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算卦
隔壁跟著四皇子一塊玩的,都是一些世家子弟, 原本氣勢洶洶前來問罪, 結果都被這一聲「四哥」給震住了。
後面進門的人也有不少認識陸嶼,當看到那張笑吟吟的俊美面孔時, 發現遇到了一個惹不起的煞星,心裡紛紛暗叫倒霉, 盡量縮在一邊,讓兩位皇子自去交流。
陸協這才反應過來, 他身上很疼,想發脾氣卻又發不出來,心裡極為懊惱,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是五弟啊。這怎麼來酒樓里不用膳,還踹起牆來了, 你吃飽了撐的?」
陸嶼笑道:「沒吃飽。我這邊還沒上菜,就聽見隔壁熱鬧, 想看看誰那麼威風,又玩的什麼, 竟讓各位如此興奮。沒想到竟是四哥, 看你們這麼有興緻, 帶我一個呀?」
這位殿下雖然剛到京都沒多久,但是他有多不好惹, 已經無人不知。他向來橫的要命不說, 上頭還有親爹皇帝罩著, 單看這一腳將四皇子踹出來的脾氣, 整個大晉便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得出來。
眼看兩人話裡帶火,局面僵住,眾人面面相覷,一名身穿深藍色錦袍的俊俏公子看這狀況不對,連忙上前賠笑打圓場道:「淮王殿下,剛剛是我們喝多了酒,一時忘形,還請您諒解……」
他一開口,陸嶼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冷聲道:「沒你的事,滾一邊去!」
白亦陵在外面看到這一幕,眉峰微挑,只因為被呵斥的那個人,陸嶼自己或許不認識,他卻是清楚得很——那正是永定侯謝泰飛的第三子謝樊,也就是白亦陵的同胞弟弟。
永定侯是出了名的疼愛妻子,堂堂侯爺,連個侍妾都沒納,只娶了侯夫人傅敏一人,婚後三年無子,老侯爺逼著謝泰飛納妾,謝泰飛不肯。
於是夫妻兩人到處求醫問葯,終於在第四年生下了長子白亦陵,第五年又生了第二子謝璽、第三子謝樊這對雙胞胎兄弟,這才算徹底打消了家中長輩逼迫納妾的念頭,而白亦陵被送走,又是后話了。
此時,原本要被換婚跟王小姐成親的二弟謝璽不在京都,老三謝樊則一向喜歡跟在四皇子身後當狗腿子,白亦陵沒有上前認親的打算,斜了對方一眼。只見謝樊被陸嶼嚇得一抖,二話沒說,立刻滾遠了點。
謝樊再怎樣也是他的人,陸協皺了皺眉,臉上掛不住了,說道:「老五,你故意給我沒臉是不是?」
陸嶼一側的唇角略略提起,負手而立,下頦微揚,淡然說道:「四哥的面子我自然要給,只是容弟弟提醒一句,現在晉國與韃靼的戰事正緊著,父皇不願給姦細可趁之機,已經下旨胡人不得入京。違者,殺。」
最後一個「殺」字從他雙唇間吐出,那語氣明明也不算很重,卻聽得陸協與其他在場的勛貴們心中同時一冷。
皇上確實有這樣的旨意,但普通人也就罷了,胡人女子卻大多容貌美麗,擅長舞蹈,而且性情潑辣大膽,一直是不少達官貴人的愛寵。
看到其中的巨大利潤,即使官府禁止,還是有很多人販子將這些女人偽裝之後偷偷送到京都,供人玩樂。這種事只能地下進行,大家心照不宣,剛才只有那個被陸協抱著的女人摔在了陸嶼的包廂里,然後也很快就起身出去了,沒想到陸嶼的眼光這麼毒辣。
陸協臉上青白交加,最終定格成了一個熱情的笑容:「多謝五弟提醒,是為兄莽撞了。當然當然,下次絕對不會了!剛才是我們莽撞了,哎呀呀,真是抱歉。」
剛才誰也不知道這件包廂里的人是你,說話的確是過分了些,何必斤斤計較。
他直到這個時候才願意說句「抱歉」,而後親親熱熱地拍了拍陸嶼的肩膀,又道:「其實……五弟啊,你也有些誤會,女人如同小菜,只是這喝酒飲樂的點綴之物。這人都是從外面隨便撿幾個帶進來的,四哥也沒大注意哪個是胡姬哪個又是漢女。就像你養一群狗,難道還一一仔細辨別品種不成?」
陸嶼笑笑,不搭茬。
陸協跟他不和已久,被陸嶼抓住了小辮子,生怕對方揪著不放,又趕忙著轉移話題道:「女人還是其次,今天這裡好玩的在別處呢。我尋訪到一個小道士,會很多神奇本領,五弟,你也來看看。」
眼見著兩位皇子之間的氣氛有所緩和,周圍被陸嶼嚇到戰戰兢兢的勛貴子弟們也都在心中狠狠送了一口氣。謝樊忍下被陸嶼呵斥的不快,悄悄向包廂外面使了個眼色。
