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明學十級
沈顏來到朝殿的時候,眾臣已經在殿外等候多時了。
文以相為首,武以將為尊,張遠山和白呈脊梁挺直,站在最前頭,二人身後,一眾文武大臣亦齊整站著。
沈顏走到張相國身後站好,視線在眾臣身上掃過,通過官服品階找到了那位極力配合花傾野薦舉自己接管大理寺,並拚命為自己美言的兵部侍郎周大人。
年不過四十,微胖,略黑,中規中矩,不認識。
這是周甬給她的第一印象,沈顏扯出心裏記漳本本,將周甬的名字添上,有機會要好好會會他。
不一會,朝會便開始了。
山河一統,四海升平,風調雨順,沒有大事,朝臣們上奏的多是些雞毛蒜皮的零碎事。
直到宗人府尹趙黎上前奏稟,“啟奏陛下,大皇子沈嘉昨夜於獄中自縊身亡。”
一語落下,滿朝嘩然。
“大皇子雖有錯處,卻不致死,他何必……唉~”
“是啊是啊~”有人惋惜。
“大皇子心性素來高傲,如今蒙冤入獄,這是在以死明誌啊。”
“對啊對啊~”有人為沈嘉鳴不平。
當然更多的朝臣是處於一種觀望狀態,尤其仔細著魏太尉的態度。
沈顏睫毛輕壓,視線在白呈,張遠山和魏靖德幾位大佬麵上掃過,發現幾人聽到沈嘉自殺的消息時鎮靜的一批,顯然事先便已知曉了。
“可請仵作勘驗過了?”皇上沉聲發問。
趙黎恭敬應聲,“回陛下,勘驗過了。”
“死者為大。沈嘉雖有罪在身,但感念其從政多年功績卓著,一切除免,準以王侯禮厚葬,追封明成王。王庭,這件事由你督辦。”
“微臣遵旨。”禮部侍郎王庭出列接旨。
全程魏太尉都未發一言。
皇上事先會將她喚去刺探情況,想來私下裏定然也已經和魏靖德見過了。
朝會在一片壓抑中散了,出門時魏靖德從沈顏身邊經過,有意撞了她一下,沈顏身子一個趔趄,耳邊幽幽傳來句,“太子殿下注意看路啊。”
“謝魏太尉提醒,本宮行的正,走的穩,便是有人故意使絆子也甚少摔跟頭。”沈顏,而後轉身大步走遠。
沈顏沒有回東宮去,而是直奔宮門追上了張遠山。
“相國大人,賀壽那日靜姐用絲帕為我包紮了傷處,現已清洗幹淨,不知本宮可否隨大人同行,當麵還回?”沈顏手拿一方折疊齊整的絲帕,恭敬問詢。
“當然可以。”張遠山聞言回首,向沈顏伸出手來。
先前張遠山一直認為是自家孫女一廂情願看上了沈顏,所以一直不願求旨賜婚,後來實在磨不過張文靜,且考察過後覺得沈顏心思倒也仔細才去請了旨。
如今見沈顏上趕著往前湊,張遠山以為沈顏對張文靜也有愛慕之心,不禁笑的開懷,拉著沈顏了一道的治國之策,理國方針,仿佛她已經登基了一般,沈顏一句都沒敢應和,隻豎耳恭聽。
聽張遠山絮叨了一道,沈顏算是明白了,狐狸窩裏沒有一隻純潔白兔。張家能有今日之勢,張遠山這個做家主的功不可沒。
三言兩語看似在絮叨些有的沒的,話裏話外根本就是在告訴她,老子有權有勢,你是太子也給我眯好了,若是敢欺負我孫女,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馬車晃晃悠悠終於到了相府,張遠山將沈顏迎進府裏,客套了幾句便遣人將張文靜喚了來。
“殿下,老臣還有要務在身,不便久閑,有什麽事,您同靜兒便是。”張遠山招呼道,“靜兒,好生招待太子殿下。”
“是。”張文靜羞答答的應。
張遠山完起身走了,房間裏隻剩下心事重重的沈顏和嬌羞無措的張文靜。
“殿下喝茶。”張文靜倒了杯熱茶,遞到沈顏麵前。
“多謝。”沈顏道了聲謝,從懷裏掏出那方帕子遞到張文靜麵前,“那日多謝靜姐為我包紮,今日玉卿是特地來道謝的。”
“殿下多禮了,那日要不是太子殿下出手相救,奴家怕是要被那驚馬山。”張文靜局促的,視線在沈顏的手上瞟啊瞟,卻並沒有接絲帕的意思,“這帕子既已送給令下,便為殿下所有,贈人之物豈有退回之禮?”
