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祝你合家美滿
…… 董夫人聽了越來越喜, 董慧慧卻漸漸覺出不對來了。
「你說的張大小子可是張記餅鋪的張發財?」
林媒婆心裡一驚,她居然認識張發財?「沒、沒錯, 就是他了, 慧慧你認識他?」
董慧慧胸膛劇烈起伏,猛地站起身來, 端起果盤就砸向了林媒婆。
「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那整天逛窯子的東西留給你自己的女兒去吧?上個月我還見他當街調戲小媳婦,被我一頓暴打!」
林媒婆嚇的瑟瑟發抖,果盤飛來的那一瞬間她就及時站起身, 躲到了董夫人身後。
「林媒婆,慧慧說的是真的?」董夫人一向溫良,但並不是個沒脾氣的,一把將林媒婆從身後揪了出來。
「就算她說的是真的又如何?男人有幾個不偷腥的?成了親嚴加管教就是了!再說他是長子,將來張家的財產還不都是他的,這怎麼就不是門好親了?」
董慧慧還想動手,握拳極力剋制住了。
「娘你別信她的,寧信肥豬上樹, 不信媒婆的嘴!張發財那狗東西是長子不假,但有那樣厲害的後母在,他爹死後他若能拿到一個子就不是他張發財!他不過是個只有三塊豆腐高,滿肚子花花腸腸子的孬種!你趕緊給我滾!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小心姑奶奶砸了你飯碗!」
林媒婆邊往門外退, 邊用胖胖的手指難以置信的指著董慧慧, 「你你!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姑娘?得罪我林媒婆, 我看你是不想嫁出去了!哦~我明白了, 我聽說你和那姓吳的小子走的挺近,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滾不滾?」
董夫人一聽這話也急了,「林媒婆你胡說些什麼?」
「啊呸!我胡說?也不看我是幹什麼營生的,老娘外號包打聽!董姑娘,吳弦那娘子我見過,嬌滴滴的一個大美人兒,你的樣貌給她當個丫鬟還差不多,差不多就別挑了!人家張公子還不一定能看的上你呢!」
林媒婆氣著了,嘴也快,罵到興起竟一時忘了這是什麼地方。
「是誰在噴糞?」門外傳來一聲大喝,是暴怒的董老闆,身後還跟著兩個五大三粗的弟子。
林媒婆趕緊點頭哈腰說一切都是誤會,說董慧慧脾氣太大先不客氣的,不滿意就不滿意,幹嘛不好好說呢?
然而董老闆極其護短,根本不聽她說這些。
幾步上前,把肥胖的林媒婆像拎雞崽子一樣拎走了,董夫人怕出事,趕緊跟著上去。
董慧慧生了一肚子氣,不僅氣這媒婆做事不地道,更氣她說的話,她究竟哪裡比不上雪茶?就算她容貌稍遜她一些,可她和吳弦相知相交多年,而且爹娘只有她一個女兒,吳弦跟著她有什麼不好的?將來這鏢局都是他的!
這感覺糟透了,就像自己精心照顧了一路的鏢,眼看著到了該交貨的時候,被人給劫了。
正胡亂想著,一個跟他要好的小師弟走了進來,「慧姐,你猜我剛才去送人,在碼頭那邊看見誰了?」
「看見誰?左不過是看見鬼吧?」
「嘿嘿和見鬼差不多!我看見吳弦了。」
「吳弦?他在碼頭幹什麼?」
小師弟把事件一說,董慧慧未消的火氣一下子又拔起了三丈,他居然到了這種地步也不來找她幫忙,他這是要與自己徹底生份了嗎?
炙燙的怒氣和傷心讓她在家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問了小師弟具體地址,就風風火火的跑出去了。
一路狂奔到碼頭,沒費力,遠遠的就看見那個正扛貨的單薄身影,麻袋包壓的他脊背彎曲,腳步虛浮,每放下一包都要好好捶捶腰歇口氣。
董慧慧紅了眼眶,咬著牙,曾經遊手好閒不提重物的吳弦何時竟落到了這步田地?