最近那出鬼火的案子在京都里各處傳的沸沸揚揚,白亦陵因為破案有功,受賞寶刀一柄,金銀若干,又得到了皇上的親口稱讚。
這件事,為即將上報文書定立世子的永定侯府增加了一些變數。長子白亦陵從小出府,但名字仍然寫在族譜上,次子謝璽去年進了軍中,目前不在京都,三子謝樊雖然沒有兩位兄長那樣出色,可是在家裡卻是最受寵的。
本來最有希望承爵的人當屬謝璽,但換親的事被抖摟出來之後,雖然不是謝璽自己的意思,也使他的名聲受到了影響,謝樊覺得,他也應該爭取一下,於是特意弄了一些胡姬來討好陸協,希望能得到四皇子的支持。
陸協本來也很高興,誰想到這個難纏的淮王殿下會突然冒出來壞人好事?謝樊沖外面的下人使個眼色,示意他們先將胡姬處理,以免給別人留下什麼把柄。
結果就在收回目光的時候,他無意中一瞟,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脫口道:「是你?你怎麼在這裡!」
陸協道:「嚷嚷什麼呢?」
眾人同時向他們的方向看過來,謝樊微微一頓,扯出一個笑,又說:「原來是,大哥啊。」
白亦陵沒搭理他,繞過謝樊走進包廂,含笑行禮道:「易王殿下,淮王殿下。」
陸協的眉頭本來皺著,見到他倒是笑了,上下打量白亦陵片刻,說道:「喲,白大人也在這呢,真是巧啊。一段日子不見,你這模樣倒是越來越俊了。」
陸嶼白了他一眼,似乎想開口,白亦陵卻已經說了句「殿下過獎了」,將這句有點輕薄了話帶了過去。
澤安衛直屬天子,品級不算太高,手中權力卻大,□□年間朝野動蕩,指揮使甚至握有直接斬殺朝廷官員的權力。
雖然當今皇上繼位之後著重收攏大權,澤安衛當中的成員越來越年輕,賞心悅目變成了選拔標準之一,權勢不復以往,但他們受到的待遇還是要比普通官員高上幾分,這些皇親國戚見了,大多數也都禮遇有加。
但陸協就不一樣了,他目中無人慣了,性格又暴躁莽撞,當初陸嶼剛剛會京都的時候就敢當著皇上的面說酸話,此時被擠兌后心情不好,自然想用別人撒撒氣。
他看了被白亦陵晾在旁邊的謝樊一眼,又沖白亦陵說道:「不過臉長得娘氣點也就算了,性格可得像個爺們。白指揮使,不是我說你,過去的事當忘則忘。謝樊是你親弟弟,也給本王當過伴讀,見了面橫眉冷對的,可就顯得你小氣了。」
白亦陵知道這個四殿下的脾氣,他母妃出身不低,陸協自己卻是個草包,不受皇上喜歡。也正因如此,他才愈發喜歡爭高論低,凡事都要教育教育別人,來顯示自己的不凡,說出這話來真不讓人意外。
他不急不惱,正要開口,陸嶼已在一旁說道:「四哥,捉耗子的貓是守本分,捉耗子的狗只會被人當成瘋狗。你身為一國親王,不去關心國家社稷,就安安穩穩享受榮華富貴,人家的家事用你操的哪門子心?」
陸協勃然變色,惱怒道:「陸嶼!」
面對他的怒火,陸嶼不以為意,摺扇一展,輕輕搖了兩下,道:「這大冬天的,怎麼這樣熱?一定是閑雜人等太多了。走了,咱們進去吧。」
他說完之後,若無其事地打頭進了另外一間完好的包廂,將氣呼呼的陸協晾在了那裡。
陸協跟陸嶼不和慣了,簡直被他拉走了所有的仇恨,早將剛才白亦陵的事情忘到了腦後。
謝樊一開始聽陸協指責白亦陵還心裡暗暗爽快,現在卻是希望兩位祖宗誰都別再說話,連忙打圓場道:「易王殿下剛才提到的張道長已經請過來了,兩位殿下不如坐下來欣賞吧。」
陸協一甩袖,氣呼呼地先進去坐下了。
白亦陵剛才雖然站在外面,但也聽見了陸協跟陸嶼說這裡有位神奇道長的事情,聽見謝樊提起,不由想起了剛才聶太師府的事情,遲疑片刻,也隨著眾人進去落座。
陸嶼跟他抱的是同樣想法,張道長進門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向著那人看了過去。
陸嶼上下一掃,已經確定,此人絕對不是聶家碰上的那個——無論是外貌年紀,都明顯不符。
面前的小道士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皮膚白皙,面容清秀,一身半新不舊的道袍洗的乾乾淨淨,神情中帶著股得到高人特有的淡漠。
他向著陸協和陸嶼行了禮,又向其他人躬了躬身。
