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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敢不盡心

  宮使再次來到梁府的時候, 梁府上下聽到一個「宮」字,全府抖三抖, 已有人在默默流淚了。


  待聽到宣的是「宋義、宋果」,都驚訝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梁滿倉一把抓住宋義的手:「宋先生,這……你……」


  宋義也是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呀。」又看宋果,宋果也摸不著頭腦。


  梁滿倉道:「那您到了宮裡,要是看到我家三娘, 給照應一下。」


  宮使無奈地道:「梁翁,誰照顧誰呀?梁翁安心在家為好。」有這樣能幹的閨女, 您老但凡不那麼出錯,前途也是很光明的, 自己偏要作。宮使很替梁滿倉惋惜了一回。


  宋義、宋果出來, 也送了不少錢,宮使也笑納了,路上告訴二人:「三姨入宮, 對聖人說起了二位。著實誇獎了一番,聖人這才召見二位的。」


  宋義宋果對望一眼, 心裡都有一絲苦澀。梁玉的人情他們是領的, 要說這姑娘辦事是大氣,格局就與一般人不一樣。可他們自己這條件不爭氣吶!

  國朝選官看四樣,身、言、書、判, 宋義「身」有殘疾, 第一條不行, 宋果「言」上結巴, 第二條不行,且缺陷都很明顯。二人心中不由感慨:要是她為大哥說了好話就好了。


  宮使卻不知道他二人這想法,甚至沒覺得這殘疾有什麼不對,宮使在桓琚身邊時間也不短了,見過的出格的事情也不算少。只要皇帝願意,多出格的事情,那都是有可能發生的。遠的不說,要照大臣們的標準來說,凌賢妃一家子就不配雞犬升天。事實呢?


  宮使還是不緊不慢的攏著馬,慢悠悠跟二人說話:「這是個好機會呀。三姨統共在聖人面前說過四個人,第一位是你們的本家,就是宋奇宋郎君了,名字被聖人寫在了屏風上。第二個是袁府的老夫人,她的孫子就做了校書郎。接下來就是你們二位了。二位,好運氣來了。」


  到了宮裡,兩人雖緊張,倒不很害怕,所謂無欲則剛,心裡有一絲期望不假,希望不大也是真的。是以見了桓琚倒也從容,桓琚遠看這二人身姿尚可,宋義、宋果二人報名的時候口音也正,宋果報這個名還沒結巴。


  桓琚便賜平身。


  此時梁玉尚在,這段時間她沒走,她還得跟桓琚說說家常,正經「請罪」一番,然後說自己收到了劉夫人的請柬。桓琚點評了一下樑家的事情,對梁玉要喊母親一同禮佛,去凌家推薦的寺廟、道觀走走表示了肯定。繼而沒有再責備梁玉,只是說梁滿倉需要學習,不可以「輕狂」。


  聽到劉夫人下了帖子,桓琚是非常滿意的:「她果然是個懂道理的明白婦人。」他就這個意思,凌家在京城上流圈子裡被排擠,梁家可不能再被排擠了,這是面子,得給太子做臉。從這一方面來講,梁家更得被尊敬。桓琚提起筆,又往屏風上寫了袁樵的名字。


  梁玉斜眼一瞧,好么,倆名字她都認識。


  這個時候,二宋來了。


  桓琚等他們舞拜起身,一看宋義,先是失望——是個獨眼。不過來都來了,也就順口考他幾樁事情,先問他與宋奇的關係,又問梁家的事情宋義有何看法,問當如何做。宋義一一回答,評梁家的事情,先從梁家一家子資質中平說起,又說到梁家的定位,順利就推導出對梁家的處置。


  不就是不讓他們惹事,擱一邊放著嗎?老實的外戚,不好嗎?

