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一家人?這三個字兒很值得細細琢磨。往大了說, 天下林姓都能稱得上是一家人。往小了說, 夫妻兄妹也可算是一家。


  不過,林琅不可能因為夷尋應短短几句話就徹底相信這個說辭。她偏頭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高大男人:「沒憑沒據, 你怎麼說都可以。」但是讓她相信就不可能了。


  夷尋應輕輕地笑:「我還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說謊。」


  「那你說說看, 你我是一家人的時候,究竟什麼關係?」


  提及這個話題,夷尋應的臉色不太好看,沒吭聲。


  林琅看他這個態度,更加不肯信他那莫名其妙的話了,嗤了聲自顧自地往沈歐亞他們那邊走。


  夷尋應沉默地跟在她的身邊。


  沈歐亞發現兩人間的氣氛不對, 眼神詢問夷尋應。夷尋應調轉視線沒有回應他。


  「你們三個是一起的吧。」顧珏察覺到幾人之間的莫名氣氛, 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對。」林琅正巧走在了他的身邊,順口接道。


  「林小姐恐怕誤解了我的意思。」顧珏道:「我不是說你們來自於同一個學校。我是說, 你們三個是從某個相同的地方過來的。」


  如果是以前,林琅肯定直接否決這句話。但是剛才夷尋應突然弄出來那番話后,她有些遲疑了。


  更何況, 顧珏和沈歐亞認識, 應該知道沈歐亞道術學自哪裡。這種情況下他還能說出這種話,想必還是有一定把我的。


  顧珏看林琅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笑了,乾瘦的臉上微微起了皺紋:「我姑且一說,林小姐姑且一聽, 不一定準。」


  他的笑聲非常混沌, 聽著耳膜好像有東西堵住了一樣嗡嗡的難受。不過話說得有幾分意思。林琅揚眉看他:「聽顧珂說你眼睛天生和尋常人不一樣。沒想到除了這個外, 你還有其他本事。」


  這字句有幾分激將的意思在。顧珏悶聲笑了:「不瞞林小姐。我是和青族的人。我們族人中,有些人會天生與常人不同。能力卓絕的大有人在,我不過是略懂皮毛罷了。」


  和青族?那是什麼?

  林琅等著顧珏的回答。結果他說了這麼幾句就戛然而止沒了下文。


  ……故弄玄虛。話只說一半,氣人不氣人。


  林琅憋悶了兩秒鐘。暗自思量著,不管這人是出於什麼目的,她都不能再和他繞這些圈子,不然就真的被他得了逞。索性不再搭理。


  顧珏沒料到一個女學生居然這樣沉得住氣,一直到出了機場她都沒再搭理她,不由暗暗苦笑,好似弄巧成拙了。本想要吊她胃口,哪知道居然被對方反將了一軍。


  也是。能有那樣本事的人,必然苦修過。熬得住苦修的,無論出自哪一派別,心性都非常人可比。


  顧珏這次之所以答應妹妹過來,主要是聽妹妹說起了這位林小姐的本事。


  族裡有些事情需要人幫忙處理。顧珂本事不夠,出手的話反而幫了倒忙。但是,林琅和夷尋應沒問題。有這兩個人在,沈歐亞願意不願意出手都無所謂了。


  顧珏暗嘆,不能操之過急啊。


  沒多久到了顧珏車邊。沈歐亞主動坐在了副駕座,林琅和夷尋應在後面。


  「你們剛剛說什麼了?」借著給林琅系安全帶的功夫,夷尋應悄聲問她。剛才她和顧珏說話,他們兩個人在前面都留意到了。沈歐亞顯然不想多管,他卻好奇得很。


  林琅輕哼了聲,斜睨著他悠然道:「你先告訴我,我們倆到底什麼關係,我再和你說這個。」


  沒問到想知道的反被她把問題給拋回來了……夷尋應低低地笑了聲,無奈輕搖著頭,只能作罷。


  沈明亞的婚禮在兩天後。今天先去沈明亞那邊看看他要給她們看的是什麼。


  車子快速開在平坦的道路上。好一會兒后,車道兩側出現大量綠植。樹木掩映下,隱約可見遠處有連綿青山。


  「那些山頭都是我們和青族的範圍。」顧珏抽空抬手,遙指著連綿不斷的群山。


  夷尋應朝外看了幾眼:「地方很廣。」


  因為剛才略微提到過和青族的話題,林琅努力朝著更遠處望過去:「那麼多的山。」


  此時顧珏唇邊帶上了提及家鄉時的自豪笑容,「山神庇佑著我們和青族,和青族守護著山川河流。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日光中,山脈連綿起伏,一望無垠壯麗雄偉。根據顧珏的指點和引導,隱約可以看到山上零星散落的部族房屋。再去仔細看,才會發現那般的房屋竟是密密麻麻有無數個,暗暗藏匿在山水間。


