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值夜

  福公公老奸巨猾,先是笑眯眯的干聊幾句,又讚歎白筠筠高風亮節。聽話要聽音兒,果然,福公公繼續道:「上次景泰宮,白選侍曾言『不白吃皇上的飯』,奴才滿心佩服。」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等著她自己接話兒唄。白筠筠趕忙問道:「福公公可有什麼要吩咐的?」


  福公公知道眼前女子不可與一般無寵女子相提並論,可也不可與受寵愛的嬪妃混為一類,皇上對她的心意忒複雜。所以,言語間多留意了幾分,在女子面前留個人情。


  「奴才哪裡能有什麼吩咐,小主說笑了。只是皇上今日曾言,御前沒有稱心的人兒侍奉筆墨。奴才就想著,正好白選侍您在這裡。」


  原來是賣人情來著,白筠筠笑的一臉嬌羞,「多謝福公公照顧,一點心意,不成敬意。」說著,自袖中掏出一包東西塞給福公公。


  福公公接過來一看,竟是一包蜜汁板栗,與剛才嗅到的味道一模一樣。東西雖小,可有時候比銀子暖人心。福公公臉上笑意更深了些,提醒道:「皇上還為楊婉儀的事情煩心,小主多上些心就是了。」


  福公公這等老油子的話只可聽三分,剩餘七分就靠琢磨了。這分明是皇上的意思,若是真的嫌伺候筆墨的人不稱心,哪裡會找的上她。白筠筠心裡明白,皇上就沒想讓她好過。


  前殿燭火通明,靜可聞針,只有一名宮女在御前侍候。香爐里的龍延香裊裊升煙,氤氳中只見蕭珩正襟危坐,端的是龍姿鳳章,風流倜儻。


  可惜,是個心理有病的。更可惜的是,她沒有治他的葯。


  福公公悄悄揮手,與小宮女一同退了下去,獨留下白筠筠一人伺候。蕭珩專心的批改奏章,好似根本不知道殿里有什麼動靜。


  白筠筠福了福身子行禮,並未出聲,徑自走到剛才小宮女磨墨的地方,挽起衣袖,一圈一圈的磨著墨汁。


  任何一個變態的人,都不認為自己變態。但是不管變態的boss還是不變態的boss,都喜歡勤快的下屬。


  好比此時此刻的白筠筠,磨完墨汁兒,自顧自的將散落在案面上的奏摺擺整齊,將木案兩側的燭火挑亮些,又拿了抹布擦拭殿內擺設的器具。


  這女人太安靜太勤快太有眼力勁兒了,好似之前就干過這等事,蕭珩忍不住把目光從奏摺挪到她身上。燭火下,女子點著腳尖仰著頭,舉手擦拭一隻比她高出兩頭的瓷器花瓶。


  腳尖綳的筆直,越發顯得兩條腿又細又長,軟綿靈活的腰肢不盈一握,胸前飽滿的幾乎把衣裳掙開,脖頸向後仰著,整個身子的線條溫婉可人。隔了半個大殿,蕭珩彷彿又聞見了她肌膚的味道。


  香甜軟綿,清新怡人。


  蕭珩喉結微動,眸色深了幾分。暗衛並沒有發現她與九江王聯繫的證據,可見此女心機沉沉,手段高明。念及此,那股子燥熱消了大半。


  「白氏筠筠,你可曾聽過何種酷刑?」


  白筠筠打了個激靈,這賊要造什麼孽!


