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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眾生皆苦

  當前兩樁大案, 宮中毒殺太子生母、巫蠱, 哪一樁都不是小事。除此之外, 什麼事都算不得大了。梁「德妃」宮中的舊人也不在關注的重點, 桓嶷與梁玉求情,桓琚便順水推舟將他們交給桓嶷去處置。


  這些人被送到東宮之前都略作收拾,模樣依舊看得出「慘」。事關重大, 只要崔穎做得不算太過份,無論蕭禮還是紀申都沒有心情去計較「酷烈」。接收他們的桓嶷同樣沒有心情去關心他們慘不慘, 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將他們的東西發還給他們吧。」


  梁玉默默地跟在桓嶷身邊, 將李吉等人的情況都看在眼裡。李吉挨的打併不比掖庭舊人多, 看來招得是很快的。李吉已匍匐在地, 涕泗滂沱:「殿下!嗚嗚嗚嗚~」庭內也是哭聲一片。


  李吉哭個差不多,將鼻涕眼淚一抹,試圖再向桓嶷表表忠心卻發現桓嶷一滴眼淚也沒有流,而站在他身邊的正是梁玉。


  「三姨!」李吉見到了救星, 「天可憐見!奴婢背著您跑回去求醫生怕趕不及!一直掛心,嗚嗚嗚~」


  三姨的臉上也不見水痕, 梁玉點點頭,對李吉如何處置得看桓嶷的。


  桓嶷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這個狗才,居然還要表功嗎?三姨給你的錢可不少, 你也沒保住阿姨!】梁在宮裡漫天灑錢,為的是什麼桓嶷很明白, 然而李吉真是不值這個錢!這麼大的陰謀, 他一丁點的味兒都沒聞出來, 要這條狗有什麼用?


  桓嶷看了孫順一眼,孫順一擺手,立即有軍士上來將這批人客客氣氣地押下去。桓嶷對母親的舊人還是有感情的,他打算將信得過的人賜些金帛放出宮去度日,其餘的或打發去守陵,或是逐出宮去算完。就像梁玉說的,別讓母親走了還沾上人命。如果這中間發現誰有問題,他殺起人來也絕不會手軟。


  李吉看這樣子就知道前途非常渺茫了,不像宮女即使被逐了還有嫁人這條退路,他是宦官,宦官的舞台在宮廷。經過扣押、刑訊、即將賜死、遇赦幾番大起大落,他的神經綳得馬上就要斷了,再一次的面臨困局,李吉崩潰了,竟在地上打起滾來,一聲「婕妤」一聲「三姨」的叫:「三姨您說句話呀,我為您……」孫順看著不像話,抽了自己的手帕將他的嘴巴塞住了,磨著牙說:「三姨壞了嗓子,你別找死。」


  李吉鼻涕眼淚都掛在了臉上,傻了。


  梁玉深嘆一口氣,這二年的這些錢算白花了,李吉這貨是真不頂用。桓嶷心道,這個東西賣主賣得真是順手。


  「給他們治好傷就放出去吧。」桓嶷吩咐一聲,對孫順使個眼色示意他處理掉李吉。接著牽起梁玉的手,姨甥倆接著讀書去了。梁玉近來對律法非常的感興趣,桓嶷便找來本朝律令,又有各種判疏、案例,與她一起讀。


  姨甥倆在東宮裡再沒有其他的舉動,兩人都知道,此時案件的走向是不由他們做主的,貿然插手還有可能適得其反。就讓桓琚盯著杜、凌兩人就好了,杜皇后是桓琚鐵了心要廢的,凌賢妃家裡還有另一樁大案,也不可能脫身。他們就不要再生事端,反而轉移了桓琚的注意力了。


  第二天一早,經過桓嶷的篩選,部分人得到了賞賜,所有人都得到了可以出宮的通知——簡而言之,都被宮裡除名了。宦官們哭得慘,當時就有撞牆的。宮女們倒還好,各人的物品被歸還,如馮宮人等還得到了盤纏。


  都一齊來叩頭謝恩。


  彼時桓嶷上朝去了,梁玉還在東宮裡看書。她其實不大愛見這些人,看到了就容易想到姐姐,然後想到姐姐沒過幾天好日子就死了,心裡堵得難受。啞了便省了許多話,正合她的心意,點頭而已。


