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汴京城南街偏僻的巷中有個小酒館, 程子才和史安安此時正坐在裡面。
「有什麼話現在可以直說了吧。」史安安看著對面但笑不語的程子才，終於忍不住改口說道。
「史姑娘大可不必如此防備於我，說起來我們應該是同一路人才對。」程子才這麼說著, 見史安安一愣，又繼續道：「你不喜歡蘇家, 我也是一樣, 我們何不一起聯手，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史安安聽了程子才的話, 見他臉色平靜, 禁不住問道：「你可是有了什麼主意？」
如今蘇洵三父子剛到汴京城不過半年光景，可在朝堂內外已經算是小有名氣。
一方面有義王趙桀的名聲加持, 另一方面他們自身的才華也受到朝中大臣們的賞識，若是按這趨勢發展下去, 明年年初的禮部會試，他們定然能夠大放異彩。
若是任由他們這麼下去，只怕以後想要對付蘇家人便是難上加難了。
「如今他們和義王走的近，何不從他這裡下手？」程子才這麼說著, 史安安嘆了口氣。還以為他會有什麼更好的主意, 她之前從趙桀下手，不僅沒有成功反而適得其反。
「聖上現在對義王頗為重視, 就連重陽燈會的主持權也都交給了他, 從他下手豈不是和皇室為敵？」
程子才知道史安安誤會了, 便笑著解釋道：「史姑娘只怕是誤解了在下的意思, 其實……」
史安安聽著程子才的分析, 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看樣子，以後又有好戲可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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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日，日月並重，兩九相重。《易經》中九為陽數，故而九月九日被稱為重陽節。
重陽節從唐代開始便已經在民間興盛，自此之後一直延續至今。
秋意漸濃，重陽節時人們往往會登上高處秋遊望遠，感受大好河山。
在汴京，各大高樓早早便被站了位子，不少百姓也會去城外附近的山上遊玩。
不少女子還會在鬢髮間插上茱萸花、菊花或是木芙蓉，而在這一天汴京城無論街道或是遊覽場所都可以見到各式各樣的菊花，顏色多樣，目不暇接。
根據《歲時廣記》記載，當時汴京城中女子已經不再將新鮮茱萸花或是菊花插在鬢髮間，而是用彩繒剪裁城茱萸花的樣子系在鬢髮之間。
從這時候開始，重陽節插茱萸花的習俗已經不單單是為了辟邪消災，更多的體現了人們對美的追求和對美好生活的嚮往。
親朋好友之間相互贈送自己精心剪裁而成的茱萸花已經成了一種交流感情的方式。
這天清早之時，蘇轍和史凌汐他們便換上了前日買的新衣，梳洗打扮過後，幾人便一同上了街。
重陽節時，街道的小吃攤位有專門的花糕和菊花酒販賣，這是重陽節的特色。
剛走到街上，遠遠地便能聽見小販的叫賣聲，不遠處花香、酒香混合在一起，秋風襲來帶來絲絲涼爽的同時，也將酒香、花香送到了身旁。
北宋都城汴京一年有四大燈會，分別是中秋燈會、重陽燈會、春節燈會和元宵燈會。
這四個燈會各有不同，中秋燈會和元宵燈會更多的是以觀賞為主，而重陽燈會和春節燈會則多是為朝廷和百姓祈福為主。
也因為這樣，能夠主持重陽燈會或是春節燈會一直以來都是大臣們和王公貴族所嚮往的。
趙桀在汴京城中人氣很高，又深受仁宗寵愛，由他來主持重陽燈會自然是無人反對。
天色尚早，可金明池外已經聚齊了許多百姓。
史凌汐他們到達金明池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百姓們層層圍觀的景象，看到此情此景，史凌汐終於明白為什麼之前趙禎要專門為趙桀下旨不讓人靠近義王府。
看他這人氣，若在現代可比得上一線明星了。
之前雖然知道趙桀在汴京城中頗受歡迎，可這一次卻是實實在在感受到了他的受歡迎程度。
圍觀的百姓開了一條縫，從中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劉乾。
他徑直走到了蘇轍他們面前，一抱拳恭敬道：「殿下知道幾位會早到，特派我來迎接，諸位請跟我來。」
眾人點了點頭，這才跟在劉乾的身後進了金明池。
記得上次來這裡是五月的時候，那時候是為了看『金池夜雨』，轉眼之間已經過去了四個月了。
史凌汐看看池中有些發黃的荷葉，荷花早已經不見了蹤影，禁不住心中有些感嘆，時間過得還真快。
眾人被引到了寶津樓上，時間尚早，寶津樓中並沒有多少人。
登上高層，史凌汐推開窗戶向外張望，樓外拉出的綵線上綁滿了燈籠，單是寶津樓每一層就有八條線拉出，若是這些燈籠到晚上一起點亮，可以想象是如何壯麗的場景。
「王爺還在處理事務，他讓諸位在此稍後片刻。」劉乾這麼說著，恭敬一拜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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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汴京城中忙著過重陽節的時候，另一邊的杭州城也是一片繁榮的景象。
要說在北宋，論起城市的繁榮，除了都城汴京之外，杭州城也是屈指可數的。
杭州城的繁華，不僅體現在街道各色的商鋪，更多的體現在美食之上。
不論春夏秋冬，杭州城中總是遍布各式各樣的小吃，因而杭州城也是很多食客必到之處。
北宋的杭州城不僅因為美食聞名，更因為杭州城有位舉世聞名的人物而出名。
