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2
江曉也是最近幾天才發現,顧廷禹值班這麼頻繁。平均一個星期除去一天輪休(有時突髮狀況還休不了),剩下六天就有三天夜不歸宿。
「還有幾天就過年了,你不會大年三十還要值班吧?」江曉開著玩笑,連自己都沒聽出來有幾分抱怨。
顧廷禹倒是發現這丫頭現在有點黏人了,心情不錯,「年節期間的排班還沒確定,不過三十那天不會。」
「噢。」江曉把鍋里的餃子都盛出來,遞給他,拿著味碟調蘸料。
顧廷禹今天又值班,趁醫院有師弟暫時照管,回來吃個晚飯。江曉原本以為他不回來,所以連菜都沒買,這會兒也來不及了,就下了一鍋速凍餃子。是顧母前兩天包好放在冰箱里的,為了照顧江曉的口味,餡兒里沒加蔥和蒜,只用了姜粉除腥。
顧廷禹現在跟著她吃習慣了,也不覺得差味兒。
眼看著天黑了,顧廷禹也該回醫院。
江曉突然叫他在門口等一下,從房間里拿出來一頂嶄新的帽子,當場剪掉標籤。
「……你頭低一點。」
顧廷禹聽了她的話,俯身低頭。
江曉笑盈盈的,把帽子給他戴上去,還特意拉得很低,蓋住耳朵。
顧廷禹以前從來不戴這些。雖然不太習慣,也只是動了動腦袋,「好了?」
江曉點點頭,「好了。」
「那我走了。」顧廷禹握了一下她的手,「你一個人小心點,睡覺記得鎖門。」
「……知道了。」江曉覺得他羅嗦,直把人往外面推。
等顧廷禹真的離開,江曉關上門,臉上笑容漸漸收了。
這一個多月的相處,顧廷禹對她的關心和愛護她都能感覺到,出於責任他真的做得很好,可是江曉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兒。
當初結婚的時候她從來沒想過以後要怎樣,怎麼過不是一輩子呢?可以讓父母早日擺脫她這個負擔,一心一意地培養江浩,也把自己從作為一個附屬品的生活里解救出來,未來,和這麼一個優秀的男人生兒育女,生活平淡卻舒適,這樣就滿足了。
至於愛情,對她這種人來說是很奢侈的東西。她過去沒有喜歡過誰,也不指望以後會喜歡誰,被誰喜歡。
人生已經這樣了,就應該是這樣。
*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江曉正打算去洗澡,手機突然響了。來電顯示是許久沒聯繫過的江浩,她的親弟弟。
江曉覺得有些不尋常,皺了皺眉,「喂?」
「你好。」對面說話的卻不是江浩,是個陌生男人,「江小姐是嗎?」
江曉心底「咯噔」一下,「是的,請問您是?」
「這裡是青山區派出所,你弟弟江浩聚眾鬥毆,現在在我們所里,麻煩你來領一下。」
「好,我知道了。」
江浩還是那副德行,犯了錯只敢找她,不敢讓父母知道一個字。
江曉掛了電話,換衣服出門,打了個出租去青山區派出所。
司機或許是聽她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說去派出所,有點好奇,不禁多看了幾眼,看得人心裡毛毛的。江曉原本就心情煩躁,摁著脾氣沒發作。
半個多小時后,她見到了鼻青臉腫的江浩。
然後又掃了一眼江浩身後,還有兩三個男孩子,應該也是在這兒等人領回去。
「聚眾鬥毆?」江曉冷笑一聲,動作粗暴地整理江浩亂糟糟的衣領,像是要把人拎起來。
「姐,冤枉啊!你看我都這麼慘了,我們才是被打的好不好?那幫警察見誰都是鬥毆!」
「江浩,過來。」民警在辦公室里叫了一聲。
江浩立馬閉嘴老實了,跟著江曉進辦公室登記。
民警讓江曉簽了字,就說可以走了,臨了囑咐一句:「最好帶你弟弟去醫院檢查一下,那幫人下手挺重的。」
「好,謝謝警察同志。」
江曉在門口攔了輛計程車,「去清江……」
「哎哎哎姐不行!不能回去啊!爸會打死我的!」江浩哭喪著臉,就差給她跪下來,「求求你了,收留我一晚……」
江曉翻了個白眼,把他的手扒開,對司機說:「去臨大附屬醫院。」
江浩也不管她嫌棄,抱住一通亂蹭,「姐最好了!」
「放開,坐好!」
「哦。」
「你現在不是小孩子了,在外面注意影響,別動手動腳的。」
「……哦。」
「你姐夫今天值班,一會兒碰見他,給我老實點兒。」
「我知道我知道。」
顧廷禹所在的臨海大學附屬醫院是離青山區派出所的最近的了,過去只有幾分鐘路程。
江曉給顧廷禹打了個電話,他沒接,應該正在忙,於是先給江浩掛了個急診號。
今天急診的醫生不是溫蔻,是個年輕男醫生,開了兩張單子做檢查,確定沒事之後,給江浩處理了一下鼻子和嘴角的傷口。
「為了防止感染還是用點消炎藥,您看是掛水還是吃藥?」醫生問,「一般來說他這種,吃藥就可以了。」
江浩附和:「吃藥吃藥!」
