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團聚
防盜70%, 24小時, 謝謝大家支持正版~ 凈衍大德聞名京師, 卻極少會出現在人前,二娘有些意動,想起喬毓,又覺得膈應:「六娘也去,我一見她便覺得煩。」
新武侯夫人一聽這名字便頭疼,勉強忍著道:「你不理她便是了, 機會難得, 總要去走一遭。」
二娘只得道:「好吧。」
……
第二日清晨,葛家幾個女郎梳妝之後,便乘坐馬車, 由新武侯世子騎馬在前, 領著往大慈恩寺去了。
喬毓是頭一次出府門,見什麼都覺得新鮮,跟山炮進城似的,掀開車簾左右張望。
二娘與喬毓坐在同一輛馬車裡, 見她這等做派,越看越覺得丟臉, 想譏誚一句, 又怕被懟, 只得忍耐下去, 勉強合上了眼。
如此走了一陣兒, 眼見要出城了, 喬毓卻瞥見遠處人群聚集,似乎有什麼熱鬧看,忙吩咐道:「停下。」
新武侯世子聽葛老太爺提過她命格,態度愈加溫和,催馬到車簾前,笑問道:「怎麼了?」
喬毓抬手一指:「時辰還不急,我們去那兒看看。」
新武侯世子順著一瞧,眉頭微皺,溫煦道:「那不是什麼好地方,還是別去了。等還願完,我帶你往別處去玩兒……」
喬毓聽他如此講,更覺好奇:「那是什麼地方?」
新武侯世子頓了頓,還是道:「菜市口。」
「哇,」喬毓欣然道:「那更要去看看了!」說完,也不理會新武侯世子臉色,擱下車簾,徑自跳下馬車。
這是殺頭,又不是唱戲,你怎麼這樣高興?
新武侯世子臉色一僵,怕出什麼意外,忙叫碧池取了帷帽給她,又下了馬,親自跟過去。
喬毓到了近前,便聽周遭人議論,說今日被處刑的乃是盤踞在長安西側雁歸山的盜匪,時常劫掠過往客商財物,為防泄露消息,又殺人滅口,堪稱罪大惡極。
她往裡瞅了眼,左右推推,硬是擠到了近前,回頭瞥見新武侯世子與二娘似乎在往這邊兒來,興高采烈的招手道:「你們快來,我佔了個好位置!」
新武侯世子:「……」
二娘:「……」
誰,誰說要去看了啊?!
二人僵硬著臉站在不遠處,動作皆有些遲疑。
新武侯世子還好,二娘卻是後悔,自己為何要下來趟這趟渾水了。
喬毓恍若未覺,熱情道:「快點啊,晚了就沒位置了,你們不會是怕了吧?喂,大嬸你別擠我……」
新武侯世子畢竟是郎君,不好叫人說膽怯,只得邁步向前,二娘想要退縮,瞥見喬毓似笑非笑的神情,終於還是一咬牙,跟在了新武侯世子身後。
劫匪約莫有十三四人,已然被押到刑場,跪地等候處刑,底下烏壓壓都是百姓,人數頗多。
新武侯世子僵笑著勸:「六娘,這場面血腥,沒什麼好看的……」
「好看,」喬毓欣然道:「這種渣滓赴死,人間安泰,真是天大喜事。」
她看看新武侯世子,再看看二娘,疑惑道:「你們不這樣覺得嗎?」
新武侯世子與二娘心中MMP,臉上卻露出了職業假笑:「當然。」
幾人說話時,便聽人群一陣紛議,原來是行刑的時辰到了。
二娘嬌養閨中,如何見過這個,心中驚懼,面色發白,兩股戰戰,不過勉強支撐,方才沒有就地倒下罷了。
她想要走,亦或是蒙住眼睛,只是如此一來,倒像是輸給喬毓了似的。
她心裡憋著一口氣,見喬毓神色如常,便咬緊牙根,忍了下去。