  這樣大的部族悄悄隱藏在這樣的青山綠水中,不受世事紛擾不被外界隨意打擾,當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林琅凝神遠望的樣子引起車裡其他三個人的注意。


  顧珏咳了一聲:「林小姐如果不嫌棄的話,過幾天參加完婚禮去我們那裡玩啊。」


  「不去。」林琅斬釘截鐵地說:「一個兩個的有話都藏著掖著不肯只說。我不高興理會。」


  車裡響起一聲遮掩不住的笑聲。沈歐亞忍俊不禁:「你們倆都怎麼惹她了?」他自己底氣足,反正他沒有惹到林琅,所以很肯定是其他二人。


  「我想請林小姐幫忙看看族裡的一些事情,沒有和她明說,是我不對。」顧珏選擇了坦白一部分,沒有壓低聲音故意大聲講了出來,方便後座的林琅聽見。


  林琅暫時原諒了他,又去看夷尋應。


  ……會長大人依然目光悠遠地望著遠方,顯然是打定主意不肯講了。


  林琅心裡好奇心更勝,更懶得理他。


  「真是不公平啊。」顧珏悄聲和身側的沈歐亞道:「我惹怒了她,她不理我,而且一點都不想知道我瞞著她什麼。那一位。」說的是夷尋應,「他不吭聲,她卻一直想知道原因。」


  不怪顧珏疑惑。


  照著妹妹顧珂的說辭,夷尋應和林琅也只是認識而已,並不太熟悉。


  「難得你這樣話多。」沈歐亞手肘靠在車窗邊,單手支著下巴,神色間閃過晦澀:「你找的問題,答案可能在他們那裡。想要解決就得穩著點,別弄巧成拙。」


  顧珏沒想到這一試探居然得了這樣的答案,心底不由得驟然縮緊。


  ——沈歐亞果然知道些什麼!

  ·

  顧珏一路送他們到了沈明亞的新居。那是位於市郊的一處別墅區,和機場分別位於城市的兩個不同方向,兩地之間差不多兩個半小時的車程。


  「我是真的有事找你幫忙。」顧珏臨走前留了電話號碼給林琅:「還望林小姐忙完了後有空的話和我說一聲。」


  他一口一個林小姐的非常有禮貌,還客氣得很,最後搞得林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果有空一定和你說。」她趕緊答應下來,先揮手把人送走再說。


  沈明亞家是別墅區中間的一棟。帶著小花園,佔地不算特別大,有三層高,勝在景緻很好。院門口和裡面樓房上貼了多個「喜」字,周圍還掛了不少紅色的窗花和擺設,到處一派喜氣洋洋。


  按理來說,這裡要辦喜事,應該充溢著溫暖和煦的氣氛才對。可是,一走進庭院里,林琅就感覺肌膚上浮了一層寒意。陰嗖嗖的,總覺得不太舒服。


  她和沈歐亞、夷尋應交換了個眼神,三人以沈歐亞在前他們倆殿後的狀態進入房屋。


  「你們總算是來了!」樓梯上傳來了年輕男人欣喜的聲音:「我都等了你們很久!」沈明亞說著快速走到了一行人的跟前。


  他比沈歐亞大五六歲。兩人眉目間有三四分相似,沈歐亞相貌偏於溫和,沈明亞五官線條更硬朗。


  此時此刻,沈明亞眼下有明顯的青黑色,好像是很久沒有睡好的模樣。再細看,他眉目間有淡淡的黑色繚繞。顯然不只是休息不好那麼簡單。


  夷尋應側身以保護的姿態擋在林琅身前。


  林琅輕哼了聲,腳步挪移去了沈歐亞旁邊。


  夷尋應不由嘆氣——早知道不多嘴說那句話了。明知道她愛和他計較,他還總不長記性。


  沈歐亞為大家各自做了介紹,幾人禮貌地寒暄著。


  「人都去哪裡了?」林琅在屋子四周掃視一圈:「我只看到了做事的傭人,沒有看到親眷。」


  按理來說將要結婚的時候,肯定有很多親戚過來幫忙。沒道理這兒冷清成這樣。更何況,當初也是因為覺得他準備結婚走不開,所以麻煩顧珏去接機的。


  聽林琅提到這件事情,沈明亞臉色陡然變了。他粗粗喘著氣,眼神驚慌地往周圍不停望著,確認屋子裡就他們四人沒有其他人後,才壓低聲音,顫抖著說:「本來應該有好幾個人的。但是,不見了,都不見了。」


