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砸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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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名秀女,留牌子的共十二人。太后仁慈, 想到這些花兒一般的女子日後進宮,再想見見親人可就難了, 於是格外開恩, 令入選秀女在家過完中秋再進宮。
今日八月十三,後日中秋節, 白筠筠掐指一算,在侍郎府里還得住三天, 有些事得下手準備了。
坐在回府的小轎上, 白筠筠閉目養神。今日殿內場景,一幕幕在她眼前掠過。皇上這般厭惡她,卻還是留下了她,給了七品選侍的位份。
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因, 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果。她那便宜爹造了孽,她倒成了懸在虎口上方的倒霉果, 這人這事這世道太操蛋。白筠筠仔細回想著來這裡之前,自己做過什麼不尋常的事。
思來想去, 實在沒有什麼特別。吃完早飯上班,寫稿子背稿子演講,順道賣幾份保險單, 下了班回家吃飯, 十點前按時休息。簡直是勤奮上進生活規律的典範。相親對象是同單位的一位老大姐介紹的, 白筠筠礙於情面, 不能不去。那摩天輪也沒什麼特別呀,都是買了票上去轉兩圈,怎麼就偏偏穿越了呢。
她父母離異,早早的把她丟給了外婆,從此不聞不問,錢也不給一分。是外婆將她拉扯大,本想好好孝順外婆,可惜外婆身子骨不好,早早的去了。她從大學開始勤工儉學,畢業後進了全國最大的保險公司,一路快速晉陞,從講一場幾百塊到幾萬塊,終於奮鬥出了屬於自己房子。
貸款剛剛換完,大好年華,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擦!一眨眼全沒了!
朗朗乾坤,她上哪裡找說法。越想越鬱悶,白筠筠一巴掌拍上腦門子。小轎外的桂嬤嬤聽見一聲脆響,忙問:「小主可安好?」
白筠筠回道:「安好,剛剛有一隻蚊子。」
「小主,老奴要嘮叨幾句了。您現在是皇上的選侍,不能和以前那般隨意。就算是只蚊子落在臉上,也不能拍的如此響亮。日後進了宮,免得被人說閑話。」桂嬤嬤之前在侍郎府教導過禮儀,這次在府外的三日繼續跟著伺候,免得小主們亂了規矩,丟了皇家臉面。
白筠筠斜靠在軟枕上,脫了鞋子盤著腿,手裡的帕子在食指上繞了一圈又一圈,細聲應道:「是,謝嬤嬤教導。」桂嬤嬤為她好,她是知道的。心裡再怎麼討厭這個地方,那也得笑著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穿回去的希望。
白筠筠被選中是侍郎府的榮耀,轎夫走的飛快,急著回府領賞錢。平日里一個時辰的路,今日半個時辰就到了。
白岑帶著府中眾人在門口迎著小轎進了門,多少年來,頭一次對著白筠筠這般和顏悅色。
白筠筠先去給母親上了香磕了頭,這才回到自己的閨房。白筠筠的一言一行,都得先經過桂嬤嬤准許。這樣也好,免得柳氏和白梅來搗亂。屋裡伺候的只有一個小丫頭,叫桃枝,是柳氏安排過來的。
以前母親在的時候,屋裡有四個小丫頭伺候白筠筠。後來柳氏上位,三個小丫頭被發賣,剩下一個攆到了廚房打雜。原主白筠筠不捨得,可是能有什麼辦法,白岑不給她做主,柳氏又霸道。屋裡後來進的這個桃枝,有什麼事也得去和柳氏彙報,三天兩頭上房揭瓦,絲毫不把大小姐放在眼裡,眼裡只有二小姐,巴不得哪天逃離這個死人院子,去二小姐房裡伺候。
原主拿她沒法子,整日只知道哭。
這次白筠筠成了選侍,桃枝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伺候的十分殷勤,口口聲聲說:「奴婢是跟著小姐進宮的人,以前奴婢不懂事,大小姐心善不和奴婢計較。日後進了宮,奴婢就是您最信任的人,斷斷不會給大小姐丟了臉面。」
白筠筠很想吐出個「呸」,可那不是原主的性子。白筠筠木著臉,跟原主表情差不多,道:「你知道就好。」
桃枝很得意,這個大小姐的性子她最了解,蠢笨軟弱又可欺。日後進了宮,她桃枝是個聰明的,模樣也好,萬一被皇上看中,那就是滔天的富貴了。