劊子手手中鋼刀雪亮,陽光下閃耀著駭人的殘忍光芒,當它高高揮起時,二娘已然嚇得呆了,想要合眼,眼皮子卻不聽使喚。
新武侯世子看得不忍,伸手遮住她眼,不叫她瞧這血腥一幕。
喬毓笑嘻嘻的一瞥,興緻勃勃的解說道:「啊,他舉刀了,揮下去了,嘖,腦袋掉了,啊呀,血噴的這麼高,都沾到人衣襟上去了,呀,腦袋滾下來了……」
新武侯世子:「……」
二娘:「……」
「二姐姐,你還好嗎?」回去的時候,喬毓神情擔憂,道:「我看你臉色有點兒差。」
二娘真想將她腦袋擰下來,也放地上滾滾,只可惜暫時還做不到。
她想笑一笑,卻連擠出一個表情來,都覺有些困難。
雖沒有親眼瞧見那血腥一幕,然而有人繪聲繪色的說了出來,其實也同親眼瞧見無甚區別。
她冷下臉來,怨恨的瞪著喬毓:「小賤人,貓哭耗子假慈悲,收起你的假惺惺來!」
「二姐姐,你這麼說話,便傷姐妹情分了,」喬毓一副受傷的樣子:「我只是想提醒你回去換條褲子,不然濕淋淋的,多丟我們家的臉啊。」
二娘花容失色,神情驚慌,下意識低頭去瞧,見並無異樣,方才略鬆口氣。
喬毓哈哈大笑:「二姐姐,你別怕,我同你開玩笑呢。」
如果目光能化成刀,喬毓八成會被砍成薯片。
二娘怨憤的剜了她一眼,鐵青著臉,再沒有開口說話,進了大慈恩寺,也只同聚在四娘一處,不知是在說些什麼,連凈衍大德的事情,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喬毓也不在意,為葛老太爺還願之後,便打算同其餘人一道回府,不想四娘竟到近前去,溫聲提議道:「我聽說,六娘是被大慈恩寺下的一戶農家救起,今日既然到了,何妨前去一敘?」
喬毓不甚在意的笑了:「一個農婦罷了,有什麼好見的?」
四娘美目微閃,看她一看,掩口笑了:「畢竟是你的救命恩人,既然路過,還是去看看吧。」
喬毓無可無不可道:「好吧。」
……
舊地重遊,喬毓心中其實有些感慨。
新武侯府雖然富貴,但相較而言,還是這座破敗的舊屋舍,更叫她覺得親切。
王氏母女已經離去,柴門處已經落了灰,新武侯世子打發人去問,卻知是那母女倆救起一位貴女,發了筆橫財,早就搬走了,還有人遠遠的看,低聲猜度這些衣衫華貴的男女,是否便出自那家高門。
不遠處有座糞池,空氣中飄揚著難聞的氣息,二娘拿帕子掩住口鼻,瞥喬毓一眼,含譏帶諷道:「雞窩裡飛出只金鳳凰,倒是她們的福氣。怕只怕飛出來的是只野雞,空歡喜一場。」
喬毓道:「二姐姐,你褲子幹了?」
二娘面色頓變:「你!」
喬毓懶得再看,往茅屋另一側的小徑走了幾步,失落之餘,又有些安心。
王氏處置的很好,滿村落的人都知道她們救了高門貴女,搬進了長安城,即便來日自己離開新武侯府,他們也沒必要再來找王氏母女封口了。
長安乃是大唐帝都,天子腳下,新武侯府不至於為了兩個無關緊要的村婦殺人,平白招惹是非。
她暗自思量的時候,其餘幾位女郎也四下去瞧,見慣了都城繁華,偶爾瞥一眼鄉野風情,倒也有些意趣。
喬毓有些出神,冷不丁後邊兒伸出一雙手,猛地用力,將她往前一推,作勢便要跌進不遠處的糞坑裡。