  經過一夜的沉澱,李吉又重燃了鬥志,心道,我先在宮外等著。三姨養好了傷出宮的時候,我再去投靠,宮裡我總歸是熟的。他又昂首挺胸,不再哭泣了。馮宮人等俱是哭出去,唯有君華留在了最後。


  梁玉對君華的印象很深,這是一個沉默得似乎木訥的人。君華手裡捧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上前兩步將包袱放在地上打開,裡面滿是金錢。君華跪下來輕聲道:「這些都是三姨所賜,三姨為的什麼,我心裡明白。可婕妤終究是去了,我沒有盡到照顧婕妤的本份,沒臉收這些,還請三姨收回吧。」


  梁玉搖搖頭,她真不在乎錢。


  君華取出一支簪子,說:「這是哪一天三姨賞給我的,還請三姨答允,將它留給我。」


  梁玉點點頭。


  君華又說:「我有一件事只能對三姨講,還請三姨摒退左右。」


  梁玉瞳孔一縮,比了個手勢。捧筆墨的、侍候的面面相覷,推了一個人出來說:「三姨,殿下命我等必得侍奉左右。」


  梁玉提筆寫道:都走,別叫我生氣。


  墨跡淋漓。


  權衡再三,幾人放下手中的東西,還是說話的那一個又說了:「奴婢等就在門邊伺候。」警告地看了君華一眼才魚貫而出。


  君華一動不動,待門關上之後才膝行幾步,重重磕了幾個頭:「三姨,我與婕妤早就相識,婕妤還不是才人的時候,也是在昭陽殿伺候的。徐國夫人拿治家的法子來治後宮,總道我們都是皇後娘娘的人,必要死心塌地,稍有不順便以為背叛。她認為婕妤背叛了皇後娘娘,是需要懲戒的。」


  梁玉撐著矮案探出身體,目光灼灼盯著君華。


  君華垂下的手捏緊了簪子,喉頭動了幾下,續道:「我在昭陽殿時日不短,知道何宮人被賢妃收買了的,便向徐國夫人告發了她。徐國夫人讓我不動聲色,反將我派到延嘉殿。去延嘉殿的人都得了囑咐,要將婕妤一舉一動都上報。徐國夫人說,一個家裡只能有一個女主人,太子只能有一個母親,只能有一個外家。奴婢不想表功,實是並不想做這等見不得光的事。可終究不能違背舊主,只將婕妤一些瑣事告知皇後娘娘。直到那一天我告訴了皇後娘娘,婕妤與太子為賢妃求情,聖人去探望賢妃。」


  君華站起身來,一鼓作氣,且退且說:「皇後娘娘從來不讓何宮人沾手任何飲食,只有這一次。」


  梁玉嚯地站了起來,君華沖她笑笑:「真是造孽,做鞋的本事還是您姐姐教的我。」


  梁玉抄起身後的憑几往君華身上掄去!她不打算嘗試叫人捉拿君華,人在東宮還能跑到哪裡去?君華有這麼傻嗎?沒有!這個人是不打算活了!她留了一支簪子!

  【我日你先人!】梁玉心裡暴粗,希望砸出去的憑几可以限制君華的行動能力,豈料君華也是個做活計的宮女出身,她的動作也十分的快,往旁邊一閃,憑几就順利地落到了地上。君華又沖她笑笑:「活著太苦了,我還是去死吧。」


  轉身拉開了門,君華對外面聽到聲響打算闖進來的人道:「三姨叫你們進去。」


  幾人一涌而入,君華趁機而出,在庭院里大聲說:「我不能背主,可舊主新主如今都背了。」雙手握緊了簪頭,挺直雙臂,用力回收,插入了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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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穎與盧會在御前打了一場官司,桓琚更擔心自己身邊的危險,下令讓盧會暫時將凌慶父子交給崔穎審訊。


  盧會道:「活人交出去的,中丞須還我活人回來,舌頭也要是好的。」


  桓琚失笑:「好,都依你。崔穎,用刑要仔細。」


  「是。」


  盧會這才不情不願地哼唧道:「請隨我提人。」


  崔穎依舊端著一張冷臉:「好。」


  兩人一齊告退去辦交接,都是辦事雷厲風行的人,崔穎提了人,二話說先往台獄里一關,每人用小荊條抽二十下,叫他們既疼,又不至於被打死。凌慶父子養尊處優十餘年,哪裡經得住這一頓?被打得鼻涕也流出來了。


  崔穎這才審訊。


  凌慶父子萬沒想到自己會受刑,凌慶大聲疾呼:「中丞用刑如此,打算如何向娘娘交待?」


  崔穎想了想,吩咐道:「再抽他。」


  怎麼還打?