「掛水吧。」江曉看都沒看江浩一眼,直接替他做了決定。
醫生正在開單子,顧廷禹進來了。
「怎麼樣?」
「沒什麼大事。」江曉走過去,「他現在是有家不能回,怕挨罵,索性留在醫院掛水,可以的吧?」
「可以,一會兒我安排個床位。」顧廷禹拍了拍她的手背,跟急診醫生道了謝,就拿著處方單出去了。
顧廷禹在和門診的值班護士交涉,江曉去了一趟藥房回來,遞給江浩一瓶正紅花油,「還有哪兒疼的,打完針自己揉。」
江浩嘟了嘟嘴,「可是……」
「怎麼,江少爺還要人伺候啊?我打電話叫咱爸過來?」江曉氣還沒消透,一見他就忍不住想數落。
「……不,不用了。」江浩沒話可說,乖乖伸出手給護士扎針。
「你是不是該睡覺了?」顧廷禹走過來問江曉。
「啊?」江曉愣了一下,「好像是。」不過在醫院說這個好像有點奇怪。
顧廷禹笑了笑,「我辦公室有休息間,走吧。」
兩人達成一致,把江浩同學獨自留在了這間病房。
顧廷禹的辦公室在住院部四樓,有點遠,兩人肩並著肩,顧廷禹臉色又是少有的緩和,路上遇到的同事幾乎都要回頭再看一眼,彷彿見了新大陸一般。
「浴室在裡面,床單被子都是才換的,牙刷在浴室櫃第二個抽屜里。」他從柜子里找出一件襯衫,遞給她,「我這兒沒別的衣服,就穿這個吧。」
「嗯。」江曉接過來,點點頭。
有人在外面喊。
「顧醫生!23床有點不舒服!」
「我去處理一下。」顧廷禹說完就出去了。
江曉手裡捧著乾淨潔白的襯衫,不自覺彎了彎唇,鼻間滿滿的都是熟悉的洗衣液香味。
床是單人床,江曉洗了澡之後躺在中間,只能夠她左右翻一次身。
真不知道顧廷禹一個大男人在這裡哪兒能好好睡覺的……不過轉念一想,他可能,根本沒時間睡覺吧?
頂多就是打個盹兒,只要病人有點兒狀況,就得像剛才一樣,二話不說去處理。
當醫生的可真辛苦。
江曉輕嘆一聲,關掉了床頭的小檯燈。
不知道睡了多久,江曉剛醒來的一瞬間還錯覺自己是在家裡的床上,可翻了個身,床板子硬硬的,這才想起來是在醫院。
屋裡還是一片黑暗,沒有窗戶,也不知道外面天亮了沒,她打開小檯燈,下了床,揉揉眼睛走出去。
外間辦公室是亮堂的,可窗外還是黑天。
顧廷禹坐在桌后看向她,皺了皺眉,「才三點,怎麼就醒了?」
江曉笑了笑,走過去。
辦公室里暖氣開得很足,她就晃著兩條光禿禿的腿,顧廷禹的襯衫邊緣到她膝蓋上方。
她沒注意到男人眼神的變化,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
「好像睡飽了呢,一點都不困了。」她兩手托著腮,「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後半夜病人也都睡著了吧,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
以往在這個時候,他的確是能躺在床上小睡一會兒,可是今天的情況好像不太允許。
床太小,他總不能把這個小丫頭留在外面,自己進去睡覺。
此刻,望著她初醒時的粉紅色臉頰,還有穿著他的襯衫的纖瘦身體,又興許是這樣的深夜容易滋生曖昧,心底突然湧起一陣躁動。他張了張口,「過來。」
江曉懵懵地繞過桌子,走到他旁邊,「怎麼了?」
她從沒見過顧廷禹這樣的目光,專註的神情里夾著一些更深刻的東西,讓她覺得不自在,覺得危險,可又不禁沉溺其中。
他低頭,視線穿過她微微顫動的睫毛,挺翹的鼻尖,不自覺嘟起的唇瓣,再往下,是脖子上嬌嫩的肌膚被襯衫領口蹭出的紅痕,若隱若現的鎖骨。但他即便刻意不看,那雙白皙而修長的腿依舊沒法從腦子裡抹去。
「……你怎麼了?」江曉又問了一句。
她覺得屋裡的溫度越來越高,不自覺腳步後退,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卻突然被男人的雙臂攔住了腰。
她看見他低下頭,沉沉的嗓音響在耳邊,震在心口,「穿成這樣,有人進來怎麼辦?」
江曉心亂如麻,兩手抵在他胸前,緊張地蜷縮起來,「我,我去裡面。」
「不必了。」顧廷禹輕嘆一聲。
江曉還來不及思考,就被他抱著轉了個方向,背靠在窗台上。
男人英俊的臉龐壓下來,炙熱的唇貼住了她,起初因為急切而毫無章法,似乎是感覺到她呼吸不順暢,才溫柔了些,循循善誘。
江曉被這種陌生的感覺折磨得快要瘋掉了,心臟跳得無比瘋狂,彷彿下一秒就要在胸口裡炸裂。男人的手掌貼在腰際,只隔了一層薄薄的襯衫,熨燙著周遭皮膚。分明被親吻的只是這雙唇,全身卻一寸一寸地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