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番外

  請補齊訂閱后嘗試刷新, 有問題找客服  身後一直沒有人再追上來, 許果帶著二花,跑累了就走,走一會兒再跑,一步也沒停過。憑著指南針, 她準確無誤地帶著人出了那片林子, 看到了遠方白水村模糊的輪廓,然後從衣兜里拿出對講機來。


  微弱的信號發出刺耳的雜音, 距離太遠, 還是接不通。


  「老師!」二花陡然被鬆開了手, 慌張地叫了一聲,許果丟下她,舉著對講機邊往前跑,邊找著信號。


  嘶啞的信號雜音,呼呼的風聲, 交織在耳邊,許果全然感覺不到累,奮力往前跑著。


  那信號聲忽然之間斷了, 寂靜一秒后, 傳來一聲久違的應答:「喂,沈先生?」


  「是我。」許果出聲時才發現她的嗓子已經乾澀得不像樣, 嘴唇也幹得開裂, 她舔了舔唇, 血腥味在唇腔中瀰漫, 被她生生咽下。


  小方聽出她的聲音,很是驚訝:「許小姐?」


  「快去找沈星柏。」她終於體力不支,俯下身去,不顧腳下的草地還潮濕,腿一彎,坐到了地上。


  小方立刻警覺:「發生什麼事了?你在哪?」


  二花奔了過來,扶住了她,一下一下地在她背後扶摸,幫她順氣。


  她們沒有回家,萬一那孩子的父母找過來,一定是先去家中找。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去了沈星柏的居所,小方下來接人,被她們狼狽的樣子嚇了一跳:「沒事吧?」


  「我已經派人過去找了,直升機也去了兩架。」小方開了門,「你們就在這兒等,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們。」


  許果什麼話也沒說,連著喝了三大杯水。


  二花更是累暈暈地坐在地上,小方臨出門前折回來,把她抱起來往沙發上放:「地上涼,二花身上又不臟,直接坐上面沒事。一會兒跟許老師去洗洗澡,冰箱里有吃的自己拿……」


  「你快去。」許果又倒了第四杯水。


  小方連聲應著就關門走了。


  許果對著杯子喝了幾口,慢慢放下來,身體隨之一同往下,她漸漸跪坐在茶几前,手臂搭上去,半個身體都耷拉在上面趴著。她很累,一動也不想動。


  二花靠過來,依偎著她,一隻小手輕輕地摸著她的頭髮。


  不知道此刻的沈星柏,怎麼樣了呢?

  他能順利從那些人手中脫身嗎?

  許果不太敢往深處想,又不得不去想。她閉了閉眼,伸手抓到二花的小細胳膊。


  「肚子餓嗎?」很久以後,她爬起來,帶著那孩子走到冰箱前,從裡面拿出一隻粥罐頭,打開了,讓那孩子一個人坐著慢慢吃。


  「真好吃,比外婆做的臘八粥還好吃。」小女孩的眼睛因為香甜的食物又重新發出了光亮,可還沒過幾口,她就眼巴巴地抬起了頭,「許老師,沈哥哥會不會出事?」


  許果說話有氣無力:「我也不知道。」


  「都怪我。」二花悲悲戚戚地放下了勺子,「對不起,都怪我。」


  許果伸手就摟過了她:「不是這樣的,不是你的錯。」


  「老師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她喃喃地道,把腦袋與那孩子的腦袋挨在一塊,「誰也不能傷害你。」


  她說出來以後,心口猛烈地一個跳動,讓她靜下來,慢慢咀嚼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誰也不能」。這四個字忽然與腦海深處的某句話重疊,勾出了遙遠的記憶。


  刺耳的笑聲四面八方湧上來,蓋過她的視線。


  「嘻嘻,許果,讓我看看你的成績單——又是年級倒數第一,瞧瞧這次班裡的平均分被你拉低了多少,你怎麼好意思還留在這兒呀?」


  「說老實話,靜安不適合你,你應該早點回你的農民子弟學校,找你那群殺馬特小姐妹玩,哈哈哈哈哈!」


  「不是我說你,你臉皮怎麼這麼厚?要不是有小愛的爸爸捐錢建游泳館,你早被學校勸退了。」


  「啪!」一隻紙飛機砸中其中一個女生的腦袋,她們的笑聲戛然而止。


  眾人回頭,看到教室門前站著的少年。逆著光,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宛若畫家寥寥幾筆后,無意之中創造的精美留白。


