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你這車的速度趕得上宋北哲的車子嗎?」林琅問。


  夷尋應瞪她, 桃花眼裡滿含著不敢置信:「我這輛是超跑!」


  那應該就是趕得上了?林琅心下安定了些, 抬手打出一道淡藍光束:「跟著它。」又略作解釋:「我在宋北哲身上放過暗符,能夠追蹤到他的位置。」


  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完, 夷尋應已經踩下油門。


  沒多久, 車子出了城來到郊區。最後停在了接近村莊的空地上。


  那裡停著一輛黑色商務。車旁是抱頭蹲著的司機。而宋老太太和宋北哲, 則在距離車子約莫兩三百米遠的地方。


  凝神細看, 宋北哲的喉嚨已經被宋老太太的十指掐住。


  林琅和夷尋應跑了過去。


  「別過來!」宋老太太聲嘶力竭地喊道:「你們再過來,我就殺了他!」


  冬風吹過她的面龐, 為她面上的皺紋更添了幾分滄桑。但她的眼睛, 似是蒙了一層灰白的霧氣,朦朧看不通透。


  林琅叱道:「你是個什麼東西,居然也敢隨意上了陽人的身!」


  她拿出鬼珠朝宋老太太砸去。


  伴隨著凄厲慘叫聲, 一團黑色濃霧從宋老太太的頸后升騰而起。


  嗖嗖嗖,連續七八根攝魂釘飛出,那團黑霧還沒來得及凝聚成型就被釘在了地面上, 掙扎著散亂成團, 無法聚合成人型。


  「啊——」黑影嘶叫著想要逃脫。可鬼氣太利,根本不是它的能力對付得了的。


  「奶奶!」宋北哲掙扎著要起身扶住宋老太太幾乎跌到的身體。


  夷尋應緊走幾步幫他扶住了老人家。


  林琅收起攝魂釘,探手掐住那團鬼霧的喉部,喝問道:「你是誰!為甚要帶宋北哲來這種地方!」


  那團黑霧扭動著幾欲逃脫。但她纖纖兩指隨意這樣捏著,竟是讓它失了所有的鬼力, 半點逃脫的可能都無。


  黑霧怯怯地開始哭泣, 斷斷續續說道:「我、我不過是個孤魂野鬼罷了。不是、不是誰。」


  就在她這一聲剛剛說完之後, 好不容易穩住身子站立的宋老太太喟嘆一聲, 輕聲喚道:「娟兒啊。是你對不對?」


  這一聲喚彷彿帶著極大的魔咒一般,讓那黑霧扭曲抖動地愈發厲害起來,嚎道:「不是我!不是我!」


  「應當就是你了。」宋老太太嘆息著:「咱們相處了幾十年,我那麼了解你,又怎會認不出你。」


  宋北哲這時低喃道:「難怪我覺得此人很熟悉。」說罷,他用力攥緊了十指,直接都泛了白。


  夷尋應探手點在黑霧大概眉心的位置,沉聲質問:「你這番前來,是受誰指使。」


  指尖處泛起金色符文,彷彿漣漪,在那團黑影中蕩漾開來。


  黑影抖動得愈發厲害。她不住喊著:「是我做的!不論什麼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不關別人的事情!」


  不多久,她因著極致的驚恐,哀戚地劇烈顫抖一下后不再動彈。


  「暈過去了。」夷尋應收手,搖頭:「膽子忒小了些。」


  林琅把娟媽媽的魂魄收在焚香鬼鼎中,道:「那件事情她不是主謀。」


  她所說的,是借陽壽一事。娟媽媽成為鬼魂后依然沒有太強的膽識,可見那般事情並非是她做的。


  更何況,剛才林琅捏碎了那顆珠子的時候,娟媽媽毫無反應。


  珠子寒涼入骨,想必是放置欽原魂體的物體的一部分。既然如此,倘若欽原魂體是娟媽媽驅使的,不可能把珠子捏碎了她卻絲毫都沒有任何反應。


  遠處司機看到事情有變,趕忙跑來。


  宋北哲抬手止住了他:「你被解僱了。」又和夷尋應說:「我和奶奶乘你的車回去。我的放在這裡,晚些讓人來取。」


  夷尋應剛說了一聲「好」。


  那司機噗通跪倒在地,不住哀求:「七爺,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全靠這份工資養活。您不能——」