喬毓被這變故驚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向前兩步,騰空而起,一腳點在牆上,借力退回,另一條腿順勢橫掃,看也不看,便將身後人踹進去了。
「撲騰」一聲悶響,惡臭瞬間襲來,旋即便是一聲驚叫。
喬毓半點兒都不覺得同情,回身一瞧,倒有些詫異。
掉進去的不是二娘,而是慣來溫諾的三娘。
她怔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也不管糞坑裡撲騰的三娘與前去拉她的僕從,慢悠悠到二娘面前去,笑吟吟的喚了聲:「二姐姐?」
二娘見事情有變,面色便有些難看,卻還是強撐著,冷笑道:「你竟敢推自己親姐姐下去,簡直是瘋了,即便是老太爺,也不會饒恕……」
「噓,」喬毓手指點在她唇上,待她停住,又指了指那糞坑,善解人意道:「你自己下去呢,還是我送你一程?」
三娘在裡邊兒撲騰,帶起一陣令人作嘔的惡臭,二娘只是聞到,都覺得噁心,心下膽怯,卻冷臉道:「六娘,你真是瘋了嗎?」
喬毓一腳將她踢下去:「走你——」
又是一陣叫人腦仁兒發酸的尖叫聲。
四娘與五娘在側,瞧見這變故,臉都嚇得白了,手指哆嗦著指向喬毓,好半晌沒說出話來。
喬毓渾不在意,弔兒郎當的近前去,向四娘道:「四姐姐,我壞不壞?」
四娘目光畏懼,顫聲道:「你,你……」
「壞吧?」喬毓笑嘻嘻道:「你不敢說,那我就自己說啦。」
四娘面頰抽動幾下,瞥一眼狼狽不堪的二娘與三娘,更不敢開口了。
「我呢,就是想告訴四姐姐一個道理,」喬毓兩手叉腰,渾身上下都寫著囂張跋扈,為所欲為:「那就是——壞人怎麼可能過得慘呢哈哈哈哈哈。」
一句話說完,不等四娘回應,她抬手一記耳光,將人打翻在地,神情惋惜的笑道:「四姐姐,恕我失禮,你這個智商,只適合做個好人。」
畢竟是歷經幾朝的人,葛老太爺勉強叫自己平靜下來,隱忍著怒火,慈眉善目道:「六娘,這是怎麼回事?快別胡鬧了。」
那聲音輕不可聞,但也足夠叫喬毓聽見了。
她走到葛老太爺面前去,歪著頭打量一會兒,忽然抬起一腳,踹在了椅子上,力度之大,竟生生折斷了紫檀木椅的一條腿兒。
葛老太爺年邁體弱,遠不如那張木椅結實,如何禁得住這一下,身體一歪,當即便從那象徵著葛家最高地位的椅子上摔落下去,狼狽不堪的跌到了地上。
「別叫得那麼客氣,我可不是你們家六娘。」
喬毓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淡淡道:「老太爺,話說的那麼彎彎繞,也怪沒意思的。你不是不想害我,只是還沒來得及罷了。今日咱們到了這個地步,不是一句誰好誰壞便能說清的,只是你棋差一招,技不如人,輸了而已。」
今日乃是家宴,新武侯府三世同堂,葛老太爺當著諸多小輩兒的面被人打落在地,身體上的痛苦還在其次,臉面上卻有些挨不住。
他早知喬毓心思詭譎,不能以常理視之,卻以為自己能夠壓制的住,不想今日竟反噬自身,心下又怒又悔。
怒的是不能即刻將她抽筋扒皮,泄心頭之恨;
悔的卻是當日自己做主,將這魔頭帶進新武侯府,今日一個不小心,興許便要被滅門。
只是現在並非發泄怒火,懺悔自身的時候,不妨先將她穩住,等藥效過去,再行擒拿,屆時是殺是剮,還不都由自己做主?
