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呂師來歷
此為防盜章 梁玉此前從未坐過這樣好的馬車, 有頂有壁, 有座有枕,還有小桌子和零零碎碎許多她叫不上名兒的東西,連點心都是沒見過的樣子。反正,都很精緻就是了。這些, 都是供給她的。
換個時候,她會很有興緻地挨個兒看看、嘗嘗, 現在她卻一點這樣的心情都沒有了。她對面是父親梁滿倉、長兄梁大郎,旁邊是母親南氏,他們四人坐在車隊的第一輛馬車裡, 後面的車裡裝著他們的家人。
兩個時辰前,他們一家被縣中的馬縣丞客客氣氣又不由分說地塞進馬車裡的, 只說是「好事」,究竟是什麼樣的「好事」卻是一絲口風也不漏。
這更讓人不安了。從未享受過的待遇也像砍頭給前的雞腿,透著一股不祥。
暮鼓晨鐘。
鼓響時分,車隊入了城。古老的城門在最後一輛馬車馳入后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終於轟的一聲合上了,彷彿是將天地點最後一絲光亮也關在了外面。
直到此時, 梁玉才後悔起來:哪怕馬縣丞催得再急, 也該到灶下摸把菜刀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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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的鼓聲響完便是宵禁的時候了,街上的人聲漸漸低了下去,終至無聲, 車隊也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梁玉心頭一驚——這是到地頭了嗎?
梁滿倉在此時突然出聲:「玉啊, 你看看這是哪兒。」
梁玉下巴都要驚掉了。她年初到縣城給吳裁縫做學徒, 至今有幾個月了,顯然,她爹認為她進了縣城就得比城隍還曉得城裡的事兒,將辨認處境的重任交給了她。
天地良心!她是來學手藝的不是來瞎逛的,哪能認得每一處地方?
硬著頭皮,梁玉將車簾挑開一點,然後吃了一驚——這地方她還真認得!這裡是縣衙!
梁玉小聲地將她的發現講了,並且說:「按說宵禁了,縣衙這會兒也不該開的。」
一句話說完,其餘三人臉色也一齊跟著變了。梁家祖宗八代沒有一個當官的,街坊四鄰沒一個有錢的,升斗小民最怕與官府打交道,一輩子能不進衙門的大門最好,如今一家都被拉了過來,真能是「好事」?
念頭才起,將他們塞進馬車的馬縣丞便又和氣地過來了:「梁翁,咱們到了,小心腳下。」
梁滿倉一介布衣,土裡刨食,而被縣丞如此客氣對待,更不安了。
梁玉望著縣衙幽深的庭院,石板鋪就的路被兩側的燈籠一照,愈發顯長,梁玉更想念灶下的那把菜刀了。身後,梁玉另外的六個哥哥,大嫂、二嫂直至五嫂,以及她們各自攜帶的子女,都昏頭脹腦地陸續下了車。
一家人都被這情況驚住了,連最小的侄子也老老實實不敢哭鬧。
縣丞前面引路,縣衙的大門又在身後關上了。衙門內燈火璀璨。一路走來,直達后廳。令梁玉大吃一驚的是,她曾在街上圍觀過的張縣令居然不在站在正中,而是站在下首陪著幾個穿著錦繡皮裘的人。
在這片地界上,誰比縣令還威風?他們就是將梁家全家都喚過來的人了么?
思忖間,一行人已經到了廳前台階下。
張縣令親自走下台階來,也是一臉的笑:「可是梁翁到了?」
馬縣丞與他一拱手,匆匆答了。張縣令粗粗一眼掃過,皺一皺眉,神色間不甚滿意卻也無可奈何,轉身向那幾個錦袍客道:「梁氏到了。這……還是先請他們更衣……」
他接下來說什麼,梁玉已經聽不見了,目光獃獃地看著台階上站著的人。
她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上頭三個人,她就只看到左邊那一位了,他十八、九歲,端的是一位美男子!面色如玉,燈火在他眼裡變成了星星,他的身形高挑而不單薄,一看便覺可敬可靠。
梁玉沒讀過書,雖小有遺憾也從不覺得是什麼恨事,此時卻是真的恨起來了——自己竟只會說「好看」,究竟如何好看,肚裡是再沒有一個別的詞可以講了。
按了按胸口,心,跳得厲害。梁玉拍了拍臉頰,臉也燙得慌。
不止梁玉,梁家十幾口也都看得發怔,在這個小地方何曾見過這樣的人物?!
