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給古樹讓道
江帆笑笑,沒有說什麼。
高鐵燕又說道:「你不出鏡我把本子給溫慶軒,讓他自己去找鍾書記,我不給他找。真煩他動不動就上綱上線,我感覺我就夠馬列的了,他比我還甚。」
江帆看得的出來,高鐵燕似乎對這個新書記也不太感冒,就說:「如果鍾書記也不出的話,你就出吧,這塊是你分管,你出也是正當防衛。」
高鐵燕接過腳本,說:「你就玩心眼吧!」說完,大眼睛瞄了他一眼,還撇了下嘴。
江帆笑了,說:「我哪會玩什麼心眼啊,你就冤枉小弟吧。」
高鐵燕也笑了,她也不好說什麼,就說:「哎,領導一個不出也不合適呀?」說著,拿起稿子就走了。
高鐵燕剛走,林岩就進來了,他說黃金在等他,江帆就點點頭,示意讓他進來。
黃金夾著包就進來了,江帆站起來跟他打招呼,他卻回身,把手裡的半截煙扔在門口的痰盂里,這才急忙走到市長跟前,跟他握手。
黃金坐下后,「從包里掏出了一封信,交到江帆手上,說:「這是北城一位老居民寫的,讓我千萬轉交市長。」
「哦?」江帆接過沒有封口的信。
黃金說,「周六送到建委的,這次廣場拆遷,涉及到了他家,他說堅決擁護政府建廣場,他本人對拆遷補償也沒有任何意見,就是聽說要把他院子里的古樹伐掉,他堅決不答應,聲稱如果不把這棵樹保存下來,就誓死不搬遷。」
江帆看了信,大致內容跟黃金敘述的一樣,江帆說:「現在拆遷進行到什麼地步了?」
「快了,這戶拖到最後了,他要求修改設計。」黃金說道。
江帆看了看手錶,說道:「走,咱們去他家看看。」
黃金說:「先別急著走,咱們先想想對策?」
「什麼對策?」
「他要是以古樹相要挾,為的是增加補償款呢?」
江帆說道:「那也得看看是不是古樹,林秘書,叫上文保所的人,咱們去看看。」
黃金沒再說什麼,就跟著江帆出來了。
等他們來到這戶人家院落時,老遠就看到了一棵參天老樹佇立在一排平房之中,江帆看了看,感覺的確有些年頭了。
黃金帶頭進了院子,大聲叫道:「老馬,市長來了。」
這時,從屋裡出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手裡拿著老花鏡,手裡還拿著一本書,他看到黃金後面的江帆,就趕緊往屋裡讓。
黃金說道:「老馬,我把你的信轉給江市長了,他看完就來了。」
老馬認得江帆,電視上見過。
江帆說道:「不去屋裡了,就在院里坐會吧。」說著,就抬頭打量這棵樹。
這是一棵槐樹,長的很高大茂盛,足有水桶般粗。江帆走過去,雙手抱住,勉強能抱住,他說:「這樹有多少年了?」
「具體年頭我也說不上來,我爺爺活著的時候就說過他小的時候常常爬在樹上捉知了。,那時這樹就一抱粗了,所以我估計起碼有二、三百年以上了。」老馬說道。
老人的家人趕緊搬出幾個凳子,又沏上了茶水,放在當院的一個石板桌上。江帆圍著樹轉了幾圈,說道:「這樹還蠻茁壯的。」
老馬說:「那是,我每年都要為它花上一筆錢,打葯除蟲的。讓我拆遷沒有問題,但是想到要把這樹也伐了,我的心就疼。市長,您圍著城裡轉轉,像這麼老的古樹沒有了。」
「嗯,是啊。」江帆坐了下來。
這時,文保所的所長也趕來了,進來后趕緊跟江市長握手。
江帆打量著他,這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姓方,名叫方東,是南城區主任方莉的哥哥。他笑著說道:「方所長,見過這棵樹吧?」
方東揚頭看了一眼老樹,說道:「那怎不認識,這是咱們的市保。」
江帆說:「你鑒定一下這棵古樹有多少年了?」
「應該是在三百多年以上。」