  「不能什麼?不能不要你嗎。」宋北哲勾唇,溫和說道:「我顧及你,誰顧及我?要不是林琅和夷少趕來,你就打算把讓我活生生被鬼掐、死、了。」


  說罷,他再不管那跪在地上不住磕頭的人,對夷尋應頷首道:「我們走吧。」


  林琅攙扶著宋老太太上車。


  超跑後備箱容量小,夷尋應放了半天,都沒把輪椅塞進去。最後他不耐煩了,把那輪椅隨手一扭,丟在了指上他時常戴著的一個戒指里。


  林琅探頭去看:「咦?原來是儲物戒。我還以為是哪個漂亮小姑娘和你的定情信物呢。」語畢淺笑,「畢竟應會長的風流名聲流傳在外的,哦?」


  夷尋應動作微頓,抬眸,涼涼地瞥她一眼,徑直上車,不理她了。


  因為有老人家,夷尋應把車子頂篷閉合,省得大冬天裡凍著。宋老太太看了下位置,主動要求坐在副駕座。別人怎麼勸都不行。


  最後,是林琅和宋北哲坐了後座。


  「我不信是娟媽媽這樣待我。」宋北哲雙目緊閉,倚靠在靠背上,眉心緊緊擰著:「娟媽媽是真的很疼我。不摻假的。」


  「嗯,我信。」林琅道。


  宋北哲有分辨善惡的天賦。他自然能夠知道誰對他好誰對他壞。


  娟媽媽在世時候,看來的確對他不薄。


  但是成了鬼的娟媽媽就不一定了。


  鬼有執念。娟媽媽為了守護對她來說更為重要的東西時,是一定可以捨棄她原本也很看重的人或物的。


  譬如方樂當初對趙悅音那麼好,成了鬼后,他因為放不下自己死因的執念而要拉著趙悅音一起死。


  只是不知道娟媽媽這般主動攬下所有錯誤,究竟是在維護著誰?


  一行人在路上做了溝通。回到家中,隻字不提剛才遇到的種種,只說幾人出去逛了會兒街。


  林琅四顧看了看,發現今天人也到得很齊。雖然還不到晚飯時間,但是宋家的二少爺三小姐四小姐五少爺都來了。


  「七嬸嬸!」噹噹歡快地跑過來,拉住林琅的手:「你好厲害哦,我和弟弟的手那麼涼,都被你給暖熱了!」


  林琅微笑著和小傢伙說話。


  夷尋應桃花眼微閃,挑起眉梢,「七嬸?」


  宋北哲瞥他一眼:「嗯。」


  夷尋應嗤了聲,轉身去到椅子邊,自顧自地坐著,誰也不搭理。


  二少爺宋仁海當先發現了夷尋應的前來:「夷少,您怎麼來了。」又主動伸手,態度非常恭敬。


  夷尋應起身,雙手插在褲兜里,桃花眼朝著林琅的方向斜斜地一掃,哼了聲,自始至終都沒搭理宋仁海。


  宋仁海悻悻然收了手。


  林琅察覺到夷尋應的目光,走來笑道:「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你不用管我,自己忙去就行。」夷尋應與她道:「反正有宋七爺罩著你,少我一個也不算什麼。」


  林琅道:「回去后我請你吃飯。」心裡惦記著宋家的事兒,說完轉身就走。


  肩膀驀地一沉。


  她回頭,還是夷尋應。


  四目相對,他勾唇冷笑:「你還真就這麼走了。」就沒什麼要說的?


  林琅:「……不是你說的,我去忙就行。」


  「我讓你走你就走?」


  看著男人這認真較勁的模樣,林琅無奈地輕嘆。


  所以說,男人就是麻煩。


  一個兩個的都說變臉就變臉,脾氣彆扭得跟青丘那幫小狐狸精似的,身為魔君的她也很為難啊。


  林琅勾住夷尋應小指,嬌嗔地晃了晃:「你看我拿他那麼多錢,總得好好辦事啊。晚一些我請你吃飯。」


  說完還朝他飛了個媚眼兒。


  夷尋應咬著牙冷嗤連連:「從哪兒學的這些歪招!」


  仔細回想了下,剛剛那眼兒媚得幾乎滴出水的模樣,他終是消了怒氣,眉梢帶出點笑意。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周圍的氣氛卻是出現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常人看不出,但林琅能夠察覺到,這間客廳內已經聚集了透明魂靈。整個屋內也漸漸泛起了森冷寒意。