  明白人吶!跟宋奇一樣,很實用。桓琚惋惜地看看梁玉,說:「宋卿果然是有才的,可惜呀……」


  梁玉一臉的不解,桓琚便解釋給她聽,似乎也是給宋義聽:「身言書判四樣,他身有殘疾呀,這隻眼睛,是怎麼回事?」


  這是宋義的傷心事了,他哽咽著說:「臣當年頑劣,從樹上掉了下來。」不巧眼睛磕到了石子上。就這麼寸,開始是傷,沒治好,就是瞎了。


  桓琚也不差這一兩個人用,不還有宋果呢嗎?這個看起來沒殘疾。宋義有本事,就叫梁家好好養著,宋義也能把梁家調理一下。


  梁玉也一臉的難過:「我們家那幾個缺心·眼·的都還能撈到個官兒做,有本事的卻不能幹事,只因為少隻眼就得跟缺心眼打交道。這世道……」說到一半,彷彿覺得不對,又住口了。


  這話不大好聽,桓琚想了想,對宋義道:「卿試擬文。」給宋義出了題目,又讓宋果也一同寫。宋果與宋義一同應下,宋果這一開口,又結巴上了。桓琚聽他說話,代他累出一頭汗來,心道,好么,這一對天殘地缺啊!怪不得宋奇不推薦他們。


  二宋先是代宋奇寫過文書,后又接掌梁家許多往來文書,梁滿倉的奏本都出自宋果之手。二人的書法、文辭,都是極通暢的。


  桓琚覽罷,大加讚賞:「卿等果然有才。」要說二宋是國士無雙,那是瞎扯,他們二人比宋奇還要差一點。但是宋奇是簡在帝心的能吏,本來比得過他的就不多。二宋用與不用,實在兩可之間。


  二宋的心懸了起來。


  桓琚猶豫片刻,順口問梁玉:「你覺得他們有才幹嗎?」


  梁玉點點頭:「是。」


  桓琚用閑話家常的口吻說:「三姨你看啊,他們兩個確實有才,可是呀,他們有些缺陷,恐怕大臣們會不答應。你能想出什麼用他們的理由嗎?只要有理由,我就給他們官做。」


  梁玉便問:「這話當真?」


  「當真。」


  「他們有才嗎?」


  「才還是有的。」


  「那不行,」梁玉給桓琚講起了道理,「我聽說,外頭都講,走女人的門路做官不好,說出去也會叫人笑話。您不該因為聽了我說該給他們官做,就給他們官做。有本事的人,憑本事做官,也不該叫人笑話。


  您只看他們的才,不夠做官兒,就不給,夠,就給。理由不是現在的嗎?有才還不夠?我給他們賣個好,卻害您和他們都被別人笑話,我這不是缺了大德嗎?誰能做官這話,您就不該問我。」


  說得很有章法,跟她父兄大不一樣!桓琚大笑:「看來你近來讀書是讀得不錯,通透,明白。只是這樣一來,你家裡又少兩個能幹的人啦?回去不怕被埋怨?」


  說到這個就傷感了,梁玉嘆氣:「草窠里留不住鳳凰。何必干那個斷人前程的缺德事呢?」


  桓琚不斷鼓掌,命舍人就起稿子,一個扔到司農寺里做錄事,從九品,另一個扔到刑部裡面做主事,也是從九品。


  別的不管,他就加了一句「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舍人瞥了一眼殿中人,低下頭來,奮筆疾書,也是往個格式里一套,把皇帝的話放在最顯眼的位置,然後把梁玉說的那個「要看他們的才,不夠做官兒,就不給,夠,就給」改得文雅一點,變成個「唯才是舉」,放在皇帝的話後面,再把人名一塞。齊活。


  寫好了,給桓琚看一看,桓琚點點頭,即命發出。如果梁玉現在對官制足夠了解,就會知道,同是九品官,這兩個官比起袁樵那個九品要差一些。然而無論如何,出仕了。二宋皆心存感激,宋義更是後悔,給宋廳的信去早了。


  梁玉則是頗有心得:梁家不是沒人盯著,官場上要學的東西也是真的多。雷霆雨露,其實都是有譜的。


  桓琚日理萬機,雖下放了不少事務,他也不是很閑。梁玉很快與二宋離開兩儀殿,梁玉去看梁婕妤,再等桓嶷得閑了看看外甥。


  在兩儀殿前分開時,梁玉道:「你們是官兒了,就不好再住在我家裡,說出去不好聽,你們臉上不好看。是我央宋郎君把你們交給我,我就得安排好了。你們去找呂師,她知道我的錢放在哪裡,請呂師拿出錢來,為二位置一處房子吧。放心,梁家沒有大方的人,就三間屋,夠你倆住,宋郎君回來一看,沒叫你們睡大街上,我也就不怕被人罵了。」