江帆說道:「還能活多長時間。」
方東說道:「千年松、萬年柏、死不了的老槐樹。您說它能活多長時間?」
「這棵樹正好在廣場北路中間,拆遷涉及到了它,方所長什麼意見?」江帆微笑著說道。
方東目不轉睛的望著江帆,說:「我說了您會聽嗎?」
「呵呵,你先別管我聽不聽,先說說你的意見。」
方東趕緊做到江帆對面,說道:「我先給規劃部門提個意見行不?」
江帆笑了,說:「叫你說古樹,你到提開意見了?」
「這意見跟所有的古物都有關係,包括古樹。」
「呵呵,那就提吧,專家說話最有權威的了。」
方東說:「現在規劃部門大手一揮,沒馬路的地方有馬路了,有馬路的地方擴寬了,一座座大樓建起來了,城市漂亮了,城市味道越來越濃了,可是我們許多的古迹消失了。我想說的是,以後再有針對老城區的改造了、擴建了、修馬路了,蓋樓房了,能不能讓我們文物部門參與規劃,你比如眼前這棵樹,它多活了三百年多年了,而且長勢還很好,保護的也好,一旦砍了,就太可惜了,如果一個城市沒了古迹、少了老樹,就跟一個暴發戶沒什麼區別。」方東越說越激動。
江帆點點頭,站起來,背著手,看著這棵古樹。是啊,方東說的對,我們看慣了逢山開道,遇水搭橋,見樹就砍的市政建設模式。現代城市文明以幾何級數的速度擴張,侵吞著廣袤的農田、綠地、森林。在人類經營的城市水泥森林裡,自然界的弱肉強食法則同樣是不二定律。如今,在許多冠以優秀旅遊勝地的城市,往往都是這樣的景色,筆直平坦的大道,從別處挪移來的大樹儀仗隊般排列著,構成僵硬整齊的風景,整潔、寬闊,但千篇一律、生硬、規範,帶來的是視覺的審美疲勞。
方東說的對,樓高了,房大了,路寬了,門前那些給我們留下綠色記憶的大樹卻不見了。
在時尚典範紐約,炫目的招牌,閃爍的霓虹燈,尼克斯隊球員的巨幅海報,嬉皮士風格的裝飾並不是其主要風格,紐約這個年輕的城市保留了世界上最古老的森林。麥迪遜廣場花園就坐落在這樣一個森林裡,這裡保留著大片的自然林木、野草的空地和飄搖著蘆葦的濕地。莫斯科的綠色也是舉世聞名的,在現代化的高樓大廈之間,在並不緊密相連的城市小區之間,全是樹林,而且相當多的地段是原始森林。身臨其境,很多人或許驚訝不已:遠離城市的原始森林怎麼會這樣成片地生長在莫斯科城區?鬱鬱蔥蔥、遮天蔽日的森林,像一位胸懷博大的母親,把城鎮街道全都擁在自己的懷抱中。
樹木,是城市的精靈,沒有了樹的城市,就是一座荒漠。
其實,江帆在見到這樹第一眼時,他就知道了該怎麼辦,但是如今做出任何一項決定,都要盡量淡化長官意志,他聽了方東的話后說道:「林秘書,把交通局和園林局的領導請過來,讓他們都各自帶著技術人員來。老黃,把你們規劃設計院的人請過來,我們商量商量怎麼辦。」
趁著等人的時候,江帆就和老馬聊起了家常,老馬曾經做過一所中學的校長,他今天很高興,沒想到周六送出的信,周一不但到了市長手裡,而且市長還親自到他家來了。這時,院里也來了幾個鄰居湊熱鬧。當大家知道市長是為老樹而來,都特別興奮,紛紛給市長講述老樹的故事。
黃金說道,拆遷就剩這兩三戶了。
江帆看出,這個老馬在鄰居中似乎威信不低,就說道:「老馬,你說不保護老樹就不搬遷嗎?」