“我不覺得這是個問題。”沈顏,“你這女兒家的帕子留在我那裏總顯得突兀,扔又不能扔,隻得還給你。”沈顏一把將帕子塞到她手裏。
張文靜抓著帕子,呆楞楞的看著沈顏,臉上卻不自覺的飄了朵紅霞。
沈顏看著張文靜,從她薄紅的臉和亂逛的眼中看出了一絲鹿亂撞的懵懂悸動。
到底還是年輕啊~
沈顏心裏暗歎了句,隨後湊到張文靜跟前,壓低聲線,以極曖昧的語調,“靜靜,你應該允許我這麽叫吧。你知道的,本宮已經及冠,膝下卻無子嗣,實在令本宮頭痛。本宮希望你我婚後,你可以盡快為我生幾個孩子。”
“殿下,您什麽呢~”張文靜的臉頓時羞成了紅燈籠,沈顏視若無睹,繼續道,“不過嘛,我身為儲君日後是要繼承皇位的,所以你隻能生兒子。”
“生男生女豈是張口便來的……”
“你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
“啊?”
張文靜一臉懵登的看著沈顏,沈顏眉眼微挑,繼續道,“男缺以大局為重,我雖為太子,處境卻也不容樂觀,政治聯姻在所難免。所以日後我可能還會迎王大人,李大人家的女兒入門,但你放心,她們充其量做個側妃,太子妃的位置永遠都是你的。”
“這……”
“至於張家這邊嘛,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嫁過去後盡心操持太子府的事,這邊最好斷幹淨了,免得為太子府招來流言蜚語。”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聽我的,都聽我的。”
“……”
“我母後早逝,後宮情況一直摸不清楚。你嫁過來之後要常到宮裏走動,與各宮娘娘處好關係,打探各宮的最新消息回來告訴我。”
“可是我覺得……”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我覺得可以就可以。”
“……”
“你不僅要與各宮娘娘打好關係,與各府的夫人們也要處好關係。不過因為我之前在醉歡樓,春意閣等地砸了太多銀子,宮裏現在也沒什麽銀錢了,所以一應開支用度能省則省。對了,你嫁過來會帶嫁妝吧,相府富庶,嫁妝也定然豐厚,到時候典當典當應該可以撐兩個月。”
“你嫁過來會帶陪嫁丫頭嗎?那在街上遇見的那個也不錯,我看你們倆感情不錯,不如我抬她做個妾,和你作個伴兒吧……”
到後來,張文靜已經不再話了,扁著嘴,眼淚汪汪,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似的,沈顏覺得火候差不多了,隨便尋了個由頭撤了。
沈顏昂首挺胸,信心滿滿的走了。
她不信張文靜聽了她今日這一席話,還會心甘情願的嫁給她。
抬丫鬟作姐妹,賣嫁妝逛花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與母家斷絕聯係,嫁過去當牛做馬,還要生兒子給他繼承皇位,沈顏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更何況從到大被寵大的張文靜。
張文靜是誰?
她可是張相國的嫡親孫女,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沈顏相信不出三日,張遠山必退婚。而一旦張文靜鬧騰退了婚,她便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張家請婚旨又退婚,簡直欺人太甚,張家嚴重對她沈顏不起。
到時候她不僅不用擔心被張文靜發現自己女兒身的身份,也不必憂慮惹惱了張家。
相反,張家出爾反爾傷了她的名譽,張遠山心裏必然愧疚。即便日後自己有難時求不得張家幫襯,張家至少不會置氣踩她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