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女醫生送給他禮物
一個小時后,丁一坐上了草原的長途車,直奔謝會長他們所在的地方去了。
這幾位老年人看到丁一到來,都很高興,尤其是那個最先提出讓丁一當模特的阿姨,更是樂得並不上嘴,她說,看到丁一,她就有創作的靈感。丁一也高興地表示,願意為阿姨效勞。
謝會長簡單地跟丁一說了一下回去的事項安排后,他徵求丁一還有什麼要求和意見,丁一說道:「能夠搭上你們的車回家,已經是我萬分榮幸的事了,我沒有任何要求,多謝叔叔阿姨們接納了我。」
她這話是由衷的,但是,老人們無法揣摩出她的真實心理,隨著謝會長的一聲吆喝「開拔嘍——」,這輛載著幾位老藝術家和丁一的中巴車,便啟程了,踏上了回去的路線,至此,丁一的心才真正放了下來,不一會,坐在最後面的丁一就迷糊著了……
朦朦朧朧中,她似乎聽到了電話在響,丁一不以為是自己的,因為在她的印象中,她已經關機了,直到旁邊那個上了年紀的阿姨把她推醒,告訴她有電話的時候,她才想起來,是剛才到底縣城后,給謝會長打完電話后忘了關機了。丁一睜開了眼睛,這才從包里掏出電話,遲疑了一下,這才接通了電話。
剛按下接聽鍵,不等丁一應答,就聽彭長宜急切地說道:「丁一,你在哪兒?」
丁一看了一眼車廂里的人,小聲說道:「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彭長宜說道:「你怎麼回去的?」
丁一說:「我是搭謝會長他們的車回去的,你放心吧,他們到北京,我再坐車回閬諸。」
彭長宜說道:「丁一,你找個城市半路下車等我們,我們也馬上回去。」
丁一說道:「不用了,我要趕緊回去,單位還有急事。」她也是這麼跟謝會長說的。
彭長宜想了半天,說道:「好吧,那等我們回去時,再把行李給你送去。」
「好的。」
「丁一。」彭長宜嚴肅地說道:「開著手機。」
丁一遲疑了一下說道:「不行,快沒電了,充電器在行李箱里。」其實,她的包里有備用電池。
彭長宜無計可施,只好說道:「那好吧,你注意安全,把電話給謝會長。」
「不用了吧?」丁一看著坐在最前面的謝會長說道。
「照我說的做。」彭長宜有些生氣了。
「好的。」丁一就走到前面,把電話給了謝會長,說道:「彭書記要跟您說話。」
謝會長接過電話后說道朗聲說道:「彭書記你好。」
彭長宜說道:「謝會長好,謝會長,給您添麻煩了。」
謝會長說:「不麻煩,我還要感謝她給我們當模特呢,她能跟我們同行,給我們這些老傢伙們帶來了青春和活力。」
彭長宜說:「呵呵,那謝謝你們了。謝會長,我有個想法,咱們不等秋後了,你們回北京后,修整幾天就來三源吧,我在三源等你們,吃喝住行我來安排。」
謝會長說:「好啊,你這樣說太讓我們高興了,回去后,我就安排去三源的事。」
彭長宜說道:「一言為定。」
謝會長說:「一言為定。」
掛了電話后,謝會長把電話交給了丁一,丁一隨後便關機了。
滿心歡喜、準備多日的草原之行,就這樣在痛苦和絕望中結束了……
丁一走了,彭長宜也沒有滯留的必要了,但為了不讓江帆更加傷心,他勉強跟著江帆來到了他從前工作過的盟,在盟招待所,他見到了原中央黨校副校長、現在是自治區黨委副書記的袁其仆。
袁其仆熱情接待了彭長宜和小許,中午,盟委書記和盟長還有幾位領導,都參加了招待儀式,招待儀式是在一個典型的大蒙古包中進行的,隆重而熱烈。能歌善舞的蒙古族姑娘們,為他們演唱了蒙古長調,表演了蒙古族頂碗舞,昨天沒有吃到的烤全羊,今天就要吃到了,看著隆重、莊嚴而神聖的吃烤全羊的儀式,彭長宜內心卻怎麼也澎湃不起來,因為,他從江帆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痛苦。
當一隻羊頭頂上系一紅帶的烤熟的整隻羊,被隆重推出來的時候,蒙古男兒拉起了悠揚的馬頭琴,主人手捧潔白的哈達,向客人獻歌。
主持人請出最尊貴的客人袁其仆和彭長宜兩人,請他們用筷子夾起紅綢帶,然後在羊的頭頂上用刀划十字,最後再在羊身上割下第一片肉品嘗。然後,盟領導們開始向尊貴的客人敬酒和獻哈達。要喝三碗,彭長宜毫不猶豫地喝了三小碗草原上的白酒,倒是袁其仆象徵性地每碗都喝了一點。
儀式結束后,兩位廚師開始徒手分羊,動作非常利索。
