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大結局(上)
臨城外十五裏,營寨。
弋族兵馬行至此處,便沒再向皇城逼近了,而是就地紮了營寨。
其實弋族就隻有三千人而已,加上花家派來的兩千,也不過五千兵馬。所謂的萬人鐵騎,不過是在花家傀儡術的加持下,虛張聲勢罷了。
旌旗獵獵,風聲蕭蕭,馬蹄聲踢踏錯落。邊,兩道騎影掠至,莫瑜親迎。勒緊馬繩,沈顏和楚禦翻身下馬,入到營寨中去。
“一切順利,周圍四城已由我族全部掌控,皇城外援已斷,已為我軍甕中之鱉。”一邊往裏走,莫瑜一邊匯報道。
昨夜對臨城周圍四城的襲擊是莫瑜等人統率的,沈顏和楚禦今日才趕過來。
雖然臨城固若金湯,但城中守將皆在他們的掌控之鄭拿下周邊四城,斷了皇城外援,攻占皇城有如探囊取物一般。
沈顏和楚禦並不擔心攻城之事,他們顧慮的是城中百姓。不論如何,百姓都是無辜的。沈顏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黎民百姓因為此番戰事流離失所。
所以她決定揚起弋族大旗,大張旗鼓的向白呈宣戰。
白呈得到弋族壓城的消息,定然會命霍定方領兵來阻,而一旦他召霍定方上殿,霍定方便會將宮城徹底掌控。
屆時,兵不血刃,城門大開,也便不會山百姓了。
同時,他們這麽做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給沈祿桉趕來救人爭取時間。
楚禦摸了摸自己臉上麵具,這麵具他戴了有百年了,自從弋族覆滅,為了防止弋族尚有幸存者的消息走漏,他每次出穀都要戴上這塊麵具。
這塊屈辱的麵具。
當初,沈祿桉屠戮弋族,逼他戴上這塊麵具,遮了真容,遮了弋族的身份。如今,他要當著沈祿桉的麵摘了它。
翌日,朝陽未升,霞光彌。
城外半卷黃沙,戰士整裝待發。
沈顏一身戎裝,翻身上馬,揚鞭一振,“駕!”
呼嘯西風卷旌旗獵獵,與此同時,宮城之上,白呈一人負手獨立。
他身後麵,霍定方神色莫名。
漸漸的,有馬蹄聲轟隆。
邊黑線漸長,卷漫飛沙。
馬嘶長鳴,鐵蹄震。遠遠的,隊伍最前那抹倩影禦馬而來,雄姿勃發。
是她,真的是她,盡管還隻是一個黑點,但白呈能感覺到,那就是她——他心心念念的人啊。
白呈看著邊那道熟悉的身影,眸色忽明忽暗。原來,她從來都是自己的對立麵,從出生便已經定好聊。即便他沒有殺張文靜,他們兩個之間也跨著血海深仇。
她永遠都不可能屬於他。
地平線上,大隊人馬卷風沙,須臾之間便已兵臨城下。
“早知你要,拿去便好。”白呈立於宮城之上,揚手一揮,“開城門。”
守城將領聞言微怔,“陛下,您什麽?”風太大,他似乎聽錯了話。
“開城門。”白呈又了一遍。
“陛下,兵臨城下,您……”守門將領一臉懵怔的看向霍定方,霍定方微微頷首,那將領才拱手應了聲,“末將遵命!”
霍定方看著白呈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原本昨夜裏他便該將宮城控下的,可是昨日弋族起兵的消息傳來,白呈卻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沒有布局謀劃,沒有點兵點將,沒有封城固守,亦沒有向別處求援。
他沉靜的像一汪死水,投下兵臨城下的大石頭也沒能掀起半點波瀾。
他:“不戰。”
然後他命所有大臣回府待命,沒有皇命不許擅出府門半步。然後他命他率軍將安撫城中百姓,將人都勸回家中,由禁軍在巷口街井沿途守衛。
然後他便到了這城門樓上,一站就是一整夜。
他似乎並沒有與弋族刀戈相向的意思,所以,霍定方便也沒有貿然動手。畢竟他就跟在白呈身邊,若白呈有異動,他可以隨時動手,不過看他現在這副模樣,應該不會了。
“我過,我願將這下奉給她。隻要她想要,隨時來拿。”白呈望著逼近兵馬,呢喃的。
……
“報告少主,皇城城門大開,卻不見霍法使相迎,恐有埋伏。”
沈顏等人率軍停在皇城一裏之外,由先鋒隊上前去打探情況,得到如是回稟。
沈顏聞言回頭看了楚禦一眼,楚禦沒有話,隻遞給她一個眼色,沈顏微微頜首,然後回過身去,大手一揮,“進城!”
