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回歸
請補齊訂閱后嘗試刷新,有問題找客服 燈光打開, 房間里恢復了光明, 原來只是天黑了。
她被人扶著坐起身, 花了一些時間適應刺眼的光線, 整個意識鈍鈍的,看見床前的男人,並沒有感到很驚訝。
畢竟,夢裡面都是他。
醒來以後,又見到這個人,好像並不需要那麼多的心理準備。剛才他在她的夢裡說了什麼?
她朝四周看去, 這環境很陌生,白茫茫的,整潔而乾淨。
不像白水村粗糙又原始的灰磚和紅土。
「你在醫院。」滿滿的一杯水被修長的手指托著,送到了唇邊。
她這才感到口渴,非常非常。
溫熱的液體浸潤了乾涸的喉嚨,柔軟的指尖摩挲過了她的下巴, 幫她拭掉了漏出來的水滴。
白水村沒有醫院,當地人生病都是自己採藥, 或者走二里山路,到赤腳醫生家裡去。
那麼, 她是怎麼到了這個地方?許果抬起眼皮,注視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仍然在擦拭著她狼狽的嘴角, 另一隻手托著水杯, 喂她喝水, 專心致志,彷彿這是眼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許果微微挪開,他這才放下了杯子,隨手擱在床頭,抬手調緩了點滴的流速。
「看什麼?」目光沒放在她身上,他看著那點滴瓶子問。
聽不出話語里有好情緒,有一股隱隱約約的脾氣。
「我怎麼會在這裡?」許果撫著自己的額頭,昏昏沉沉,她這是睡了多久?
沈星柏沒有回答,門在這時被輕敲了兩下,小方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一見病房中的情況,「喲」了一聲:「許小姐醒啦。」
他手裡提著個大塑料袋,滿噹噹的都是東西。
「我從門縫看到裡面燈開著,才進來瞧瞧,許小姐什麼時候醒的?嚇死我了。」小方一面說著,一面走過來,把袋中的水果一一擺到床邊的推車籃里,「村裡那大夫給你喝了葯,你反而燒得更高了,還好沈先生及時把你送過來,醫生給打了一針血清,說能不能醒要看你的造化,你沒看到沈先生當時的臉色……」
「小方。」沈星柏出了聲,不高不低。
小方立刻反應過來,噤若寒蟬,好半天才戰戰兢兢地小聲道:「……哎。」
「你可以下班了,去吧。」沈星柏從水果堆里拿出一隻蘆柑,握在手裡。
「噢,好,沈先生您有事吩咐我哈——」小方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不忘回頭喊許果一句,「許小姐,那我走啦。」
許果輕輕地對他一笑。
門關上后,她伸了手:「我自己來。」
沈星柏沒理會,慢條斯理地剝著,細心地去掉了果衣上的白色筋絡。
「要我喂你嗎?」剝完后她遲遲不接,他才沉聲問了一句。
許果這才從他手心裡拿起橘瓣。
帶了一點點他的體溫。
「謝謝。」許果說。
不知道謝的是橘子,還是謝他把自己送到這裡,救回一條命。
沈星柏見她吃起了東西,目光稍稍和煦了些,不那麼難看了。
她吃得慢慢的,一口一瓣,會嚼上半天,腮幫子鼓起,像只松鼠。
從前她的臉蛋稱得上豐腴,下巴又是尖尖的,整個看起來,就是一顆飽滿多汁的水蜜桃。
許果吃著那一小隻橘子,一點一點地想起了她昏迷之前的事情。
也就提起:「辛愛呢?」
沈星柏的眉毛一邊揚起,似乎是沒提防到她還會問這個問題。
片刻,他說:「走了。」
「什麼時候走的?」她真是煞有介事地操心,「這麼快,不多聊聊嗎?」
「許果!」沈星柏忍無可忍地叫了她一聲。
許果睜著一雙黑幽幽的眸子看著他,神色中還抱著病態,看起來有些虛弱。
他緊鎖著眉頭,終究還是慢慢鬆懈下來。
「她早走了,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他嘴角掛著微哂,「莫名其妙要來這種鬼地方,自己的書沒讀好,就要教別人讀書。日子也過得渾渾噩噩,稀里糊塗讓毒蟲咬傷都不知道,差點耽誤了治療時間。別人一副葯就吃好了,只有你能昏迷整整兩天……」
「兩天?」許果悶頭挨了半天訓,並沒有什麼反應,聽到這句話,倒是重視了起來,四處用目光搜尋著日曆,「今天幾號了?」
