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八月的汴京城, 洪水已經褪去, 而熱氣卻並沒有消散。
狄青離開汴京出任陳州的消息一傳開, 汴京城的百姓們皆是嘆息。可等他走後, 日子還是要照樣過的。
義王趙桀之前奉旨去往邊關之地，八月初的時候終於傳來了邊關安定的好消息。
這天清早，趙桀率領的軍隊到了汴京城外，宋仁宗趙禎特意派了韓琦出城迎接。
狄詠如今住在韓府之中，便跟著韓琦一同去迎接趙桀。
不少汴京城的百姓聽到了消息, 紛紛趕到城門口去看熱鬧。
要知道趙桀和狄詠兩位美男子在一起的場景往常並不多見, 特別是城中的年輕姑娘們更是重視, 特意梳妝打扮只為了被他們多看上一眼。
趙桀之前曾經給蘇軾他們寫信，因而他們比起城中百姓更早知道趙桀回城的消息，一大早蘇軾等人也已經在城門外等候。
遠遠地看見穿著鎧甲的趙桀騎在一匹駿馬之上，幾個人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趙桀自然已經看見了他們，對著他們微微點頭笑了笑，頓時引來周圍一陣騷動。
「義王殿下剛才好像笑了。」
「嗯, 我也看見了。」
「他笑起來真好看。」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義王殿下穿上鎧甲的模樣, 感覺更有男子氣概了呢。」
「誰說不是呢。」
……
蘇軫此時就站在百姓之中，聽著人們的議論聲，她忍不住又抬眼去看趙桀。
數日不見，他似乎清瘦了許多。上一次在鐵塔之上, 她第一次感覺真正認識了他。
之前的趙桀雖然時常笑著, 眉宇間滿是不羈之色, 可他似乎並不快樂。
史凌汐已經注意到了蘇軫的表情變化, 她看看正在同韓琦交談的趙桀，忍不住嘆息了一聲，這嘆息聲很輕，卻還是被一旁的蘇轍聽在了耳中。
他轉頭看她，有些不解的問道：「凌汐，你怎麼了？」按理說趙桀平安歸來，作為他的朋友怎麼說他們都該是開心才是，只是如今不管在史凌汐或是蘇軫的臉上，他都很難看出有什麼開心之色。
史凌汐這才回過神來，趕忙搖搖頭，笑得燦爛：「沒事，我就是有點兒餓了。」
蘇轍看看笑容璀璨的史凌汐，微微皺了皺眉，隨即還是點點頭：「那我們一會兒便去吃飯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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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在角樓上，沈陌寒阻止史凌汐救狄青之後，他便離開了汴京城，回到了杭州的臨山之上。
魏翰一直在臨山之上幫忙打理事務，見沈陌寒回來之後一語不發，想起之前紅菱所說的，無奈的搖搖頭。
沈陌寒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耳邊傳來了腳步聲。
這內室只有他親近之人紅菱和魏翰才能靠近，如今紅菱正在陳州城幫忙處理狄青的事情，能進入內室的自然只剩下魏翰一人。
「主人，我聽紅菱說你這些日子總是在幫助一位姓史的姑娘。」
沈陌寒早便知道魏翰來內室的目的，他會這麼問也是關心他罷了。
「魏老，你可相信輪迴轉世一說？」沈陌寒睜開了眼睛，頓了頓終於還是出聲問道。
魏翰了解沈陌寒，如果不是確定的事情，他斷然不會有此疑問。
「你可還記得兮雅嗎？」
「主人，你可是說那史姑娘是兮雅的轉世？」魏翰這麼問著，又覺得哪裡不對。兮雅是十年前死去的，即便立刻轉世也該是個十歲不到的小孩子才是。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問，沈陌寒自嘲的撇了撇嘴：「我也覺得十分荒謬，可她偏偏帶著兮雅的空間。」
魏翰聽了他的話一驚：「主人說的可是種植藥草的隨身空間？」
他和紅菱認識沈陌寒的時候，他的身旁便一直有兮雅的陪伴。之前若不是有兮雅在沈陌寒的身側相助，以他一人之力也沒有辦法找到那麼多稀有的藥草，幫助那麼多的平民百姓。
多虧了兮雅的幫助，他們很快便在各大城市開了藥鋪，鋪子里儲存著各種稀有的藥材。
也是從那時起，葯聖的名字漸漸變得響亮了起來。
當時沈陌寒年幼，救治之時多是他在旁指導，而執行的人則是他或紅菱，也因為這樣關於葯聖模樣的傳言各種各樣，有人說他是一名老者，也有人說他是個女人，又有人說他是個孩童……
好景不長，他記得那是冬天，在北方的一座山上，下著大雪，他和紅菱同主人走散了。
他們再次見到主人的時候，他的懷中抱著的是已經沒有氣息的兮雅。
他們將兮雅帶回了臨山之上，葬在了她最愛的藥草園旁。
直到今時今日，他始終不敢開口詢問主人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饒是醫術精湛如他，卻沒能救下兮雅，他想他大概能知道他心中該有如何的悔恨。
沈陌寒見魏翰不說話，知道他定是想到了從前，眼底閃過一抹憂傷，隨即便被很快的掩飾過去。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聽他這麼說，魏翰恭敬的拜了拜，退出了內室。