吃完飯後,袁其仆就走了,他回自治區了。
江帆陪著彭長宜和小許來到了賓館,秘書早就給他們安排好了房間休息。
在賓館,江帆跟彭長宜說起了女醫生張麗的事。
張麗,跟江帆的同一年來內地支邊的醫務人員,比江帆早兩年來的內蒙,也是因為婚姻不幸,借支邊的機會離婚了。張麗的家在北京,父親離退前,曾經是袁其仆就讀的北京一所大學的副校長,而且還是袁其仆在校時的哲學教授。袁其仆調到自治區工作,自然免不了對老師的女兒進行關照,就有意將江帆和張麗撮合在一起,在新年聚會的時候,介紹江帆認識了張麗。張麗當時在江帆所在的盟醫院工作,張麗見了江帆第一面后,就十分滿意江帆,加上都是支邊的身份,他們免不了會有一些來往。
張麗是個德藝雙馨的醫務工作者,她經常參加盟里組織的醫療下鄉活動,足跡踏遍了各個牧區,在當地有著良好的醫德和口碑。後來,張麗根據幾年的臨床經驗,她對內蒙古的地方疫病鼠疫、布魯氏菌病等各種地方性疾病產生了濃厚的研究興趣,這項工作也是自治區一貫大力支持和提倡的工作,這樣,張麗又成為盟地方病防治研究所的一員,大草原和廣闊的天地,讓她複合了心靈的創傷,江帆的到來,也讓她重新對自己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希望。
可是,當她第一次向江帆正式表白的時候,江帆並沒有答應。那是當江帆從閬諸回來后,在一次小範圍支邊幹部的私人聚會上,當張麗和另一位內地女醫生,把她們在閑暇時跟蒙古族婦女學習綉制的「哈布特格」拿出供大家欣賞的時候,江帆看過後,隨口說了一句「不錯,挺漂亮」的話時,張麗就說道:「那送給你了。」
聽到這話后,江帆就是一愣,因為,他來到這裡后,第一個任務就是研究這裡的民俗民風,以便儘快入鄉隨俗,尤其是在開展工作的時候,以免因為不懂造成誤會甚至民族隔閡。所以,他知道這個東西是蒙古族人民表達友誼和愛慕的媒介,尤其是張麗繡的這個,顯然意思更加鮮明,是一對百靈鳥,他當然不敢要了。
後來,江帆調走了,在一次考察調研風電建設工作的現場會上,江帆又回到了他曾經工作過的盟,會後,江帆原來的秘書巴根邀請他去騎馬(江帆調走後,巴根調到了科技局工作,是副局長),在草原,他們見到了張麗和另一名女醫生在騎馬,老朋友見面,當然少不了熱情和寒暄。巴根當然知道他們倆人若即若離的關係,就和那名女醫生策馬而去。江帆和張麗就落在了後面。
兩個人下了馬,在草原上散步,他們聊了很多,張麗就掏出了那個「哈布特格」塞到江帆手裡,說道:「你榮升了,我都沒來及送你禮物,就把這個送給你吧。」
江帆一愣,她兩次要送自己這個禮物,而且,這次是完全私下進行的,意思顯而易見,他看著手裡這個透著香氣的「哈布特格」,正在猶豫是要還是不要的時候,張麗又掏出了一個葫蘆造型的說道:「這個,帶給袁書記,讓他也見識一下我的手藝。」
江帆當然知道袁書記的這個只是個陪襯,是張麗不想讓他尷尬,也不想讓她自己尷尬,他覺得張麗也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就把這個禮物握在自己的手心裡,說道:「謝謝你送我們禮物……」
張麗回過頭,試探著說道:「你可要想好了,我送你的這個禮物是有代價的。」
意思已經明了,想想自己的實際情況,江帆說道:「張麗,我明白你的意思,過兩天我去北京,等我忙過這段我找你。」
張麗低下了頭,說道:「找我幹嘛?」
「我們的事,袁書記以前跟我說過。」
張麗的臉紅了,她笑著說道:「是啊,他也跟我說過……」
江帆低頭看著這個飾物,不,此刻,應該叫信物了,就說道:「你的手真巧,繡的真好看,我喜歡這對百靈鳥。」
張麗心花怒放,她說道:「也可能是自己孤單慣了,我現在特別喜歡成雙成對的東西。」
江帆看著她,說道:「我懂,我一旦回來,就給你打電話。」
「好的,我等你。」
就這樣,江帆將張麗這個特殊的禮物裝進了自己口袋裡……
似乎冥冥之中,人的內心或者是某種精神,總是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或者說是某種潛在的信仰所牽引,儘管江帆接受了張麗表達愛意的禮物,甚至從心裡默認了張麗這個未來的百靈鳥,但總覺得似乎在心靈的某一個地方,還是有種神秘的力量在召喚著他。這次去北京,他抽時間去德山見了樊文良,從樊文良那裡知道了王圓的事後,心裡就開始七上八下的了,他發現,亢州的一切,還是那麼地牽動著他,讓他放不下,於是,就有了第一次回亢州。