只轉瞬功夫,葛老太爺面色便是幾變,最終幻化為長輩的慈愛與無奈。
「六娘,你這又是何苦?」
他嘆一口氣,動之以情道:「你入府之後,諸多胡鬧,我何曾苛責過?我對你的確有利用之心,但我何曾真的害過你?你這樣古靈精怪,惹人喜愛,我是真心將你當成孫女疼愛的……」
葛老太爺說這話的時候,內室中最惶恐的便是新武侯夫人與新武侯世子了。
畢竟闔府之中,他們才是真正想過要害喬毓,並且付諸行動的人。
「六娘,老太爺這話說的在理,」新武侯世子以為喬毓不知自己也摻和了那晚的事,自恃略有交情,勉強扯出個笑來,勸慰道:「他老人家真心視你為孫女,我何嘗不是視你為親妹?你行事之前,總要三思,顧及到彼此體面……」
「體面你媽個頭!」
喬毓冷笑一聲,掄起地上那根椅子腿兒,徑直砸到了新武侯世子腿上。
一道叫人牙根發酸的悶響聲響起,新武侯世子猛地失了聲音,面色慘白,嘴唇亂顫,瞳孔都有些放散了。
「哥哥,我忍你很久了,你當你背地裡做的那些事,我全不知情嗎?」
喬毓一腳踩在他斷骨處,垂眼道:「做錯了就要認,被人打要站好,再嘰嘰歪歪說些有的沒的,就惹人笑話了。」
眾人被這變故嚇了一跳,二娘等女眷更是嚇得低低啜泣起來。
兒子的痛呼聲入耳,新武侯夫人自是驚痛交加,目眥盡裂,恨不能生食其肉,聲音嘶啞道:「小賤人,你,你竟敢……」
喬毓又是一聲笑,到新武侯夫人身邊去,同樣敲斷了她一條腿。
「阿娘,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免開尊口!」
母子二人癱軟在地,額頭上掛著豆大的汗珠,痛楚到了極致,想要哀嚎出聲,嗓音卻是低啞無力的。
「呀,」喬毓吹了聲口哨,讚歎道:「老太爺,你們家的椅子腿兒真結實,我看,再打斷幾條腿也沒問題。」
葛老太爺面如土色,說不出是氣怒還是驚懼,半晌,方才道:「有話好好說,你又何必……」
「有些話是沒法兒好好說的,」喬毓打斷了他,目光一轉,神情惡劣道:「老太爺,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將事情做得這麼絕嗎?」
葛老太爺眉頭一跳:「為什麼?」
「因為有人要殺我。」
「我不反擊,就要死,我若反擊,傷了你兒孫性命,你便要殺我。」
喬毓神情染上一抹哀傷,無辜道:「他們為何這樣心狠手辣,連我這般的弱女子都容不下。」
新武侯夫人與新武侯世子:「……」
眾人:「……」
葛老太爺將即將脫口而出的那句「MMP」咽下去,慈眉善目道:「老大媳婦糊塗,大郎也是,你既受了委屈,為何不向我說明?我必然會為你主持公道。」
喬毓笑了笑,不置可否:「老太爺,我有幾句話想問你。」
葛老太爺心頭一跳,有些不安的道:「什麼?」
喬毓開門見山道:「我是不是很像明德皇后?」
葛老太爺眼底閃過一抹驚色,正在遲疑於要不要明言,卻見喬毓站起身,往東側的架子處去,取下了新武侯世子放置在上邊兒的鄣刀。
她將刀鞘推開,就近在在二娘頭上拔了幾根兒頭髮,略微一吹,便斷成兩截。
喬毓滿意的笑了:「好刀!」
葛老太爺瞧見那柄明晃晃的鄣刀,心下便有些打顫,舌頭也有些不聽使喚了。
喬毓左手提刀,右手拎棍,重新走過去,用刀面拍了拍他面頰,笑吟吟道:「老太爺,接下來我問的話,你可以選擇不說,又或者是胡編亂造來糊弄我……」
「不過,」她笑的更開心了:「我一刀砍下去,你可能會死哦。」
葛老太爺:「……」
「是,」他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道:「你生的很像明德皇后,若非年歲不對,我幾乎以為你便是明德皇后本人了。」
「哦,我就說嘛,」喬毓瞭然,又道:「你可知我身世嗎?」
葛老太爺到了這個地步,只想著趕緊將人打發走,眼眸閉合,道:「不知道。」
喬毓抬手一棍,打在了新武侯世子完好無損的那條腿上。
又是一聲叫人腦仁兒發澀的悶響。
新武侯世子何曾吃過這等苦頭,身體抽搐幾下,悶聲痛呼后,竟昏死過去。
「老太爺,我最後忍你一次,」喬毓淡淡道:「你再有所隱瞞,我就剁了你的腦袋,反正你這麼大年紀,應該也活的差不多了,是不是?」
葛老太爺面色鐵青,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他想發揮自己大家長的威嚴呵斥喬毓,想鼓起最後的勇氣叫罵幾句,然而到最後,還是忍下去了。
人越是年邁,就越怕死。
他也怕,怕極了。
「我的確不知你身世,不過,卻有些猜度。」
葛老太爺咽了口唾沫,氣息略微有些急促,道:「你手掌有薄繭,不像是大戶里嬌生慣養長大的,字也寫得不好,性情粗俗……不,豪邁,也不像是高門貴女。」
他頓了頓,說出了自己的結論:「我覺得,你可能是被別家專門教養,用來做明德皇后替身的,只是不知何處出了疏漏,叫你逃了出來,又沒了記憶……」
喬毓靜靜聽他說完,眉頭微微蹙了起來,想了想,又問道:「我到新武侯府這些時日,你可曾再去探查過我身份?」
「事關重大,我如何會不叫人查?」
葛老太爺苦笑道:「只是我令人訪遍京師,也不知你是誰家女,便更堅定了早先的念頭。」
明德皇后的……替身嗎?