她沒有上前和他說話,而是調轉了方向,直奔吳弦家裡找雪茶去了。
吳弦放下一包貨物,一個相熟的哥們兒過來搭話,「剛才我好像看見威風鏢局的董慧慧了。」
吳弦皺眉,「你沒看錯吧?」
「絕對錯不了,站在那頭往這邊看了好一會兒呢。」
吳弦暗道一聲不好!「兄弟,你幫我和工頭說一聲,家裡有事兒,我得趕緊回去一趟!」說完不等人家答話就趕緊往家趕了。
「買菜去了,哥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白?」
「沒事兒!」吳弦從水缸里舀了滿滿一大瓢水,咕咚咕咚灌進嘴裡,然後再全吐出來,一直漱了好幾遍口,才覺得終於舒服些了。
他直起身見小敏正一臉不屑的瞧著他,心裡覺得奇怪。
「你這丫頭是怎麼了?我應該沒得罪你吧?」
「你回來的晚了一會,不會又是和慧姐在一起吧?」
一下子被她給說中了,吳弦彆扭極了,提都不想提,「小孩子瞎猜什麼?我就不行在店裡耽擱了一會兒?」
小敏一副瞭然的樣子,仍是那樣看著他,「誰說小孩子就什麼都不懂了?再說我也不是瞎猜,嫂子說你做夢都喊著慧姐的名字呢!」
「什麼?你再說一遍!我?夢裡喊了董慧慧?」
「嫂子就是這麼和我說的,要不然你以為她為什麼那麼生氣?你那樣誰會以為你們沒有什麼呢?」
吳弦瞬間心亂如麻,萬分不敢相信,他真的夢裡喊了別人名字?怎麼可能呢?除了偶爾夢見爹娘,能入他夢的就只有那個陰險毒辣的大哭包了。
不過,這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畢竟那兩天他和董慧慧走的太近了,而且那時候他滿腦子惦記的都是斗蟈蟈的事兒,夢裡還真說不定夢見了董慧慧……吳弦越想越心虛,但願他夢裡沒幹什麼出格的事。
他從來沒想過董慧慧對自己居然有那層意思,在他看來,她對自己和其他幾個朋友都是差不多的,不過今天這一出他是徹底明白了。
也許還是同性更了解彼此吧,雪茶並不是無理取鬧。相反,她給了他好幾次機會,甚至是想讓他完成斗蟈蟈的心愿的,可惜他當時並沒有領會她這種心情,太過肆無忌憚。
「嫂子!你回來了?」
只見雪茶拎著兩顆大白菜回來了,是張嬸親手種的,讓她帶回來嘗嘗鮮。
「雪茶,你跟我進下屋,我有話對你說。」吳弦上前接過她的筐放在了地上,就拉著她的手腕回屋去了。
雪茶滿臉懵然,他今兒是怎麼了?已經好幾天對她不冷不熱的了,別是又受了什麼刺激吧?
終於進了屋,吳弦一手拉著她,另一手去關門。
「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麼呀?這麼神神秘秘的……嗚!」
一個不輕不重的吻忽然截住了雪茶所有的話,吳弦雙手僵硬的捧著她的臉,迫使她仰起頭,終於鼓起勇氣向他肖想過的花瓣唇上吻了下去。
她的唇一如他那晚短暫感受過的一樣溫軟香甜,絲毫沒有引起他的反感,他小心的在她的唇上輾轉輕啄著。
雪茶一瞬間的驚愣之後,就強迫自己放鬆了下來,兩隻小手伸到他腰間,抓著他的衣服,感受著人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親吻帶來的心悸。
他的唇軟軟涼涼的,並沒有一般男人常年吸煙或不愛清潔的味道,他此刻的小意溫柔與那晚的他截然不同。
漸漸,她覺得他的唇不再冰涼,而是變的火熱,連帶著她的心也跟著熱了起來。
就在她已經感受到了他不小心深進來的舌尖,想要伸出粉舌回應的時候,這一切忽然戛然而止!