一陣冷風吹過,最小的侄兒打了個噴嚏,才打破這一片寧靜。
梁玉慢慢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都幹了什麼,臉更燙了,更加將頭抬起來,她得多看兩眼——這樣的人,與她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錯過這一回,怕是難再見下一次的,既然看到了,實在不捨得別過眼去。恨不得可以讓他就此長長久久的長在自己的眼睛里。
梁滿倉眼裡卻是有三個人,當中一位約摸三、四十歲,麵皮白凈,一部美須,顧盼自若。看站位就是個主事的,右邊那位也是個年輕公子,相貌極精緻,一雙眼珠子很是靈動,比起左邊這位就顯得不那麼可靠了。
錦袍客們不發話,張縣令與馬縣丞也就不再說話,只管抄手等著。上首三人靜靜地看著這一群灰撲撲的農人,評估著,毫不掩飾眼中的失望。右邊的精緻男子更是兩眼寫滿了輕蔑,打了個哈欠,擺擺腦袋:「十九郎、七哥,人也看過了,我去讀書了。這裡便交給你們了。」
說罷,他也真的走了,留下另外兩個人更仔細的打量。對上年輕男子的目光,也看到他眼中的不贊同,梁玉沒摸著菜刀,膽氣便不那麼壯,匆匆別開頭去。又對上正中男子的目光,心中卻被這目光刺出一股羞憤來。
梁玉相信,如果不怕髒了手,他准能夠掰開嘴來看看她們一家的牙口。那是稱斤論兩的眼光。二人的目光只在她身上一掃而過,又打量她的哥哥們去了。
梁玉的背上冒出一層汗來,庭院中的寒風一吹,冷得她一個哆嗦。
良久,兩人似乎也看夠了,美男子開口了,聲音極溫和,幾乎能撫平一切不安與躁動:「梁翁一路辛苦。在下蕭度,這位是陸七郎,諱誼,方才那個是朱家九郎。我等自京師來迎諸位,借張郎君寶地,已備下薄酒。外面冷,還請諸位更衣。有事稍後席上再說。馬郎君?」
馬縣令慌忙應了:「下官在。」
「有勞了,」美男子蕭度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再對一直沒開口的那一位說,「七哥,你我便恭候梁翁一家,如何?」
「七哥」陸誼從容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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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知道,富貴人家說「更衣」有無數的可能,絕不會就是換身衣裳,究竟讓他們做什麼,她也不知道。好在張縣令到底沒有讓他們自生自滅,而是派人引他們登東,再洗手、洗臉,攏攏頭髮,將衣裳抻平,弄得像樣一些。
梁滿倉弓著腰,湊到張縣令身邊低聲下氣地打聽消息。張縣令也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們也沒說。好叫你知道,他們是京里來的使者,著姓大族,極尊貴的人,你們萬不可信口開河的。不知道怎麼說的,就什麼都不要說。有好酒好肉,只管吃就是了。」
然而,待到了席上,卻不能「只管吃」了。
三位貴人已在說笑了,看到他們一家,笑聲漸消,朱九郎更是一臉掃興。還是蕭度說:「梁翁請坐。」待梁家人坐定了,他才往雞窩裡扔了個爆竹:「我等此來只為一件事——仁孝太子薨逝,儲位不可久懸,陛下新立趙王為太子。太子生母冊為才人,正是梁翁長女。我等正是為迎諸位入京的。」
梁家子弟讀書起步遲,天份也不頂好,但是學還是能學的,只是開頭艱難一些。梁滿倉有令叫他們上學,要是沒人起頭鬧事,也就捱下去了。有人領頭,他們就想造反。一把菜刀,又把他們壓回去了。
梁玉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梁九一個懶驢打滾,滾到一邊。梁玉沒理他,伸手提起了菜刀,又塞回了袖子里:「嚎啊,你接著嚎啊。」
梁九跟梁玉年紀最接近,兄妹倆平日相處還不錯,梁九聽她開口了,被菜刀震懾住的內心鬆動了。從地板上爬了起來,心有餘悸地喘著粗氣:「死丫頭,你……」
梁玉繼續面無表情,又抽出了菜刀。梁九又閉嘴了。梁玉從牙縫裡擠出一絲聲音來:「坐下!」梁九懾於菜刀,繞過梁玉回到座席,老老實實坐下了。
梁玉道:「這不坐得挺好?你可做個人吧!」
然後硬著頭皮轉過身去,僵硬地走到自己的坐席,僵硬地站在那裡。她的對面,就是袁樵。
她知道自己的表現糟透了。亮菜刀,擱哪兒都是個潑婦。沖自己親哥亮菜刀,更加的不是做人的道理。可她別無選擇,她得立時穩住場面,不能使這場鬧劇鬧得更大,不能讓不該有的聲音傳出去。現在看來,她出手好像比梁九打滾鬧後果還要嚴重一些。
小先生會怎麼想呢?梁玉簡直想哭了。這麼好的機會,能得這樣一個小先生授課,就要這樣鬧黃了嗎?
