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墜下神壇
本章會在一天半后恢復正常, 給寶貝們帶來不便請諒解啊。 陸啟可不是傻子, 楊準的話疑點太多,很難讓他相信。他皺眉道:「你且詳細說來。」
楊准道:「小人會做如此猜測, 是因為無意中聽白指揮使提及, 今天上午他曾與王大人、謝侯爺發生不快,結果王大人從白府上出來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實在讓人不能不多心。」
陸啟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說道:「這些都只是你的推測,毫無憑據, 就敢隨便指證上級嗎?」
楊准道:「小人有證據。」
他從懷裡拿出來一個荷包, 恭恭敬敬雙手呈上:「小人負責審問王大人的小廝,據他所言, 這個荷包是在王大人下轎的時候從他身上掉出來的。小廝撿起來之後, 見王大人正在和謝侯爺說話, 不敢打擾, 就先收了起來,沒想到接下來王大人便出事了。這荷包正是白指揮使的東西,他前一陣子曾經佩過,相信澤安衛的其他人也認得。」
白亦陵並不認識楊准手裡的荷包——他向來不喜歡在身上掛這麼多雞零狗碎的東西, 太妨礙行動。
但剛要開口否認,白亦陵便發現,在楊准這樣說過之後, 不但同在大廳裡面的常彥博沒有反駁, 就連陸啟都淡淡瞥了他一眼。
這說明他們兩個應該也見過自己帶這個荷包, 得了,又是韓憲搞的鬼沒跑。
陸啟身邊的親隨把荷包打開,發現裡面是一塊毫無花哨的白色絹布,在上面用血寫了一個「情」字。
他的瞳孔又是微微一縮。
劉勃實在忍不住自己的幸災樂禍,向常彥博說道:「敢問常領衛,這個荷包真的是白指揮使的東西嗎?」
他又添了幾句:「都說我姐夫是撞了厲鬼才會變成這樣,我本來就在奇怪,姐夫一生為官清廉,一身正氣,又怎麼可能沾惹邪祟之物呢?這東西古里古怪的,不會是用來詛咒的吧?」
常彥博的確在白亦陵身上見過,而且也不止他一個人見過,就算想幫著隱瞞也沒有辦法。
他向陸啟說道:「王爺,雖然荷包的確跟白指揮使佩戴過的一個很像,但案發當時,臣也見到了那個小廝,卻不曾聽他說過什麼。」
楊准道:「因為我認出那個荷包之後,叮囑他不要提起了。」
常彥博怒目而視:「你——」
倒不是他執意包庇白亦陵,而是大家同在北巡檢司,朝夕相處,情同兄弟,誰都清楚白亦陵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退一萬步講,他自己本來就是當做死士培養起來的,就算真的想殺一個人,又哪裡用得著這樣的方法?
楊准發現問題之後私自瞞下,此刻又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口咬定兇手就是白亦陵,這一手玩的實在太陰。
白亦陵在旁邊嘆了口氣。
他這嘆氣的聲音實在有點大,不像是抒發憂愁,反倒刻意的有點像是在玩笑了。
陸啟道:「白指揮使,你有什麼話要說?」
白亦陵道:「王爺,王大人不是臣殺的。臣雖然不知道真兇是誰,卻已經明白了王大人身上究竟為什麼會突然著火。」
楊准猛地抬起頭,正好對上了白亦陵瞥過來的一眼,他一怔,心頭忽然有些發涼。
這案子如此詭異,又是剛剛發生,怎麼可能有人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找到端倪呢?
可他畢竟是白亦陵……
他已經有些慌神了,卻不能衝上去把白亦陵的嘴捂上,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說話。
劉勃坐的離王大人的屍體很遠,皺眉說道:「恕我直言,就算是知道了我姐夫身上為何突然著火,也未必就能證明這事與白指揮使無關。」
白亦陵目光向他身後一掃,眼見時機已到,便笑著說:「可以的。劉公子,你回一下頭。」
劉勃疑惑道:「回頭幹什麼?」
他一邊說一邊轉頭去看,眼角餘光赫然瞥見一小簇不祥的火光驟然亮起!
婢女們驚叫起來。
火,又是火!
