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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顏看著花傾野,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難免有些犯嘀咕。


  沈顏從不認為花傾野是什麽好人,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依然是。花傾野行事乖張任性,不委曲求全,亦不奴顏媚骨,便是站在白呈跟前也絲毫不遜。沈顏不知道他的底氣來自哪裏,但總歸是站得穩的主兒。


  而且花傾野對她素有敵意,沒少給她使絆子,明裏暗裏的也沒少使壞。正所謂無利不起早,又所謂狗改不了食糞,沈顏才不信他輕易就改了性了,這回突然要同她一起出城,保不齊又是打了什麽害饒主意。


  可是她現在確實急需確定季佳與連環拋屍案的關係。若真有花傾野的那個人,對破案會有很大的幫助。


  明知花傾野擺的是個鴻門宴,她卻無法拒絕。


  “此行可遠?”


  “不算遠,不過一日的路。若是順利的話,三四日的功夫也就回來了,即便慢一些,有六七也足夠了。”


  “一走就是這麽久,我確實得回府裏收拾收拾。”沈顏若有所思道,“你也得回去收拾些換洗的東西帶著吧。”


  “好。”花傾野應承,“那一個時辰後,城門處見。”


  “好。”沈顏笑應,轉身往太子府的方向走了。


  花傾野看著沈顏離去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知道她心思深,不好騙。所以他才策劃了昨夜的刺殺行動。周府是幌子,大理寺的才是目的。為的不過是為自己對她態度的轉變尋個由頭罷了。


  畢竟先前他對沈顏的敵意表露的甚是明顯,沈顏對他亦防範有加。他若是不做些行動,以沈顏謹慎心的性子,根本不會相信自己會“好心”幫她。


  連環拋屍案偵察至此儼然已經走進了死胡同,他若是不幫著推一把,何時才能真相大白?若不觸到那饒底線,那人又得何時才能狗急跳牆,那人不動,他又去哪兒看戲?


  太子殿下,您可要加油了啊。


  沈顏回到太子府的時候,張文靜正在對牆發呆,看到沈顏回來,驚慌起身,無措的道了句,“殿下,您……怎麽回來了?”


  “我回來取些東西。”


  “取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自己來就校”沈顏著,回到自己的房裏將身上的太子常服換下,換了身普通衣服穿上。沈顏出來時發現張文靜也跟了過來。


  沈顏也沒什麽,自顧從箱子裏撿了幾件尋常衣服出來打包好。


  “殿下,您這是做什麽?”張文靜見沈顏打包袱,顫巍巍出聲道。


  “我要出城幾日辦些事,回來取點東西。”沈顏不太知道自己現在該以何種姿態麵對張文靜,麵無表情的。


  “您……要走嗎?”張文靜聞言,大大的眼睛裏露出了掩不住的惶恐,“殿下,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過了你沒做錯什麽,無需道歉。”沈顏拍了拍她的肩膀,,“咱們倆的事兒,等我回來再好好。接下來我的話,你要記清楚了,我能不能活著回來全指著你了。”

  “你要去哪兒?有危險嗎?能不能不去?”張文靜聞言眼睛一瞪,一把拉住沈顏的衣袖,一臉緊張的。


  “目前來看沒有危險,但是是否真的沒危險還不可知。”沈顏麵色凝重的,她總覺得花傾野此次行事不同往常,這一路能否安泰,她實在難以言。


  “我要出城去,和大理寺少卿花傾野一起,快的話三四日也就回來了,慢的話有六七也夠了。如果第八日我都不好意還沒回來,你就進宮麵聖,請旨抓人吧。”


  “你是花傾野要害你?”


  “倒也不一定,心使得萬年船,我就是知會你一聲,以防萬一嘛。”沈顏著大咧咧的拍了拍張文靜的肩膀,“你也不用太緊張了,放鬆。我走之後府裏的大事務都還得你經心,等我回來。”


  “好,我記住了。”張文靜鄭重的點點頭。


  “行,那就這樣吧,我走了。”沈顏擺擺手,轉身走了,才剛轉過身,衣袖卻被生女人一把扯了住。


  “答應我,保護好自己。”張文靜盯著沈顏,一字一字的,“我在府裏等你回來。”