喬毓面色微冷,卻不言語,半晌,方才轉向不遠處的葛九娘:「你第一次見我時,雖然掩飾的很好,但還是透出了幾分驚訝,我真的……很像明德皇后嗎?」
葛九娘雖也是宮裡出來的女官,但真不曾見過這等大場面,唯恐喬毓邪性發作,衝過來給她一刀。
好在她地位不高,位置也偏,一時半刻也沒人注意,哪知冷不丁的,那魔頭就到了近前。
該說的話,葛老太爺都說了,葛九娘再隱瞞,也沒有必要,她的嗓音有些發澀,低聲道:「真的很像。」
喬毓聽得一頓,略經思忖,忽然道:「明德皇后她,她有沒有幼妹呢?」
葛九娘目光複雜的看她一眼,道:「喬家的男人是不納妾的,喬老夫人有二子二女,即常山王妃、衛國公、昌武郡公與明德皇后,其中以明德皇后最為年幼,此外,便沒有別的女兒了。」
喬毓醒來之後,便只記得那個夢,外加一個名字。
她姓喬,明德皇后也姓喬,又生得如此相像,她總覺得二人之間應該有些關聯才對。
只是聽葛九娘說完,她心中卻有些遲疑,躊躇一會兒,又道:「有沒有可能,我是喬家養在外邊兒的女兒?」
「老太爺曾經吩咐人注意喬家近來的動靜,並不曾發現他們四處尋人,」葛九娘小心翼翼道:「再則,喬家門風甚好,明德皇后又以賢淑端莊著稱,而六娘你……」
喬毓眉梢微蹙,疑惑道:「難道我不溫柔賢淑嗎?」
「……」葛九娘看了眼她手裡的大刀,默默合上了眼:「六娘是我見過,最溫婉姝麗的女郎。」
喬毓滿意頷首,目光在或躺或伏、瑟瑟發抖的葛家人身上掃過,卻又躊躇起來:「該怎麼處置你們呢……」
新武侯夫人看著她手裡的大刀,氣都有點兒喘不上來:「你,你這就走吧,我不會報官的,此事鬧大,對新武侯府也沒有好處。」
「哦,」喬毓笑道:「然後你們再暗地裡派人追殺我嗎?」
新武侯夫人面色一僵,詞窮了。
「阿娘,」喬毓拿刀面拍了拍她面頰,見她身體打顫,眼眶因驚懼而含淚,笑的更開懷了:「我只是變態,又不傻。」
一時間,連女眷們的啜泣聲,都更大了些。
喬毓臉上還帶著些微猶疑,似乎拿不定主意該如何處置葛家人,心裡卻早就有了打算。
該問的都問了,想知道的也知道的七七八八,那就沒必要再磨蹭下去了。
她歸刀入鞘,神情冷然,到昏死的新武侯世子面前去,一腳踹在他胯/下,見他吃力不住,連滾了幾圈兒方才停下,這才滿意的頷首。
其餘人見她忽然動手,自是驚駭交加,新武侯夫人見兒子癱軟在地,生死不知,哭的幾乎要抽搐過去,掙扎著往那兒爬,想去探視一二。
喬毓目光在眾人面上掃了一圈兒,直看得人打冷戰,方才微笑道:「諸位,告辭了。」說完,也不糾纏,推門離去。
葛老太爺身體僵硬的躺在地上,心中恨極,牙根咬的咯咯作響,幾欲吐血:「誰,到底是誰,把這個東西弄回來的……」
內院的護衛聚在一起吃酒,現下已然昏睡,喬毓如入無人之境,自花壇后的冬青里取了事先藏好的包裹,又去馬廄牽了匹馬,施施然出門去了。
外院護衛不知內院變故,殷勤笑道:「六娘是要出門去嗎?」
喬毓神采飛揚的「嗯」了一聲,打馬離去。