周圍沒有可燃物,火花只是稍稍一爆,很快便熄滅了,距離劉勃更是還有一段距離,但王暢剛剛被大火燒死,屍體還在眼前擺著,人人都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劉勃嚇得蹦了起來,退後了好幾步。
白亦陵笑了一聲:「劉公子不必驚慌,這火可不是沖著你去的。」
他走到剛才火焰燃燒的地方,看著地面上的痕迹說道:「剛才你和王爺還沒過來的時候,我把王大人衣服上的一粒扣子放在了這個火盆旁邊,沒想到會嚇著你,真是太抱歉了。」
王夫人不喜歡炭,這是屋子裡最遠角落處的唯一一個火盆,要不是劉勃因為想躲離王尚書的屍體遠一點,也不會站到那裡去。
劉勃驚魂未定,一肚子話想罵白亦陵,就是哆嗦著說不出來。白亦陵示意仵作將剛才扣子燃燒過後的殘渣收集到了一個托盤裡,又讓常彥博從外面拿進來了另外一個托盤,一件披風,呈到陸啟面前。
陸啟目光一掃,已經看出端底:「剛才起火的東西,就是這披風上的扣子?」
他微微一頓,又道:「你的意思是,王大人的死因也在於身上的衣扣。」
白亦陵道:「是。」
他拿起王尚書的披風,向陸啟展示,這披風的式樣是上寬下窄,胸前縫著扣子,可以繫上。
白亦陵道:「方才王尚書的小廝說過一句話,他說『王大人身上的火是從他胸口處冒出來的』,所以臣特意檢查了一下屍體的胸口處,發現那裡原本應該縫有扣子的地方已經化成了灰燼,屍體胸口對應的地方,皮肉被燒傷的程度明顯要重於他處。」
他說到這裡,眾人都下意識地看了那屍體一眼,又都以最快的速度移開了目光。
他們實在無法想象,白亦陵這樣一個秀美清逸的翩翩公子,究竟是如何仔仔細細檢查這樣一具恐怖的屍體的。
白亦陵根本不當一回事,對於他來說,一動不動的死人最起碼要比會殺人的活人可愛的多。
他道:「王大人的這件披風,是我在檢查他轎子的時候發現的,跟他身上所穿衣服的花紋、用料全部相同,應該是本來是同一身,臣推測可能中午陽光充足,並不算太冷,王大人就脫下來放在轎子里沒穿。而他披風上這些完好無損的扣子中,便藏有玄機!」
白亦陵一邊說一邊拿起一顆扣子和旁邊的一柄小銀刀,他用刀將那枚扣子外層的布料劃開,裡面的粉末頓時灑了出來。
陸啟知道這肯定不是白亦陵劃開的第一顆扣子了:「這裡麵包的是什麼?」
白亦陵道:「什麼都有。可以認出的有銅粉、碳粉、魚骨末,剩下的尚待仔細分辨,但還有一點讓臣在意——王府上目前所見的主子和下人,身上衣服均使用銅扣,唯有王大人這件衣服的扣子是絲綢製成的,十分少見。」
銅末無法燃燒,火熄滅之後就沾在了王尚書的身上,炭末在生活中常見,同樣容易分辨。
白亦陵從韓憲的記憶中得知,魚骨中有一種叫做「磷」的物質,極易燃燒,在現代也發生過有漁民將貝殼放在口袋裡而身體起火的事情。
只不過那是意外,現在遇到的情況卻顯然是人為。
他頭腦聰明,被韓憲壓制的那段時間裡,做不了別的事情,就翻看他記憶中的現代知識,現在雖然不能具體向在場的人解釋,不過剛剛扣子起火的事情也已經足可以證明這一點了。
白亦陵說道:「王大人和謝侯爺是站在一間鐵鋪外面說話的,旁邊便是火燒正旺的爐子,那麼……會不會也是由於爐火高溫引燃了王大人身上的扣子,這幾天天氣乾燥,他的衣料偏偏又是極容易燃燒的絲綢,才會讓人連救的時間都沒有呢?」
這一連串的推斷環環相扣,驚奇莫測,偏偏又與證據、案情完全吻合,白亦陵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大廳中掃過,最起碼所有的人在表面上都是一副很驚奇的樣子。
陸啟抓住重點:「也就是說,這樁案子的關鍵點在於衣服。」
白亦陵道:「是。」
他踱了兩步,走到楊准身邊,冷不防將手放在他的肩上,楊准還跪著,身體一顫。
白亦陵微笑道:「誠如這位指證臣的楊從事所言,在王大人出事之前,臣曾經見過他,這衣服已經沒有穿在他的身上,這一點謝侯應可證明。因此臣實屬無辜,請王爺明鑒。」
他說的話很有道理,不過王暢的死法也太古怪了一些,究竟是什麼人恨極了他,竟然要讓他死的這樣慘?