  凌慶父子再次大呼,崔穎數完了十下,問道:「你們家裡有□□嗎?」


  問得這般簡單粗暴,凌慶父子肯承認了才有鬼。崔穎沒指望犯人一打就招,打是為了去犯人的傲氣,讓犯人學會謙虛配合。算了一下數目,應該還能撐得住,崔穎道:「再抽他。」


  又數完十下,崔穎道:「行了,再關起來吧。」


  【什麼?不問你打什麼?!】凌光差點脫口而出質問崔穎。


  父子倆被打得渾身是汗,也不知道這個酷吏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兩人心裡難受極了,什麼樣的猜測都冒了出來。崔穎給了他們優厚的待遇——單人間,父子二人還安排在了隔壁,中間用一道柵欄隔了起來。


  崔穎雖則急於破案,也不在乎這點時間,預備每天打人當打卡,磨到他們心理承受不住了再打一打問一問。但是一件突發的事將他又調回了宮裡——有人血濺東宮,自殺了。


  崔穎趕到兩儀殿,桓琚道:「你與程為一同去東宮。」


  崔穎與程為一又趕往東宮,此時日已正中,東宮的屬官們齊刷刷聚集在前面目送崔穎到了□□。桓嶷已經搶先趕回了東宮,本要放出去的人又被扣押了起來,君華的屍身沒有動,用一幅白布蓋著,四下布滿了看守。


  今年的第一場雪不大,細碎的雪粒飄飄洒洒的落下,在白布起起伏伏的一道道凹陷的痕迹里積聚。


  桓嶷先一步回來了,他緊張極了,大罵:「沒用的東西!讓你們侍奉好三姨,須臾不離的呢?此人手持利器,萬一暴起行兇呢?」


  梁玉沖他擺擺手,拉他到書案前坐下,展開了紙。桓嶷捲起袖子磨墨:「三姨要說什麼?」


  梁玉先寫:不要怪他們。


  「哼。」


  再寫:有收穫。


  「好吧。以後不許這樣了,我給你配個響鈴!」桓嶷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有事搖鈴就不用喊了。他墨錠在他手裡越轉越快,將墨汁也濺出數滴來。


  梁玉匆匆寫道:君華指認昭陽母女。


  桓嶷的手停住了,定定地看著梁玉。梁玉奮筆疾書:昭陽早知何宮人為昭慶眼線,昭陽欲使昭慶頂罪。一石二鳥。


  【不錯,】桓嶷想,【這就說得通了。賢妃要害阿姨做甚?不如毒殺皇后。阿爹未必會追究。縱然追究,也強如現在這番模樣。賢妃雖是虛情假意,與我們總比與皇后親近,她何至於此?唯有昭陽殿,阿姨礙著昭陽殿的眼。】


  梁玉放下筆,擦擦指尖染上的一點墨痕,拉過桓嶷的手,一筆一畫的寫道:我信君華。


  桓嶷點頭道:「若是做死士,她也未免太剛烈了。怪不得昭陽殿這麼痛快交出了何宮人,何宮人這麼能熬刑!」沒有的事,你讓她招什麼?說不出來就是熬刑了。


  梁玉將他手掌推成拳,將寫過的紙張拿來又檢查了一遍,都疊在一起。如果所料不差,一會兒一定會有人來問話,省得她再寫一遍了。君華在庭中說的話不必再寫了,反正有別人聽得到。


  崔、程二人一到東宮便收到了筆錄,程為一關切地問梁玉有沒有受到驚嚇,崔穎更關心的是:「鍊師確信?」


  梁玉點點頭,寫道:徐國說,太子只能有一個母親。


  桓嶷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由木雕變成了冰雕。


  崔穎與程為一臉色不變,收走了最後一張紙條,沉默地向桓嶷行禮離開。梁玉與桓嶷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坐著,四下靜悄悄的,只有呼吸聲證明殿中還有活人。良久,桓嶷用力將姨母緊緊地扣在懷裡,言語中帶著濃烈的恨意:「一直都是這樣!一直都是這樣!宮中只有一個女主人!婢子怎敢背主!」