  二宋流了三行淚,感激的話不知如何講。梁玉道:「還有一件事,你們走了,得給我再薦兩個人來。家裡悔過書還沒寫完呢,就他們識的那幾個字,再不找先生幫幫,這輩子都寫不完了。」


  宋義慨然道:「敢不盡心!」


  宋果同時道:「敢敢敢敢……」


  倆人一齊說完了。


  梁玉道:「那行,你們先出宮去,要是怕不好跟家裡講,等我回家說,你們先在外頭找房子也行。」說完,擺擺手,招來李吉,兩人往延嘉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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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吉熱情極了,他雖縮在一邊,卻知道三姨進去了,二宋帶著官出來了。什麼叫本事?這就是本事!

  李吉一路陪著梁玉往後走,一路小聲說著宮裡的事情。什麼凌賢妃最近坐不啦了,常叫她母親進宮,又是侍郎穆士熙的妻子也來看凌賢妃啦。還有,昭陽殿那裡跟死了一樣,徐國夫人進宮之後居然不指手劃腳了。相反,凌賢妃還有點往昭陽殿里楔釘子的意思,以及,凌賢妃在延嘉殿里安插的人,叫他給排擠了。


  梁玉記住了穆士熙的名字,問道:「這是個什麼人?」


  「禮部侍郎,」李吉原來是在昭陽殿的,杜皇后的地方,聽的見的都是些大人物,也知道穆士熙是個什麼人,「徐國夫人沒少罵過他。說他痴心妄想,還要當禮部尚書。」


  梁玉暗暗記下了,又說李吉:「你辛苦啦。」


  「奴婢職責所在。」


  梁玉笑道:「阿姐還要托你多多照顧。」


  李吉道:「不敢當不敢當,奴婢就是乾的這個。」


  梁玉將他上下看了一看,戲言道:「你這一身本事,可惜了。」


  李吉倒不大急,恭敬地低下了頭,心道,只要您老記住有我這個人出了力,就行了。現在在婕妤身邊兒,也挺好的,這是相識於患難之時呀。


  梁玉又說:「這些消息,勞你多留意。阿姐身邊的人,也勞你多留心。這殿里的人、事,該花的錢就花,能用錢辦的事,就都不是事。」


  「是。是。是。」李吉連說了三個是,延嘉殿也到了。


  梁婕妤在台階上站著,看到妹妹來,步下台階,拉著梁玉的手:「怎麼才來?」


  李吉笑道:「三姨又辦了件事。婕妤,好事。」


  梁玉與梁婕妤進了殿里,兩人坐下,梁玉才輕描淡寫地將事情說了。梁婕妤倒吸一口涼氣:「你這主意也太大了。不說家裡會不會埋怨,哎,反正怎麼也不能叫人人滿意。就說這個事,我都替你數著啦,這都幾遭了?」


  梁婕妤扳著指頭給妹妹算了算,她不知道宋奇的名字已經在屏風上了,但是數一數之前的袁樵,現在的宋義、宋果,三個人了,梁玉才開了兩回口而已。梁婕妤直覺得梁玉這樣太出風頭,不大妥當。


  「你才幾歲?」梁婕妤搖著頭,「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何況你這樣干,那二位都看在眼裡呢。昭陽殿眼界高不在意,另一位可也不傻。」


  李吉彎腰給梁婕妤說:「婕妤,三姨這事辦得才是對的。」有機會叫大家都能分到好處,才能把事情做下去。【婕妤還真是掉在宮女的身份里沒爬出來,太小心了。還是三姨有成大事的相。】


  梁婕妤看看李吉,李吉點點頭,又添了一句:「防著點那一位說小話就行了。」


  梁婕妤氣道:「你怎麼防?!」凌賢妃跟皇帝吹枕頭風,是你去打斷還是我去打斷?