陸啟看著白亦陵暗自估量,卻不禁被他帶跑了注意力。
他突然覺得,白亦陵此時的笑容很漂亮,自信從容,這使得他原本就異常秀美的眉眼也因為這笑而顯得愈發光華奪目,比起前一陣那副憔悴軟弱的樣子要討人喜歡許多。
陸啟不由道:「白指揮使的解釋確實合情合理。」
就在這時,系統提示音再一次冒了出來。
【恭喜宿主,「令人刮目相看」成就達成。系統禮包「你有沒有愛上我」達成開啟條件,即將投入使用。】
白亦陵:「???」
什麼玩意?
「你有沒有愛上我」——這個禮包的名字實在……獨特,白亦陵想了一下,記起那好像是他達成「改變王謝聯姻」成就之後,系統贈送的。
所以說到底是幹什麼用的?不要隨便打開啊!
白亦陵剛剛要和系統說話,另一邊的陸啟已經開口道:「白指揮使的解釋合情合理,但本王仍剩下一個疑問——你的荷包會落在王大人手裡,這件事你要如何解釋?」
白亦陵順著他的目光,看了地上跪著的楊准一眼,與此同時,楊准也正好抬頭看他。
四目相對,楊准渾身一顫,目光中閃爍出異樣的光芒!
白亦陵覺得似乎要發生什麼:「……」
楊准素來知道白亦陵容貌出眾,但與之相對的,還是他雷厲風行的手段與行事風格,他對於這個上級敬畏還來不及,更沒有心情去欣賞一個強硬男人的臉蛋。
但此時此刻,他忽然覺得對方的眼神是如此蠱惑,他的聲音是如此溫柔,那俊美絕倫的外表,讓楊准在迷戀的同時,升起了一股難言的痛苦和悔恨。
——他怎麼可以誣陷這樣一個完美、善良、純潔美好的人兒呢!
「王爺!指揮使!小人有罪,小人知錯!」
他的語氣不重,王夫人卻覺得彷彿挨了個耳光一樣,訕訕說道:「芳草的這些話,也根本就不能證明她沒有殺人……」
白亦陵道:「但她確實沒殺。」
此言一出,芳草和王夫人同時抬頭,兩人面上的神情一喜一怒,對比分明,詫異之情卻是一分無兩。
王夫人道:「怎麼可能,那衣服——」
她的目光在地上梭巡,剛才白亦陵向芳草問話的時候,就把之前王暢剩的那件斗篷和零碎布料扔在了芳草面前,此時王夫人一低頭就撿了起來,說道:「衣服上的布料和她家搜出來的布頭分明是一樣的!」
白亦陵道:「布料一樣,但針腳不對。」
看個衣服還要注意針腳,王夫人確實沒有想到。剪剩下的布頭上有的綉著花樣,她連忙對比了一下,發現果然是一個針腳綿密,反勾而成,一個針腳稀疏,式樣疏朗。
這就說明芳草確實用相同的布料做過衣服,但是衣服被他人掉包。掉包的人是誰雖尚待調查,最起碼芳草的嫌疑已經不存在了。
【機智斷案,慧眼識人,改變芳草原命運,獲:養生熱敷包一個。】
【積分:+50】
白亦陵聽見加分的聲音,忍不住回頭看了陸嶼一眼,不知道他這個積分是怎麼給出來的,結果正好見到蹲坐在桌上的小狐狸正在專註里看著自己。
白亦陵覺得自己可能樂糊塗了,因為他居然彷彿在狐狸的黑色眼睛中,看出了某種屬於人類的情緒。
他移開目光,王家兩母女氣勢洶洶而來,此時連招呼都沒打一個,灰溜溜地走了。
白亦陵看了在地上跪著的芳草一眼,說道:「現在證明了你是清白的,你也可以走了。」
芳草給白亦陵磕了一個頭,低聲道:「謝大人為奴家洗刷冤屈,奴家方才言語不當,給大人您謝罪了。」
白亦陵心道我還要謝謝你,要不然恐怕也帶不出剛才王海雲那一番話來。
想到這裡,芳草卻又安慰他道:「不過反正那郭偉河死都死了,他根本及不上大人萬一,您也不必跟那種人置氣。」
白亦陵一怔:「你說郭偉河死了?怎麼死的?」
芳草想了想:「好像是……失足落水。」
白亦陵皺眉道:「這麼巧?」