弋族拔軍進城,城門大開著,城中沒有行人,有禁軍守在街道兩側,赤手空拳,隻站在那裏,護著百姓家院。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沒有廝殺,也沒有埋伏。
偌大皇城像一座空城一般,弋族大軍如入無人之境,直搗最裏宮城。
宮城的門一樣大敞著。
“進去吧。”楚禦看了身邊的沈顏一眼,在乾聖宮前停下了腳步。
沈顏應了一聲,然後提步,向裏走去。乾聖宮裏,白呈坐於側首位,衣錦頂冠,是她初見的模樣。
當初,她剛剛穿越過來,被打了板子,匆忙見駕,未敢抬頭看便跪地喊人,直到白呈出聲她才發現自己跪錯了人。
初見驚豔猶在,年不過半載,然而物是人非,已恍如隔世。
“坐。”白呈看到沈顏,笑著展臂請她入座。
沈顏在他旁邊的座位坐下,發現他手邊擺著一盤殘棋。
“陪我下盤棋,可以嗎?”白呈看著她,心翼翼。
沈顏沒有話,探手到棋罐裏,摸出一顆子,在棋盤上落定。
沈顏其實一直都不太明白白呈怎麽會對自己動心。他不止一次要殺了她,他從生下來,便是為了複仇而活的,她隻是他的一顆排除異己的棋子而已。
借她的手除掉所有有資格繼任皇位的皇子,然後再殺掉沈敬德,如此一來,他便是唯一一個有資格繼任皇位的人了。
就是不知道他立自己為後是出於什麽心思,是覺得帝位孤寡高處不勝寒了,還是覺得功成名就該考慮找個人陪伴了?
“顏兒,你就這麽恨我嗎?連與我多一句話都不願?”下棋過程中,白呈時不時的幾句話,全部對沈顏冷漠以對。
白呈見沈顏這副冷淡模樣,一雙眸子黯然又黯,最後落下一子和了棋,白呈頹然的。
“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的嗎?”沈顏,漠漠冷然。
“你的眼裏,就從來都沒有過我嗎?”白呈看著沈顏,聲音輕輕細細,“如果……我是如果,如果從頭開始,如果我沒有傷害張文靜,沒有利用你,如果拋開沈家與弋族的恩怨,你會考慮我嗎?”
“白呈,你很優秀,但我們不合適。不僅是因為沈家和弋族的恩怨,因為你利用了我,也不止是因為你傷害了張文靜,單純是因為你和我不合適。”沈顏一本正經的答。
“你知道的,我早就不是從前的沈顏了。我到這邊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你很驚豔,但渾身都透著危險。”
“我是一個對什麽都懶的人,所以那個和我相伴一生的人,需得讓我懶的舒服,懶的安心。那個人,是誰都不會是你。”
“原來我在你心中是這樣的人。”白呈自嘲的搖了搖頭。
沈顏見他這個樣子,唇角勾了勾,“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沈顏著瞥了已成的棋盤一眼,“這麽和你吧,楚禦從來不會和我下出和棋,這回明白了嗎?”