【打盹當不了死!】梁玉梗起脖子,準備迎接袁樵的嫌棄。出乎意料的,他看到袁樵臉上泛起一絲笑意。
袁樵道:「休息夠了,就接著寫吧。」
梁玉難得心裡犯怵,怯怯地:「先、先生?」
袁樵道:「快刀斬亂麻?不錯。」
這是被誇了?梁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袁樵臉上一紅,右拳抵在唇邊咳嗽了兩聲:「那個,你今天的功課還沒寫完呢,接著寫吧。」
但凡老師,對學得好的學生總是會另想相看,心生親近之感。好學生做什麼事,老師都樂於給她找借口。比如【這等愚昧無賴的行徑,我也是第一次遇到,真不知如何講理是好。原來,可以這樣「講道理」。】對有好感的人,人總是會心疼的。比如【哎,有這樣的家人,她有什麼辦法呢?太難為她了。】
袁樵反反覆復想了一想,都覺得梁玉干這事沒什麼大毛病。梁家眼下是個什麼境況呢?是一個不小心就得當炮灰的命。這個時候還不長點腦子,等著全家在地府團聚嗎?
唯一要說的是:「菜刀還是兇器,不要輕用。」
梁玉眼圈兒一紅,哽咽了一聲:「哎。」她什麼解釋都說不出來了,也沒法說出來,只能帶點哀求地看著袁樵:「先生,以後還教嗎?」
袁樵笑了:「以後怕是不成了,」看到梁玉眼淚下來了,袁樵嚇得又添了一句,「我只講好了在船上講書。」
梁玉破涕為笑,低頭繼續寫她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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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在袁樵這裡算結束了,因梁玉出手果斷,也沒來得及引來圍觀。但是這件事情顯然不大好瞞,對別處也得有個說法。
晚飯的時候,梁滿倉如同所有送兒子去上學的守財奴一樣,問:「你們今天都學了個啥?」一個石頭裡恨不得能榨出油的人,自然希望老師有灌頂大法,送過去個二逼,送回來個精英——當天能見效最好。但凡孩子學得慢了一點,沒能滿足他的無理需求,就覺得虧大發了。
可算見著親人了!梁六、梁九恨不得飛撲上去抱著親爹的大腿,一齊說:「玉又動菜刀了!」梁九還加了一句:「我是她哥!就跟我耍刀子!這死丫頭也太野了!」
他倆滿心指望梁滿倉教訓一下樑玉,不想梁滿倉若有所思,問梁玉:「他倆又幹什麼缺德事了?」梁滿倉對女兒是信任的,女兒雖然耍橫,但是她「會」耍橫,一定是有內情的。
梁玉陰著臉道:「咱們差點沒先生!那是個容易遇著的先生么?」
梁滿倉心說,來了。點點頭:「你說明白。」
梁玉也不含糊,掰指手指數了三條:「一、小先生親爹是知府,大家公子,這樣的人你能再找到第二個來教咱,我頭剁給你!二、他,滿地打滾說不想學了,想去鋤地,哪個先生樂意?三、要是沒了小先生,咱跟誰學?!」
至少這條船上,跟誰都不如跟這個小先生!幾天來,梁玉從袁樵那兒可套了不少關於京城、世家的事,都是陸誼等人從來不提的,她揀能說的都給梁滿倉講了。
梁滿倉是個精明鬼,一拍大腿:「你幹得好!」又瞪起眼睛來看兩個兒子,將梁六、梁九看得雙腿一軟,跪了。
在他們十幾二十年的人生歷程里,經歷了無數次:「老五,扛板凳!老大、老二,按住了!老四,拿扁擔來!給我打!」兒子生得多,打你個半死,梁滿倉都不用自己動手!