老馬笑呵呵的說道:「我是這麼說的,不光我這麼說,我們這裡的鄰居都這麼說。我們從小,甚至我們的爺爺從小就跟這棵老樹玩耍,有了感情了,這麼說吧,哪個皇帝就連咱們國家主席誰活過二百多歲了,國可是咱們這棵樹卻活了二百多歲了,他見識過的,咱們誰都沒見過。我們常說,慢慢的歷史長河,什麼歲月交替,請問誰看到歷史了了,誰看到歲月交替了,它卻看到了,它身上的年輪、樹皮上的紋理就是,所以,它就是歷史,它就是閱世的史官,捭闔的帝王,有時還是一個靜默的智者。我常常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坐在樹底下就想,想啊這樹是最無私的,我就是每年給它打打要,防治病蟲害,除此之外它不用我們費任何心思。江市長,我跟你說,把它留下根本不費什麼事,比文保所那些什麼省保和國保的東西都強,不需要你花錢維修,每年就幾塊錢打打葯就行了,要是大馬路給它讓出這麼一小塊地方,我保證,每年預防病蟲害的工作我來做,我死了我的孩子們來做,不用政府操心,你問問我們這些個鄰居,三年困難時期,誰沒吃過它的槐花,誰沒在它底下乘過涼?」
旁邊立刻就有一個人附和著說道:「是啊,留下它也不費事,砍了太可惜了。」
「我們之所以都沒搬,就是想請求政府能留下這棵古樹,如今,政府年年植樹不見樹,浪費了那麼多的錢,這棵樹能活到現在,而且活的這麼好,既沒樹洞也沒斷過大的枝杈,太不容易了。」
江帆打量著這棵樹,聽著居民們的議論,他問方東說:「咱們市最老的樹有多少年了?」
方東說:「最老的樹就是清行宮裡那幾顆銀杏和古藤,像這棵老槐樹保存的這麼好的不多,另外好多老樹礙事都給砍了。市長,等您什麼時候有時間,到我們院里去看看那幾顆銀杏還有老藤,我準備申報國保,另外我的確有許多想法想跟您彙報彙報,有好幾次想去找您,唉,都沒敢去找您。」
江帆問:「為什麼?」
「一是您忙,二是怕我不夠資格,另外我總跟咱們規劃和建設部門唱反調,沒人待見我。」方東呵呵的笑著說道。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說明你對這些老東西的責任意識不強,你這個文保所的所長,還不如馬大爺哪?」江帆故意批評方東。
方東的臉紅了,他說:「是是,我接受您的批評。我受過這方面的刺激,原來因為修南城馬路的地道橋時候,發現了一個漢代合葬古墓,我找過無數次縣長和縣委書記,都被言辭駁回,我又往上反應,差點沒被處理。他們說,一個死了那麼多年的人保護他們幹什麼,老百姓還沒飯吃呢,要解決吃飯問題,必須修路。國家文物局和省文物局都來人,要求當地保護古墓,就地建個博物館,因為這個古墓實在太珍貴了,在平原地區發現這麼大規模保存這麼完整而且沒有被盜的古墓實在太難得了,沒辦法,地方不同意,後來,省文物局就四處給古墓找家,異地保存。京州市的市長知道后,主動申請,接受古墓,並且在當地的博物館中另建一個展廳,這才讓古墓有了安家的地方。在遷移古墓那天,我沒敢露面,覺得臉上無光,本來是我們的東西,我們卻拋棄了它,遷移工作進行了二十多天,我這二十多天就沒到現場去看,病了一場,等遷走後,需要填埋,施工方要文保所簽字的時候,我才到現場走了一遭,當時眼淚嘩嘩下來了,他們遷走的是最精華的部分,許多更加有價值的東西都被破壞了,因為他們不可能把全部都遷走……」
方東的眼圈紅,他停了停又說:「京州市為這個古墓建了一個展廳,在開展的那天,全國各地的文物專家都去了,我沒去,我不忍心看,被這樣移走可以說是野蠻的移走,肯定不是我最初發現它時候的樣子了,我擔心心臟受不了,始終沒去參觀。後來省里的同行告訴我,說如何如何保存的好,我才略微欣慰一些,但是一想到古墓移走後剩下的殘骸和被破壞被掩埋了的整個墓群,我的心就疼。不瞞您說,我父親去世我都沒像那天那麼哭過,因為做兒子的盡了孝心,我無愧,但是對古墓,我有愧,十來年了,每次想到這件事,我都心疼難受。」
江帆被他感動了,他沒想到一個基層文保所的所長,對這些文化遺產存有這麼深的感情?以至於十多年都念念不忘。
