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試探
張文靜隨宮女往外圍走,漸漸的,她們離開了熱鬧人群。
“殿下在哪兒等我呢?”張文靜眼見越走越偏,眉頭微攏。
“就在前頭,馬上就到了。”宮女笑盈盈的,引張文靜繼續往前走,就在張文靜猶豫還要不要繼續跟她走的時候,沈顏剛好從前頭轉了過來。
“殿下!”
張文靜見到沈顏一喜,擺手呼喚,不想手才剛剛抬起,不知何處伸來一隻手,對著她的腰用力一推,張文靜一個重心不穩,噗通一聲落入蓮花池裏。
再沈顏,自乾聖宮出來,沈顏腦子裏便一直在思索皇上和她的那些話的深刻含義。正尋思著,突然張文靜的聲音在前頭響起來,沈顏下意識抬頭,還沒來得及和張文靜打招呼,也沒來得及問一句你怎麽在這裏,便見張文靜身子一矮,噗通一聲栽進了池塘裏。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太子妃娘娘落水啦!”那宮女見張文靜落了水,慌張亂竄,大聲呼喊。
耳邊充斥著宮女的呼救聲,眼見禦花園裏的人群被聲音吸引著往這邊來了,身後皇上和裕貴妃也漸漸近了,沈顏當即便意識到這是一個陷阱。
可是……
沈顏將視線投向池塘,八月的不算寒,夜裏的池塘卻也不是個暖和地兒,張文靜不識水性,落水之後手腳並用一頓亂刨,很快便被池水沒了頂。
顧不上那麽些許多了,救人要緊,隻刹那遲疑,沈顏當即做了決定,掀起衣擺,一個縱身跳入池塘裏。
又一聲“噗通”,岸上呼喊聲霎時間便弱了,池塘裏的水冰涼冰涼的,霎時間席卷全身。沈顏入水,迅速遊動兩下讓手腳適應水溫,然後手臂展開,穩住身形,直奔著張文靜遊過去。
又是黑,又是在水裏,沈顏也分不清是頭還是腳,摸到人,兩隻手一起用力,拚著吃奶的勁兒,把張文靜往水麵上推。
“救命!救命!!”張文靜的嘴裏鼻子裏都嗆了水,手腳並用在水中翻騰著,嗚咽呼救。
“我在,別怕。”沈顏托了兩次都沒托動張文靜,抬手一把抓住張文靜的手,把著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抓著我,放輕鬆。”
聽到沈顏的聲音,張文靜翻騰的手頓了一頓,手順著沈顏的手緊緊攬上沈顏的腰。沈顏水性不錯,但從未下水救過人,她以為她可以將張文靜救上來,但是她低估了一個人在絕望之際的求生欲。
張文靜抓到沈顏,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瘋狂攀附到她身上來。
張文靜和她同為女人,體重也沒差多少,沈顏身上纏上一個張文靜,嚴重影響了沈顏劃水。
沈顏眼睛一瞪,意識到情況不妙,忙用另外一隻手去掰張文靜纏著自己的手臂,然而張文靜強烈的求生欲使得她的手臂像鋼筋一般死死箍在沈顏身上,沈顏掙紮了幾下,無果,身子越來越沉,眼見池水漸漸沒上來,沈顏被張文靜拖著往池底沉入……
口鼻沒入水下,沈顏呼吸困難,掙紮著推水,去解張文靜攀著自己的手臂,體內氧氣越發稀薄,沈顏從嘴裏吐出口中最後一口氣,撕扯張文靜的動作越來越急……
沈顏意識漸漸朦朧,撕扯張文靜手臂的手也已經失了力氣,這時候有許多隻手伸了過來,將她和張文靜往水麵上停
臉露出水麵,沈顏大口喘了兩口粗氣,發現將她們托起來的是太監宮女。
這時候禦花園的人聽到呼救聲已經趕了過來,在岸上大聲呼喊著。會水的宮女太監還在噗通噗通往下跳。
“這邊兒,這邊兒!”岸上,沈褚手裏拿著個長長的木棍,大聲呼喊著。
“殿下……”
張文靜雖然還緊緊抓著她的手臂,但總算也勻上了一口氣,隻是缺氧時間太長,總體有些虛弱。
“別怕,沒事了。”沈顏在張文靜耳邊盡可能平靜的。
“殿下,有人害我!”張文靜雙臂跨在沈顏的脖子上,臉埋在她的頸側,低聲。
“我知道,交給我。”沈顏應聲。
在宮女太監的幫助下,沈顏帶著張文靜很快便爬上了岸。
沈顏將張文靜打橫抱著,正擋在身前麵。“別動。”沈顏在張文靜耳邊低聲道了句。
沈顏和張文靜一上岸,一幫人呼的一下圍上來,“怎麽樣?有事沒事?”
