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欲擒故縱
皇上這一番話出來,沈顏明顯感覺到桌上氣氛整個都變了。
良妃聽到皇上允沈錚每半個月便進宮一次,激動的無以複加,忙起身行禮,“臣妾謝陛下體恤。”
“他做兒子的,進宮看你是應該的。”皇上擺擺手,示意她坐下。
“是。”良妃應聲坐下,轉頭看著沈錚,沈錚也看著良妃,那一望無言剩有聲。
裕貴妃做了順水好人,看著母慈子孝的和睦場麵,淺淺一笑。場麵莫名和諧。
“老四,你最近怎麽樣?”言笑晏晏,皇上將視線從沈錚身上挪開,轉移到沈鈺身上來。
“回父皇,兒臣最近在整理吏部籍冊,希望可以在下一次科舉開考前將新的選拔辦法推出來。”沈鈺見皇上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恭敬的答。
“嗯。”皇上聞言滿意的點點頭,轉而問道。“老七,你呢?”
“兒臣查閱了大量典籍,整理出了一套兵將管理辦法,現在已經整理完了一半,預計明年六月就可以正是投用。”
“你終於跟老四學零好。”皇上聞言欣慰的點點頭。
“都是母妃教育的好。”沈褚聞言靦腆的。
“這倒是實話。若不是有柔妃在上頭壓著,你們兩個怕是把都捅破了。”皇上哼了一聲,完看了一旁安靜的柔妃一眼。
今的柔妃格外安靜,除了一開始的時候同眾人一起問了安之外,一句話都沒過。現下被沈褚提到,眼見眾饒視線都匯集到她身上,也隻麵無表情的坐在那裏。
“把他們兩個拖扯大,辛苦你了。”皇上提筷夾了個栗子仁兒遞到柔妃的碟子裏。
“這都是臣妾應該做的,臣妾不敢居功。”柔妃平靜的答,卻絲毫沒有提筷動那栗子仁兒的意思。
“啪!”
柔妃手中筷子撂下,與桌子發出一聲清脆碰撞響。
“皇上,臣妾身體不適,先行告退,還望陛下恩允。”柔妃著起身,微微福了福身。
“愛妃可是病了?”皇上見狀眉頭微皺,似關切的問。
“臣妾沒怎麽,陛下倒不如問問這鴨子怎麽了。”柔妃著瞥了一眼跟前瓷碗裏的八寶鴨。
皇上循著柔妃的視線看過去,看到那盆鴨子不禁麵露疑惑,“愛妃不是最愛吃八寶鴨嘛,怎麽,今日禦膳房做的不合你的口味?”
“合口味,可能是臣妾的口味變了吧。”柔妃不卑不亢的。
“皇上,臣妾真的不舒服。”
“那便早些回去吧。”皇上,緊接著問道,“可需要傳太醫瞧看瞧看?”
“回皇上話,已經傳過太醫了,太醫娘娘過勞累導致的體虛,多臥床休養一下就好了。”這時候綠柚適時出聲答道。
“嗯,沒事就好。那還愣著作什麽,還不快扶你家娘娘回去歇著。”
“是。”綠柚恭敬應承,心攙著柔妃走了。
柔妃離了席,皇上也沒再其他。目送柔妃主仆走遠,皇上才拿起跟前的碗,將碗遞給身後伺候的安世全。
“給朕夾一塊來,朕嚐嚐。”皇上的下巴抬了抬。
安世全得令,挪著步來到八寶雞跟前,夾了一筷子到碗裏,又回到皇上跟前恭敬遞上。
皇上接過碗,夾起碗中雞肉,才將雞肉送進嘴裏眉頭登時一緊,立馬便將雞肉又吐了出來。
“呸!!”皇上呸了一聲,安世全見狀,忙遞上溫茶給皇上漱口。
皇上接過茶杯,連喝了兩大口才解了口中味。
“放肆!”皇上將茶杯重重放下,暴喝一聲。
“皇上息怒。”一旁伺候的禦膳房掌事聞聲連忙跪地請罪。
“息怒?朕差點讓你們齁死!如何息怒!”皇上暴喝道,“八寶雞是禦膳房的拿手菜,怎會做成這樣?”