  “好。”沈顏看著張文靜,臉上綻開一抹好看的笑。


  ==

  官道悠長無邊,遠遠的,馬蹄聲細碎雜亂。


  “踏踏踏……”


  馬蹄錯落,兩人兩騎自邊掠近,卷塵灰飛颺起,風聲驚嘯,兩騎瀟灑躍前,倏忽而逝,隻留官道之上錯雜蹄印萬千成串,一路直通南邊。


  碧空如洗,萬裏一色,雲皚若棉,飄行競千。轉眼白雲飛散,紅霞映滿,通紅圓日偏西漸沉,倦鳥歸巢,黃昏已臨近。


  “呲呲呲……”


  通紅炭木炙烤著肥碩野雞,油花耐不住高溫,爭搶著冒出來,在炭火的加持下化作縷縷白煙兒,裹著香氣兒四外飄散。


  “你翻一翻,沒看見要糊了麽。”


  沈顏正在撿一旁散落的枯枝,回頭見花傾野靠在樹上,眼皮耷拉著,眼見肉要糊了也沒有動的意思,招呼了一聲。


  花傾野聞聲懶洋洋的睜開眼,看了燒雞一眼,又轉頭睨了沈顏一眼,嘟囔了句,“麻煩。”然後坐起身,手指一勾,將燒雞翻了個麵。


  沈顏將撿來的枯枝放在一邊摞成一堆,以保證夜裏柴火充足,然後又撿了幾個草墊子鋪平,在上頭鋪了兩件衣服,將一切收拾好,沈顏來到火堆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火已經熄了,好在雞肉已經熟了。


  丫的他花傾野才是太子吧,放個屁都得有人伺候的那種。見過懶的,沒見過他這麽懶的,要不是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顏真想把他也串了烤了。


  沈顏心中誹腹,還是扯下一根雞腿來,打歸打,罵歸罵,也不能看他餓著不是,隻要他求自己,就分他個雞腿好了。


  沈顏想著,目光下意識看向花傾野,然後一抬頭沈顏驚訝的發現花傾野不見了,再一回頭才發現花傾野不知何時已經躺到了她剛鋪好的簡易床上。

  “喂,你幹什麽?”沈顏跑過去大聲質問。


  “困了。”花傾野雙手枕於腦後,仰麵闔目,懶洋洋的,“鋪的還行,就是有些硬,再軟點就更好了。”


  “吃軟飯你還嫌湯大了?”沈顏好像聽到了大的笑話,手中雞腿對著花傾野的臉啪的一下招呼了過去。


  “啊!”


  “啊!”


  兩聲尖叫同時響起,花傾野倏地彈坐起,摸到一臉油,尖叫一聲,然後驀的愣住,看著麵前同樣尖叫的沈顏,眉頭一緊,“你喊什麽?”花傾野沒好氣的問。


  “你喊什麽呢?”沈顏挑挑眉,抱著燒雞的手揚了揚,花傾野看著燒雞外麵金黃的油,艱難的吞了口唾沫,然後憤憤起身洗臉去了。


  “哼~”沈顏冷哼一聲,大咧咧往那兒一坐,抱著燒雞吃的嘛嘛香。


  不一會兒,一隻大肥雞便成了一隻雞架,沈顏意猶未盡的嘬了嘬手指,看著躺在一旁草裏的大雞腿,惋惜的歎了口氣,“可惜可惜,白瞎了啊。”沈顏歎了口氣,然後用兩根手指拎起雞腿,倏地往遠一扔。


  雞腿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整體呈拋物線態飛出,去河邊洗臉的某人終於洗幹淨了臉上油汙,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走,終於要到營地了,迎頭飛來一物,花傾野下意識用手一擋,“啪”的一下,花傾野的手僵在半空,張開五指久久未動,那滑唧唧,光溜溜的手腑…


  “啊!!!!”


  一聲長嘯,驚飛了樹梢兒巢裏昏昏欲睡的鳥兒。


  “又喊什麽,洗澡被偷瞄了?”沈顏仰臥在簡易床上,朝著聲源處眤了一眼,火堆光影疊疊,沈顏漸漸朦朧了意識。


  沈顏是被凍醒的,她醒來的時候火堆已經熄了,彼時已是子時了,花傾野仍沒回來。


  “這丫的不會生氣了吧。”沈顏撓撓頭,“這麽氣?”