  林琅面色如常地走到了宋北哲的身邊,看似情侶低喃般地攬住了他的肩,在他耳邊低喃:「小心點。」


  「好。」宋北哲微笑應著,抬手捏了下她小巧的耳垂,又附耳道:「老三有問題。」


  林琅也發現了,頷首道:「是。」


  兩人這般輕聲細語著,和其他熱戀中的小情侶沒什麼區別。


  撇去神色不佳的夷尋應不提。旁人看到他們倆這麼親昵,只不過多看幾眼罷了,唯有三小姐宋洺的臉色不太好看。雖如往常一樣帶著笑,但眼神陰沉沉的。


  仔細去看的話,不難發現,宋洺雖然已經到了三十多歲,皮膚卻如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般稚嫩潤滑。


  以往她都說自己護膚有方,現在看來,未必如此。


  林琅會意,和宋北哲交換了個眼神。她後退了幾步,狀似要朝夷尋應走去。


  就在她離開宋北哲四米遠的時候,宋洺突然衝到了宋北哲的身邊。


  林琅飛身而起,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右手迅速畫符,拍入宋洺身體。


  宋洺頓時覺得身體如烈火在燒。


  她甚至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在迅速流失!

  知曉自己再不拼一把的話恐怕要栽在這兒,宋洺高喝一聲,驅動體內能力。頃刻間,眼珠泛起濃黑墨色,臉色發青如鬼魅。


  「你果然有問題。」宋洺銀牙咬碎,惡狠狠地等著林琅:「我剛才就覺得不對勁。娟媽媽跟著老七走,可是老七跟你們回來了,她沒回來。你們這些殺人魔,我要你們好看!」


  她尖聲喊著,手上使了個訣,細著聲音吼道:「宋北哲,納命來!」


  霎時間,有一團鳥鳴從某個屋裡尖利響起。那鳥鳴聲細細去辨竟是和宋洺的尖叫有點相似。


  下一瞬,似鳥似蜂的欽原魂體忽地現身,從二樓飛起,繞了一圈后,浮在半空。


  宋洺抬手指向宋北哲。


  欽原魂體吱嘎吱嘎地叫著,用尖尖鳥喙對準輪椅上的身影,利箭一般向他衝來。


  就在鳥喙距離他不過兩三尺的時候,它突然變了方向,身體扭轉,改為用尾部螫針去刺。


  宋洺發出勝利般的陰陰的低笑。


  說時遲那時快,旁邊突然伸出纖纖素手,徒手就把欽原魂體擒住。


  宋洺不敢置信地瞪著林琅,喃喃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林琅不搭理她,直接捏著欽原魂體就打算把它收起來。


  誰知這個時候突然起了變故。


  宋洺右手劃破左手手腕,飛速掐了個死訣,以魚死網破的精神力,驅動咒訣,喊了一句常人聽不懂的咒文。


  不過短短一秒鐘,屋裡突然聚集了許許多多的鳥獸魂靈。那些魂靈如有實質一般,在屋裡來回衝撞著。一個個都張開了血盆大口,似是要把屋內活人吞入肚腹。


  之前欽原魂體出現的時候,屋裡其他人都被那一幕幕驚到,嚇到,完全不能動彈。


  此刻百千個鳥獸魂靈齊齊湧來要吃人,極度的驚恐下,所有人都反應過來,驚叫著四散開來。


  只有宋北哲安如泰山穩坐著,僅臉色更白了幾分。


  林琅捏住欽原魂體,快速地拿出焚香鬼鼎,打算把它收好後來制止這一切。


  就在此時,有人站了出來。


  夷尋應快速捏訣,眉目凜冽如寒霜。


  「眾靈聽令!」夷尋應高聲喝道,周身驟然泛起燦金華光。


  不過扎眼的功夫,頃刻間華光大盛,暴漲,瀰漫在四面八方,籠罩住所有獸靈。


  他們動作一頓,止住去勢。


  夷尋應探手而出,修長的指緩緩抬起,直指宋洺,眉目凜然,厲聲叱道:「誅——邪!」


  這聲高喝仿若從天而降的神諭,響徹雲霄。帶著不可抵抗的威壓,震入所有魂靈。就連屋內眾人,有的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所有獸靈齊齊高聲咆哮。它們瘋了一般,轉過身去,直衝宋洺癲狂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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