“讓開讓開!”皇上推開擋在前頭的人,上前來,看到沈顏和張文靜此刻模樣,心疼的哎呦了兩聲,不待旁人開口,當即呼喚道,“安世全!安世全!”
“老奴在呢。”
“快帶太子和太子妃去換身幹淨的衣服。”皇上話的同時,解開自己身上龍袍披到了沈顏身上,遮住了她單薄的身子和濕透的衣裳。
在場眾人同時噤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中神色莫明。
“快去快去,莫染了風寒了。”皇上連連招手,安世全忙應一聲,“哎!太子殿下隨老奴這邊兒來。”
於是沈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披著龍袍,抱著張文靜,跟安世全走了。
柔妃一個眼神遞出,跟在她身後的宮女會意,偷偷退走了。
“陛下,您……這成何體統。”柔妃上前一步,看著皇上這般模樣,忙抬手招呼下人,“快去,將陛下的衣裳取來。”柔妃嗔怪的瞧著他,皇上連連擺手,“朕沒事。”
“您也太寵太子了。”
衣服很快便拿了來,柔妃拿過衣服,為皇上披上,親昵的為他係上扣子。
“老九從身子就弱,每次感染風寒,都能要了他半條命。”皇上不以為意的,“行了,都別在這兒聚著了,焰火表演要開始了,都去看焰火去吧。”
“是。”眾人應聲,自顧四散開去。
再沈顏,一路抱著張文靜,剛開始還行,走了百十步後這兩條手臂就像斷了似的酸疼,好在安世全走在前頭,步伐也匆匆,很快便帶她們來到了一間房間。
“太子,太子妃,您二位先在這兒歇歇腳,老奴馬上讓人去取幹淨衣物送過來。”
“麻煩公公了。”
“殿下哪兒的話,這都是老奴應該做的。”安世全笑著將沈顏二人迎進房間裏,然後道,“殿下,這龍袍老奴便先拿回去了。”
“應該的應該的。”沈顏應承,將龍袍取下,遞給安世全。
安世全接過龍袍,心退了出去,房門關好,沈顏這才卸下一口氣來,走到床邊將張文靜放下,抬手按了按酸澀無比的肩窩。
“殿下,你沒事吧?”張文靜從床上骨碌一下爬起來,緊張的問。
“沒事沒事,就是有些累胳膊。”沈顏揉著胳膊,逗趣道。
“還不是你太虛弱了。”張文靜哼了一聲,然後爬起來,對沈顏認真的道,“殿下,有人害我。”
“到底怎麽回事?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麽跑池塘那去了。”
“我本來是隨大家一起到了禦花園等著看焰火表演的,正等著的時候一個宮女找到我你在另一邊視角更好的地方找我呢,要帶我過去,我沒多想便隨她過去了,沒想到剛走到池塘邊,那個宮女便將我推到了池塘裏。”
“你確定是那宮女推你的?”
“當然。”張文靜鄭重點頭,“否則我怎麽可能會落水。可是我想不通,這是我第一次進宮,我又沒得罪過誰,為什麽要害我?”
