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抓鬼

  薛嶺當然不可能聽阿蘿的老老實實畫符,他還得忙著寫實驗報告,看書學習呢。


  第二天他一大早起來,刷牙的時候聽見廚房有動靜,心想阿蘿起這麼早做飯,出去一看,廚房裡已經做好了早餐,煮的南瓜粥,鍋上蒸的還有小籠包,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他咽了口口水,這得起的多早啊。


  飛快的洗漱完畢,把粥和包子端到餐桌上,等了半晌也不見阿蘿出來,直到他過去敲門,人才迷糊著一張臉出來。


  薛嶺:「……」


  這是早飯做了一半又去睡了嗎?


  他蹙眉,「以後不用起這麼早,早飯我來做就行。」


  阿蘿比他還小兩歲呢,還是女孩子。


  阿蘿剛起床,不想說話,沒理他,拿了兩個包子出來祭給忙了一早上的小鬼。


  薛嶺看著她神神叨叨的念了兩句,頭疼的扶額,完了,這位比張西陵誇張多了。


  孫大廚抓起祭過來的包子啃了一口,諂媚道:「大師,你這個玄徒孫肯定在心裡罵你弄虛做鬼,要不要我去嚇嚇他?」


  阿蘿:「閉嘴吃飯。」


  薛嶺抬頭:「……」


  他一句話都沒說。


  阿蘿:「不是說你。」


  薛嶺:「……」


  孫大廚:「哈哈哈哈……」


  阿蘿看過去,他連忙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自動消音。


  吃完早飯,薛嶺要去洗碗,被阿蘿叫住,「不用你洗,昨天布置的辟邪符呢,我要檢查。」


  薛嶺:「……」


  他一個都沒畫。


  阿蘿看一眼動都沒動過的黃表紙,內心十分發愁,她覺得自己好像體會到了老頭子想家暴的心情。


  薛嶺:「阿蘿,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談。我是學機械的,無神論,這些……」他看了一眼黃表紙,「……我尊重你的宗教信仰。」


  阿蘿:「好吧,既然你不信,今天晚上跟我去個地方。如果事後你還不信,我就不逼你學了。」


  她這就去問問孫小鬼樂陽哪兒有亂葬崗。


  薛嶺求之不得,自然一口答應。


  孫大廚飄在旁邊看著薛嶺一臉同情,可憐的孩子,還不知道自己要面對的到底是什麼。


  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福氣。


  砰砰砰!外面有人拍門,邊拍邊喊:「大師,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


  薛嶺和阿蘿對視一眼,一大早的,這誰啊,聲音有點耳熟。


  阿蘿:「帶過來,問問怎麼回事。」


  說完,回屋換衣裳去了。


  阿蘿收拾好抱著一包薯片出來,薛嶺已經帶人進來了,他看著來人一臉嫌棄,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前些天因為和女朋友分手來鬧事兒的那個男人。


  徐宗浩見了阿蘿,腿一軟撲通跪到地上,一臉驚懼:「大師,我知道錯了,求求您讓那位回去吧,我真的不敢了,我兒子都死了……」


  兒子?阿蘿詫異的揚眉。


  他說的顛三倒四,薛嶺只得開口:「是他家的狗。算了我來說吧,他說自從從我們店裡離開,家裡就一直鬧鬼。剛開始是電視機突然在半夜打開,後來是家裡的錢莫名其妙被撕成碎片,扔到垃圾桶里,到了昨天夜裡,他睡到半夜被狗叫聲驚醒,竟然看到有一道人影站在自己窗邊,嚇得他差點尿床,一直到天亮黑影才突然消失,出來一看,家裡的狗被活生生撕成了兩半……」


  孫大廚飄在旁邊:「哇,好凶。」


  薛嶺敘述的時候一臉看智障的眼神,最後道:「他讓物業查了監控,沒有任何疑點,懷疑是你讓師父的鬼魂去找他。」


  徐宗浩雙手合十,看著阿蘿,眼淚盈盈,可憐兮兮。


  阿蘿一邊聽一邊吃薯片,故事聽完薯片也吃完了,她拍拍手:「不是張西陵的鬼魂,我沒讓他去嚇你。」


  徐宗浩愣住,那……


  阿蘿:「可能是你招惹了別的東西。」『


  徐宗浩哭道:「大師救我!」


  阿蘿把薯片包裝扔進垃圾桶,黃瓜味兒的好好吃,下次嘗嘗燒烤味兒的。


  徐宗浩反應過來,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大約有兩三萬的樣子,「大師請笑納。」


  這錢本來是他準備賠罪的。


  阿蘿眼睛一亮:「成交。」


  抓鬼比賣符賺錢多啦!

  薛嶺:「……」


  不是,還真有人這麼蠢嗎?