梁滿倉聲音像炸雷:「沒出息的東西!你外甥都當太子了,你他娘的還想著鋤地啊?!你那腦子裡裝的是黃泥啊?!」
梁六、梁九抱作一團,梁六道:「不是我!我沒說不學!是他!我說他來著,他不聽,別打我!」梁九鬆開了梁六:「還是不是親哥哥了?」
最後梁九被打了二十棍,梁六、梁八陪綁,每人十棍,理由是:「你們當哥哥的管不了九郎,還得要你們妹子動手,你們真是出息了。我叫你們看熱鬧!叫你們看著自己兄弟出醜不管!」
打完了,將小兒子捆作個攢蹄模樣:「老大、老二,拿扁擔抬了他,去給先生隨便打。」
處置完兒子,梁滿倉給閨女留了點面子,扯到一邊埋怨:「你還沒出門子呢,就動不動拿菜刀,還怎麼說親?怎麼騙……呸呸!你裝也給我裝個老實樣兒來!上回你砍你六哥我就說你,怎麼也沒記性了?你記著,成親以後再……還有!給你哥留點臉面!下回再這樣,我也罰你!」
兒女都教訓完了,袁樵那裡也來了一個「不計較」的答覆,梁滿倉才滿意地對全家宣布開飯。
他忘了問菜刀哪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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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滿倉忘了,陸誼等人可沒忘。船上船下都是他們的人,事出突然,被梁玉按下去了,當時沒驚動他們。等梁滿倉打梁九,又抬著去給袁樵道歉,陸誼等人就不可能不知道了。
三人這回倒沒有說太難聽的話,反而覺得他是個明白人。教訓兒子讀書,好事的。陸誼甚至說:「哎,梁翁還是有些見識的,一家裡但凡有一個明白人,就能少許多是非。咱們也能少操些心。」
蕭度贊同地點頭,又說:「菜刀又是怎麼回事?這容易傷人的東西,怎麼到梁小娘子手上的?」
三人都不清楚。梁玉在他們眼裡是比家裡人略像點樣子,卻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他們關注的是梁滿倉、梁滿倉的幾個兒子,南氏也要注意一下。接下來才能輪得到梁玉。畢竟要接受賜官的不是梁玉,出頭露臉確定梁家地位的也不是梁玉。
一個小娘子,漂亮點,有什麼稀奇?潑辣點,有什麼稀奇?她能翻出什麼浪花來呢?翻牆去看師傅出格了點,不過也是人之常情。她再橫,日後也就是個在宅子里橫的命。別說她的菜刀,就連她這個人,在陸誼等人的眼裡,都是可有可無可、以忽視的。
誰知道她突然就亮出一柄誰都沒見過的菜刀呢?親哥哥都能持刀威脅,以後會不會幹出別的什麼事來?梁玉第一次跳上危險人物的名單。
蕭度道:「菜刀得先收了。這樣,給梁翁說,讓他去辦這件事吧。咱們還是疏忽了,想要梁氏平安入京,還要多多上心。」
任務就派到了梁滿倉的頭上了。
梁滿倉想了一想,道:「我也說她,姑娘家,拿個菜刀不好。這刀我去收,郎君放心。」
梁滿倉的保證還是值錢的,陸誼頗為放心地告辭,臨行鄭重叮囑:「天子腳下不比別處,這樣做是要被恥笑的。不特小娘子,梁翁家中上下,都不要那麼急躁才好。梁翁昨日想是壓不住火?那也放緩些聲音,何必自己大喊大叫呢?」
說了一長篇教育的話,心都是好心,聽的人卻很不自在。
梁滿倉一不自在,就找閨女訓話:「我都忘了問你了,你菜刀哪來的?咋弄的?你咋這麼不像樣!拿來!」
「咋?」梁玉不幹了,「憑啥要我的刀?」
梁滿倉道:「學會跟你爹頂嘴了?我說拿來就拿來,你拿這個不像話!」
「你哄鬼!」梁玉才不吃這一套呢,「一定是有人叫你收我的刀的。親爹,你咋糊塗了呢?」
「你又哄鬼!我咋糊塗了?」
「阿爹,咱衣裳都是別人給的,就只有這菜刀是自己的東西了。叫咱滾蛋,連個傍身的物件就都沒有了。你就給我留著壯個膽,又咋樣?我啥時真砍過人了?」
「你懂個屁!陸郎君說……」
「他說出花兒來了!」梁玉寸步不讓,「阿爹,你說,他們瞧得起咱不?咱再咋也是太子外公家,他們就敢這樣。這不行,那不許,一句話就得照辦。他們當訓狗吶?!咱是比不上人家,可也不能上趕著叫人作踐瞧不起。該叫他知道咱不是任人揉搓的時候就得叫他知道。」
梁滿倉揚起手來,作勢要打:「上了三天半學,識得幾個破字。能耐了你!」
「我就能耐了,咋吧!」
梁滿倉抄起手來:「小先生講了不少?你心裡有數?」
梁玉抱起了菜刀:「反正我離了爺娘,也順順溜溜能接師傅的攤兒。您看著辦吧。」袁樵確實給講了不少事,又看了袁樵與陸誼等人相處,她便有了主意。她家是什麼都不懂,是兩眼一抹黑,可也不該任人這麼擺布。
要是依靠的人,總是瞧你不起,當你是個長不大的傻子,這以後的日子就難過了。她家裡一家子畢竟不是傀儡,都是會喘氣的大活人。得告訴那些人,她一家是人,活生生的人。熱心換熱心,小先生開始看她也像看物件,可處沒兩天,就是在看人了。她就樂意聽小先生教訓,咋樣吧?
見梁滿倉還在猶豫,梁玉再燒一把火:「他們不實誠!擺明車馬說明白了,誰還非得自找難看是咋的?難道咱真聽不懂人話?他就是踩著咱,還要咱拉犁。要咱出牛力,行,那他們得眼裡有咱們。自己不把腰桿挺起來,別人可不會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