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命運時刻(一)
如果看到這段話就說明你的購買比例不足50%, 請等待72小時! 夕陽中, 坐在自己房間里的黑髮少女咬著吸管, 神色端肅地面對書桌上那一隻保持著ORZ姿勢的兔子玩偶, 內心崩潰, 只感到草莓牛奶那甜膩的口感都無法阻止她的頭禿。
「——為什麼我要幫你還債啊?!」少女這一聲質問振聾發聵,彷彿是來自靈魂的呼喊, 令人潸然淚下,「你到底做了什麼才會欠下整整一兆的債務啊?!你是剛剛炸了東京塔回來嗎?!!」
大概是因為這一聲呼喊中蘊含的感情過於悲慘,少女房門外先是蹬蹬的腳步聲由遠至近,而後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響起, 一個軟綿綿的聲音道:「姐姐,你怎麼了?」
房門輕輕拉開一道縫, 而後一隻軟綿綿的小兔子, 不, 是她名為沢田綱吉的六歲的弟弟, 從門縫探出頭, 歪頭看她,軟綿綿的棕色頭髮落在軟綿綿的臉上,萌感爆炸。
「姐姐心情不好嗎?」小綱吉想了想, 邁著小短腿從門外跑進來,向沢田音伸出手, 胖乎乎的小手裡攥著一顆糖, 「來, 姐姐, 糖!吃了糖,就不難過了!」
黑髮少女七音目瞪口呆,瞬間被這萌度擊中心臟,讓她連聽到自己負債一兆的頭禿感都忘記了。
嚶!我弟弟這麼軟這麼乖這麼可愛!
「沒事的喲,小綱吉。」明明是來自平行世界,但卻飛快代入了姐姐角色的七音笑眯眯地向這個世界的自己的弟弟揮手,謊言隨口就來,「姐姐剛剛是在排練戲劇社的台詞哦,嚇到小綱吉了嗎?」
小綱吉有些困惑,似懂非懂。
七音也不以為意,三言兩語將他好聲好氣哄出門后,拉門轉頭又變作了一副債主臉。
「說吧!」七音坐在書桌前,瞪著桌面上那隻可憐兮兮的粉紅玩偶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粉紅的玩偶兔抽抽搭搭:「這……這件事……很……很複雜……」
七音不為所動:「那就簡單點說。」
「嚶QAQ」
於是,在粉紅玩偶兔,也就是這個世界真正的沢田音的解說下,七音終於對整件事情有了個大致的了解。
六年前,這個世界里八歲的七音流落異鄉,機緣巧合下被剛生下小綱吉沒多久的沢田媽媽收養,成為了沢田家的一員,改名沢田音。然而就像七音天生就有著超凡之力一樣,平行世界的沢田音也有著自己的不凡之處,而這樣的「不凡」,名為夢見。
從十歲開始,沢田音就開始斷斷續續地夢到未來,但在這個未來中,世界不斷地被毀滅著:有時候,毀滅世界的是一個白色的棉花糖精,有時候,毀滅世界的是鋪天蓋地的黑泥,有時候,毀滅世界的是名為魔女的奇形怪狀……但總之,不管是哪一個未來,這個脆弱世界似乎總在毀滅的邊緣大鵬展翅,令年幼的沢田音十分頭禿。
於是,為了保護自己可愛的弟弟,為了保護天然的沢田媽媽,為了保護那個據說是挖石油的沢田爸爸,沢田音冥思苦想,嘗試了種種辦法,未果,最後才在十四歲的這一年跟某個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系統達成交易,付出了自己的名字,將平行世界里人生軌道截然不同並且已經打出GG的七音拉到這個世界,而後背上巨大債務,終於成功拼合了七音的靈魂。
而付出這樣的代價的沢田音的目的也只有一個:保護家人。
七音原本輕鬆的神色隨著沢田音的述說越來越嚴肅,就連空氣都要在這一刻凝滯。最後,七音將手中的牛奶空盒放在書桌上,輕微的聲響落在寂靜的房間里,將沢田音嚇得差點蹦起來,就好像她真的已經變成了一隻膽小的兔子。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七音嚴厲道。
桌上的粉紅玩偶兔扭捏了一下,弱弱道:「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該讓你背負上這麼多——」
「我是說——」七音抬高了音調,厲聲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付出名字這個行為代表著什麼?!」
哪怕一兆的債務聽著都讓人想要吊死,但對於七音來說,這卻並不是最重要的事。
對她來說,此刻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這個名為沢田音的蠢貨,真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粉紅玩偶兔抬頭看了七音一眼,那黑漆漆的塑料制的眼睛,卻像是盛著星星,就連那被縫線固定的僵硬微笑,都變得溫柔:「我知道的哦。」
沢田音當然知道她付出了什麼。
名字是最短的咒。
她付出了她的名字,並付出了她的一切。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已死的七音能以人身坐在椅子上,但沢田音卻只能以粉紅玩偶兔的姿態坐在書桌上的原因。
七音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果……你後悔了,我可以——」
「小音。」粉紅玩偶兔聲音軟軟的,打斷了七音的話,「我是平行世界的你,你是平行世界的我……所以我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就在想,如果是小音你的話,一定會理解我的,對吧?」