  阿蘿轉身看向薛嶺,「晚上早點放學,跟我一起去。……對了,帶上你昨天晚上畫的辟邪符。」


  算這倒霉孩子運氣好,本來她想帶他去亂葬崗的。


  孫大廚飄過來提醒阿蘿:「笨小子一張都沒畫啊。」就算畫了估計也不管用。


  阿蘿歪頭笑了一下,樣子十分可愛,「就是知道他沒畫,才讓他拿的。」


  孩子不乖,削一頓就聽話了。


  孫大廚:「……」


  好想找只鬼抱在一起抖一抖,太壞了,絕對不能得罪啊。


  同情的看著還不知道要面臨什麼的薛嶺,再次感嘆,無知有時候真的是一種福氣。


  但是誰能想到呢,這麼可愛的女孩子,肚子里全是壞水,又壞又凶。


  薛嶺頭疼的背著書包去學校,徐宗浩不敢回家,死皮賴臉的留在店裡,阿蘿:「那你就去看店吧。」


  徐宗浩如蒙大赦,屁顛屁顛的去當售貨員,「站在大師身邊,真是太有安全感了。」絕對不用擔心周圍有鬼。


  孫大廚貼在他身後呵呵笑。


  阿蘿看了一眼,抱著手機開始逛零食店,自從薛嶺給她買了一包棒棒糖,就打開了她新世界的大門。


  棒棒糖巧克力麥麗素辣條牛肉乾芒果乾,統統都要。


  薛嶺先去存了錢,剛到學校手機簡訊就開始響個不停,全都是銀行發來的消費記錄,到後來只能關靜音,中午吃飯的時候拿出手機一看,幾十條簡訊。


  她這是把那兩千多塊錢都花完了嗎,買的什麼?

  這麼大手大腳,是覺得徐宗浩那些錢一定是她的了。


  這麼大金額,不會因為詐騙罪被抓起來吧?


  薛嶺憂心忡忡。


  下午剛放學,他抓起書包就走。


  陳建行:「今天走這麼早,有事兒?」


  平時薛嶺都是最後一個才走。


  薛嶺點頭:「家裡有點事兒。」


  其他人連忙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薛嶺搖頭,拒絕了大家的好意,一陣風一樣走了。


  陳建行嘀咕一聲:「怎麼都奇奇怪怪的。」


  薛嶺是,張學凱也是,今天張學凱竟然沒有找薛嶺的茬,一直悶不吭聲的坐在位置上,一句話都沒說過。


  剛到青玉閣,薛嶺就被屋子裡大包小包的零食震驚了,這是準備吃一輩子?


  旁邊徐宗浩坐立不安。


  阿蘿拆了一盒溏心巧克力,心情很好,朝他招手:「小嶺,過來,給你吃。」


  薛嶺:「……」


  他木著臉過去,沒接她的巧克力,「不是要去抓鬼嗎?」


  他已經想好了,如果真的被抓,就說她腦子有問題,精神病人應該不會判刑。


  「對啊大師,這都六點了,您不準備準備?」徐宗浩看著外面暗下去的天色,越發擔憂。


  阿蘿見他不吃開心的獨享起來:「不急,晚上十二點才是陰氣最重的時候。這包辣條也好吃,好像買少了。」


  薛嶺看了一眼堆成山的辣條,買少了?

  「難道不需要準備武器法衣,布置法壇什麼的嗎?」


  徐宗浩快哭了,電視上都這麼演的。


  阿蘿眨眨眼:「那是什麼?」


  徐宗浩:「……」


  他這下真的快哭了,到底行不行啊,早知道他就去找更靠譜的人了,可現在再找也來不及,今天晚上怎麼過?

  薛嶺在心裡重重嘆了口氣,轉身進了小院。


  就算要當神棍,至少也要把行頭準備妥當,敬業一點被抓的概率才不大。


  過了半個小時,薛嶺扛著一大包東西出來,全都是以前張西陵開壇跳大神的裝備,薛嶺雖然沒參與過,但見得多了,需要什麼也都記得。


  徐宗浩見裝備還挺專業,這才有一丟丟放心。


  阿蘿看了一眼,笑道:「現在六點,你還有時間畫幾張辟邪符應應急。」


  孫大廚貼在薛嶺耳邊大喊:「笨小子,聽你太太師叔祖的話!」


  薛嶺覺得耳邊痒痒的,扭頭看見徐宗浩雙手合十對自己作揖,他嘆了口氣,拿出毛筆,研了硃砂,準備畫兩張,免得委託人惱羞成怒,報警把她抓走。


  他找出一張張西陵以前畫的辟邪符,剛準備臨摹,飛過來一張符紙,是昨天她給自己的,上面的圖案和張西陵畫的不一樣。


  阿蘿咬著巧克力:「照著這張畫。」


  時間在徐宗浩如坐針氈中過去,眨眼到了十點鐘,阿蘿終於站起來,「走吧。我們去看看是什麼東西在搗亂。」


  薛嶺放下毛筆,長出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他沒捏過毛筆的關係,畫出來的筆畫總是和阿蘿給的不一樣,這麼長時間他才畫了兩張勉強類似的,就這還出了一身的汗。


