妹從中周旋的嗎?」


  杜祭酒道:「聽聽你說的這個話!以功臣自居,何其無禮!這是要重蹈已廢庶人的覆轍嗎?回來就回來,杜家也不是養不起她!」


  「只是可憐了外甥呀!難道我們沒有勸過庶人、沒有勸過徐國夫人嗎?她們不聽,我們有什麼辦法?生病沒有一起生,吃藥倒一起吃了。」


  「夠了!從今而後,這件事不許再提一個字!做官的用心做,做實事,官做不得了就在家中潛心教導弟子!不可再與楚王起爭執,只要他覺得這樣做安心,就讓他去做吧。孩子……唉……」


  杜妃的哥哥放聲大哭:「他才十歲,怎麼受得了呢?!」


  杜祭酒咬牙道:「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我們都認了!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以警醒弟子,不可得意忘形。你父親已經過世,你與我都要上表謝罪。我們認!至於那位『太夫人』,我杜家沒有這樣的女兒。」


  當年杜皇后與徐國夫人得意的時候,杜祭酒就隱約覺出不對味來,然而杜皇后是皇后,杜祭酒對她做不了什麼,只能跟著吃瓜落。現在又來一個,還不是皇后,杜祭酒就不客氣了。桓晃的母親杜氏與杜祭酒的血緣也遠,杜祭酒自己不好直接出手,卻向族中提出了建議——除名。皇帝已經做出榜樣了,杜氏當然可以有樣學樣。


  杜祭酒道:「沒有教好她,也是我們的過失,不能將人逼死。她兒孫被削了宗籍,封邑也沒了,總要給人一口飯吃。她的嫁妝就不要追索了。」


  杜祭酒只是一項提議,卻被杜氏族人執行得非常徹底。


  判罰已下,桓晃與杜氏已知桓晃被削了宗籍的事情,與這個相比,什麼貽誤戰機、縱寇就都不算個事了。桓晃跪著聽完萬年縣公宣讀的結果,竟沒能靠自己爬起來。萬年縣公搖頭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扶他起來,送回去吧。」


  杜氏則是驚怒:「削了宗籍?」她本是怨兒子辦不好事,聽到兒子被削了宗籍,她又心疼起兒子來。一股信念支撐著她,竟沒有像兒子一般癱倒在地,她要先見了兒子再商議對策。


  母子二人在牢門外碰了面,桓晃動了動嘴唇,從口型上看是在叫「阿娘」,卻沒有發出聲音來。桓晃張了張口,最終放棄了。被架上了車,母子倆坐在一處,杜氏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是做了,但沒做成?也罷,留得青山在……」


  杜氏不住口,桓晃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靠著車壁,腦袋裡空空如也,什麼也想不出來——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削了宗籍,之後的日子要怎麼過,他完全沒有概念。


  如此一個人說、一個人裝死,一路回到家中,杜氏道:「咱們到家了,來吧,見見孩子們,總會有辦法的。」


  桓晃被扶下車,尚未站穩,桓晃的妻子便哭著出來:「郎君,郎君!他們把大娘接回去了!」


  桓晃出征前,想過立一大功,給長孫一份禮。杜氏提出要求之後,他對一個姓杜的兒媳婦生出來的孩子便沒有那麼大的期望了。卻是沒有想到,杜家要求離婚!


  桓家離了一樁,杜家也有樣學樣了起來。


  桓晃的母親杜氏不敢相信地問:「什麼?他們為什麼?憑什麼?」


  桓晃的妻子心中充滿了對婆母的不滿,當著丈夫的面竭力剋制住了,有點快意地說:「舅家也派人來了,說……杜家沒有不顧公義的女兒。杜家的家教沒有因私廢公這一條,您……您的嫁妝就不收回了,以後好自為之。」


  許是一直沒吃飽飯,杜氏再沒有力氣自己站穩了。桓晃對妻子道:「阿娘連日奔波,你如何在此時說這些?」


  「好叫郎君知道,他們將先公墳上的封土也平了。」


  桓晃失聲道:「什、什麼?!」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聖人!聖人!我有罪,奈何還要讓死人不得安寧?!」


  「宗籍都削了,又哪裡用得上那樣的規格呢?」妻子也哭了,「都鏟了,都鏟了,好在沒有開棺。」


  杜氏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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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桓晃呼喚的「聖人」還不肯放過他,將宗室子弟召了來,命他們寫文章,寫的是忠孝家國。打算挨個兒批改,看誰敢胡說八道。


  桓嶷首當其次,老老實實地交了一篇極合桓琚心意的文章上去。桓琚看完之後並不放過他,對他說:「你不是要寫信給三姨嗎?問問她,她遇到了這樣的事,要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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