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回歸
請補齊訂閱后嘗試刷新,有問題找客服 她唯有無助地哀哭。
他吻得越深, 她哭得越厲害。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眼淚會有這麼多, 洶湧而下, 像這幾天的暴雨。
到最後, 他不忍心再吻下去, 把她擁入了懷中,揉著她的頭髮哽咽道:「果果你別這樣對我, 我喜歡的只有你,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你。」
許果聽得愣了一下, 伏在他的懷裡, 抽泣了很大的一聲。
她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無從判斷, 無處考證。他聲音中的心碎,不像是假的,可是, 他說的這些, 與她記憶中的種種完全無法重疊。
這個時候,下坡的學校里, 傳來了一如往常的早讀鈴聲。
「當——當——」沉穩而悠長, 敲入心裡,讓人如夢初醒。
「我去上課了。」許果推開了他, 匆匆擦了擦眼淚, 轉身往山頂下跑。
沈星柏沒有攔她, 跟出幾步,在原地停下。她卻總擔心他會追上來,跑得更快,努力要逃出他的視線範圍。
「許老師,來啦?」校長站在門前,見到了她,微笑著向她打招呼。
「對不起校長,我遲到了。」許果不由分說地從他身邊鑽過去,跑進教室。
校長留她的手剛伸出一半:「哎許老師——」
「很久很久以前,在世界最東邊的海上,生長著一棵大樹叫扶桑。扶桑的枝頭站著一個太陽,底下還有九個……」整齊清脆的朗讀聲響徹著教室,許果站在講台上,鎮定下來后,整理了一下跑亂的頭髮。
這群學生們今天倒是用功,讓人有稍許安慰。
許果的心跳漸漸緩和,她四下望去,這才發現了不對,班裡缺了人。
二花的座位空空如也。
她忽然想起,昨晚還約好今天一起來學校。她原想著送完母親再趕回去找二花的,結果遇著沈星柏一通糾纏,給耽誤了。
難道,那傻孩子還在家裡等?
許果轉身就往教室外走。
校長還在外面等她,一看見她出來,趕緊叫住:「許老師你來,我有件事要跟你說一下。」
許果停下了腳步,用疑問的眼神回望。
校長用一種抱歉的表情對她笑了一笑:「走這麼急,是去找二花嗎?」
「您是什麼意思?」許果在那一刻察覺到了點兒什麼,立馬警覺了起來。
「她的家人,昨晚把她接回去了。這孩子你知道的,一直沒跟父母住在一起,都是外婆帶。」校長把雙手背在身後,在她面前低著頭,有些凝重地說著,「我知道她是你最喜歡的學生,這事要告訴你一聲。」
許果一時不知道做出什麼反應,消化著校長說的話。
「她的家人?」她回想著以前閑聊時聽二花的外婆說過一些,「她家不是嫌她是女孩,直接丟了嗎?再說就算接回去,接回去就不用來上學了?」
「這個……她父母家離這裡遠哩。」校長支吾著道。
許果隱隱明白過來:「您是不是沒有說實話?」
對方十分為難地皺了皺眉頭。
「我去找她外婆問問。」問不出結果,她拔腿就走,校長在身後「哎——」的直叫喚。
「許老師,別去傷老人家的心,我跟你說實話吧。」校長一直追到門外,終於是鬆了口,「二花她有個哥哥,到歲數了,家裡湊不出彩禮娶媳婦兒,就商量著,跟隔壁村裡一戶人家換了親。」
「換親……」聽到這個字眼,一時之間,許果像沒了魂似的,手腳冰涼。
校長解釋著:「那家人有一兒一女,先把二花嫁過去,她哥哥就可以……」
「二花現在在哪?」許果打斷他的話。
她當然知道「換親」的意思,只是一時懵了,這個孩子,才多點兒大?這白水村到底是個什麼地方,這裡的人,又都是什麼樣的人?