其實,彭長宜的每一次進步,江帆都一清二楚,他並沒有完全和亢州和錦安隔絕,每次和樊文良聯繫,他總能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但是,丁一和雯雯的事,不知是樊文良不知道,還是他故意不說,江帆還真不知道,所以,當彭長宜跟江帆說了這件事後,尤其是丁一最後從亢州帶走了那一提市長酒,使江帆沉澱了的感情,再次掀起了波瀾……
丁一,又是那麼鮮明地從他的心底跳了出來,再次充實了他孤寂的內心,所以,回來后,江帆就一直在想怎麼跟張麗說這件事,沒有立刻去跟張麗聯繫,有一天,倒是袁其仆給他打電話,讓他過去,說有個客人需要他替他接待一下,江帆問是誰,袁其仆說你到了就知道了。江帆心裡就猜出了大概齊,他將張麗送他的那個禮物放進包里,就來到了飯店,果然,在餐廳的房間里看到了張麗。
張麗那天打扮的很漂亮,江帆看見她后,心裡就知道自己不能往下走了,他陪張麗吃完飯後,就把張麗領到了漢人開的茶館,坐下后,要了一壺茶水,江帆給張麗倒了一杯水,手握著茶杯,想了半天才說道:「張麗,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張麗笑了,說道:「好啊,你講的故事肯定既深刻又有哲理。」
江帆喝了一口水,說道:「曾經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她非常喜歡看夕陽,有的時候,還會淚流滿面,開始,誰都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對夕陽情有獨鍾,後來,人們才發現,她媽媽走的時候,就是在夕陽下山的時候,乘著紅雲走的,並去告訴她,每當想媽媽的時候,也就是媽媽想你的時候,媽媽會站在紅雲上注視著她。」
張麗看著他,靜靜地聽著。
「以後,只要天邊出現紅雲,不論她在哪兒,不論她幹嘛,都要停下手裡的事,對著夕陽,深深地注目一會……她是個懂事的孩子,媽媽走後,她便跟父親相依為命,後來,父親娶了繼母,後來她大學畢業,後來她又到外地參加了工作,成為電視台一名卓有成就的主持人,她的美麗、端莊和優雅,征服了一個比她大十多歲的男子的心,他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完全被她迷住了,她寫得一手漂亮的蠅頭小楷,因為她的爸爸是省內非常有名的書法家,他從小隻讓女兒練一種字,那就是蠅頭小楷,字如其人,跟她一樣清麗,乾淨。在見到她的當天晚上,他就寫下了這樣的句子:她帶著一種特有的青春氣息,就像一串跳躍的音符,踏著節拍,從宋詞小曲中走來。清新的如輕雲出岫,嫻靜的如姣花照水,純潔的如白雪公主,不染一絲塵埃;還像那隻小鹿,輕捷的從我的箭下逃出,只回眸一笑,我的心靈就被洞穿了……」
「這個男人愛上她了,她終於做了他的小鹿,但是,他們的地下愛情不被親人和周圍的人祝福……」說道這裡,江帆低頭喝了一口水,臉上,就有了痛苦……
張麗看著江帆那神往的表情,笑容,漸漸地凝固在臉上,她小心地問道:「為什麼?」
江帆抬起頭,看著張麗,說道:「一個比他大十多歲的男人,早就錯過了愛她的權力了……」
張麗的心,在慢慢地往下沉……
「所有發生的事,你都可以想象得出來,女孩受了許多的委屈,這個男人當時的妻子也給了她很大的……很大的……羞辱,並動用上層關係,對這個男人施加壓力,後來,女孩的爸爸出面了,找到了這個男人,求他放過她的女兒……最後,鑒於種種壓力,這個男人瞞著她,沒有跟她說上一句告別的話,就遠走他鄉,報名支邊來了……」
說道這裡,江帆長長出了一口氣,他再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他看了一眼張麗的杯子,張麗杯里的水沒有動,他只給自己倒上了。
張麗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她機械地問道:「後來呢……」聲音軟弱無力……