禦膳房掌事聞言連忙應道,“回陛下,今兒這桌菜是新來的廚子做的,許是太過緊張,一時慌亂放錯了料,奴才回去定好生管教,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這等問題。”
“一時慌亂?!柔妃最愛這道八寶雞,你們存心惹她不自在是不是!”皇上沉喝,目光不自覺的轉向身旁的裕貴妃。
“你們怎麽辦事的,怎會出了如此大的紕漏。”裕貴妃適時出聲,“陛下消消氣,想來禦廚也並非是有意的,待宴會散了,臣妾命人將做八寶雞的主廚押到翊霄宮去,任柔妃處置。”
“不用了,朕處置就可以了。宮宴出錯是大忌,傳朕口諭,今日宮宴主廚重杖五十,降二級,從廚杖三十,罰月例一年,即刻執行!”
“是。”禦膳房掌事領了命,匆匆去了。
裕貴妃還想什麽,卻到底沒出口來。沈顏全程坐在一邊兒冷眼旁觀,看的那叫一個熱鬧。
後宮就是後宮,真勾起心鬥起角來,一根頭發絲都能利用的上。這才一會兒的功夫,一口雞湯讓良妃母子成功翻了身,八皇子得了進宮的機會,良妃也終於能與兒子見麵了,貴妃黨皆大歡喜,然而還沒來得及高興,一塊雞肉,柔妃又生生將局麵扭轉了過來。
這滿桌佳肴,沈顏雖然隻吃了自己跟前的這兩碟,但也都無功無過的,口感雖然不算特別好,總不至於難吃了。
方才她見皇上,裕貴妃和其他皇子皇女吃的也挺滿意的,明其他的菜也沒有問題。幾十盤菜,就單單柔妃跟前的那一盤柔妃最愛吃的八寶雞放錯了鹹淡,是巧合,誰會信?
當然了,沈顏是不認為這八寶雞的手腳是裕貴妃做的的。
盡管柔妃最近因為先前代掌後宮過於跋扈的事惹了皇上不悅,但畢竟有盛寵在前,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柔妃在後宮紮根這麽多年,不是輕易就搬的倒的。
而且柔妃向來得寵,從不是吃悶虧的主兒。現在皇上和柔妃鬧別扭,柔妃正鬱悶著,裕貴妃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往她跟前的菜裏添料,無異於火上澆油。如此雖然能讓柔妃吃上一口鹽巴,卻也容易激怒柔妃。
就比如今日這般,柔妃當眾挑明自己最愛吃的菜被人動了手腳,大家第一個懷疑的人肯定是裕貴妃。
裕貴妃又不傻,怎會貪一時之快為自己惹麻煩。所以沈顏私以為八寶雞的問題其實是柔妃自己動的手腳,至於目的嘛……
聽最近皇上不是去庸坤宮就是去靖嬪,樂嬪等嬪妾處留宿,已經有半個月沒翻翊霄宮的牌了,良妃和裕貴妃走的越來越近,柔妃自然心焦,她是想爭寵了,但又不能太明顯,讓皇上看出端倪來,心生反福
所以這個寵得爭的不顯山不露水,必要時候輔以忍氣吞聲,楚楚可憐等必殺技蒙的皇上的同情愛憐,這就很考驗技術了。
柔妃自入宮開始便蒙寵聖,盛寵不衰,自有個性,她的傲氣已經融進了骨子裏,讓她扮可憐,裝隱忍實在太假,所以柔妃反其道而行之,她選擇自己布局自己拆,隻將鍋往裕貴妃身上甩。
而裕貴妃,盡管她沒做,但是她才借著那廚子的由頭抬了良妃母子一抬,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她有口也難言。
柔妃以八寶雞為媒,裝作裕貴妃調理她的樣子。而她既不低頭也不退讓,不卑不亢的擺出態度,然後一走了之。雖然她沒有直接向皇上哭訴有人欺負她要皇上為她討個公道,卻足以讓皇上真切的感受到失了聖寵之後的她受了多少委屈,她不哭不鬧,自己默默忍著的這種強撐的鎮定才更讓人心疼。
柔妃不愧是柔妃,將人心拿捏的著實是準,一把一把軟刀子捅過來,這誰能受得住啊。
果然柔妃前腳才剛走了,皇上逮著她叮囑了幾句話,什麽她要以大婚為重,大理寺的事可以先放一放,然後又隨便提了兩句話,便以乏了為由匆匆起身走了。
皇上走後,裕貴妃也隨著走了,大人物都走了,眾兄弟姐妹們互相打了個哈哈,宮宴自然也就散了。