  梁玉笑道:「好啦,事是我做的,你怪他做什麼?何況,這事我能幹,她不能幹。」畢竟內外有別。


  梁玉是掐准了一條,對桓琚來說,凌賢妃只是個後宮。同樣是女人,如果這個女人在宮外蹦躂,桓琚的容忍度會相對的高一些,如果是自己的後宮,那又是另一種說法了。人對自己親近的人,有的時候特別的寬容,有的時候卻會格外的苛刻。


  梁玉認為現在最大的敵人就是凌賢妃,但是凌賢妃的缺陷太明顯了。自己多少承擔了一點桓琚對梁家全家的期許,是可以代行某些父兄的職能的。凌賢妃不一樣,她的兒子太小了,這既影響了排行,也讓這兩位皇子現在都還沒滿十歲,他們無法獨立為自己謀利益,凌賢妃只能自己上。這恰恰不會讓桓琚喜歡。


  梁婕妤回了她一句:「更多的事情她能幹,你干不來。」


  梁玉笑了:「好,都聽你的。」


  梁婕妤失落了起來:「哎,還是個小閨女呢,就得操這個心。」妹妹比她兒子年紀都小,梁婕妤自己也替妹妹操心得要命。


  姐妹倆敘著話,梁婕妤又仔細問了南氏現在的情況。梁玉就說了劉夫人下帖子的事情,梁婕妤喜道:「那可是大好事!君華,拿我的首飾來。」她如今也比先前闊了許多,桓琚不愛她,給她的待遇卻是優厚的。


  梁婕妤認為,這是妹妹進入京城社交界的一件大事,是必須鄭重以對的!一面給妹妹挑首飾,又留意給母親揀兩樣,一面說:「凌家到現在在京里也還不招高門待見。也曾有人看在榮華富貴的面上想抬舉凌家,都吃了教訓。這回可不容易!」


  「照顧凌家?什麼人這麼懂事兒啊?」


  「記不大清了,就聽過兩回,徐國夫人來大罵過一場,下一次就是說,這家叫遠遠打發出京城了。賢妃也就老實多了。來,把我這個拿去!我在這宮裡這麼久,見過的珠子比這個好的也不多。」梁婕妤拎起一串珍珠,往妹妹身上比劃。


  梁玉道:「差不多得啦,咱又不是去顯擺首飾的。」


  「你這孩子,也不能給主人家丟臉呀。」


  梁婕妤非要打扮妹妹,又給母親準備了一份兒行頭。她也有自己的盤算,梁家這是叫桓琚打了臉,這個時候就更得要撐起門面來。男人不行,那就女人吧,總得把這一關給糊過去。


  姐妹倆正在揀選的時候,桓嶷來了。


  桓嶷得讀書,還得聽個政,又要兼顧東宮的事情。等他騰出空來的時候,梁玉已經什麼都幹完了,正被梁婕妤解了頭髮重梳。桓嶷原本擔心他這三姨,到了一看,眨眨眼:「這是……在做什麼?」


  梁婕妤看到兒子,捏著梳子笑道:「三郎怎麼過來了?我還說把你三姨打扮起來就去見你的。袁家那位老夫人給你三姨下帖子啦。」


  桓嶷湊近坐了,問:「三姨,你還好嗎?」


  梁玉扭頭看他:「挺好的。」一頓大棒子打下去,都老實了,挺好的。


  桓嶷很擔心!他知道父親動手整治梁家了,在桓琚的心裡,對梁家和凌家是很不一樣的。放到凌家,根本就不會有「怨望」,桓琚早就給予更多的偏愛了。即使被參,桓琚也是縱容回護居多,這是不怪朝臣們對凌氏有意見的。皇帝不會錯,錯的就都是小妖精了。


  但是梁家不一樣,桓琚既重視,又沒有那麼寬容,還是凌近而梁遠。桓嶷對梁家並無好感,只對南氏、梁玉兩個人有些感情而已。南氏是因為梁婕妤常提,梁玉則是確實拿得出手,且桓嶷認為她懂自己、確實回護關愛自己。


  梁滿倉被打擊得怎麼樣,桓嶷既不關心也不擔心,他只擔心南氏和梁玉有沒有受到驚嚇。


  湊近了坐下,將這位小姨媽仔仔細細地打量,桓嶷又問:「真、真的沒事?」


  「能有什麼事呢?」


  「阿爹下令杖斃了兩個人,三姨知道嗎?」桓嶷問得很小心。


  「我看到啦。」


  「看了?」桓嶷站了起來,「怎麼能!」


  梁玉也站了起來,將他按了下去:「阿姐,三郎是個體貼的人呢,你有福了。這是怕我嚇著。」


  桓嶷問梁婕妤:「怎麼阿姨也不擔心嗎?還有外婆。」


  梁玉仰臉想了一下,問道:「三郎以為,我們是怎麼長大的?打我記事兒起,我就看著自己親哥哥接二連三挨打。我爹就會說,老大,拿扁擔,老二,拿板凳,老四按住他,老五給我打!」


