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回歸

  請補齊訂閱后嘗試刷新, 有問題找客服  廚房的一角, 放著一小筐腊味, 用新鮮的蔬菜蓋著, 上面還掛著水珠。


  一夜沒回來,總覺得哪裡都發生了細微的變化,變得陌生。


  許果做了自己的晚飯, 靠在灶台上吃。


  吃著東西的時候,她透過窗戶看院子里種著的薄荷葉, 下過一場雨,它的葉子長得特別快, 一夜之間躥上來了似的。她看著, 慢慢地對付著碗里的青菜, 這時門外有人喊她:「許老師,有客人來啦。」


  客人?這個點, 反正不是二花。許果放下碗走出去,外面卻空無一人。


  「小方?」她皺著眉頭, 試著叫了一聲。


  天上還在下小雨,淋在她的頭髮上。


  「小……」她叫著小方,出了院門, 嘴巴張在原處, 卻沒了聲。


  她改了口:「媽媽?」


  一個穿著講究的女人,正蹲在地上, 用紙巾擦自己的鞋子, 聽到這聲呼喚, 抬起頭來對她笑。


  雪一樣的膚色,精緻的妝容,十年如一日的養尊處優。


  真的是媽媽。


  許果怔了怔,隨即就彎腰把她扶了起來:「先進屋。」


  她在這種地方也穿著高跟鞋,院門外不遠處的山路上,讓鞋跟留下了一長串子彈坑。


  白莉隨著她跨入院門,舉起手裡的繡花小洋傘,遮到她的頭頂。


  說了見到女兒后的第一句話。


  「也不打把傘就出來了。」


  白莉能來這個地方,比沈星柏第一次追到這裡,還讓許果吃驚。


  她們有七年沒見面了,自從許果考上大學,去了鷺城以後,兩個人就斷了聯繫。


  許果拿來了二花在這裡穿的拖鞋,倒了水遞在白莉手裡,她蹬掉高跟鞋,向女兒說自己來的原因:「星柏那孩子告訴我你在這裡。」


  「你吃飯了嗎?」許果問。


  「你們吵架了?那孩子,電話里脾氣好大噢。」白莉說完笑笑。


  沈星柏一直不喜歡白莉,或者也不算是不喜歡,用「敵視」這個詞語更貼切一點。


  「我炒了青菜,吃一點嗎?」許果問。


  兩輪對話下來,母女倆各說各的,講的壓根兒不是同一件事。


  七年沒見,生疏成這樣。


  是白莉先投降的,她嘆息著道:「媽媽不吃晚飯的。」


  為了保持身材,這個習慣由來已久,到現在都還雷打不動。


  許果便去端了那剩下的半碗飯,自己吃,吃著的時候,也告訴了她:「我和沈星柏分手了。」


  正在喝水的白莉,「噗嗤」一聲噴出來:「啊?」


  「真的假的?跟我說說。」白莉拿紙巾擦了擦臉,和顏悅色地道,「我的寶貝女兒,把沈星柏甩啦?」她這個模樣,慈愛與風情奇異地兼備著,身上散發出迷人的香水味道來,她手裡托著的杯子,杯沿上印著半隻嬌艷的口紅痕。