  梁玉抱住外甥,輕撫著他緊繃的後背。【他在宮裡長到十幾歲,有些事情當然是親身經歷過的。】


  桓嶷大口地喘著粗氣,低聲道:「我當然只有一個母親。你等著。」


  【當然也只有一個外家,】梁玉默默地想,【有種沖我們來,對阿姐算什麼?投毒案或許只涉及皇後母女,別的就不一定了。哼!別想獻祭一個皇后出來就完事了,杜家、趙家,都得完!等三郎緩過勁兒來,我就得出宮去,一個啞巴在這裡能做什麼呢?凌賢妃倒可以先放一放了,凌家落到盧會手裡,怎麼可能會有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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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又一次料對了,還沒等投毒案有一個結論,盧會搶先崔穎一步給了凌氏一記重擊。


  崔穎成功將凌慶父子從盧會手裡摳了出來。此舉激發了盧會的危機感,他顧不得用刑帶來的快-感,使出了一個陰招——抓了凌賢妃小嫂子的娘家父親和兄弟,以「不抓你們入罪」為條件,讓他們「勸」女兒指誣夫家。


  將女兒嫁到凌家就是為攀附,此時再反水也是絲毫不違反做人原則的。父子倆對女兒、妹妹許諾:「供出他們,頂多是個流放,我們把你弄出來,依舊可以嫁個好人家,強如陪著兔子公公受嘲諷。瞞了咱們這樣的事,分明就是騙婚。要是知道他這般不堪,怎會叫你嫁他兒子?」


  又勸她:「你還年輕,何必陪著他們一家送死?他凌家送親生女兒出城避禍的時候,可曾想到你?你是女眷,他家就算謀反你也斷不會有性命之憂,再不招供被用了刑如何是好?」


  且舉出了姚氏的例子:「你不招供,仔細他們將事情推到你的頭上!這等人不可信啊!」


  父子二人苦口婆心將人勸服。


  江水決堤也不過如此了。


  於是,與穆士熙勾通串連是有的,並且是凌母得到了凌賢妃授意做的。凌家幾個兒媳婦,出身一個比一個好,一個比一個能帶得出去。故而凌母與穆士熙的娘子見面,也有帶小兒媳婦參與。穆士熙如何通過妻子傳遞消息,指點凌賢妃方向,讓凌賢妃在桓琚面前表現與延嘉殿交好,自己又如何在外面從梁家不堪大任入手打擊太子。


  此外還有一件實實在在的物證,凌家小兒媳婦確切地知道一件事:「阿家曾重金求購『驢駒媚』交與賢妃,為增媚固寵。東西放在一隻犀角盒子里,與符咒放在一處。」 【1】


  盧會拿到口供之後大喜,暗道,省了我許多功夫。原想叫她做個桐木人的哩!這回不用造假了!是實打實的證據!真是太難得了呀!


  至此,盧會搶先在崔穎將凌慶父子審明之前,有了「政績」,他還對凌家小兒媳的口供內容進行了潤色。


  修改過的口供指稱凌家確有詛咒之事,算的不止是自家的富貴,還有十二郎有無天子命格。事發之前,凌慶還把兒女孫子送出京城,意圖逃躥。凌母曾在還真觀做法許願,保佑凌賢妃永得聖寵,可以做皇后。又曾為凌賢妃求得符咒,交賢妃佩帶。


  逃跑是真的有,算命是真的有的,盧會深諳造假的最高境界乃是假話要夾雜在真話里。除了「造符咒詛咒東宮,欲令魯王為太子」其餘的都是實情。盧會不怕案子大,潤色時忽然想起來:仁孝太子也是太子啊!提筆又添了一句。


  桓琚第一要等的是毒殺案,巫蠱排在其次,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錘死杜、趙兩家。待看到盧會遞上來的口供,勃然大怒:「程為一!搜昭慶殿!」


  此時,凌賢妃還在昭慶殿里穩坐釣魚台,琢磨著「皇后廢定了,則太子在後宮唯有一年老色衰的李淑妃略親近,聖人身邊再沒有為他說話的人,父子之間無人調解容易生嫌隙」。她至今還不知道凌慶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家已經深陷巫蠱案的泥潭,而一個想踩著她與她子女屍骨往上爬的酷吏將刀尖對準了她。