每月中旬葯聖都會在杭州城中舉行義診，雖說不是他親自出山，可配置的藥材和藥方都是出自葯聖之手。
他的義診不僅替百姓治好了頑疾，還分文不取，葯聖在杭州城的名氣便更是響亮起來。
葯聖義診之地在杭州城城西，那裡有專門的攤位一直為他預留。
每年九月初九重陽節之時，寒氣漸重，季節交替，容易感染風寒。
在這一日，葯聖便會命隨從將提前準備好的藥草福袋放在攤位之上，免費發放給前來的百姓。
這藥草福袋中是曬制的藥草，配在身上可以增強抵抗力，和臘八節的臘葯有異曲同工之妙。
天色漸暗，當魏翰帶著隨從將藥草福袋發放完畢時，已經臨近酉時。
橘色的夕陽漸漸落下，將天邊染上了金色。
他回臨山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當他準備去內室向沈陌寒復命時卻發現他並不在屋內。
他皺了皺眉，仔細看了一下四周，發現並沒有什麼信箋留下。
以沈陌寒的性格，絕對不會一聲不響的離開臨山。魏翰這麼想著，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既然他沒有離開臨山，他會去的地方就只有一個。
臨山山頂上有一片空地是專門用來種植藥草的藥草園，之前沈陌寒時常會在這裡研究藥草的種類。
魏翰到山頂空地的時候，遠遠地便看見藥草園外那座醒目的孤墳旁佇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徑自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中又忍不住有些擔憂起來。
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也不知道沈陌寒要多久才能解開那心結呢？
「主人，我回來了。」魏翰走到沈陌寒的身後恭敬的一拜說道。
沈陌寒此時沒有穿那件黑色的披風，而是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衣袂翻飛，在黑夜中極為顯眼。
他轉頭看他，眼中看不出一絲情感變化。「藥草都發完了？」
「是。」
「辛苦了，早些休息吧。」沈陌寒說了這句話又重新轉過頭去，看著面前空蕩蕩的藥草園發愣。
「主人，今日重陽節或許會有燈會……」魏翰這麼說著見他絲毫不為所動，便沒有繼續說下去，上次春節之時要不是他和紅菱極力要求，他也不會配合他們去城中玩。
如今只怕能夠說服他的人只剩下那位史姑娘了。
「主人，屬下告退。」
魏翰這麼想著看了一眼沈陌寒的背影，無奈的搖搖頭，終於轉身離開了。
他走後良久，山頂有風襲來，吹起沈陌寒的髮絲。
他望著一片漆黑，喃喃問道：「兮雅，是你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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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狄青來陳州城已經一月有餘。
這些日子倒是過得平平靜靜，沒有什麼波瀾。
狄青在陳州的府邸雖然不及汴京城大，卻也夠他一人休息，還有幾位僕從專門伺候，看上去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
紅菱此時正隱匿在狄青府宅的房頂之上，這些日子她一直暗中觀察，卻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主人說有人會在狄青到達陳州之後對他不利，不過就她現在看來，或許是主人多想了。
狄青再怎麼說也是驍勇善戰的大將軍，就算別人想要背後害他也並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眼看著重陽節就要到了，紅菱本以為能在重陽節時候趕回杭州城和主人會合，卻沒想到自稱是聖上派來的官員到了狄府。
那官員一到狄府便命身後的屬下將他們捧著的美酒獻上，狄青見了雖是一怔卻還是收了下來。
「聖上牽挂大人，特命我等前來查看，這是京城上好的美酒，如今寒意漸重，大人可要記得喝啊。」官員如是說著，眼看著狄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絲毫沒有閉嘴的意思。
紅菱在來之前，對狄青也是多少了解過的。
狄青因為常年在關外征戰，屢戰屢勝，再加上容貌俊朗，被皇帝和臣子排斥。他這經歷和魏晉南北朝時期的蘭陵王有些類似。
北齊的蘭陵王因為總打勝仗不但被敵人害怕還被北齊皇帝害怕，因而鬱鬱寡歡，時常借酒澆愁。
而狄青如今的遭遇卻和他有些相似，不同的是狄青更加不會發泄愁緒，他只懂得打仗，從不喝酒，這倒是和一個武將的身份有些不太相符。
所以這一次這官員特意送酒過來，名義上是來慰問他，實際上卻是赤裸裸的譏諷嘲弄。
歐陽修之前便勸過狄青，官場之上要懂得變通，可狄青總覺得他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便不會招惹他。比起在戰場上打勝仗時他的謀略，在官場之上狄青便是一竅不通了。他若是稍稍能夠變通一下，興許也不會是如今的下場。
紅菱這麼想著，看著不遠處身子有些微微顫抖的狄青。她大概能猜到他此時此刻是怎麼樣的心情，作為替朝廷立下功勞的大臣，如今卻被一個無名小官譏諷，任誰也會受不了。
想來這也是那些臣子想要看見的，他們要的不過是狄青從此遠離朝廷，不再威脅到他們的地位分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