方東繼續說道:「後來樊書記來了,有人跟他說起這事,有一天他特地到了文保所,問我還有沒有補救措施,我說,沒有任何辦法,首先,吐出的東西還能再吃進肚裡嗎?人家京州市能同意嗎?現在這個古墓幾乎成了京州市的名片,人家肯定不能給咱們了。再有,您能把那路斷交建博物館嗎?不能,肯定不能,哪條我們都做不到。後來,他想讓我跟著他去京州市去看看,我說您讓我幹什麼都行,去京州博物館看古墓,我堅決不去。」
江帆說道:「方所,我理解你的心情。」
得到市長的理解,方東顯然更激動了,他說:「市長,我跟您說,儘管我把古墓丟了,但是古墓里挖出的寶貝我一件都沒丟。」
「哦?」
「這個漢代夫妻合葬幕,不僅填補了我們省的研究空白,也填補了中原大地的研究空白,首先夫妻合葬不多見,像保存這麼完好,又是帝王之家的夫妻合葬沒有過,另外,出土了三件國寶級的文物,這三件寶物在文物界從來都沒出現過。是世界級的孤品。沒有相同的物品出土過。國家文物局想徵收,省文物局想徵收,我誓死不答應。」
江帆說:「我們能保護好嗎?」
「能,我把上面撥的錢蓋了一個倉庫,自動防盜裝置,洲際射線,都是最先進的技術。再有,這幾件東西一年在咱們這裡呆不了幾天,總是被國家和省里的借走去展覽,我的原則是借行,但是不給。」
江帆被他的一片赤誠感動,說道:「等你的寶貝什麼時候回來,我去開開眼,順便到你那裡看看,我對這塊工作還真不太了解,到時你跟小林聯繫。」
方東很高興,他說:「我太歡迎了。市領導就樊書記去過,其他任何人都沒去過。我有許多想法想跟您彙報呢,如果我們只知道拆遷而不重視保護,那我們的城市就跟缺鈣的人沒有什麼兩樣。」
儘管江帆很認同他的觀點,但是現在作為主政一方的市長,他是不能助長他這種過激的心理的,說道:「呵呵,方所啊,你說的很好,但也太刻薄了,城市缺鈣是不能憑一種現象就能下斷語的,包括許多層面。如果我們不發展經濟,那這個城市就不是缺鈣了,是缺血,缺血的城市就跟人一樣,就會沒有生機,沒有生命,沒有希望。」
方東有些尷尬,他忽然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市長,既不是泥腿子出身,也不是唯我獨尊的人,他是首都建築學院畢業的大學生,是建設部下來的幹部,是個知識型的領導。他額上就冒出了冷汗,妹妹方莉曾經多次囑咐他,要他注意跟領導的交流,別總是賣弄他那一套,在經濟社會中,發展和保護天生就是一對孿生兄弟,再說了,現在當官的誰不要政績,誰會對你那些古董感興趣。儘管妹妹這麼說,但是,天生的性格改不了,第一次跟市長接觸,就給市長留下這個刻薄的印象可不是什麼好事,這樣於己於工作都是非常不利的。於是他趕緊說道:
「呵呵,江市長是學建築的,想必對城市建設和城市保護比我懂的更多,並且都是深層次的懂得,我有些班門弄斧了。」他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
江帆笑了,說道:「方所,你剛才說的那些問題的確是每個城市都會遇到的,是現在的普遍現象,作為一個基層文保所的工作人員,很難得你有這樣的憂患意識,一個城市的底蘊是和其中的歷史文化分不開的,歷史,增加了這個城市的底蘊,城市,使這些文化符號得以流傳,等哪天有時間,我們單獨聊聊,把你的一些想法看法告訴我,也讓我長長這方面的知識。」
方東有些受寵若驚,他說:「市長您太謙虛了,您是我見過的最有知識品味,最謙遜的市長。」
「呵呵,是啊,謙遜和知識不能讓你收回牢騷,真不知你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江帆笑著說道。