沈星柏冷著眼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是過了兩天,再加一個長長的下午。
「我要回去上課。」許果掀開了被子。
被他捉住了雙腿,一把塞回去,牢牢掖好。
沈星柏按著她的肩膀,臉色黑得猶如鍋底:「這個學校沒了你,就會倒閉是不是?」
「可是這兩天都是我的課……」許果獃獃地向他解釋。
「會有人替你上的。」沈星柏聲音里有種咬牙切齒的架勢,「管好你自己。」
許果被他的表情震懾了一下,沒再說話,低頭看著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他冷冷地鬆開。
「許果,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出事。不然,我有理由懷疑,你是在故意博取我的同情,吊著我,好讓我不忍心真的不管你。」他丟下一句話,走出了病房。
許果是在一周后出院的。
醫生在病曆本上「唰唰」幾筆:「沒什麼大礙了,按時吃藥,好好補充營養,以後再有什麼事一定要及時來醫院。」
來接她回白水村的,是小方,他扶著她上了直升機,教她扣好安全帶。駕駛室里坐著的飛行員另有其人,卻不是沈星柏。那個陌生的年輕小伙特意駕駛著飛機從山腳盤旋了一圈,小方坐在旁邊,示意她往下看:「許小姐您看,工程已經通過了許可,在動工了。」
雲層下方,依稀可以看見螞蟻大小的工人在辛勤勞作,村民趕著馬群從他們身邊走過。
直升機在山頂的停機坪上穩穩降落,許果彎腰走下扶梯,呼吸到山上清冽的空氣。
「許老師,許老師回來了!」一群孩子早就看到了飛機的影子,沿著他們滑翔的軌跡,一路追趕,向她跑來。
她笑著張開手,迎接這群熱情的孩子。
扶梯降下又收起,直升機在她身後緩緩滑行,再次升空飛向遠方。
「老師,你好了嗎?沒事了嗎?」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圍著她,東問西問。
二花被擠在最外圍,眼巴巴地看著她,進不來。
「老師沒事了,讓大家擔心了。」許果在他們的簇擁下,往學校走去,「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有沒有乖乖的?」
「有——」他們齊聲答道。
許果一個接一個地摸了小腦袋:「真的嗎?是誰給你們上的課?」
「方老師——」又是整齊而響亮的回答。
原來是小方。
許果欣慰地笑了一笑。
忽然聽到二花用她細細的嗓音大聲說道:「還有沈老師,他也來過一次。」
沈星柏?這倒讓許果意外起來,因為,她一點兒也想象不出他給這群孩子講課的樣子。
「噢……都教了什麼呀?」驚訝之餘,她不太自然地問。
「方老師教的就是課本上的內容,沈老師只來過一次,不過,他講的課好有意思。」二花說起來時,孩子們好像有所共鳴,都在吃吃地笑,「原來光比聲音跑得快,飛蛾撲火是因為把火當作了月亮,還有噢……原來日本的首都不是東京呀。」
「什麼?」許果怔怔地反問。
日本的首都不是東京。
回憶像閘門一樣打開,潮水翻湧著淹沒了思緒。
那是許果轉去靜安中學后的不久,學校發下了期中考試的試卷。
「沒有一個是對的,不會吧,運氣這麼差?」她看著打滿紅叉的卷子撓頭,似乎聽到了隱約的輕嗤,惱怒地一回頭。
發出嘲笑聲的男生早已偷偷溜走,只剩下靠在那裡聽歌的沈星柏。
「你在笑我?」許果不服氣地扯過了少年的衣袖,「那你來說,為什麼我這一題會錯?」
「我沒有笑你。」沈星柏沒有表情的眉眼,似驚鴻般驚艷,他頓了一頓,卻還是看了一眼她的錯題,「日本沒有首都。」
「怎麼會呢?」許果感覺自己的認知被顛覆,抓了半天的頭髮,又指了下一題,「那這題呢?這題又是為什麼?」
他說:「澳大利亞的首都也不是悉尼。」
「啊……不是悉尼,那是哪裡?」許果很茫然地問。
日本的東京,澳洲的悉尼,這本是人們印象中很想當然的概念。
原來統統是錯的。
沈星柏沒有立刻回答,一群女生過來,招手叫了他:「沈星柏,該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