  桓嶷道:「那怎麼能一樣?」


  「一樣的,一樣的,乃父乃君,一樣作威作福。唯一的區別就是,以往是我爹下令,我在看,現在呢,我爹陪我一起看了,」梁玉坐回鏡前,從梁婕妤手裡拿了梳子,很快梳好了頭髮,「三郎,幫我挑根簪子吧。」


  桓嶷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三姨像是不大明白梁家在遭遇什麼事,但是她的話卻又有著別樣的明白。捏起一支蓮花頭的簪子,親自給她簪上,端詳了一陣兒,桓嶷忽然說:「我大概明白阿爹為什麼說三姨通透了。」


  梁婕妤也在半懂不懂間,她還是覺得妹妹這話有點缺心眼,但是兒子說「通透」那就是對的了?【難道我才缺心眼?】梁婕妤搖搖頭,又給妹妹挑了些首飾,都叫她帶回家去,還說:「常來宮裡坐坐。他們有那要門籍的心,必要給你氣受的。你就常來!」


  親姐姐撐腰,好事呀。梁玉痛快地點頭:「哎。」


  桓嶷也說:「也常來看看我。」


  「好。」


  桓嶷又說:「李非是個直臣,我也賞賜了他。」


  「那位御史?三郎做得很對呀。」


  桓嶷笑笑:「時辰不早了,我還得回東宮,陪三姨走一段吧。」


  梁婕妤就讓李吉陪著去:「等三郎去東宮,你把三姨送出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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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甥舅二人出了延嘉殿,往東宮的方向走。桓嶷走了一陣,輕聲說:「都會好起來的。」


  梁玉想了想,也說:「聽李吉說,昭慶殿見了穆士熙家的娘子。」


  桓嶷看了李吉一眼,李吉趕緊上前,將始末說了:「她們說的什麼並沒有打聽到。」


  桓嶷點點頭:「很好。自己小心,不要叫人拿了。」


  李吉笑道:「這些事情,哪裡用奴婢自己去盯梢呢?」


  桓嶷一點頭,對梁玉道:「三姨辛苦了。」


  「嗨,比起小時候,這算什麼苦呢?去忙你的正事去吧,哎,也別太累了。」


  桓嶷笑笑:「好。」


  目前桓嶷往東宮去,李吉道:「三姨,咱們這邊走吧。」


  梁玉四下一看:「這個地方,我沒來過,不過你說過這個方位是……」


  李吉歡樂的搶答:「這就是弘文館啦,說是天下最有學問的人在的地方,其實吶不是什麼時候都有學問的。得有大事的時候,這些有飽學之士才會聚集,別的時候,他們也有輪值的,也有些有旁的差遣的,並不都在。」


  梁玉心頭一動,凝目望去,不遠處的台基上一座不大不小的宮殿,欄杆後面有些穿青、穿綠的人,看起來都頗為年輕。心道,這大約是弘文館里的學生了,倒真有幾個長得還周正的,不過都不如小先生好看。


  在李吉的引領下,梁玉越過弘文館往外走。


  梁玉心裡閃過她的小先生,袁樵其時正在弘文館里。弘文館藏書豐富,又有飽學之士可以請教,袁樵過得如魚得水,比正經學生還要認真。因這份好學,也因為他一張冷臉,被贊為「老成持重」,學士也會讓他代為監督學生。


  他正檢查書籍,看到學生跑出去指指點點,心道,亂七八糟,別再被御史參上一本。起身走到外面,正聽到一個俏皮的學生說:「妖姬臉似花含露……」【1】


  袁樵重重地咳嗽一聲:「胡說八道什麼呢?!你們……」等等,那個人好眼熟。


  袁樵更生氣了!斥道:「居然在這裡說這等艷詩,我看你們太閑!都去抄書!」想想不大解氣,「功課再加一倍!」


  學生們一鬨而散,邊跑邊討饒:「哎喲,小先生,太凶啦!這就去抄!」


  都是年輕人,笑完也就忘了,只有袁樵在心裡忘不了「妖姬臉似花含露」,回過神來「呸呸」了兩聲,又想:她又要到我家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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