「市長,您可別這樣說了,我都無地自容了。我只是覺得遇到了真人,說了幾句真話而已。」
江帆笑了,說道:「儘管你說話很直接,但是很有道理。在城市建設中,我們的確有急功近利的行為,這是文化的短視,如果照此下去,我們留給子孫的將是一個貧瘠的城市,其實,眼下城市的建設者們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從我們國家最近這幾年的申遺力度就能看出。不過保護和開發本來就一對矛盾,那個方面過猶不及都不好。當政者考慮的是經濟增長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問題,這一點也請你們理解。」
方東一拍巴掌說道:「江市長,你說的太好了。」
這時,規劃局和園林局和交通局的領導都來了,交通局來了一位工程科的科長和一位築路工程師,江帆這才想起今天市委組織部要去交通局宣布新的局長任命通知,原來的主管副局長是寇京海,他今天即將被正式任命為局長,肯定是來不了的,江帆說道:「把你們幾位領導找來,也是我的臨時動意,眼前有個問題我們需要解決,就是這棵三百多年的老樹,和咱們的馬路發生衝撞,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看看怎麼解決。你們說說吧?」
關於這棵老樹,這幾個部門都知道,當初規劃的時候,老馬就找過規劃局局長,但是在亢州,修了這麼多馬路,還沒有哪條馬路給一顆樹讓道的先例,即便在全國也不多見。
規劃局長說:「如果給大樹讓路的話,兩邊的馬路還要往外擴,這就涉及到了拆遷,另外,影響馬路的美觀和整體形象。」
交通局的工程技術人員看了后說道:「那樣的話肯定修路的成本就上去了。」
這時,園林局的局長和一名技術人員圍著樹在嘀咕,江帆就說:「你們有什麼好的建議?」
那名技術人員說道:「我們的意見是就地保護,這麼一顆古樹,如果移到別處,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要它的命。移不活,幾百年了,它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的一切。」
江帆看著規劃設計人員,說道:「如果不移走,修這條路能增加多大的投資?」
那個人說:「關健不是投資,而是馬路和前面廣場的設計難度,那樣所有的設計都要推倒重來不說,還影響廣場整體美觀。」
這是方東說道:「我認為絲毫不會影響馬路和廣場的美觀,從這裡經過的人們反而對我們會有一種崇敬心裡,因為沒有悲天憫人胸懷的人,是不會把它保存在這裡的,再有了,城市馬路幹嘛非要這麼筆直不可,人家設計高速路時還特別設計了彎道了,為的就是防止旅途視力疲勞,如果我們馬路中間有這麼一顆大樹庇護過往車輛和行人,我認為不是破壞了馬路的美觀,反而為這條馬路增加了人性關懷和自然的魅力。」
規劃設計人員白了他一眼,沒有理他,而是跟江帆說道:「具體能增加多大的投資還得進一步預算,我大致估計怎麼也得一百多萬元。」
江帆說:「如果在輔以周邊的基礎設施什麼的,一百多萬元能拿下來就不錯了。兩邊的建築都要重新規劃設計,不然會和這棵樹不和諧。」
那個規劃設計人員說道:「是啊,目前勘探工作都以做好,如果擴寬馬路,廣場周邊所有設計都要推倒重來,我說的一百多萬元沒有說多。您是學建築的,您懂。」
江帆點點頭。
老馬沒想到這麼多,他說:「用不著費那麼大的事吧?」