「後來,他們天各一方,女孩痛苦極了,大病了一場后,就回老家了,因為,她在原地已經無法安心工作和生活了,他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據說這個女孩和她的同學好上了,是個留美碩士還是博士我弄不太清,男人離婚後,曾經去找過女孩,但是他發現她和同學在一起,還有女孩的父親,他們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他徹底死心了……」
「後來呢……」張麗有機械地重複了一句。
江帆看著她,說道:「後來,這個男人又遇到了一個美麗的女人,他想和這個女人走完後面的人生之路,但是,他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當他有了和這個女人共度餘生的的想法后,他的心靈是不安的,是那種莫名其妙的不安,這種不安,讓他無法開闢新的感情生活,再後來,他才知道,女孩根本沒有遵從父命,也沒有和她的同學好上,而還在等他……」江帆的聲音有些沙啞。
張麗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她不知是該為這份感動還是祝福,她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那他……這個男人,打算……怎麼辦?」
江帆看著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說道:「張麗,他當年無論有多麼主觀和客觀的原因,無論他多麼多麼的愛她,事實上,他都傷了這個女孩,現在,他們中間的任何障礙都沒有了,他決定去找回他過去的愛……」
淚水,慢慢地從張麗的眼中溢出,她將自己的另一隻手,壓在江帆握著自己手的手上,說道:「他既然愛的那麼深,為什麼還要……接受別的女人……。」下面的話,張麗說不出口了。
「對不起,這次回去后,聽朋友說,她還在等他……張麗,原諒他吧,他不想帶著對另一個人的愛,再去走入另一段感情生活,那樣,對這個女人也是不公平的,你說是嗎?」說完,江帆深深地看著她。
眼淚,順著臉頰,從張麗的臉上滴下,她點點頭,說道:「是,儘管這個女人很愛,很愛……但是我想,她不傻……」
「謝謝,你是個好女人。」江帆使勁地握了握張麗的手后,就把自己的手從她的雙手中抽出。
張麗看著他,仍心有不甘,說道:「如果,如果,他沒有發現這個女孩還在等他,他會和另一個女人共同生活嗎?」
江帆看著她,輕輕地說道:「有這種可能。」
張麗笑了一下,說道:「我想,這個女人還不是太讓他討厭吧?」
江帆調開了目光,沒有說話。
張麗又說道:「你不認為,他的行為,已經傷害到了兩個女人了嗎?」
江帆看著她,說道:「張麗,對不起。」
張麗的眼淚流得更歡了,說道:「你知道,你走的這段時間,這個女人是多麼的滿心歡喜,一心一意等著你回來跟她聯繫,可是,卻等不到你聯繫的電話,原來……」
江帆說道:「是我不好,其實,我也在想辦法怎麼和你說清這一切,在草原,你是第一個知道這些事的人,袁書記,都不知道,我本意不想傷害任何人,哪怕自己受傷。」
聽了這話,張麗擦了一下眼淚,平靜了一會說道:「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沒辦法,原以為自己不會再愛了,見到你之後,就知道我以為的自己,其實是假的,因為,真的是很愛……昨天,烏力罕書記來盟里開會,特地找到我,要給我做媒,我就跟他說,晚了,我已經……已經……」
「對不起——」江帆說道,「回頭我跟烏力罕說……」
「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張麗說道。
「對不起。」江帆又說了一句。
張麗笑了,她擦擦眼淚說道:「我希望,這三個字,你說的越少越好,最好一輩子都不要說,尤其是對女人,永遠都不要說。」
江帆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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