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chapter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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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這鞋, 是不是那個什麼……」周岩一看到尤乾君的鞋眼神便有些發亮, 對方腳上的是一雙配色打眼的球鞋，像是他這樣對球鞋小有了解的, 一看就能認出品牌, 只不過他又有些猶豫, 在他印象里, 這個款式可不便宜，又難買，市場上流通的基本是莆市賣出的超A假鞋, 他一時摸不清楚真假。
只是這鞋半年前才限量發售, 現在已經被炒成了網紅爆款，他遇到十個，能有十個都是假的。
尤乾君順著周岩的目光往下一看, 他今天穿的球鞋是母親託人買來的，記憶中估計得十萬往上, 他平時很少穿出來, 如果不是近來父親三令五申, 要他見秦振海不要失禮, 穿得體面一些, 他是絕不會穿, 結果等真懵懵懂懂地來了這, 他才忽然意識到, 他理解錯了父親的意思，父親說的體面，應當是正式，而不是穿貴的。
他今天在秦振海的辦公室就有些後悔，雖然現在家裡條件同從前不同，可他那點小市民的樸素心態依舊沒變，總覺得這種鞋是該放在玻璃櫃里供起來的，而不是這麼暴殄天物的穿出來。
周岩看尤乾君遲遲沒有回答，心裡一轉，大概明白了對方的為難，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有點戳人的他忙不迭地找補了起來：「我懂，沒事，這很正常！不過你這雙鞋真仿得不錯，估計也要不少錢！賊酷！我上回買的那雙就比不上，下回我要還買，就找你介紹！」
他年紀上比尤乾君小一些，可進入社會的時間並不短，剛畢業的他，為了沖場面，可干過不少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情。
他自愈通情達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在心裡暗暗地打算，下回有空時應當提醒下對方，就算真穿仿鞋，也別穿太貴、限量的款式，否則仿得再像，也是一眼假。
「我……」
「來來來，我繼續給你講我們這個項目呀！茜茜姐還沒給你分任務，你最好全面的了解一下情況，到時候不管是跟著誰繼續干，你都能上手……」
尤乾君還沒來得及解釋，就看見周岩開了文件便開始講解，對方一認真，他便也跟著投入了進去。
至於澄清自己的球鞋是真貨？這還是等之後有機會再說吧……否則這麼開口，好像是在炫富……
社交苦手的尤乾君暫時把這個想法拋到了腦後，認真地看起了對他來說像是天書的項目文件，可他不知道，這謠言像雪球，越滾越大，畢竟他們同項目組裡，可還有另外一個「受害人」，深受其害。
……
公司的辦公室在裝修時便按照行政級別進行了劃分和設計，從營銷經理開始，便有獨立的辦公室，只是這辦公室稍顯狹小，沒預留待客空間，只能放得下長排的文件櫃和辦公桌。
梅茜茜纖細的手指正抓著銀色的簽字筆反覆轉動，熟悉她的人就知道此時的她異常煩惱。
新城地產集團旗下的房地產主要分成四條線：頂級線、高端線、中端線、低端線。
