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沈家安排的分公司位於恆城最高的寫字樓內。這間寫字樓隸屬於夷氏名下,沈家和夷家關係不錯,才能得了最好的位置。樓宇幾十層高,沈氏分公司總經理辦公室在十八樓,林琅她們工作的地方主要在其下兩層。
接他們的是梁雅。很乾練的女子,穿著一絲不苟的職業套裝,是公司里的老人了。
「原本應該是胡秘書來,」梁雅快步行著在前面引路,噠噠噠的高跟鞋聲音富有韻律,「他今天有事,就讓我來先招待著。」
她把三人引進一間單獨的寬敞辦公室內:「最近要和宋氏進行合作。二少和宋氏最為熟悉,所以給你們安排的任務是翻譯合作的相關文件。」
林琅奇道:「都是國內企業,需要翻譯什麼?」
「林小姐有所不知。」梁雅禮貌地微笑:「沈、宋兩家的生意方向決定的。」
沈歐亞微微蹙眉:「你下去吧。她有什麼疑問,我自會和她說。」
梁雅恭敬地應了一聲,退出去關好屋門。
林琅和陸書語湊到旁邊看資料。
「好難啊。」陸書語半掩著口和林琅道:「那麼多電子和通信的專業辭彙,陌生得很。」
林琅心有戚戚焉。何止是電子通信的專業辭彙啊。這滿篇的彎彎繞繞的字母都很難好不好。
「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沈歐亞道:「等下有人會做好。」
倆女生閑著沒事做,溜達著四處轉轉。
「昨天晚上,」陸書語抽空很小聲地解釋著,「我怕得很,沒敢出去。就給沈歐亞打了電話。」
她語氣小心翼翼,顯然是怕林琅介意。
林琅笑道:「幸虧你沒出來。這種事情你解決不了,與其出來拖後腿,倒不如安生待著,省得我還要分神照顧你。不過你也是有心了,知道和沈歐亞說聲來幫忙。」
這話說得很實在。
陸書語釋然地笑笑:「林琅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好說話?」
她仔細回想著,以前的林琅是怎麼樣的。卻只有個模糊的印象,記不清楚了。
沈家這個分公司佔了寫字樓三個樓層,員工有百人之多。林琅和陸書語剛剛轉完十六樓的半個樓層,就見梁雅打開一間屋門探身出來。
「陸書語,」梁雅朝她們招手,「你過來下。我這邊有些資料需要複印,你幫忙跑一趟。」
陸書語應聲過去。
林琅指指自己:「我呢?」
梁雅想了想:「林小姐就不必了,到處玩玩就好。」
林琅閑得啊。又繞了十幾二十分鐘,實在沒事兒干,索性去公司露台那邊吹冷風,順道在這高處看看恆城景緻。
手機傳來簡訊聲。她打開一看,是轉賬兩千萬到賬的消息。順手就打了個電話給夷尋應:「你最近有需要什麼東西嗎?我送你啊。」
電話那端,夷尋應輕輕地笑。
「請我吃飯吧。」他說。
林琅答得爽快:「一言為定。」
夷尋應又問了幾句她在這兒的狀況,知道一切無恙后兩人就道了再見。
林琅美滋滋地把手機放回口袋,忽聽隔壁儲物間傳來嘈雜爭吵聲。林琅閑得無聊仔細聽了一耳朵。
「王芬啊,不是我說你,做個保潔都弄不好。現在工作不好找你知道吧?一把年紀了,別整天光知道偷懶。該做事的時候就好好做起來!拿著工資卻整天躲著閑著,你也不臊得慌!」
「我……我事情做完了。剛才三個小時都沒停,這才剛剛累得不行坐下來,就兩分鐘。」
「兩分鐘就少啦?你知道公司兩分鐘能賺到多少錢么!還就兩分鐘。在你看來公司的錢不算錢?還是公司的時間不算時間?」
「我……我……」
「別你啊我的。做事啊!」
門慢慢打開,一個有些佝僂的身影拿著拖把弓著背出了屋。
林琅往儲物間方向行去,目光不時地落在窗戶上,作出看風景路過的模樣。走到儲物間門口的時候,正正地和剛出屋子的梁雅對了個正著。
梁雅滿臉的怒氣還沒散去。
四目相對,梁雅明顯地愣了下,趕緊換上了明媚笑容:「林小姐,您先忙著。我去做事,晚些見。」
這人變臉的速度倒是夠快。林琅暗自嗤了聲,行至旁邊陽光照不到的暗影處,掏出焚香鬼鼎,抖了抖,指著梁雅去的樓梯口暗處:「去吧。」
不多時,樓道盡頭傳來了梁雅的慘叫聲:「鬼!鬼!有鬼啊!」
林琅走到旁邊茶水間,用一次性紙杯倒了溫水,去樓道另一側找那名叫做王芬的中年女子。
王芬身材矮小,鬢髮花白,冷天里穿著不算厚的工作服,領口處露出洗得發白的毛衣。因為不停地做事而累得滿頭大汗。她的手腫脹發紅,由於沒有得到足夠的休息,拿著拖把的手一直在抖。
「喝杯水吧。」林琅把紙杯遞到她跟前。
王芬拚命搖頭,「不行。不行。我……」
「沒關係的,」林琅溫聲寬慰道,「我幫你守著,有人過來的話我幫你支開。」