江帆笑了,「您老想簡單了,如果把這樹留下來,周圍所有的建築都得重新改設計,比如,我們的馬路在這裡成了一個弧度,或者我們把馬路再進一步拓寬,您想想,我們還有可能會重新拆遷,那麼我們兩邊的建築就不能是直線了,就也要設計成弧線型的,您想想,是不是要費這麼大的事?」
老馬說:「我也沒考慮那麼多,就是一門心思想留下這棵樹,沒想到這麼麻煩?可是移不活的話那怎麼辦呀?」老馬顯然也沒想到會這麼麻煩,他為難了。
江帆笑了,安慰他說:「我們共同想辦法。」說完,他跟幾個局長和技術人員又進一步探討了一番,最後請規劃人員重新設計方案,然後跟交通局共同拿出預算造價,他轉向老馬說:「老馬,你們該搬遷就搬遷,這棵樹差不多能留下了,但是最終能不能留下,還得多方研究決定,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希望你能理解。」
老馬很感動,他說道:「即使最後留不下,我也對得起它了,能把市長和這麼多的領導請來,我就知足了,我這就動員大家搬遷。」
方東說:「馬大爺,這就對了,該搬遷就搬遷,跟我學,保護不了古墓怎麼辦?我鬧情緒,不幹工作,行嗎?有些事並不是咱們想要怎麼辦就能怎麼辦的。您知道嗎?這條路和廣場的總投資都是提前預算好了的,那是寫進政府工作報告中的,是經過全市人大代表最後審議才通過的,現在要追加投資,錢從哪兒來?只能動用他市長基金,您這一課樹,估計就能把他全年的市長基金用完了,他以後在去個學校去個敬老院什麼的,就辦不了露臉的事啊,兜里沒錢了,大爺,理解萬歲吧!」
老馬因為古樹沒少和方東打交道,彼此很熟知,他知道這個方東是搞文物出身的專家,從來都不會曲意奉承當官的,今天能從他嘴裡說出這話的確很難得。
方東看著幾個局領導簇擁著江帆走了出去,就小聲跟老馬說:「我告訴你,這棵樹,砍不了了。」
老馬高興的說道:「方所,你才是這棵樹的恩人。如果不是你給我出主意,讓我給市長寫信,我估計我保護不了這棵樹……」
「噓——」方東看了看門口,說道:「永遠都別說,只要樹能保下來就行了,說到底,還是咱們市長有學問、有見識、懂的多,比那些土豹子領導強多了。」
果然,沒幾天,老馬得到消息,規劃部門重新改設計,廣場的馬路給古樹讓道,至此,老馬的一樁心事放下了,附近居民也都拍手稱快,稱讚江帆是尊重民意的好市長。
北城,任小亮辦公室。他接到了市委辦通知,說是鍾書記一會去到北城中學視察,要北城書記主任立刻趕到北城中學。任小亮放下電話,推開黨辦的門說:「把彭主任叫過來。」
姚平趕緊敲開彭長宜的辦公室,就見劉忠也在,她說道:「任書記叫您過去一趟。」
彭長宜說:「有什麼事?」
姚平搖搖頭說:「我不清楚。」
劉忠站了起來,說道:「去吧,有空再說。」
彭長宜來到任小亮辦公室,就見任小亮正在梳頭,他說:「長宜,我們馬上去中學,鍾書記要到中學去視察。」
彭長宜想了想說:「視察什麼?」
「電視台拍一個改善辦學條件專題片,要去學校補鏡頭,叫我們配合一下,叫上劉忠和田沖,人多點。」任小亮又對著鏡子整整衣領。
彭長宜想想說:「要不你們去,我看家,鍾書記一看咱倆又都出去了,該生氣了,家裡沒人不行吧。」
任小亮笑了,說道:「去吧,這次咱們是執行命令。」
彭長宜點點頭,出門后,沖著樓道就喊出劉忠和田沖,坐上任小亮的車就趕往北城中學。老遠就看到校門口有幾輛車停著,任小亮說:「這鐘書記作風的確凌立迅速,才幾分鐘,他就到了。」
他們急忙下車,進了校門口,這是,就見鐘鳴義、江帆、高鐵燕,還有教育局的局長、副局長陪著,北城中學的老校長正在跟鐘鳴義說著什麼,兩名電視台記者,正扛著攝像機找著角度。
任小亮和彭長宜跟鐘鳴義和江帆握過手之後,鐘鳴義說:「任書記,你們轄區中小學包括幼兒園校舍,有沒有危房?」
