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7

  顧廷禹剛到醫院就接了個電話。


  「我到樓下了,有點私事,你們先開會。」


  江曉看他一眼,「你著急嗎?我自己可以的。」她總覺得有的時候,顧廷禹把她當成了不能自理的兒童。


  「開會晚點兒去沒事。」他淡淡地回了一句,繼續往前走著,不快不慢,是她正好能跟上的速度。


  門診正好沒病人,顧廷禹帶著她進去,對裡面的美女醫生說:「有點發燒,給她看看。」


  江曉坐到椅子上。


  那醫生挑挑眉,「你女兒?」


  「我老婆。」顧廷禹說完,拍了拍江曉的肩,「我走了,中午應該能趕上吃飯,完事在這兒等我。」


  等顧廷禹走了,江曉才問醫生:「我看起來很小么?」


  「也不是。」美女醫生放下/體溫計,又用聽診器聽了一會兒,開始在單子上寫東西,邊寫邊說,「38度,一般成年人都自己在家捂了,老四居然帶你來醫院,我以為是小朋友啊。」


  老四?江曉吃了一驚,連忙看她胸牌。上面寫的名字叫溫蔻。「你……跟溫寒是什麼關係啊?」


  「寒子是我哥。」溫蔻對著電腦敲了一會兒,然後把處方單遞給她,「你去過零度了?」


  江曉點頭,「嗯。」


  「那幫傢伙沒一個正經的,少去。」溫蔻笑了笑,「不用繳費,出門右拐走到頭就是輸液室。」


  「謝謝。」


  江曉到了輸液室,把單子給護士。護士邊配藥邊皺了皺眉,「這是溫大夫開的?」


  江曉不明所以,「嗯」了一聲。


  護士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扎針的時候,又是一番折騰。


  護士本來想打左手,找了半天直皺眉,「你這血管兒也太細了吧?稍微動一下就能滑針。」


  江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不愛來醫院也是因為這個。


  和大多數人一樣,輸液都希望打左手,右手留著玩手機、上廁所什麼的更方便,可是她左手的血管實在有點難為人。


  打針的護士看著年紀挺小,她也擔心,於是把右手往前遞了遞,「這隻好一點。」


  扎完之後,護士可能怕她覺得漲,把滴速調得很慢很慢。


  江曉看著頭頂上掛著的三個袋子,有點難受地皺了皺眉,「還是快一點吧。」


  護士一臉溫柔:「溫大夫特別囑咐的,你這些葯不能滴太快。」


  江曉努努嘴,「哦,好吧。」


  於是整整一個上午,江曉都耗在輸液室里。這地兒倒還挺舒服的,椅子很軟,角度符合人體工學,坐久了也不覺得難受;電視正對著她,演的是最近她正在追的一部劇,江曉看得津津有味;中途要上廁所,護士小姐姐也非常友好地領她去。


  快十二點的時候,最後一袋葯還剩四分之一。


  顧廷禹下來了。


  穿著合身的白大褂,是她沒見過的樣子。手裡還拿著不鏽鋼飯盒。


  帥的人不管走到哪兒都彷彿自帶光環,顧廷禹即便穿得和所有醫護人員都一樣,從進門到現在,還是吸引了源源不斷的目光。護士姐姐們站在門口看,從窗口裡看,輸液的男女老少們更是明目張胆地打量。


  他卻似乎毫無察覺,目不斜視地走到江曉座位旁邊,坐下去,然後拉開小桌板,把飯盒也打開。


  這些飯菜看著顏色賣相都不錯,香噴噴的。江曉吃了兩口,味道也挺好。可是用左手拿勺子實在費勁,她皺眉說:「藥水還剩一點,打完再吃。」


  顧廷禹從她手裡把勺子拿過來,「我去食堂有點晚,飯菜已經不太熱了。」


  江曉:「還好呀。」


  「等你打完就涼了。」他舀了一小勺放到她嘴邊。


  江曉剛想說屋裡有暖氣不至於涼得那麼快,就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把這一口吃下去的。看著面前這張帥氣逼人的臉,腦筋好像就不會轉了,完全是憑著本能張嘴、咀嚼、吞咽,機械地吃著東西。


  思維一片空白,胸腔里卻似乎被什麼東西逐漸填滿,柔軟得像一團棉花。


  江曉長到這麼大,從來沒人餵過她吃飯,更沒得到過所謂的疼愛。她沒想到會是這個看上去冷冰冰的男人,給了她這樣一種新鮮的體驗。


  原來被人照顧是這樣的感覺,會忍不住臉紅心跳,方寸大亂。


  「原來她是顧醫生的女朋友呀?」


  「不是女朋友,是老婆,顧醫生早就結婚了,他們科室的都知道。」


  「看起來好小……」


  「是年輕了點兒,不過還蠻般配的。」


  「唉,這顧醫生平時都不愛搭理人的,沒想到這麼疼老婆。真羨慕……」


  「羨慕有什麼用?首先你得長得好看啊。」


  「長得好看又有什麼用?你敢和他說話么?」


  「……會凍死啦,我才不要。」


  ……


  門外傳來護士姐姐們八卦的聲音,江曉聽著居然不覺得討厭,反而笑了出聲。


  顧廷禹問她:「笑什麼?」


  江曉把飯咽下去,才說:「你是不是不會笑啊?」


  「為什麼這麼問?」顧廷禹舀了兩塊南瓜給她。


  江曉不喜歡南瓜,皺了皺眉,「我要吃肉。」


  顧廷禹見過她挑蔥的場面,一點也不意外,換了一塊肉加上少許米飯。


  江曉這才滿意,接著說:「醫院的小姐姐們都很怕你。」


  「怕就怕,只要不影響工作。」事實上,同科室的那些混熟了,也不會很怕他,偶爾還能開開玩笑。他向來懶得管這些不相干的人情世故。


  今天的江曉頗有點恃寵而驕,再加上十分好奇,於是不依不饒地問:「那你是真的不會笑嘛?我聽說有一種人叫做面癱。」


  顧廷禹拿著勺子,沒動,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江曉壓低了聲音告訴他:「是一種病。」


  「……你這是打完針,精神了?」男人微微彎起唇角,眼中夾著無奈,和一絲淺淡的縱容。


  江曉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我錯了……你沒病……」簡直好看死了,心臟差點承受不住。


  「我當然沒病。」顧廷禹抬手,敲了一下她額頭,「還吃嗎?」


  江曉搖頭,「吃飽了。」


  顧廷禹「嗯」一聲,在她驚愕的注視下把剩下的飯菜吃完,然後收拾飯盒。


  江曉看了眼頭頂上的葯袋,已經見底,提醒他:「可以拔針了。」


  顧廷禹也看了一眼,直接托起她的手。


  「等等等——」江曉慌了神,差點又被嚇死,「你會不會啊?別亂來!」


  話音剛落,那一根細小的針已經脫離了她的血管。她沒有感覺,甚至沒有看清楚他是怎麼做到的。


  「你覺得會比手術還難么?」顧廷禹語氣平淡,捏著她左手的大拇指蓋上去,「自己摁好。」


  江曉跟著他往外走,一路上還和護士姐姐們笑著告別。到門口停車場才問他:「你是不是還會打針啊?你還有什麼不會的?」


  「會的很多。」他拉開車門,「你都要試試么?」


  江曉腦袋一個激靈,想到電視上看見的手術室里血淋淋的場面,還有各種各樣冒著寒光的工具,小心臟瑟瑟發抖,「不,不了……」


  她沒有那樣的特殊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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