宮門已經落了鑰,出是出不去了,沈顏揣著一肚子的菜葉子回了東宮,吩咐良東去禦膳房又燒了兩個菜,給自己添了個灶吃。
“這不是折騰人嘛,唉。”
等飯的功夫,沈顏坐在桌前,按著自己熬夜熬出來的大眼袋,垂頭喪氣的。
“飯來了~”
在沈顏昏昏欲睡的時候,良東拎著食盒回了來,食盒打開,糖醋排骨和軟炸裏脊香氣撲鼻,勾的沈顏食欲大增,端起米飯,大口的吃起來。
“殿下您慢點吃,還有呢。”良東見沈顏狼吞虎咽的樣子,出聲勸道。
老娘都要餓死了,沈顏心中腓腹,嘴上卻沒功夫搭理他,啃著排骨,隻覺得心肝肺滿滿的都是滿足。
“殿下,您猜奴才剛才從禦膳房回來看見啥了?”良東突然湊過來神秘兮兮的。
“啥?”沈顏詫異抬頭。
“陛下回乾聖宮了,沒在翊霄宮過夜。”良東饒有意味的,“看來皇上還和柔妃娘娘置氣呢。”
“你呀,就是單純。”沈顏聞言翻了個白眼,把手中啃光聊骨頭往旁邊一扔,擦了擦手上的油,教似的解釋道,“今兒鬧了這麽一出,你以為父皇還繃得住?父皇其實早就不氣了,隻不過柔妃先前做的確實不對,柔妃不低頭,父皇也放不下麵子,這才一直僵著。”
“你沒看見,今兒柔妃走了之後,父皇在那如坐針氈,恨不得立刻就跟到翊霄宮去。”
“那陛下怎麽沒在翊霄宮留宿?”
“父皇倒是想留,那也得柔妃留才行啊。”
“您的意思是陛下是被柔妃娘娘趕出來的?”
“這宮裏,最不缺的就是紅粉佳人。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這後宮裏貌美女子不知有多少,柔妃能蒙聖寵而不衰,自然有她的法門。”沈顏嗬嗬一笑,“男人嘛,總有個征服欲。送上門的紅玫瑰,再漂亮也就是一抹蚊子血,不值錢。求而不得的,即便是一粒飯粘子也是心頭白月光。欲擒故縱的把戲雖然老套,但實用。”
“你看著吧,柔妃將父皇趕出來一回,接下來幾父皇都會奔著翊霄宮去。”
“原是如此啊。”良東恍然大悟道。
“殿下您也太厲害了,這都能看透!”良東感慨道。
“行了,別恭維我了,再給我盛碗飯去。”沈顏把空碗往良東手裏一放,催促道。
=乾聖宮=
此刻乾聖宮房門緊閉,皇上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走去走來。
安世全在一旁心的候著,幾次欲開口喚住,又搖頭輕輕歎了口氣。
“你,她這是什麽意思?啊?”皇上質問道。
“陛下,禦醫不是柔妃娘娘身子虛,需要靜養嘛,可能娘娘是想好好修養身子,所以才……”
“朕又不會妨礙她休息,她竟然敢趕朕走!真是反了她了!”
“陛下您消消氣,再氣壞了身子。”安世全適時奉上一杯茶來。
“朕不喝!”皇上一把拂開安世全的手,仍在糾結著。
“朕就是想不通,朕都去看她了,她還鬧什麽脾氣呀,啊!她怎麽不想想做的那些事,挾製內務府,克減皇子後的用度,縱容手下在後宮橫行霸道,一樁樁一件件,加一塊夠她禁足後半輩子的了,朕都沒她一句,不過冷落了她幾日,她還起了脾氣了!”
“陛下息怒,您知道的,柔妃娘娘最是孩子氣,這是和您使性子呢,您多擔待擔待也就過去了。”
“哼,朕才不擔待。她不是不願意朕去嘛,朕還就偏去,朕就不信了,她還敢趕朕!”皇上氣憤的。
“陛下,那今晚您……”安世全試探的問。
“嗯?”
“您看您今晚想去哪個宮過夜?”
“朕哪也不去,就在乾聖宮養精蓄銳,明兒一早趕著抓野貓去。”皇上哼了一聲,然後撲通一聲跳上床,胡亂將被子往身上一扯,“睡覺睡覺……”
安世全見狀,不再多言,為皇上蓋好被子,熄療,然後默默退了出去。
“今兒晚上陛下心情不好,你們在外頭伺候都仔細著點兒,一有動靜立刻來通知咱家,聽到沒櫻”安世全和門口守夜的太監叮囑了句,然後才慢悠悠的離了開。
燈盞座座滅,疏影暗浮,濃墨染碧,夜已經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