……
喬老夫人的病癒發嚴重了,連頭腦都有些不清楚了。
今日晌午,皇太子登門探望,留下用了午膳,喬老夫人最開始還好好的,約莫過了一刻鐘,卻忽然站起身來,作勢要往外走。
衛國公離得近,忙起身攔住她,躬身道:「阿娘,你怎麼了?可是哪裡覺得不舒服?」
皇太子握住她枯瘦卻溫暖的手,關切的詢問道:「外祖母?」
「你母親回來了,」喬老夫人猛地抓住他手臂,笑容慈愛道:「我要去接她。」
衛國公心裡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勉強忍回去,勸道:「您累了,兒子扶您去歇一歇,好不好?」
「不,我不去,」喬老夫人撥開他的手,作色道:「你為什麼要攔著我?我要去接二娘!」
衛國公還待再勸,皇太子輕輕抬手,止住了他。
「我陪您去等吧,」他為喬老夫人裹上披風,攙扶著她往外走,溫聲詢問道:「去府門前等?」
「對,」喬老夫人想了想,道:「去府門前等。」
皇太子輕輕應了一聲,便與她一道往衛國公府門前去,早有人備了春凳,皇太子扶著她落座,當真等了起來。
午後的日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喬老夫人畢竟上了年紀,最開始還能堅持住,到最後,卻等不下去了,倚在外孫肩頭,靜靜的睡著了。
皇太子側過臉去,便能瞧見她花白的頭髮,心中酸澀上涌,倏然落下淚來。
衛國公站在不遠處,見狀同樣心生痛意,近前去拍了拍他的肩,勉強笑道:「快起風了,送老夫人回去吧。」
……
新武侯府的人可以打,可以傷,但不能殺,這是喬毓早就想好了的。
歸根結底,整個侯府裡邊兒,跟她有生死大仇的,也就是新武侯夫人與新武侯世子罷了,且還都是未遂,所以她打斷了他們的腿,又踢碎了新武侯世子的蛋,叫他再也不能禍害女人。
至於二娘、三娘等女眷,不過是小女兒之間的口舌妒忌,沒必要上升到死活這地步去。
官府緝拿兇犯,必然要知曉相貌,甚至於會刨根問底,通曉原委。
喬毓固然不喜新武侯府因為自己與明德皇後生的相像,而刻意利用,但也不得不承認,在這時候,她這張臉便是最好的護身符。
新武侯府不敢報官。
否則,怎麼對京兆尹解釋?
一個與明德皇后極其相似的匪徒殺入新武侯府,打傷一干人等之後,公然逃竄?
呵呵,除非他們覺得脖子太過牢靠,想找個人幫著鬆動一下。
既然新武侯府沒法兒借用京兆尹的力量來搜尋她,那自己要面對的威脅,便很小了。
頂破天也就是新武侯府中人的追殺與探查,不足為慮。
喬毓今日未曾著襦裙,而是胡服加身,便是為了騎馬出行方便,出了新武侯府所在的永興坊,她坐在馬上,遠遠便望見崇仁坊的坊門,不知怎麼,竟情不自禁的停住了。
在新武侯府的時候,喬毓曾經打聽過,衛國公府便坐落於崇仁坊。
要不要去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