而每條線又根據方向的不同，進一步劃分，例如高端線上，就有專做環湖別墅群的新湖天下，主打的是自引活水做湖，配套設施齊全，預先篩選用戶，形成高素質私人社區；也有專做核心商圈精裝修房的新景公館，主打的是四通八達，以商圈作為住房的聯結……
而這次她接手的，便是林總監之前同項目部一起摸索出來的中端線新品牌，綠蘿生活城。
在早幾年，國內屢屢出現由於裝修材料、家居材料劣質，導致有害物質超標，進而引發產婦流產、新生兒畸形、住戶患病的新聞，這吸引了集團的眼光，決心將原本僅屬於高端線的精裝修拓展到中低端線的相關品牌，也由此，提出了「綠蘿生活城」這一地產品牌概念。
在項目策劃書中，綠蘿生活城主打的是「綠色、安全、放心」的生活環境，小區的綠化面積是一般小區的一點五至二倍，並大面積種植具有潔凈空氣的植物，建設城市中會呼吸的小森林；精裝修所有材料均符合國家標準，每戶出售前提供相應的檢測報告，確保有害物質絕不超標；同檢測公司達成合作，所有進入小區的傢具一律協助進行免費篩查，做到從源頭遠離問題……
這計劃固然是很好，理念也足夠超前，可哪知道遇到政策層面的影響，區域重新規劃，城市發展方向轉變，至今S城綠蘿生活城所在的寧海區還是百廢待興，雖然通了條地鐵線路，可周邊的相應區劃，盡數沒有跟上。
可集團的資金需要回籠，建設完畢的小區總不能空置過久，眼看工程就快竣工，開盤售房沒法延誤，相關的營銷壓力，大多落在了身居項目負責人的梅茜茜的身上。
可這不僅帶來了項目，也帶來機遇，能夠把這麼一個爛攤子給挽救回來，才能真正地證明實力。
梅茜茜放下了手頭的筆，神色認真，篩選起面前厚實的一大疊文件，將符合要求的依次挑出，整齊地放到了外出專用的拉鏈文件袋中。
她從來不害怕任何的挑戰發生，畢竟她的人生，就是遇到一個接一個的挑戰，戰勝它，然後繼續。
有壓力，才更有趣，不是嗎？
……
周岩把梅茜茜要求他講解的文件說明完畢后，便回了自己的工位，他雖然喜歡社交，可也還是遵守著工作第一的原則，他對新來的新人挺有興趣，感覺對方溫溫吞吞，行事倒是小心謹慎，對工作也足夠專註細心。
尤乾君面前的電腦上開的是周岩發來的整體項目分析，桌上則攤開了幾份文件，包括項目的圖紙、相關使用材料的檢測等，他找周岩借了幾根筆，在文件上塗畫著，只是眉頭不禁鎖了起來，比起那些在外人看起來負責的程序語言，反倒是眼前的文件，更要他頭疼得厲害。
曾經在計算機行業如魚得水，隨手能解決程序問題的他，在營銷面前，就像個愣頭青，毫無敏感度，抓不到問題的關鍵。
他無奈地笑笑，雖然有些吃力，依舊堅持地往下看，他從不是不戰而退的人，既然答應了父親，那他絕不會輕易退縮。
看著文件的尤乾君並不知道，他也成為了另外一些人的風景。
「喂，媽，我等等就回去，我現在在外頭買衣服呢！」他單手拿著手機，鎖了車門便跟著人流往樓上走。
他今天在聽了梅茜茜的話后，便把添置些衣物放到了心上，他回憶起衣櫃里的衣物，裡頭最正式的也就是當年為了畢業論文答辯，他和舍友一起在掏寶上買的兩百包郵的全套西裝，就連那雙鞋也已經有了三四年歷史，真要穿到公司，總感覺不太適宜。
「啥？你要去買衣服？」剛和丈夫回到家的林淑靜不可置信地沖著手機便問，她擺擺手應付了丈夫疑惑的神情，實在沒搞明白，自家那個每天對著電腦，從不講究打扮的兒子，今天是去哪吃了什麼葯。
尤乾君面對媽媽時總是很耐心，他認真地解釋：「媽，我今天到爸介紹的那個公司去上班了你不是知道嗎？公司里的人都穿得很正式，我衣櫃裡頭沒有合適的衣服，網上買又要一點時間，我就想著先去商場里買兩身。」