芳草連忙道:「奴家不敢欺騙大人。就在王大人出事之前的幾天,他還提起這事,說是什麼郭大公子出事之後,郭家只能重新由郭老爺主持……啊,就是他被燒死的當天,本來還約見了郭老爺談生意呢!」
芳草離開之後,白亦陵立刻吩咐閆洋:「闊達,你帶著人去王家外面盯著點,輪流休息,不要大意了。」
閆洋道:「六哥懷疑王家那對母女?」
白亦陵道:「只是覺得有嫌疑罷了,但證據尚且不足,隨時盯著。阿宏,去查一查郭明偉這個人和郭家。對了,還有楊准,繼續審。」
眾人紛紛答應下來。
白亦陵這一天過得忙忙碌碌,根本沒有功夫去想其他的事情,直到晚上回了府閑下來,他才記起白天系統好像發放了一個什麼「熱敷包」。
白亦陵:「系統,能否解答一下,養生熱敷包是幹什麼用的?」
系統很快給出了答案:
【養生熱敷包,專門緩解由於先天不足或後天中毒所引起的寒疾,有舒筋活血,強身健體的奇效。
治療過程中,如出現身體疼痛,感覺喪失等癥狀,均為正常現象,請問宿主是否需要現在開始治療?】
白亦陵的寒疾是從小留下的病根,很多年了都沒治好,系統重裝系統的時候,生命時長都差點清零了,病倒是原封不動給保存了下來。
他幾年前嚴重的時候,就連冬天出門都要捧著手爐,非常的不爺們,現在隨著內力的精進已經改善了很多。但如果真的有辦法醫治,那當然是再好不過。
白亦陵的性格一向都挺硬氣,聽系統說的輕描淡寫,也沒把「身體疼痛、感覺喪失」這八個字當成一回事,說道:「那開始吧,有勞。」
他這回卻真是想的有些簡單了。
話音剛落,一陣針扎般的疼痛就猛然襲上每一處經脈,白亦陵眼前陡然一黑,五臟六腑都好像翻了個個,耳畔一陣轟鳴過後,竟是連聲音都聽不見了。
果然是身體疼痛,感覺喪失,系統倒是真沒一個字不準的。
這一瞬間他連冷汗都下來了,咬著牙沒出聲,把這陣疼硬扛了下來,手指卻是一緊,按得手下桌面咯吱一聲響。
眼下已經快到了就寢時間,陸嶼本來正在床上懶洋洋趴著,聽到動靜向那邊看了一眼,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渾身的毛都炸開了。
他不是不能變成人,而是化成狐狸的模樣對傷勢更有好處,也容易修鍊。
但現在看見白亦陵突然成了這樣,他幾乎來不及細想什麼,小狐狸從桌上一躍而下,轉身之際,已經變成了一個身穿暗紅色錦衣的青年,正是陸嶼的本來模樣。
他衝上去,一把將白亦陵攬入懷中。
忘記了強行化成人形帶來的不適,也忘記了需要隱藏的身份,陸嶼急急搭上他的脈:「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這話說出來之後,連他自己都是一怔,但接下來就被白亦陵的情況吸引了注意力。
脈象紊亂,隱約感到寒氣與熱氣相互衝撞,對方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他的問話,什麼都沒有回答。
陸嶼眉頭深皺,這時,咽喉處卻忽然一涼,低頭看時,白亦陵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一柄巴掌長的匕首,明晃晃地架上他的脖頸。
他心裡也跟著一涼,第一個反應是——他又要殺我。
但這個念頭一閃,陸嶼就隨之意識到了自己的多心,白亦陵的手穩穩架著,卻沒有下一步的舉動,這應該是他久經訓練之後的本能反應。
無論他怎樣的身體狀態,處於怎樣的境地,都必須要保持冷靜沉穩,伺機反戈,不能輕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