校長猶豫了半天,還是虛指了個方向:「你就往這邊走……」
許果沿著他手指的地方望去,舉目看到的,卻是一個熟悉的修長身影,正朝著她獨自走過來。
沈星柏,他還是找過來了。
他們兩個的事情沒有了結。
但她無暇顧及,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埋著頭就想繞著他跑過去,被他伸手一捉:「你去哪兒?」
「你先放手。」許果焦急得很,沒有心情和他糾纏。
就見校長憂心忡忡地走來:「許老師,我勸你先冷靜一點兒,那個村子很遠,你一個女娃娃,對那邊也不熟。他們那邊的人,不像我們……」
沈星柏倒是很快就領會了他話里的重點:「您說的是什麼地方,怎麼去?」
校長愣了一愣。
「我陪她一起去,您放心就好。」沈星柏補充道。
校長看看她,也看看他,嘆了一口氣,這次指的是正確的路:「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北走,去五里村,找打豆腐的翁家,問那裡的人都認識。」
許果還在心裡默記他說的話,沈星柏一把牽住了她的手,帶著她走上了她要去的路。
天又下雨了。
村長口中的「五里村」,確實很遠,許果忘了自己走了有多久,路上沒見一個過路的行人,反而等來了雨。
好在是小雨,頭頂上又有樹蔭,只有零星幾顆雨點打下來。沈星柏脫下了外套,雙手舉起,遮在她的頭頂。她一開始想拒絕:「我不用這個。」
「你要是還想往前走,那就不要任性。」但沈星柏冰涼涼的一句話,讓她緘了口。
兩個人走在山林間,茂密的樹木和灌林讓人眼花繚亂,許果眼角的餘光瞟到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是指南針。他確定了方向,帶著她往岔路的其中一條走去。
她來的時候似乎是太衝動了點兒,如果沒有這個人在,她可能在這深山裡寸步難行。
想著,雨下大了些,耳邊「噼啪」的聲音直響,這雨下起來就沒個完,不僅不準備停,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許果抬起頭,有這防水面料的外套遮著腦袋,她幾乎淋不到什麼雨。外套只遮著她一個人,雨點打著旁邊的男人的頭頂,一道水痕順著清癯的側臉滑落。
「看什麼?」沈星柏目不斜視朝著前方。
許果抬起了手,扯起一邊的衣服,望他頭頂上方挪了挪。
沈星柏這才側過頭來,看了看她。
時間像過了很久,事實上就只有那麼一會兒。
沈星柏伸手把她往自己身邊攬了攬,又從她手裡把那一角接過。
兩個人挨在一件衣服下,繼續往前。
來的時候應該帶上雨傘。
是她太著急了。
許果正在心裡自責,天邊一亮,響過一道驚雷。
「要趕緊出去……」她看著天空,驚了驚,然後就聽到了又一聲雷響。
這裡到處都是參天的大樹。
沈星柏也在望著天,但他神情淡漠,似乎完全察覺不到危險似的。
「沈星柏?」
「走快一點。」他回過神,摟緊了她,快步地踏過地上厚厚的落葉。
奇迹般地,在路的盡頭,一座廢棄的消防哨塔坐落在那兒,他拉過她,跑到塔下。
頭頂上的雨片刻就沒了。
許果氣喘吁吁地在塔下站著,看沈星柏抖落了外套上的水珠,摺疊好,鋪在塔下的梯子上。
「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沈星柏眼睛看著雨,手扶著她,按著她坐下。
他一臉淡漠地站在旁邊,彷彿感覺不到疲憊似的,許果過意不去地道:「謝謝。」
「謝什麼?」雨聲蓋過了人聲,她隱隱約約聽到他的嗤笑。
果然沒法做到心平氣和啊。
許果走進廚房,端起了那碗放涼了的南瓜飯,捧在手裡。她坐到門前的藤椅上,慢慢地吃那碗冷飯。
今天晚上又要刮山風,院外的草木被吹得沙沙作響。許果理了理飄到額前的碎發,看到先前那些去看新鮮的孩子,這會兒都回來了,吵吵鬧鬧地往家的方向去。來時一窩蜂,去也一窩蜂,窄窄的小路短暫熱鬧過後,又恢復了冷清。
許果吃完了她的南瓜飯,抱著空碗走到蓄水缸前,舀起了一瓢井水,蹲下洗碗。
每一天,都是這麼過去的。她覺得自己已經可以適應了。
天色漸沉。
一道長長的影子投在她身後的水泥地上,她全無察覺,用手巾仔細地擦著瓷碗上的水漬。
直到影子一點一點在身後生長,帶著腳步邁近,走向了她。
細微的聲音響在耳畔,許果手裡的動作沒停下,只是睫毛抖了抖。
她回過頭。
來人就站在咫尺,用一種略微困惑的目光注視著她。
正是那張她無比熟悉的臉。
許果迅速把頭別了回去,帶著一點徒勞的逃避心態。
她意識到自己的逃離沒有意義,他既然找來了村莊,當然也會找到她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