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義王離開之後的眉山城，街道上又恢復如常。
畢竟不管怎麼說，對於尋常百姓而言皇室貴族的路過不過是偶然罷了。跟風起鬨過一陣之後，人們還是各自過著各自的日子，生活並沒有任何的改變。
可是作為和義王有過交情的蘇家人，自然就不一樣了。面對離別，總是多少有些傷感的。
蘇轍、史凌汐和蘇軫在街道佇立了良久，臨近午時的時候才一起回了府。
剛一踏進府門，就看見程綺羅興沖沖的從客廳中沖了出來。
「你們回來了！」
「娘，怎麼了？可是有什麼好事發生？」鮮少見到程綺羅這麼激動的時候，蘇轍不禁有些好奇的開口問道。
程綺羅看看蘇轍又瞥了一眼他身旁的蘇軫，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是你們的表哥子才要來府上了。」
「表哥？」史凌汐喃喃了一句，突然想起有關蘇軫的記載，有些擔憂地瞥了一眼一旁的蘇軫，卻見她面上毫無波瀾，不禁覺得奇怪。
「看看我，忘了凌汐還沒見過你們表哥呢。」程綺羅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對史凌汐解釋道：「子才是我胞弟的兒子，之前參加鄉試中了舉人，如今在京城謀了個官職，這次回來便是安排胞弟一家搬去京城住呢。」
聽了程綺羅的解釋，史凌汐心中暗想：果然是蘇家的表哥程子才。
不過聽他們這麼說，好像程子才還是有點兒本事，不僅考取了功名，還要在京城做官了。
「他這次回來眉山也是順路看看我們，還有也是想談談和小妹的事情……」程綺羅說著瞥了蘇軫一眼，見她一怔，又繼續道：「小妹，如今你年齡也到了，該是為自己謀個如意郎君的時候了，子才怎麼說小時候也曾和你們玩在一起，彼此之間也多少有些了解，若是當真這親事能成，為娘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娘，你的病才剛剛見好，我們還是進去說吧。」蘇軫強扯出一絲笑容，拉著程綺羅往客廳走去，史凌汐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些擔心。
「凌汐？」蘇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史凌汐這才回過神來。
「發什麼呆呢？」蘇轍輕笑一聲，抬手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你最近似乎總是喜歡發獃，若是有心事的話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你分憂。」
「……」史凌汐看看面前笑得溫柔的蘇轍，心中有些猶豫不決，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告訴蘇轍。不管怎麼說現在她沒有見到程子才這個人，不能輕易下結論才是。說不定，只是她杞人憂天呢。
算了，還是先見到程子才再說吧。
史書也是人寫的，誰知是真是假，萬一他真的是個君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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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葯聖約好的三日期限到了，清早史凌汐便找了個借口出了門，直直往三和堂方向而去。
剛到三和堂門前，徐峰便眼尖的看見了她，對她招了招手。
史凌汐走近了些，見他笑容燦爛：「史姑娘，你是來送藥材的吧？」
史凌汐點點頭，剛想問道葯聖在哪，話一出口瞥見周圍人疑惑的目光，趕忙改了口：「葯、不對，你家主人呢？」
「後院有請。」徐峰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指了指後院，便忙著招呼客人去了。
史凌汐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隨即還是往後院走去。
剛一到後院，她便看見不遠處站立著一抹紅色的身影。
有些好奇的走近了些，這才看清楚是位姑娘，這姑娘一襲紅衣簡單裝束，頭髮束成高高的馬尾，腰間別著一把短刀，看上去利落乾淨，給人一種英姿颯爽的感覺。
「你就是史姑娘吧？」不等史凌汐開口詢問，那姑娘已經徑自開口了。「我是葯聖的隨從紅菱，主人他臨時有事已經趕回杭州去了，這藥材你直接交予我便好了。」
史凌汐點點頭，剛把裝藥材的盒子放在紅菱手中，忽然想到了什麼。「之前葯聖前輩答應要給我一本醫書的。」
「喏。」紅菱似乎早料到她會這麼說，從懷中掏出一本書扔在她懷中，淡淡道：「主人說若史姑娘能夠熟讀此醫書，興許對你日後會有幫助。」