吳弦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握著雪茶的肩膀,眼裡閃著星星,笑的像朵盛開的狗尾巴花。
「我真的沒吐啊!真的沒吐!」他的歡喜溢於言表,原來他身體沒有任何毛病!只不過印證了自己是個賤皮子而已!原來他對他的娘子是可以接受的,他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
興奮大叫過後。
「娘子,你的臉好紅啊!還有你好香,一點都不臭。」其實董慧慧身上也不臭,只是有一股吳弦很不喜歡的人身上熱乎乎的味,不像雪茶這般不管塗了多少香膏在他聞來都透著股清新。
雪茶的臉在肉眼可見下由紅轉黑,這個天殺的混蛋!
「你你!雪茶!居然是你?怎麼會是你?」
「怎麼不可能是我?上次我見你賭咒發誓,以為你會真心悔改,就假裝不知道此事,沒想到你居然受不了人家蠱惑又去了賭坊,我若再裝作不知,就白受了老太君這些年的教誨!」
吳弦還是不敢相信,這實在是太可怕了!他的娘子居然喬裝去賭坊把他給耍的團團轉,她明明什麼都知道,卻裝作絲毫不知,還假意溫柔的哄他發誓!
之後她心裡一直記恨這事卻半點也不提了,直到他又犯了一次,她終於忍不住了,先是故技重施哄的他心花怒放,然後就在他最最得意的時候,突然化身成母夜叉,把這東西扔在了他面前!
他突然覺得兩腿軟的像麵條一樣,娘的,太可怕了!她不是人,肯定是老天爺專門派來收拾他的魔鬼。牛三罵他罵的對,面對雪茶,他就是個軟蛋!他奶奶的!他就不信哪個男人有雪茶這樣的娘子不嚇的軟蛋!
他頓時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小時候被她死死的咬了一口推入水中的記憶又浮現上來了,與眼前這個貌美如花的女畫皮完美的合成了一個人。
「你想幹什麼?」他毫不懷疑下一刻她會從哪抽出一把菜刀來。
雪茶回身出了房門,片刻后提著搓衣板進來了,往地上那堆里一扔,「誓是你自己發的,如違背誓言就向雪茶下跪一整晚,並且以後凡事都聽雪茶的,這話是不是你自己說的?」
吳弦雙目大睜,「你這惡毒的女人,真打算讓我跪這個?」
「不跪也行,只要你答應不再賭,並且把手裡的私房錢都交出來,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我量你以後也不敢再去賭了。告訴你我最恨爛賭之人,再讓我發現你去賭坊,就不像這回這麼容易了。」
「什麼私房錢?我不是早說過了嗎?我手裡根本就沒有錢了!好,既然是我發的誓,我跪!有什麼大不了的?小爺就跪他一個晚上。你這女人實在是太可怕了,不過你以為這樣就能拿住我?你做夢!去去去,少礙我的眼,別耽誤我鍛煉膝蓋!」
雪茶綳著臉上前,把搓衣板往他面前踢了踢,「別忘了跪這個,長記性,還能更好的幫你鍛煉。」
「我!」吳弦撿起搓衣板,咔擦一聲就頂著膝蓋掰成了兩截。
雪茶扭頭上床,不再理他,背對著他,越想就越生氣,她真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嫁錯了人,他怎麼這麼冥頑不靈?她為他操碎了心都是為了什麼呀!