  「我沒法解釋!我怎麼解釋?」沈明亞眼睛瞪得如銅鈴,雙手神經質地揮舞著:「有個人,就在我跟前,莫名其妙地不見了!沒有了!警察問起來我根本解釋不清!」


  說到這兒,他忽然崩潰地掩面痛哭,跪在地上:「琪琪就是我眼睜睜看著不見了的。這事兒我只能暫時按下去,根本拖不了多久。」


  琪琪就是郭琪,沈明亞馬上就要過門的妻子。


  誰也沒料到出這樣的事情。要結婚了,新娘子不見了。林琅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勸他為好。


  沈明亞現在的精神狀況顯然非常不好。


  夷尋應和沈歐亞上前把他扶起來。夷尋應問:「前段時間你說要給我們看東西,究竟是什麼?」


  人不見了是這一天多發生的事情。在那之前沈明亞就明確表示希望他們過來一趟了。


  沈明亞平息了很久才冷靜了點。他帶著三人去了他的卧室,站在門口指著牆角說:「那裡牆上有點古怪。你們過去看看吧。」


  進來發生的事情顯然讓他備受打擊。就算這是他的卧房,他居然也不肯踏足半步。


  房內乾淨整潔,床上鋪著紅色的被褥,床頭上方是大大的結婚照。上面的女子笑靨如花,格外開心甜蜜。


  牆角處,挪開床頭櫃,原本牆紙的位置赫然成了個色彩艷麗有著繁複紋路的圖案。乍看之下,它好似不過是個和周圍圖案格格不入的花紋罷了。問題在於,抬手去碰它,它竟然會發出凄慘名叫。


  「別叫了!」沈明亞不敢大喊,只是捂住耳朵不停晃著頭,用力之大之快,幾乎要把腦袋晃掉。


  夷尋應快速把床頭櫃推了回去。沈明亞才鬆了口氣癱軟在地。


  林琅和夷尋應知道兄弟倆肯定有話要說,兩人借口累了,去到會客室稍作休息。沈家兄弟倆去了沈明亞的書房。


  兩人交談了一會兒后,沈歐亞沉吟著問兄長:「哥,要不要找顧珏幫忙?剛才和他聊了一路,感覺他也不如別人說的那樣不好親近。」


  顧珏是和青族一位長老的孩子,顧家在族中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據說本省一位高官曾經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事件,身邊人接連去世,總是解決不掉,請來顧長老才發現緣由,揪出了幕後作惡的惡鬼。


  所以說,顧家不只是在和青族內部,就算在本地也是很有些名望的。幫了高官之後,顧長老再不肯輕易出山。但是他的名聲已經悄悄傳了出來。因此沈歐亞見到顧珏來接機時那麼驚訝。


  「不能找他。」沈明亞一臉疲憊,歪靠在沙發上,眼鏡框有些斜了也懶得去扶正:「和顧家親近的官員和琪琪外公是政敵。找了他,關係更麻煩。」


  沈歐亞點點頭:「我明白了。那就還是讓林琅她們來吧。」


  他起身走到門口,垂眸道:「哥,不是我不想讓朋友幫你。只不過他們遠比你想的要厲害。有些事情他們不沾便罷,一旦沾了,就是不徹查不算完。這樣你也可以接受?」


  「只要琪琪沒事,什麼都好說!」沈明亞忽然暴起,扯著嗓子喊道。


  沈歐亞「嗯」了聲走出屋子,順手帶上房門。


  屋門閉合的剎那,有哭泣聲從裡面傳來。沈歐亞無奈地嘆息著,腳步沉重地往會客廳去。


  「他什麼都不知道。」沈歐亞道:「他也說不清楚花紋怎麼來的。」


  夷尋應問:「傭人呢?」


  「他說傭人什麼都不知道。」


  「這倒是奇了。」林琅捧著茶杯,吹著浮在水面的茶葉:「他如果什麼都不清楚的話,又怎麼可以肯定傭人們什麼都不知道的?」


  因為是很親近的人,沈歐亞下意識地就沒有去懷疑沈明亞。聽了林琅的話,他再一細想:「這麼說,我哥在說謊。」


  一向冷靜的他這時候也有些暴躁,轉身就朝門口走:「我去問問他!」


  「別。」夷尋應道:「不行就還是等晚上再說吧。」


  沈歐亞腳步微頓,回頭望過來。


  他沒明白過來夷尋應的意思,林琅卻是秒懂了,淡笑道:「晚上先看看這裡究竟有幾個人幾個鬼,再另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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