  幸好。


  自己沒有一點點做神棍的天賦。


  幸好。


  他學習好。


  徐宗浩家住的離鳳凰街不遠,不過卻是在新城區,門前新修一條寬闊筆直的大馬路,路邊還有清潔工在打掃衛生。


  早上七點之前必須把所負責的地方清掃乾淨,這樣早上四點就要起床,很多清潔工會選擇晚上把活幹完,這樣就不用起太早。


  這是新小區,房價不便宜,綠化很好,物業也很負責,薛嶺扛著東西進來的時候,保安一臉戒備。


  剛走兩步聽見有人喊:「薛嶺?」


  三人站住,回頭,一個道士打扮的年輕男人快步走過來,髮際線很讓人矚目,手裡還提著劍。


  劉金平快步走過來,「真的是你?!你不是不信這些嗎?這女孩兒是誰?你的師妹?你師父呢?勸你們一句趕緊回去,這兒的東西凶得很,不是你們能對付的。到時候吃了虧,別說我沒提醒你們。」


  他說話機關槍一樣,突突突突,根本不給人插話的機會,說完就匆匆走了。


  薛嶺內心十分無力,為什麼自己一個無神論者身邊全都是迷信行業從業者?

  徐宗浩尷尬的看著阿蘿:「大師,那個道士也是沖著那個……東西來的?」


  那個道士看起來靠譜多了,還說那東西凶得很,這兩人處理不了。


  阿蘿點頭:「應該是……快點,不能讓他們搶了生意。」


  徐宗浩:「……」


  薛嶺:「……」


  你的關注點是不是不太對?

  「這是我新買的房子,本來準備當婚房的……」徐宗浩突然停下,偷眼看了阿蘿一眼,見她沒什麼反應,卻也不敢再說。


  正好到了門口,連忙拿出鑰匙開門。


  門一打開,一股濃烈的腥味就撲面而來,沖得三人一起皺眉。


  「是我兒子,我出門的時候沒清理……我去開燈。」徐宗浩聲音抖著,摸了好幾下哭道,「我摸不著開關。」


  薛嶺推開他過去把燈按亮,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也倒抽口涼氣。


  客廳里,一隻成年金毛犬被人從後腿撕到頭部,鮮血內臟流了一地,濃郁的腥臭熏得人眼睛酸疼。


  薛嶺:「我們先報警吧。」


  這明顯是恐嚇。


  徐宗浩白著臉站在門口:「沒用,之前報過了,警察什麼都沒查出來。」還說他是報假警。


  阿蘿繞開他走進去,薛嶺這才反應過來跟了進去,徐宗浩也趕緊關上門進去。


  阿蘿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盯著天花板看。


  兩人也跟著抬頭看,沒任何異常。


  薛嶺:「你在看什麼?」


  阿蘿沒答,叫兩人把窗戶打開散散味兒,又叫徐宗浩把狗的屍體拖到衛生間,把地拖乾淨,又噴了花露水,屋子裡的味道總算好聞了些。


  她打開電視,問:「哪個台?」


  「啊?」徐宗浩忍著反胃。


  薛嶺:「電視半夜打開的時候,播的哪個台?」


  徐宗浩忙道:「新聞頻道。」


  阿蘿換到新聞頻道看了一會兒,沒什麼意思,於是換了台,興緻勃勃的看起了《舌尖上的中國》。


  薛嶺掩面。


  真的不會被顧客舉報連詐騙都不專業嗎?


  連過場都不走。


  時時刻刻都在擔心阿蘿被抓起來。


  十二點鐘聲一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度驟然低了很多。


  徐宗浩把屁股往旁邊挪了挪,又挪了挪。


  薛嶺轉頭,皺眉道:「你擠到我了。」


  徐宗浩訕訕一笑:「……我們背靠背,據說這樣比較有安全感。」


  薛嶺盯著他:「……」


  徐宗浩咳了一聲,尷尬的把屁股往旁邊挪了半寸。


  算了,薛嶺泄氣,免得委託人真的報警,「我……小師叔很厲害,不用怕。」


  他在心裡掩面,自己終於墮落了,和封建迷信從業者同流合污,一起欺騙愚昧的人們。


  阿蘿看他一眼,小師叔?

  這時樓上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三人一起抬頭,渾身的汗毛都炸開了。


  一張血糊淋拉的臉,從天花板上緩緩浮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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