看著桃枝一臉的白日夢,藏都藏不住。白筠筠笑笑,沒說話。收拾桃枝的時候還沒到,讓她嘚瑟著吧。
晌午用膳,白筠筠被白岑讓到了主位。甭管什麼事兒什麼物件,只要跟皇上有了關係,那就不得了。同樣是妾,皇上的妾就有位份,吃俸祿,在宮外邊就不能被小瞧。小瞧了皇上的妾,就是看不起皇上。
白岑表示沒這個膽量。
白筠筠在主位上很坦然,有桂嬤嬤在一旁,她不必擔心哪裡壞了規矩。說來也可笑,自從原主的母親死後,柳氏上位,原主再也不曾和父親一同用過飯。時隔若干年,再一起用飯時,白筠筠竟然坐在了主位上。
桂嬤嬤重視規矩,十幾道菜精緻可口,每一道菜先用銀筷子夾到盤子里,看著筷子不變色才放心給白筠筠。每一道菜,不許超過兩筷子。席間不許說話,眼睛都不許亂看。
白岑和柳氏原本想著借這頓飯哄哄白筠筠,誰知桂嬤嬤把宮裡的那一套擺了個十成十,一桌子人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白梅氣的把筷子一擱,連飯都不吃了。
白筠筠這頓飯沒吃飽,桂嬤嬤見她用了七成,便放下銀筷子,不許她再吃。命婢女端上茶水淡鹽水和清水,先用茶水漱口,再用淡鹽水漱一遍,然後才可以小口飲清水。
桂嬤嬤在宮中教習禮儀二十年,雖重視規矩,但也不是死板的人。白筠筠見她今天一板一眼,比之前教習規矩仔細的多,心裡明白桂嬤嬤這是故意的。之前見親爹後娘欺負她,這是幫她擺譜來了。
既然桂嬤嬤有心幫她,白筠筠自然一切配合。吃完午膳,白筠筠剛剛站起身,桂嬤嬤對著桌上的人道:「選侍已經用完膳,各位可以跪安了。」
柳氏氣的哆嗦,笑起來嘴唇都是抖的。白岑也不知滋味,平日里他早就怒了,可是今日桂嬤嬤在此,那是宮裡的老人了,教習過的娘娘小主無數,他不敢造次。
白岑拽拽柳氏的袖子,示意她忍耐。
「嬤嬤,小主的院子簡陋,本官心疼不已,想給小主換個院子。」
桂嬤嬤還了禮,回道:「白侍郎有心了,只是奴婢就是奴婢,不能替選侍小主拿主意,您還是問問小主的意思吧。」
白岑知道女兒軟弱可欺,腦子又笨,只當桂嬤嬤什麼都給她做主,沒想到桂嬤嬤如此回應,倒顯得尷尬了。白岑看著大女兒,面上神色又恢復幾分嚴肅。
不待白岑說話,白筠筠主動道:「不必麻煩,小院我住慣了。不過在府里住三天,日後女兒就離開府了,再好的院子也住不著。」
這話看似有道理,可裡面包含的心酸人人聽得出來。白岑一計不成,反應極快,「那爹陪著你回去。」
白岑路上想著借三天時間好好哄哄大女兒,日後進宮還得用她,可一到女兒住的院子門口,白岑這張城牆厚的老臉也掛不住了。院子里到處堆放著府內不用的雜物,只在西牆角留下一片空地。三間破破爛爛的房子,一間住下人,白筠筠住中間,東邊的小廂房裡是原配的牌位。
白岑心裡複雜,並不是內疚和愧對,而是後悔。早知道大女兒能入得皇上的眼,就不該讓她住這裡。如今還得好好哄她,簡直多費力氣。此事若傳進宮裡,有損他的名聲。
都怪柳氏!
白岑面上一變,老淚縱橫,「女兒啊,爹爹對不住你。都怪你繼母照顧三個孩子勞累,還要打理府中事務,這才忽視了你。今天爹爹做主,給你換個好院子。」
白筠筠深信一句話:狗改不了吃屎。如同這便宜爹,這輩子是離不開屎了。或許原主能信他爹被柳氏蒙蔽,可是她一個字也不信。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已忘了這個女兒的存在,或者說是故意忽略,還想把她賣進尚書府給人沖喜,現在見她有用了就想做戲。
晚了。
「爹,為何這般說,女兒覺得這裡甚好。爹爹看這裡,」白筠筠一臉不知所以,指著牆根的一排蔥,「這是女兒親手種的大蔥,你看看牆上的豆角,也是女兒自己種的,還有地上的南瓜。女兒平日里吃不飽的時候,就吃一點自己種的南瓜。日後女兒進了宮,就在宮裡閑地上開一片菜地,種菜給皇上吃。」
白岑噎住了,咳了兩聲才緩過來,若是皇上知道大女兒在家受虐待,連飯都吃不飽,那不得削了他的腦袋才怪。
「小主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別的娘娘小主在家裡繡花寫字,你怎能說自己在家種地。若是如此,皇上必然冷落你。」關鍵是皇上還得發落他。
白筠筠一臉茫然,似乎聽不懂父親說什麼,心裡卻是把白岑柳氏罵了個遍。若不是這操蛋的爹,那操蛋皇帝怎麼會那麼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