臨走之前，他忍不住回頭看了又閉上眼睛的沈陌寒一眼，心中暗自祈禱，希望主人能夠得償所願，真的遇見了『兮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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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此時飯館之中，史凌汐已經打了好幾個噴嚏了，她有些無奈的揉了揉鼻子，看向身旁有些關切的望著她的蘇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凌汐，你不會是著涼了吧？」王弗將碗筷分給眾人，有些關心的問道。
「沒有吧。」史凌汐拉拉身上的衣服，如今天氣尚熱，她穿的也不少，應該不會是著涼才是。難道是有人私下在說她的壞話？
這麼想著，史凌汐托著腮嘆了口氣。
「凌汐，大清早就嘆氣可不太好啊。」蘇軾這麼說著，王弗也在一旁點點頭，隨即兩人有些疑惑的瞥向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蘇軫。
往常就屬蘇軫話最多，怎麼今天倒是反常一語不發。
「對了，二姐，之前義王不是說等我們來了汴京城讓我們見識見識汴京的中秋節嗎？」史凌汐注意到了眾人的目光，忽然想到去年中秋節的時候，趙桀曾經的承諾，便開口說道。
聽她這麼一說，眾人點點頭，蘇軫這才回過神來。「啊？」
蘇轍原本覺得史凌汐想讓蘇軫和趙桀在一起是天方夜譚，他們之間差距實在太大，最主要的是以蘇軫的個性，若不是自己喜歡的，即便別人再去撮合也並沒有什麼作用。
可如今他親眼看見蘇軫的反常，忍不住對史凌汐有些刮目相看。女人的直覺靈敏起來確實夠可怕。他這麼想著，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史凌汐，想起不久前她笑望著他問他是不是吃醋時的模樣。
當時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他心裡確實有些不舒服。
之前他原本覺得男兒志在四方，成家不過就是一個過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和誰成親都是一樣的，對他而言並無差別。
可如看來卻實在諷刺，若現在讓他再去想象身邊換成史凌汐之外的人，他幾乎已經無法想象下去了。
史凌汐感受到了身旁炙熱的目光，忍不住抬眼去看，正撞上蘇轍深邃的眸子，臉上忍不住一紅，收回了視線，低頭吃起飯來。
他們的小動作全被對面的蘇軾和王弗看在眼中，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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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趙桀進了城后簡單回府收拾了一下，便隨著韓琦一起入宮去面聖。
趙禎見了趙桀安然回來，臉上滿是大喜之色，他宣布當晚要大宴群臣，為趙桀接風洗塵。
天色漸暗的時候，宮中卻是燈火通明，一幅歌舞昇平的景象。
「來，朕敬你一杯。」酒過三巡之後，趙禎顯然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他舉起酒杯對著不遠處的趙桀點頭示意。
趙桀趕忙站起身來，端著酒杯恭敬的對著趙禎舉了舉，隨即一飲而盡。
「皇弟，你這次去邊關平定也算是立了大功，朕打算獎賞於你，你想要什麼獎賞，只管開口便是。」趙禎這麼說著，看向趙桀的眼中滿是笑意。
可是趙桀明白，他這麼說是在試探他罷了。
「皇兄嚴重了，這是作為大宋臣子該做之事。」
「你年紀也不小了，朕打算給你賜婚，你可有意中人啊？」趙禎這麼說著，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凌厲之色。
他並非真心想給他賜婚，只是如今趙桀在汴京城中滿是威名，再加上這次又是從邊關得勝歸來，不少朝中官員早便有了攀附之意。
「回皇兄，臣弟年紀尚幼，暫不考慮成家之事。」趙桀這麼說著，抬眼看向不遠處的趙禎，眼中滿是堅定之色。
趙禎似是早便料到他會這麼回答，淡淡一笑：「實在可惜，我原本想將郡主許配給你，既然你沒有這個意思，那便以後再說吧。」
「謝皇兄。」趙桀恭敬的拜了拜，這才重新坐了下來。
慶功宴之後夜已經深了，趙桀才在劉乾的攙扶之下走出了皇宮。
剛一踏出皇宮，趙桀才擺脫了劉乾的攙扶，站直了身子。
夜晚的風已經帶上了涼意，吹在身上令人不禁有些發寒。
趙桀站在風中，臉上揚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眼中似是閃過一抹淚光。
「王爺。」劉乾跟隨趙桀多年，他知道今日慶功宴之上趙禎的試探傷了趙桀的心，不禁有些擔憂的出聲叫道。
「我沒事，我們回府吧。」趙桀頓了一會兒，終於說道。
「是。」
月色皎潔照在主僕二人的身上，趙桀抬頭看了看天，月亮漸圓，不覺之間又是一年。
「劉乾，再過幾日便是中秋之夜，我打算在那一晚宴請蘇家人。」趙桀這麼說著，劉乾一怔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可當他瞥見趙桀堅定的目光之時，終於還是收回了要說的話，徑自點了點頭。「屬下明日便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