“和……”白呈凇怔,沈顏已經起身往外走了。
原來他輸在了這裏。
沈顏走後,兩隊弋族官兵進來,將刀橫在了他頸前,白呈頹然笑了笑。
……
夏昭七十八年,冬。弋族興兵,一日破城,翌日臨淪陷,昭帝呈在位八十八日,獄。
臨城禁軍未撤,弋族兵馬接管了宮城。當日,城門口吊了一個人。
皇袍加身,是白呈。
同日,弋族放出話來,帝“呈”懸城三日,三日後,午時,東街菜市口,處車裂極刑,以報當年滅族之仇。
一時之間,整個臨城都籠罩在怖饒氣氛下,夏昭朝臣縮在家中,雖然聽到了風聲,但皆不敢踏足出府,隻縮在府中,人人自危。
弋族接管了臨城,對臨進行了戰時管製,街上隻有巡邏部隊往來,城門口,則有莫瑜和霍定方率五百精兵守衛。
白呈被吊在城門上,三不吃不喝,整個人頹喪的不成樣子。
三日懸期滿,白呈被弋族人從城門上解下來,押上了刑場。
臨城沉悶又壓抑。
許是老也看不過白呈這般淒慘,十一月的,臨城上竟有轟隆黑雲壓城。
白呈被押解到刑場,手腕腳腕上皆套了碗口粗的鐐銬。鐐銬銬緊,有人牽著五匹烈馬上了場。
“轟~”
邊有雷聲轟隆,刑台上,沈顏和楚禦分列而立。
“稟報少主,一切準備就緒。”銬鐐穿戴完畢,莫瑜上前匯報。
沈顏瞄了一眼陰雲密布的,黑雲壓城,愁雲慘淡,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雖然日頭掩在了重雲後,但午時不會遲到。
“少主,時辰到了。”又一聲匯稟,沈顏從身前簽筒中抽出令簽,與此同時,白呈被摁倒在地,五位馭馬官翻身上馬,勒緊馬繩,任馬兒原地踢踏。
脖子上、手腕上和腳腕上鐵索勒緊,白呈絕望的閉上了眼。
令簽拋出,沈顏開口,吼出兩個字:“行刑!”
令簽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馭馬官緊盯著令簽,隻帶令簽落地,便驅馬向前。
令簽在空中翻滾,眼見就要落地了,可是就在落地瞬間,一道白光閃過,啪的一聲,令簽化為齏粉隨風飄散。
在白光彈出刹那,楚禦和沈顏便已經有所覺。令簽被化,楚禦和沈顏身形暴動,分而避讓,避過後心一擊。
楚禦和沈顏分而避讓,又重新匯合,將後背交給對方。在他們原來站著的地方,一個黑衣人飄飄落下。
那人攏著一身黑袍,頭戴罩帽,背對著他們。
他緩緩轉過身來,脫掉罩帽,沈顏看到他罩帽底下的那張臉,驀的一驚,因為他生的竟與沈輕一般無二!
沈顏駭然,隨即又否了自己的想法。不,不是。
他不是沈輕,他隻是生了一張和沈輕一樣的臉而已。
可是……
沈顏緊了緊眉頭,當年她見過沈祿桉,他當年不是這個樣子的。
“借壽。”楚禦似看出了她的疑惑,在她耳邊輕輕道。
“借……”沈顏驚愕,隨即想到沈輕病病殃殃的樣子,晃然大駭。
若是不按照弋族術法強行在體內養蠱,會遭到靈蠱反噬,輕則五弊三缺,重則身死體敗。
當年沈祿桉對弋族趕盡殺絕,又急於變強,自然不是用弋族術法將蠱王送進自己體內的。所以,他遭到了反噬,而為了自保,他竊了沈輕的壽命。
所以沈輕不僅僅是因為裕貴妃對他用藥才落的那麽一副殘軀,他的壽命、他的體魄被沈祿桉竊取了!!
在沈顏思忖的時候,沈祿桉已經看清了場上形式。
有零有整,有暗弓有暗弩,有羅也有地網,儼然一副誌在必得的架勢。
“不過是為了見我,吱喚一聲便是了。咱們這一輩的事,何苦為難個娃娃。”沈祿桉看著楚禦緩緩開口,然後轉而將視線轉到沈顏臉上,唇角微微勾起,“顏丫頭還是那麽好看。”
一句話,一如當年熟稔。
聽到沈祿桉的話,沈顏的手緊緊攥成拳,當年的場景一幕幕在眼前浮現。
她將他帶回部落,帶他見阿爹阿娘,當年他便一口一個顏丫頭的喚。也是這個喚她顏丫頭的人,帶著夏昭軍隊滅了弋族滿門……
“沈祿桉,今便是你的死期!”沈顏低聲吼出。
沈祿桉聞言咯咯的笑,“顏丫頭,你還是那麽真。八十年前是,八十年後的今依然是。”沈祿桉勾了勾唇角,“我允許你們兩個一起上,我再讓你們一隻手,如何?”
“狂妄!”
沈顏沉喝一聲,調足真氣,飛奔上前。楚禦同他一起攻上前來。
二人速度極快,身影迷迭,看在沈祿桉眼裏,卻似慢放了十倍的孩子在向他揚拳頭。
沈祿桉蔑然笑了笑。
與此同時,頭頂重雲疊嶂愈深,不住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