  皮鞭老虎凳辣椒水炮烙剝皮抽筋……


  躊躇著步子上前依依跪倒,「回皇上的話,臣妾在侍郎府中久不外出,孤陋寡聞,並不曾聽聞什麼酷刑。」


  蕭珩冷笑,「可曾聽過呂后與戚夫人?」


  白筠筠頓感身子發冷,「回皇上的話,不曾。」


  蕭珩站起身,舒展手臂,向地上跪著的女子走去,「呂后將戚夫人的雙耳灌入銅水,隨後割掉;剜出她的雙目,割掉舌頭和四肢,將身體放置於翁中,並安排專人照顧,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筠筠看著眼前的黑底龍紋靴消失在眼角,後背一片哇涼,腦子裡的話再三斟酌,出口道:「呂後果然殘忍暴戾。臣妾在皇後宮中抄寫經文,曾看到『因果輪迴』四個字,想來呂后不信佛祖。」


  話裡有話。蕭珩在她身後俯身,唇角微微彎起一抹弧度,「可曾聽過凌遲?」


  「不——不曾。」


  眼看她的身子微顫,蕭珩滿意的道:「將全身的肉一片一片切下來,共切九千九百九十九刀,直至血流盡而亡。」說罷,伸手撫上她的後頸,食指指尖從頸椎頂端一路下滑,停至身側。感受到她的微微顫抖,蕭珩食指拐彎,滑向腰間肋骨,停在印象中紅痣所在的地方。


  只要看一眼,眼前的女子必然暴露。


  溫熱的氣息靠近她的耳側,呼出的熱氣噴洒在她的臉頰,低聲問道:「白氏筠筠,你可害怕?」


  屁話!誰不怕讓他來試試!


  白筠筠閉眼,深呼吸一口氣,微微展現出一抹最合時機的笑意,婉言道:「皇上說笑了,當今聖上文武全才,以德治國,民間百姓都讚歎您是千古一帝。這等慘案,您不會允許發生在當今朗朗乾坤之下的。故而,臣妾不怕。」


  蕭珩笑意加深,「嘖嘖,竟然揣測聖意,理當重罰。」食指化為兩指,鉗住了她的下巴。


  殿內靜謐,白筠筠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男人的氣息噴洒在她的面上,好似一隻即將將她生吞入腹的野獸。這隻野獸從來不善待她,白筠筠很納悶,她爹白岑到底欠了這個男人多少債!


  男人的食指擦上她的臉頰,將一綹落下來的髮絲纏到她的耳後,似是在自言自語:「罰你什麼好呢。」


  總不會是人彘和凌遲……


  白筠筠一把握住他的大手,動情道:「皇上英明神武,壽與天齊,臣妾對您的愛意好比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山無棱,天地和,臣妾也不敢與君絕。您若真捨得懲罰這麼愛您的女人,那就罰臣妾抄寫經書吧。一筆一劃都是對您的愛意,也是功德。」


  呵!

  真是想得美。蕭珩鬆開她的下巴,食指再次滑過她的臉頰,「朕素來不喜歡那些無用的東西。做個遊戲可好?」


  蕭珩寫了五個紙團,疊成一個個的小三角,置於手中。「裡面有凌遲,剝皮,炮烙,砍頭。」眼見地上的小女人又開始抖,蕭珩唇角微提,「還剩一個從輕發落,你抽到哪個算哪個。可好?」


  不好,很不好。白筠筠想哭!


  哆哆嗦嗦的自他手中取出一枚,還未來得及看就被皇上一把戳走。聽見宣紙簌簌被打開的聲音,白筠筠從未覺得時間如此難熬。若是死變態真的要折磨她……白筠筠看了看殿內四根粗粗的石柱,她就一頭撞上去算了。


  正怕一頭撞不死受二次罪,頭頂低沉嘶啞的男人緩緩道:「嘖嘖,值夜。」


  一副你運氣忒好的語氣,好似還有些遺憾。白筠筠後背都汗透了,伺候變態太折壽,也不知道御前的人如何應對這樣狼心狗肺的boss。


  值夜也是個技術活兒,白筠筠表示不懂。趁蕭珩又去批摺子的功夫,悄悄退到門外見福公公。


  福公公收了她的一小塊銀子,悄聲傳授值夜技能:「就是在屋裡伺候皇上安寢,若是皇上半夜醒了喝水,要為皇上端溫水。若是皇上起夜……」


  白筠筠道:「為皇上掌燈?」


  福公公的小胖手捂起嘴巴笑道:「瞧小主說的,自然是為皇上解開里褲,端上夜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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