  「沈星柏你……」那個女生撿起飛機,一陣惱怒。


  「抱歉,我不小心的。」沈星柏毫無愧疚感地對她說,不痛不癢,充滿嘲弄,「能不能幫我打開,讀一下第一行的數字?」


  那女生緩緩打開紙飛機,原來是一張班級成績排行表。


  排在第一的,赫然就是沈星柏。


  那次聯考的題目很難,普遍的班級均分都不太高。


  但可怕的是,他有兩門成績都是滿分,總分足足甩出第二名一道馬里亞納海溝。


  「她落下的平均分,我替她考回來了。」沈星柏的目光風輕雲淡地從女孩的頭頂掃過,他撂下一句話,「以後誰也不能找許果的麻煩。」


  誰也不能找許果的麻煩。


  女生們吃了癟,理虧,敢怒不敢言,只能悻悻地四散開。


  許果想到這裡,忽然笑了,笑得苦澀,眼淚都要掉出來。直到這個時候,她才對這句話的含義有所頓悟。二花不解地望著她:「老師,你怎麼了?」


  後來,再從樓梯間偶然碰見時,沈星柏說:「不是為了你。」


  「嗯?」許果歪過了腦袋。


  「說那些話,不是為了你。」少年清冷的背影對著她,陽光灑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許果靦腆地說:「嗯,我知道的。」


  那時,她居然真的相信了,想當然想當然,他突然之間的正義,當然不是為了她。


  而是因為,她是辛愛的姐姐,他喜歡辛愛,自然是會幫她說話。


  「我只是討厭這個地方,」她剛要轉身走時,他卻又聲音低低地說道,帶著對世界的遲疑,「討厭這裡的每一個人。」


  「每一個人?」許果很吃驚,不是因為她也是這「每一個人」中的其中一個,而是,他應該不至於還討厭辛愛吧。


  「嗯,每一個。」少年轉過了身,睫毛低垂,最後一句聲音很小,近似呢喃,她還是聽見了,「除了你。」


  前後矛盾、不能自圓其說的沈星柏。


  理解能力低下、果然不愧是成績墊底特困生的許果。


  許果挨著二花,痛苦地笑了半天。


  等感覺到體力恢復了一點兒,她起身去拿了對講機,扶著牆壁往外走。


  二花要跟著她,被她往裡面推:「你就留在這裡,把門拴好,不管誰來都不要開門。」


  門最終在身後小心地拴上,夕陽已經落盡,外面的燈寂寥地亮了一路。


  許果走得很慢,她的思維鈍鈍的,想不出此刻她能做些什麼。她只知道自己沒辦法待在屋子裡,徒勞地等著消息。


  對講機卻在此刻忽然響了,那邊傳來幾聲「喂喂」:「許小姐,聽得到嗎?」


  「找到了嗎?」許果像抓到了一線希望,脫口而出。


  「前面的人已經走到了五里村口,說是路上沒遇到沈先生,正準備去村裡挨家挨戶問問。」


  小方還在彙報著情況,「咣當」一聲,許果手裡的對講機摔在腳邊。


  「你人在哪?我這就去找你。」她呆了一刻,迅速撿起來問。


  「您別亂來,這麼晚了,過來也幫不上忙——」許果手裡的對講機還在嘰里呱啦地阻攔著,她完全沒聽,跑在路上,一瘸一拐。


  一排斑駁的人影,從不遠處的燈下,投射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那群人走近,其中一個認出了她:「許老師?哪兒去啊?」


  是村長。


  許果懵懵地看著那群人,一眼看到村長身邊的高個男人的臉時,以為自己看錯了,是在做夢。


  村長的解釋,慢慢把她拉回了現實:「噢,聽張校長說你們去找學生了,怕你們迷路,我就叫了兩個小夥子也過去瞧瞧,路上遇到沈先生就一起回來……咦?!」


  這麼多雙眼睛,眾目睽睽,許果一個箭步就沖了過來,撲進沈星柏的懷中。


  悠長的夢境過後,許果醒了過來。


  入眼就是無邊無際的黑夜,純粹的黑,讓她一度懷疑自己失了明,伸手去抓。


  一動,就碰到了身邊的人。


  他本能地有了意識,握住她的手腕,聲音里還夾帶一絲半醒的憊懶:「我在。」


  是沈星柏。


  「別亂動。」他說這話時,應該是徹底醒了,聲音清朗不少。


  許果這才察覺到自己的手背上還插著針頭,微微刺痛。


  燈光打開,房間里恢復了光明,原來只是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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