  媽媽還是這麼漂亮。許果想。


  她是紀城最出名的女人,但不是因為驚為天人的容貌,而是來自她為人津津樂道的風流韻事。


  「她就是白寡婦的女兒呀?」轉進靜安中學的第一天,坐在座位上,她就聽見有人在背後議論。


  「長得好像也就那樣嘛。」


  「嘻,沒你好看,不過既然是白寡婦的女兒,勾引男人應該蠻有一套吧。」


  「噓——小心人家聽到。」


  寡婦在字典上的寓意為:丈夫死去的女人。


  擁有一個死去的丈夫並不是什麼稀罕事,白莉是擁有很多很多。


  二十歲那年,她跟一個赤貧的男人私奔,生下了許果。在許果五歲的那年,男人生了重病,病榻上纏綿了半年後,撒手人寰。


  在那之後,她帶著許果,改嫁了個有錢的煤老闆。


  那個煤老闆在次年突發心臟病,不治身亡。她因此繼承了大量的遺產,後來,又嫁了第三任丈夫。


  第三任是位金融高管,出身書香門第,身價不菲。


  後來死於食道癌。


  第四任……


  白莉輾轉著經歷了不少的男人,她的丈夫,一個比一個有錢,最後,她嫁給紀城首富辛先生。「白寡婦」這名聲,算是出來了。


  沈星柏討厭她。


  還在一起的時候,他不允許她們見面。也許是因為分了手,他認為沒必要再管著許果了,要把她還給媽媽。


  電光石火,許果想起了沈星柏手上的割傷。昨天剛注意到的時候,她就隱隱猜到大概是怎麼回事,那是拳頭砸碎玻璃留下的傷口,她不是第一次見。


  除了白莉,再沒有別人會讓他發那麼大的火。


  「不是。」許果低著頭,不對白莉看。聽她「嗯?」了一聲,似乎又要引出各種猜測,許果趕緊補上一句,「沒有誰甩誰,和平分手。」


  「和平分手。」白莉柔聲叨念著這四個字,忽然好奇地往外望去。一個小女孩正捧著一小籃西紅柿站在門口,怯怯地看過來。


  「二花。」許果也發現了孩子的存在,走出去。


  二花又看了屋裡的漂亮女人一眼,懵懵懂懂的:「老師你有客人呀。」


  「是老師的媽媽。」許果摸著她的濕發道,「今晚去跟外婆睡吧,明早老師還是等你一起去學校。」


  「嗯。」二花乖乖地點頭,把她手裡提著的籃子遞來,「這個你拿著。」


  「謝謝二花。」許果笑了笑,沒有跟她客氣,接到手裡,就目送她出了院門。


  她沒有立刻回屋,白莉撐著雨傘走到了她的身後,擋住她頭上的小雨。


  「你學生呀,小不點兒。」做母親的人說起話來,依然帶著點兒頑皮的孩子氣。


  許果「嗯」了一聲:「她很乖的。」


  「怎麼想到來這個山溝溝支教呀?你也是蠻厲害的。」白莉笑嘻嘻地摟著她的肩膀,往回走。


  兩個人默契地都沒有再提起沈星柏。


  許果燒了熱水給白莉洗漱,她卸了妝,皮膚依然好得像剝了殼的雞蛋,吹彈可破,只有一雙美目依稀能看見歲月的痕迹。伺候完她,許果也去把自己收拾了一遍,回到房間里的時候,她正慵懶地坐在床上,仔細地給腳趾補上甲油。


  「現在都不愛漂亮了。」白莉等著甲油乾的空當兒,抬起頭,仔仔細細地看了女兒,扔來幾管東西,「還是要注意點兒的,你是女孩子呀。」


  許果捧到手裡,抱成一摞,精華、乳液、護手霜、身體乳……還有,護腳霜?

  「你學學那誰呀。」白莉嘴裡的「那誰」,是說辛愛。她有點埋怨地嘀咕著,「明明讀高中的時候長得比人家好看,現在呢?」


  白莉摟過她,把瓶瓶罐罐打開,溫柔地幫她抹:「我女兒怎麼變成這樣了?告訴我,是不是真跟沈星柏分手了,為什麼分手呢?」


  分手以後,許果不曾為誰哭,這一刻,卻有種落淚的衝動。


  「沒什麼,我長大了。」也該學會不給別人添麻煩了。只是眼下,她好像給他添了更大的麻煩,許果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她要怎樣才能讓沈星柏真正自由?


  「長大了啊,我知道了。」白莉點點頭,「那好吧。」


  她有些抱歉地摸了摸許果的臉頰:「既然你們分手了,那以後媽媽就不能再要他的錢啦。」


  許果本來也失魂落魄地點著頭,聽到她這句話,渾身一震。


  「媽媽,你說什麼?」


  「老師,老師,沈哥哥他……」小孩子嚇壞了,一邊跟著她跌跌撞撞小跑,一邊不舍地回頭看。


  「別哭了。」許果面無表情地繼續快步走著,手臂伸過去,用袖子在她的臉上擦了兩下。


  二花沒見過這樣的許果,愣生生地抽抽嗒嗒著,沒再吭一聲。


  身後一直沒有人再追上來,許果帶著二花,跑累了就走,走一會兒再跑,一步也沒停過。憑著指南針,她準確無誤地帶著人出了那片林子,看到了遠方白水村模糊的輪廓,然後從衣兜里拿出對講機來。


  微弱的信號發出刺耳的雜音,距離太遠,還是接不通。


  「老師!」二花陡然被鬆開了手,慌張地叫了一聲,許果丟下她,舉著對講機邊往前跑,邊找著信號。


  嘶啞的信號雜音,呼呼的風聲,交織在耳邊,許果全然感覺不到累,奮力往前跑著。


  那信號聲忽然之間斷了,寂靜一秒后,傳來一聲久違的應答:「喂,沈先生?」


  「是我。」許果出聲時才發現她的嗓子已經乾澀得不像樣,嘴唇也幹得開裂,她舔了舔唇,血腥味在唇腔中瀰漫,被她生生咽下。


  小方聽出她的聲音,很是驚訝:「許小姐?」


  「快去找沈星柏。」她終於體力不支,俯下身去,不顧腳下的草地還潮濕,腿一彎,坐到了地上。


  小方立刻警覺:「發生什麼事了?你在哪?」


  二花奔了過來,扶住了她,一下一下地在她背後扶摸,幫她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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