陸協有心讓這個小道士為自己掙一點臉面回來,開口道:「五弟、白指揮使,今天算你們有眼福了。這位小道長名叫張鳴,是一位得道高人最得意的弟子。他的本事可大著呢,能使虛空生花,冤魂低語,更是一眼可知來世今生,命數輪迴,所說的話從無不準。來,讓他給你們展示一番。」
白亦陵但笑不語,陸嶼挑眉:「喲,那可是新鮮了,來吧,讓本王見識見識。」
謝樊叫來了幾個夥計,重新換了一個較大的包廂,兩位皇子坐了正中的主位,其他人在兩邊依次序坐下,白亦陵跟謝樊漠然對視了一眼,各自選了個離對方最遠的位置。
陸協道:「朱公子,剛才老五過來之前,本王記得抽中籤紙的人是你吧?」
總算要開始一點輕鬆有趣的話題了,朱御史的兒子連忙說道:「是了,臣抽中的,是一個『澀』字。」
陸協感興趣地說:「那你要問什麼?」
朱公子道:「這……」
他心中有點遲疑,易王這副模樣,分明是拿他們算命的事當成是一樁有意思的消遣,朱公子不想在眾人面前被道士細細剖析,但又不能不說,一時想不出要算什麼。
這時,張鳴道長轉過來,雙目直視著朱公子的臉,清秀的面容上沒有分毫多餘的表情。
朱公子只覺得對方的目光冰涼,像是在望著自己,眼中又沒有自己,一股說不出的觸動之感在他的心臟上輕輕地敲擊了一下,讓人覺得茫然若失。
正恍惚間,對方已經徐徐說道:「你最想算的是姻緣。」
朱公子大吃一驚,不由道:「你怎麼知道?」
陸協得意道:「本王早說過了,張道長什麼都能算出來。張道長,那你就算一算,朱公子這個姻緣中的『澀』字是何意思吧。」
朱公子張了張嘴,似乎想要阻止,但張鳴聽到陸協的話,已經開口:
「澀,可拆為水、刃、止三部分,天上落刃,明明應該止步,但有水在側,地面濕滑,想停也停不下來,可以說是無法見光,沒有前路啊。」
朱公子面色慘白,勉強道:「多謝道長,我知道了。你……你不用再說了。」
那可不行,只說這似是而非的幾句話,怎麼能體現出張道長的神機妙算呢?陸協道:「說下去說下去,朱公子,你又沒做虧心事,大家聽聽怎麼了?」
聽到陸協的話,陸嶼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不屑,但倒也沒有開口。
張鳴道:「多情易心傷,朱公子喜歡的,是已經訂了親的女人,於禮當斷則斷才是最好的結果。可惜,男不夠君子,女不守婦道,一直沒有斷了往來……」
他一副不屑說教的口吻,十分讓人難堪,朱公子也不是沒有脾氣,礙著易王的面子才沒有發火,但語氣已經十分生硬:「道長這話說的忒過了。我們兩個本來也是偶然相識,後來雖有來往,但一直守之以禮,就算我確實喜歡她,也是默默在心裡喜歡,從來沒有表露過,難道這也不行嗎?」
張鳴冷笑,毫不留情地說道:「澀,是為晦澀,已經暗示了你心中所愛三心二意,人品欠佳。訂了親的女人跟外男保持來往,難道還值得彰顯嗎?你敢說我算的卦沒有道理?」
別說朱公子本人,連白亦陵聽到這裡都不由暗自皺眉。這個張鳴或許真的有幾分本事,但他如此咄咄逼人,仗著有易王撐腰,當眾將別人的面子踩在腳下,來彰顯自己的神通,實在是太沒品了。
但這件事也讓白亦陵忽然想起,自己的系統好像也有一個算命功能,前幾天還給過他一本什麼「神算必備寶鑒」。
他突發奇想,張鳴算命算的這樣准,或許也有個系統什麼的東西呢。
【本系統獨一無二!那種顏值的人,怎麼可能擁有系統!】
突然激動響起的機械音把白亦陵嚇了一跳。
系統發泄了一句之後,又解釋道:【在本世界設定當中,不排斥鬼、神、玄學的存在,張鳴確實掌握一些占卜技能,不過跟本系統比起來差遠了!】
白亦陵不小心嘴欠,順口說了句:「是嗎?」
【叮!!!寫作定律:每一個得意洋洋的配角身後,總是站著一個等待打臉的主角。】
【系統隨機任務發布:開啟PK場景,讓張鳴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神算!
獎勵積分:+100。】
白亦陵:「……」
陸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玩玩而已,朱公子別往心裡去,來來來,咱們再找人抽一支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