王芬確實累了,不住地和她道謝,擇了地上較為乾淨的一塊坐了下來,大口喝著水。
方樂的魂魄回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他靜靜地看了許久,在王芬喝完那杯水后,自覺地鑽進了焚香鬼鼎里,沒再出來。
不知為什麼,林琅覺得鼎在輕輕地顫。
左右沒有事情做,她就陪了王芬一會兒。不然的話,王芬獨自一人在這兒,再遇到個麻煩的人,恐怕就休息的功夫都沒有了。
歇了十幾分鐘,王芬感覺好多了,起身和林琅道謝。
就在兩人將要分別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不敢置信的呼喊聲:「芬姨?芬姨!是你嗎?」
不等林琅和王芬反應過來,趙悅音已經蹬蹬蹬地跑到了她們身邊。她一下子撲進了王芬懷裡,哭個不停。
「芬姨!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裡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你!」趙悅音泣不成聲地說。
王芬的眼睛也濕潤了。她拍拍趙悅音的背:「好了,趙小姐。我還得做事呢。」
聽出她話語里顯而易見的疏離,趙悅音滿臉是淚地抬起頭,「你果然是躲著我的對嗎?自從方樂、方樂出事後,你就再也不肯原諒我了,對不對?芬姨!他……」
「我家寒酸,配不上你們。我知道。」王芬的淚滾滾而下。她不住地用腫脹乾裂的手背去擦眼睛,「但是,我已經賠給你們一個兒子了。只希望你們放過我,別再和我有什麼瓜葛了。」
林琅恍然頓悟。
原來王芬居然是方樂的母親。怪道方樂回去后,焚香鬼鼎就在微微發抖。鬼也是會哭的嗎?
百般滋味湧上心頭,林琅四顧看了看,指著不遠處的茶水間:「你們有話不如去那兒說吧。」
王芬搖了搖頭,紅著眼睛一把推開趙悅音,耷拉著肩膀拉著拖把往遠處走著。
她的背影佝僂而又孤單。
趙悅音捂著臉痛哭:「芬姨一直對我很好的!肯定是我爸媽。我爸媽不知道和她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她不再理我了!」
林琅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能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這是公司最偏僻的一處地方,平時除了需要收取東西外,不會有人往這邊來。在王芬離開后,便只有她們二人了。靜寂之中,趙悅音的哭泣聲在走廊凸顯得格外明顯。
就在此時,三四米外的空氣里出現了肉眼不可見的輕微波動。
林琅瞬間警醒,提防地看著那個方向,又悄悄握住了趙悅音的手。
突然間,她所緊盯著的位置,憑空出現了個蒙面穿著寬大運動服的身影。
真的是憑空出現!
林琅驚到。
見那身影朝著她們這邊而來,林琅拉著趙悅音便腳下不停地向相反方向跑。腦中快速思量著,問:「你有沒有把經常戴著的東西送給人過?」
思及拿鎚子的人看上去有些眼熟,而她回來後主要見到的陌生人就是異想社的那些人,林琅補充道:「特別是異想社裡的。你仔細想想,給過誰。」
這樣突然出現,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倒像是某種邪術。思及此人出現的時候總是在離趙悅音不算遠的地方,林琅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對方很可能是取了趙悅音的某個貼身物品,以此為介質,驅以邪術突然到她身邊。
身後是來人接連不斷咣咣咣的追跑聲。走廊里,窗戶被吹開,冷風嗖嗖刮進來,吹亂了髮絲,卻也讓頭腦清醒許多。
趙悅音也是嚇到了,跑得踉踉蹌蹌。被寒風這麼一灌,倒也思維敏捷了些,磕巴地說:「好像沒有。」
「不一定是最近。」林琅道:「一年前的也仔細想想。」
看她說得這般認真,趙悅音邊跑邊仔細思考。最後不確定地遲疑道:「我記得在社團剛剛成立的時候,送給孫文武了一樣東西。是我經常戴著的一個細繩鏈。當時方樂給我買了個新的,我準備扔了舊的。可巧孫文武覺得好看,我覺得那東西又不值錢,就順手送給了他。」
居然是孫文武!林琅回想那身影,果然和這人有些相似。
若真是如此的話,豈不是說,那天他在社團里說自己能夠聽見方樂的聲音,另有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