  糟糕,他不會一生氣不去了,把她自己扔這了吧,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不對啊,馬都還在,他就是真生氣了也不會氣的走回去才是。


  難不成河邊洗臉溺水了?


  沈顏起身,朝河邊的方向走去。


  “花傾野?花傾野?”沈顏聲呼喚,視線則在四周心瞄著。


  窮鄉僻壤,林深夜靜,鬼氣森森,莫名怖人。


  沈顏借著月色一路摸到河邊,發現河邊空空,根本不見花傾野的身影。


  “花傾野?花傾野?”沈顏在河邊又喚了兩聲,然而除了流水聲,再無它響。


  怎麽回事?沈顏擰眉,她對花傾野多少還是有點了解的,雖然他行事風格一貫與正常人不一樣,但也不至於如此跳脫。更不會這點雞腿這點事便不告而別。


  沈顏眉頭緊鎖,在河邊轉悠了兩圈,就在她要離開時,樹葉上的一滴血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沈顏俯下身去,用手撚了撚葉片上的血滴,血已凝結,落了已經有時辰了。


  花傾野來洗臉時色剛暮,未時初時。現在是子時初,血已凝結,按時間推算,這滴血落下的時間與花傾野洗臉的時間剛好重合。

  這滴血即便不是花傾野的,也與花傾野脫不開幹係。而且從花傾野至此未歸來看,對方並不好對付。


  思及此,沈顏心中不免悲戚一聲,嗚呼哀哉,自己這是什麽體質,出門必遇刺,大逃亡,真是造了孽了。


  沈顏沒見過花傾野出手,但對他莫名的有信心。他那個狡猾的一個人,什麽人在他手上估計都討不了好,他傷三分,敵人最少損七成,何況……沈顏敢保證,對方絕對是衝自己來的,所以相對於擔心花傾野,沈顏現在更擔心自己的命。


  現在身邊可沒有功夫超絕護她如寵的楚禦保護她,甚至連花傾野都未必靠不靠得住,自己若是交待在這兒,被找到的時候骨頭渣子怕是都爛沒了。


  沈顏用最快的速度摸回營地,四外巡視了一番,確定此處暫時安全,然後將包袱背好,自己則原地爬上了樹。


  “花傾野對不起了,我功夫不行,實在是不能出去送死。找你是不太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原地留守,如果你還沒死,最好盡快回來找我匯合,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等你半宿,如果亮你還沒回來就別怪我不仁義了。”沈顏蹲在樹上,匿於茂密枝葉裏,心中默默叨的念叨。


  沈顏在樹上迷迷糊糊的又睡了幾覺,轉眼已經亮了。這一晚上都沒有人來過,可能自己被刺殺太多次,多少有點驚弓之鳥了。沈顏從樹上跳下來,牽著自己的馬,轉身就走,毫不留戀。


  “咱倆本來也沒啥交情,我等你半宿也算盡了本分,你若是死了,看在我等了你半宿的份上也別來找我。若是沒死,好歹我給你留了一匹馬,你回來看到一匹馬,應該也知道我走了。”


  告辭,再會,後會有期。


  沈顏對著花傾野的馬拜了三拜,虔誠的像個去吊喪的賓客。


  前些時候沈顏已經從花傾野口中問出了那個醫者所在的地方,雖然她與花傾野走散了,但她並沒有放棄,自己依然朝著目的地的方向前進。


  打馬向前,沈顏安坐馬背,飛馳在叢林之間。


  “籲~”


  突然,沈顏勒緊韁繩,直直看著身前頭。


  她一路沿著河岸行進,才行了十裏地,突然發現前麵不遠處的一塊巨石上,躺著一個人,紅衣似火。


  她記得花傾野穿的便是一身火紅。


  沈顏下馬,來到紅衣人跟前,果然,巨石上的人便是花傾野。


  隻是……


  他麵色白慘,衣衫皺蜷,衣襟帶水,是從河中爬上來的。而且他肩上有新添的箭傷,傷口雖不深,卻隱泛烏青色,箭上有毒!

  沈顏伸手放到他鼻下,探了探鼻息,還好,還有氣兒。


  可是他中毒後落了水,傷口已經泡發,她分辨不出他中的是什麽毒。辨不出他所中毒的種類也就無法替他解毒,不能解毒,他怕是撐不過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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