「行行行！兒子，你可別買太便宜的，買點質量好的衣服！」林淑靜再三吩咐，怕透了自家兒子的單線條購物思維，「還有，一定要穿上去看看效果，摸摸面料，再看看走線……」
她說著話，忍不住拍了下腦門，她是傻了才和自家兒子扯這些，畢竟對方買東西向來不知道貨比三家，都是掏寶搜索按照銷量一排，不是買第一就是買第二，哪裡知道什麼品牌質量。
「算了，你可別買多，你就買個兩三套，明天媽再去給你買，曉得了嗎？」
尤乾君沒能聽懂媽媽話中的恨鐵不成鋼，只是對著手機應了聲是，便掛下電話。
就打電話的這點工夫，他已經走到了專賣男裝的三樓，面對鱗次櫛比的店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除了幾個比較知名、天天在電視手機上打廣告的品牌，他竟一個也認不出來。
不過尤乾君倒也不傻，他站在靠近欄杆的地方，對比著商場小地圖上的品牌名字，就地開始了搜索，萬能的搜索還沒一會就告訴了他準確的答案，他找到了上頭最被推薦、差評最少的一家全英文字母的男裝品牌，徑直走了進去，準備速戰速決開始購物。
……
寬闊的房屋中，只有靠邊的主卧中亮著光，外頭頗大的空間依舊籠罩在黑暗裡，若是燈亮開，能叫人清楚地看見裡頭幾乎像是毛坯房般的裝飾。
「媽，咱們吃飯啦。」梅茜茜從床邊搬來一張摺疊的桌子，攤開放在床邊，將剛準備好的簡單飯菜一樣樣地擺放在上頭，聲音輕柔，努力吸引著正認真看著電視的媽媽。
「嗯，吃飯，茜茜你也吃，你都快餓壞了。」王淑雲終於暫時將凝在電視上的眼睛賺了回來，招呼著女兒一起吃飯，「真是的，你爸也不知道回來吃飯，打電話去，還給我說什麼現在忙，真要人生氣。」
梅茜茜拿筷子的手有些顫抖，又努力定住，她眼睛往下看，亮眼的燈光打在她的睫毛上留下同樣長的陰影：「爸可能忘了和你說了，他最近出差，你也知道，他忙。」
她不喜歡撒謊，可卻每天都活在謊言里。
「媽，你中午怎麼沒多吃點？我剛剛看飯菜都剩下挺多的。」她調整好了心情，憂心地問。
這四年來，她每天去上班前都會為母親準備好中午的飯菜放在房中的冰箱里，她房間里還放著微波爐，只要熱熱就能用餐，最近媽媽竟不知怎地，越吃越少。
王素雲看女兒的眼神很是溫柔，她聲音輕極了：「媽不怎麼餓呢，吃不了這麼多。」
梅茜茜看著母親的眼神有些偏移，每次看到母親這樣溫柔的眼神，她總覺得回到了從前，回到了母親「正常」的時候，可這些想法，全都是夢。
她看著母親纖細得有些嚇人的四肢心裡平生好幾份憂心，她判斷不出母親的少吃，究竟是腸胃的不適還是常年不出門，運動量太少的食慾下降，她皺著眉，回憶著近日的日程表，打算找個時間陪母親去看病。
忽地，她的額頭上被幾根冰冷的手指觸碰。
「茜茜，不要皺眉，女孩子老是皺眉命會苦的。」王素雲不太開心，小心地將女兒的眉頭撫平，「哪有那麼多不開心的事情，都會好的，你不開心，媽媽也會擔心的。」
梅茜茜低眉順眼，任憑母親輕輕地在眉間撫弄：「我以後會少皺眉的。」
她時常覺得得了病的人不是媽媽，而是她。
她的心和身體好像總能被分成兩半，一半輕鬆自如，一半痛苦掙扎。
吃飯的時候，王素雲最愛嘮叨，畢竟一天也就這麼個時間能陪著女兒：「你這麼好強，媽媽也知道，可哪有什麼事情比身體更重要呢？工作沒了可以再找，身體沒了能再來嗎？答應媽媽，注意身體，好嗎？」
「好。」
「你每天晚上是不是都熬夜，你看你眼睛下頭又青又黑的，女孩子家家可不能熬夜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