宮老爺子原本是榮府的下人,曾經救過老太爺一命,一生受榮家優待,後來老太爺去世了,下面的兒孫不行,他就離開了榮府,和老伴兒在外面買了個小房子住下了,後來老伴去世,女兒嫁人,他老人家就一個人過了。
這老爺子雖然人品沒的說,但年輕時候卻是個愛玩的,而且玩什麼都一玩就通,尤其是賭錢這檔子事兒,早就被他玩的滾瓜爛熟了,怎麼聽聲,怎麼動作,怎麼出老千,都是宮老爺子當年玩剩下的。
雪茶小時候經常找他玩,他也很喜歡她這個可人的小丫頭。後來他出府了,就再沒見過了。雪茶本就打算出府之後去找找他,再加上發現吳弦賭錢,就把尋人的日程提前了。
找到人後,老爺子十分高興。她說想要學習賭術,別的不求,能贏了吳弦就行,老人家一開始說什麼也不肯,說這不是正經人學的東西,女孩子更不該碰。
後來她天天給他送好吃的,軟磨硬泡之下,對方終於答應了。
雪茶想起這些就心酸不已,她為了他費了多少心?即便她那天贏了他,掃了他的威風,她也沒有一絲想要炫耀侮辱他的想法。
相反的,他和她提起了賭輸了事,發誓再也不賭了,他不知道自己當時有多麼高興!好像往後的日子都亮起來了一樣。
可誰想到好景會如此短暫,出嫁前後神經一直緊繃的雪茶今天終於感到崩潰了,忍不住伏在枕頭上輕聲的抽泣著。
吳弦背對著她跪在地上,除了一開始的氣憤之外,漸漸開始天馬行空的想些別的了。其實他心裡是知道自己錯了的,明白就算是牛三求他,也不該再踏入賭坊半步,所以他氣的不是雪茶的訓斥,他氣的是她那駭人聽聞的方式。
他跪著跪著就想開了,雪茶這女人本來就可怕,他不是在八歲的時候就明白了嗎?今兒個不過就是重見了一次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最多再來一道陰影嘛!陰影多了不壓身,小爺抗的住!
忽然,他隱約聽到背後傳來的哭泣聲。
切!吳弦不屑的搖搖頭,什麼東西?把他嚇的差點尿了褲子,罰他跪在冰冷的地上一晚上,他都沒哭,她倒先哭起來了?
哭吧哭吧!你的淚往外流,小爺的淚可是往心裡流。
雪茶是真傷心,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吳弦跪在地上聽著,始終沒理她。
雪茶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吳弦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他這個人基本德行還是有的,男子漢大丈夫說跪一個晚上就是一個晚上,絕不會偷奸耍滑。
夜深了,萬籟俱寂,地上冰涼。吳弦努力的睜著眼睛默背三字經打發時間,人之初,性本善……
「娘……娘……你在哪兒?不要丟下我……冷,我好冷……」是雪茶在說夢話。
吳弦一愣,同睡這麼久了,沒見過她有說夢話這毛病啊?他一開始沒當回事兒,後來越來越覺得不對。
她是不是難受啊?別是裝的吧?
想了想還是動了動僵硬的膝蓋站了起來,點了油燈走到床邊。
往床上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只見雪茶滿臉通紅,蓋著被子還喊冷,吳弦顧不得二人還在鬧彆扭,趕緊把油燈放在一邊。
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天!怎麼這麼燙?這是真病了!
他頓時手忙腳亂起來,這個時候了,上哪找大夫去啊?怎麼也得等天亮才能找到人,才有人肯來。
他趕緊把自己的被子拽了過來蓋在她身上。忽然想起小敏小時候生病的時候,娘用濕毛巾給她蓋額頭的事情,趕緊去灶房打冷水,浸了一條濕毛巾回來,蓋在她的額頭上。
他靜靜的守在她的床邊,觀察她的狀況,過了一會兒覺得毛巾不涼了,又重新浸了一遍。還給迷迷糊糊的雪茶灌進了一杯水。
做完這些,他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一直換了五遍毛巾,他才歇一歇。
「雪茶,好一點兒了嗎?」
雪茶心裡知道是他,但是難受的睜不開眼睛。
「好冷啊,天什麼時候能亮啊?」
吳弦見她嘴唇燒的干白,隱隱的發抖,一狠心一咬牙,脫了鞋子,終於鑽進了她的被窩。
就當做回好事兒吧,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他緊緊的摟著她,讓她窩在自己的懷裡,「一會兒就熱乎了,不會再冷了,好好睡吧。」
被窩裡的溫度漸漸升高,雪茶沒一會兒就沉沉的睡著了。
吳弦也陷入了夢鄉,很奇怪,以往他和她楚河漢界分明,他時常夢到和人家這樣那樣,現在美人在懷他反倒心思十分清靜了。
嬌美的新婚娘子就在懷裡,吳弦卻生不出多少綺念,他只盼著天趕緊亮,好趕緊去給她找個大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