  打死凌賢妃也想不到自己已經上了盧會的砧板。


  盧會與她無怨無仇,整她純是因為認為有這個需要。


  盧會不能去搜昭慶殿,程為一行走後宮卻是方便的。將凌家小兒媳婦提過來,塞進一乘小轎,兩個有力的宦官抬著,跟著搜檢的隊伍進了昭慶殿。


  凌賢妃驚起,走到門邊問程為一:「程為一,你要做什麼?」


  程為一道:「奉聖人旨意辦事。」一揮手,又有兩個有力的宦官將凌賢妃架住,程為一將身一閃,小轎里下來一個凌賢妃也認識的熟人:「阿嫂?」凌賢妃並不算笨,信息的缺失讓她錯估了情勢,事到如今即便不知道巫蠱之事也明白自家出了問題,而這位小嫂子背叛了凌家!


  凌賢妃盯著她問:「阿嫂來這裡是為了什麼?程為一,怎麼一回事?」她沒有咒罵嫂子,也沒有露出兇相,表情是茫然而無辜的。


  程為一心道,您省省吧,我是閹人吶。


  從內部攻破堡壘容易得出乎想象,昭慶殿里搜出不少東西。在凌賢妃得寵的時候,都是可以遮掩過去的。當桓琚冷酷起來,樁樁就都是罪了。


  桓琚愛這樣可意的美人,江山美人,還是江山為重。算計太子是不能容忍的!

  程為一將物證總在一隻匣子里,親自抱到了兩儀殿給桓琚去看。桓琚臉上青紅皂白的顏色輪了一圈,抬手將匣子打翻在地,咆哮道:「審她!審昭慶殿所有的人!審所有她安排的人!告訴崔穎,不必拘束,只管對凌慶用刑!告訴盧會,不必顧忌,審!審那個老婦人!」


  程為一嚇得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聖人,聖人三思,凌氏死不足惜,可這樣一鬧……整個後宮就翻天覆地再無體面可言了!魯、齊二王,合浦、安泰二公主,將如何自處呢?」


  桓琚是愛面子的,與裡子比起來,面子就又算不得什麼了。桓琚道:「悄悄的辦。八娘、九娘看好了,先不要讓她們知道。」


  就是還要辦了?


  程為一顫抖著爬起來,問道:「若是賢妃娘娘在別的殿里有人呢?」


  「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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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為一往內侍省點了幾十個孔武有力的宦官,一個個膀大腰圓,帶著先到了昭慶殿加強警戒。接著把凌賢妃的心腹宦官與宮女拘起來拷打,拷問出了一些名字,其中也有在昭陽殿收買的人。


  比起徐國夫人母女,凌賢妃的人緣是極好的。她也捨得花錢,大力收買了低層的宦官、宮女,這些人也樂得為她效力。何宮人並不是唯一一個傾向於凌賢妃的人,昭陽殿這些年來總不得桓琚歡心,與此有直接的關係——底牌都被人看清楚了,還能怎麼打?

  程為一搖搖頭,凌賢妃在後宮裡的這份本事也算是一流的了,可惜運氣不大好。


  「走吧,去昭陽殿。」


  徐國夫人與杜皇后本與外界不通消息。徐國夫人對女兒說:「查總是要查的,然而總不能將皇后關這許久吧?外面大臣們不會同意的。」


  程為一抓人的時候宣布了一下罪狀,徐國夫人母女聽完頗為驚喜:凌賢妃完蛋了,聖人還會被小賤人挑唆冷落正妻嗎?


  等著解禁就是了!

  梁婕妤死了,凌賢妃也快完了,整個後宮只有一個女主人,也必須只有一個女主人了。


  徐國夫人抓著女兒的手,笑道:「如何?」


  杜皇后輕聲道:「阿娘不要著急,且等等。」


  「好。」


  一等不見放人,二等不見放人,三等等到程為一來將徐國夫人「請」去問話。杜皇后猛地起身:「什麼?!可是有小人作祟?」怎麼會呢?凌賢妃已經失勢了,聖人怎麼可能再逼迫自己?


  徐國夫人卻突然之間明白了,她驚恐地抓著女兒的手,老婦人的手既干且硬,帶著比女兒低的體溫:「不是賢妃,是聖人。」


  她們一直都想錯了。


  她們將後宮看作家,後宮從來都是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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