「我是一個……非常軟弱的人。我看到過很多很多的未來,無論是這個世界的,還是別人的……可是我從來沒有勇氣去改變……小音,我跟你不一樣……我不像你一樣,可以在很小的時候就能以勇氣擊退妖魔,也沒有你那樣不懈地學習陰陽術的毅力……我啊,是一個除了做夢什麼都不會的廢柴呢……」
「可是,就算是我這樣的廢柴,也有想要守護的東西……但我沒有守護的力量……除了做夢之外,我什麼都做不到……所以我只能求助你……對不起,小音,真的很對不起,讓你背負這樣的債務和責任……可是……如果是小音你的話,一定可以理解我,一定會幫助我的,對吧?」
因為我們,本為一體。
房間里再一次沉默下來,良久,七音道:「失去了沢田音這個名字后……你會代替我回到平安京,代替我死去。」
沢田音道:「我知道。」
「而我會活在這個世界,哪怕我不履行我們的約定,哪怕我放任你重要的家人走向死亡,你也不會知道,甚至也不會有任何人為了這件事而追究我的責任。因為當你死後,我們的契約就已經終結。」
「我知道。」
「……」
「但我相信小音啊。」沢田音微微笑著,「因為小音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是一個比我更堅定,比我更強大,也比我更溫柔的人啊!」
夕陽漸漸隱去。
當短暫的逢魔時刻從這個世界淡去后,一同褪去顏色的,還有沢田音的靈魂。
但她依然對七音笑著,笑容里是全然的信任與依賴。
在最後的那一刻,七音嘆息一聲,伸出食指,輕輕點在了她的眉心。
「你的心愿,我聽到了。」
沢田音這個名字,她收下了。
沢田音扭頭看他,笑道:「雖然自稱老爺爺,可按照你化形的時間來說,其實只是個小孩子吧。小孩子想要吸引大人的注意力,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必為此感到羞恥。」
三日月腳步稍快,拉近了兩人的距離,雖然依然在笑著,但卻顯出了些不甘示弱:「姬君這番話,我可不敢認同……我名為三日月宗近,誕生於十一世紀末,有過無數的主人,見過各色的人間,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都遠說不上是孩子吧?」
沢田音平靜道:「『看』和『參與其中』,是兩回事呢,三日月。哪怕你在作為刀時見到再多的人在你面前哭泣、再多的人在你面前歡笑,但那樣的心情都不過是淺嘗輒止,遠及不上你親自歡笑或哭泣一回……只有你體會過的東西,才是你的。好不容易有了人身與同伴,何必掩蓋自己的真心?你其實比較習慣和喜歡被人照顧吧?既然這樣,露出點想要被人照顧的樣子又有什麼關係?」
三日月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但見到沢田音越走越遠后,便又緊跟上來,與沢田音並肩,臉上的笑意似乎沒有任何改變,唯有聲音更柔和了一些:「是嗎,看來被發現了啊,這樣有些怠惰的性格……真是有點慚愧呢。」
「那麼,既然如此,如果我向姬君懇求的話,姬君也願意來照顧我嗎?」三日月的聲音越發溫柔。
但沢田音想也不想,理直氣壯道:「你想太多了,從來只有別人照顧我,哪有我照顧別人的事?!」
三日月一怔,而後失笑。
「真是冷酷啊,姬君。」三日月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嬌,「您就不能對我更好一些嗎?」
「這就是我要教你們的東西啊。」沢田音目光不離漫畫,似是渾然不覺,聲音也是漫不經心,「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正應當像現在這樣。如果遠了的話,必然會有人心生怨懟猜疑,以至於人與人的關係冷卻下去,有近如無;可如果靠得太近,卻又會將各自缺點放大暴露,那過於濃烈的感情也會將人心焚燒,由此滋生不甘與憤怒。」
「不遠不近,不濃不淡,不冷不熱,這才是一段關係能夠長久維繫下去的要點所在。」
三日月眨眼,狡猾一笑:「那麼,我可否認為,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的姬君,是因為想要跟我們維繫長久的關係呢?」他這樣說著,腳步無聲落後,讓兩人回到了近侍與主人該有的距離。
沢田音啞然,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三日月,但入眼見到的只有那張過份好看的臉和過份好看的笑容,以及拿捏得恰到好處的距離。
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學得真快呢,這傢伙。
「我可被你問倒了。」沢田音終於收起漫畫,「不過大概是這樣吧?畢竟怎麼說,我們都還有五年的時間要相處,早早鬧翻可不太好看呢。」
沢田音迴避了真正的問題。
三日月有些失望,可他沒有逼問,而是配合地轉移了話題,道:「也是。或許正是因為這樣,那些之後被時之政府送來的刀劍們,才會想要擔任大人您的近侍吧?畢竟您對他們是真的不聞不問呢,這樣一來,他們會感到著急也是在所難免。」
沢田音有些感慨:在她表示出拒絕的意思后,他也沒有追問,反而配合地拉開距離,就連稱呼也從姬君變回了大人……這傢伙,真是體貼得讓她心虛呢……或許被拋棄過的孩子都是這麼敏感又懂事?哎呀,越來越心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