“不是要害你,這是奔著我來的。”沈顏若有所思的。
今晚上發生的這一切為的就是逼她下水救人。
張文靜是在她麵前落水的,當時附近隻有她和那個宮女,其他人都在不算遠也不算近的禦花園觀景台裏,事發突然,情況緊急,如果她不下去救人,張文靜性命堪憂,屆時她這個眼睜睜看著夫人落水而不救的太子便是有一百張嘴也不清楚。一旦她下了水,渾身濕透,很多隱藏在衣服之下的秘密便藏不住了。
可是……
沈顏自認她的身份一向隱藏的很好,是誰對她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阿嚏~”
沈顏正想著,張文靜的一個噴嚏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你先蓋著點被子,心染了風寒。”沈顏將被子拉過來,給張文靜蓋上。
“渾身都濕透了,蓋著被子難受。”張文靜裹著被子,緊了緊眉頭。
“衣服馬上就來了。”沈顏安撫道,正著,房門被叩響了。
“叩叩叩。”
“進……嗚……”
張文靜剛要讓人進來,進字才一出口,沈顏一把捂住她的嘴。
“誰啊?”沈顏冷聲問道。
“太子殿下,奴婢是奉陛下之命來給您和太子妃送薑湯的。”外頭宮女出聲回道。
沈顏聞言抬頭睨了一眼窗外滿月,然後側目回道,“你將薑湯放在門口吧,本宮已經脫了衣服了,不方便取。”
“是。那奴婢就將薑湯放在門口了。”宮女應了一聲。
“你出去不方便,我去拿吧。”張文靜知道沈顏在擔心什麽,開口道。
“別去。”沈顏製止她。
“為什麽?”
“我們才過來多久,安公公取衣服都沒回來,薑湯都熬好了,正常嗎?”
“你是……”
“這薑湯怕是在你落水前就已經熬好了。”
“可是這麽做是為什麽呀?”
“為了確認我的身份。”
“什麽意思?”
“他們已經懷疑我的身份了,但還不能確定。你落水也好,送薑湯也好,都是為了確認我是否真的是女兒身。”
“那我去取薑湯為何也不可?”
“我是太子,你是太子妃。我們同時落水,自然得是我照顧你才是。我剛才我已經脫了濕衣服了,這會兒你卻穿著濕衣服開門去取薑湯,的過去嗎?”沈顏反問。
張文靜眉頭緊了緊,然後搖了搖頭,“不過去。”
“所以,我們誰也不能開門去取那碗薑湯。”
“那一會兒安公公回來怎麽辦?我們可以不喝薑湯,不能不換衣服啊。”
“得有道理。”沈顏聞言視線在房間掃視了一圈,最終將目光鎖定到了牆角立著的屏風上。
很快安世全便拿著幹淨的衣服回了來。
“外頭還有兩碗薑湯呢,老奴給您端進來了。”安世全推開門進來,一進來驚訝的發現門口整個被三聯屏風遮的嚴嚴實實。
“殿下,這是……”
“安公公,濕衣服穿著太難受,我和太子妃已經將濕衣服脫下來了,現在不方便見你。你就將衣服掛到屏風上就可以了。”
沈顏和張文靜兩個人都縮在被子裏,開口道。
“哎,好嘞。”安世全應聲,“那我將薑湯放到椅子上,您換好衣服趁熱喝了哈。”
“嗯。”沈顏哼了一聲,安世全放下薑湯,退出去,然後是房門關上的聲音。
“我過去看看。”張文靜從被子裏出來,躡手躡腳的走到屏風跟前,探出頭去瞧了瞧,然後回頭朝沈顏招了招手,“安全。”
安世全不僅拿了幹淨的衣物,還拿了兩條幹淨的毛巾,沈顏和張文靜換好衣服,拎著換下的濕衣服打包的包裹從房間裏出來才發現安世全一直在外頭候著呢。
“安公公,你怎麽在這?”沈顏驚訝道,下意識將手中包裹往身後藏了藏。
原本想著趁著沒人將換下的濕衣服處理掉再到禦花園去的,這可倒好,被安世全堵了個正著。
“陛下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落水受驚,換好衣服後不用去禦花園也不必請辭,老奴直接將二位送回太子府去。”安世全恭敬道是。
沈顏和張文靜對視一眼,然後微微一笑,“有勞安公公了。”沈顏和聲道。
“馬車已經備好了,二位這邊兒走。”安世全引著他們從北門出來,上了馬車,往太子府去了。
坐在馬車裏,沈顏麵露茫然,前所未有的疑惑。
“殿下,您怎麽了?”張文靜見沈顏擰眉皺眼,滿目茫然得模樣,開口問道。
“我覺得父皇過於貼心了些。”沈顏低聲喃喃。
從脫下龍袍給她披上,到直接送她們回府,再到派安世全一路護送,隻是巧合嗎?她怎麽覺得是她這個父皇是有意為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