任小亮知道這是在做戲,就說:「按照鍾書記和江市長的指示,我們在兩年前就全部消滅了危房,準備在開學之前再搞一次全面檢查,確保萬無一失。」
彭長宜在旁邊聽著就想笑,這個任小亮,真是巧舌如簧,說的鐘鳴義臉上露出笑容,兩年前消滅了危房,之前還是按照鍾書記和江市長的指示精神,那個時候,鐘鳴義應該還在南嶺縣。他極力忍住,才沒讓自己笑出來,但是他發現,江帆正抱著架子斜著眼看他,也面帶微笑。
彭長宜趕緊揚頭,看了看北城中學去年才建好的教學樓,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一行人陪著鐘鳴義在校園裡邊走邊說,鐘鳴義看見了樹上的大鐘,說道:「這個種現在還用嗎?」
校長說:「不用了,現在有定時的電鈴了。」
鐘鳴義走過去,解開了系在樹上的繩子,走遠了幾步,揚頭看了看高處的鐵鐘,手裡一用力,就響起了嗡鳴的鐘聲,清脆震耳。拉了幾下后,就把繩索交給旁邊的校長,然後摸著大樹對江帆說道:「看見這口大鐘很親切啊,想起了我們的學生時代。」
江帆笑著附和道:「是啊,很熟悉。」
他們又走進了一個教室,眼下,離開學還有幾天的時間,鐘鳴義進來后,煞有介事的坐在課桌旁,比劃著一個上課聽講的姿勢,對著眼前的課桌有左右查看了一眼,說道:「北城的條件的確不錯,全市都像你們這樣就好了。」
任小亮趕緊說道:「不是有句話叫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我們這幾年的確加大了對改善辦學條件的投資,別處可以省吃儉用,但是對教育始終都是傾斜的。」
鐘鳴義很高興,說:「是啊,孩子是祖國的未來,教育是民族振興的基石,不能馬虎。」
由於裡面太擠,彭長宜沒有進去,他站在門口聽了這些話后,感到很可笑,心說,這都是應該做的事,有什麼好唱高調的。他覺得有些不屑,看了一眼旁邊的劉忠,劉忠也正在沖著他笑。
戲做完后,大家準備離開,都快上車了,鐘鳴義對校長說:「以後學校有什麼事儘管找區里,如果區里解決不了的話,就直接找我。」
校長連忙點頭哈腰的說:「謝謝,謝謝鍾書記關心。」
攝像機記錄下了鍾書記和藹可親的笑容。
他們一行人又來到了北城幼兒園,幼兒園的老師們今天正式上班,她們都在做手工,美化校園,準備迎接新的小朋友。
與沉靜的中學校園比較,這裡明顯熱鬧了許多,就見每個教師的地上都鋪面了她們做的手工和畫的美術作品,教室里,走廊里,被這些二十多歲的幼兒園老師布置的花花綠綠,色彩斑斕,幼兒園校長告訴前來視察的領導們,他們每年都會比學校提前十多天上班,布置校園和教室,為的迎接新入園的小朋友,讓他們儘管喜歡上新環境,喜歡上幼兒園。
彭長宜在忙碌的老師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這個人就是他的學生李春雪。
這個姑娘非常機靈,在那次城市大檢查中,她意外的看見了老師彭長宜,以後就多次借故找到彭長宜,流露出想找份工作的想法,請老師幫忙,正好有一次幼兒園的園長來找彭長宜,申請添置兩架大型玩具的事,彭長宜就藉機跟園長提了李春雪,園長說可以來當保育員,因為幼兒園的老師都是幼師畢業,李春雪沒有經過專業培訓,也沒有學歷,只能當個保育員。彭長宜說,幹什麼都行,你先試用一段時間,如果不行的話就辭退。
園長心想,凡是領導介紹的人,都是領導的近人,哪有辭退的道理,她就爽快的說道:「那就讓她來上班吧,現在沒有編製,只能按臨時工的待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