「謝……」不等史凌汐感謝的話說完，紅菱便一躍而起，如一縷薄煙一般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史凌汐無奈的搖搖頭，這才想起低頭看看懷中的書籍。再怎麼說葯聖送的醫書，肯定是個好東西啊。
這麼一看不要緊，她整個人怔愣在原地。
本來以為葯聖送她的醫書會是他自己的醫學著作或者心得什麼的，沒想到他送給她的是《神農本草經》！
《神農本草經》可以說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藥物百科全書，記載藥物超過三百六十五種，是中藥史上的經典著作。只是原書早佚，現代社會看到的多是很多醫書內容組合而成的，而非原本著作。
史凌汐這麼想著又重新翻開了這本《神農本草經》，在書中她看見了之前空間中見過的一些藥物的介紹，包括青風藤、麝香、雪蓮等等。
她翻了翻越看越覺得這本書對她而言再適合不過，有了這本《神農本草經》，以後去空間找藥材種子就更方便了。有些得意的這麼想著，史凌汐忍不住想起那天沈陌寒拒絕她拜師的事情。
難道葯聖能讀懂人的心思，知道她此時正需要一本了解學習藥物的醫書？
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葯聖了，總覺得他身上有很多秘密。
史凌汐搖搖頭，不再繼續想下去，將書本小心翼翼放好，這才離開了三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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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桂花盛放的季節，行走在街道之中，撲鼻而來的是醉人的桂花香。
史凌汐看看身上的錢袋，還有些銀子，索性順便帶點酒回去給蘇軾和蘇洵他們喝。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蘇家人在史凌汐心中更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她想也許這就是別人所說的真心換真心吧。
他們真心對她，她自然以真心回報。
齊家酒肆不遠處是一條縱向的街道，直直深入巷中，這條巷子中有個煙柳樓，多是男子常去的風流場所。
往常來齊家酒肆買酒沒少看見有些男子拿著酒邊喝邊往巷子里去的。
就在史凌汐排在隊伍中買桂花酒的時候，巷子中拐出一道人影，他給人的感覺有些奇怪，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男子長相一般，但身上帶著一股書卷氣息，偏偏穿著打扮卻好似富家公子，一身深藍的袍子，玉帶鬆鬆款款系在腰間，他斜勾著唇角，兩手各搭著一個風塵女子朝酒肆這邊走來。
「哎呀公子，你真討厭。」
「是啊，公子，奴家怎能陪你來買酒呢？」
那兩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一朝這邊走來，排隊買酒的男人們魂便被勾走了一大半。
「姑娘，你的酒。」酒肆小二的聲音響起，史凌汐這才收回視線，拿了桂花酒往史府走去。
一路上她眼前總會浮現剛才見到的那名男子的場景，不知為什麼就是有些心慌慌的。等到臨近酉時，蘇軫來招呼她一起迎接程子才的時候，她才明白了這種不安的感覺到底因何而來。
思來想去竟然沒有想到，他就是蘇軫的表哥程子才！
「凌汐啊，這便是我那侄兒程子才了。」程綺羅見史凌汐來了，熟稔的拉著她介紹道。
「子才，凌汐便是子由過門不久的娘子。」蘇洵他們也已經從書房裡出來，一家子聚在客廳之中，好不熱鬧。
「子由真是好福氣，娶得如此秀麗可人的美嬌娘。」程子才看了一眼史凌汐隨即對著蘇轍感嘆了一句，隨即又微微作揖：「見過弟媳。」
史凌汐勾了勾嘴角，想到了白天在街上看見的場景。
如今站在面前的程子才早已褪去那身錦袍，一襲青色的衣衫著身，頭髮也經過打理，被綸巾束起，眉目之間已然沒有了她中午見到時那般玩世不恭。
如果不是史凌汐親眼看見，她都會懷疑認錯了人。如今的程子才站在蘇家人面前侃侃而談的模樣，儼然像是一個遵循禮數的君子一般。
若不是她看得清楚，實在很難將那混跡煙柳巷的男子和眼前這個彬彬有禮的男子放在一起。
可最令她驚奇的是他身上竟沒有一絲酒氣。
按理來說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酒味不會散的那麼快才是。
難道真的是她看錯了？
史凌汐剛這麼想著，就看見程子才走到蘇軫的面前牽起她的手，笑的溫柔：「小妹，我聽姑母說你的病已然大好了。」
蘇軫點點頭，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嗯，多謝表哥關心。」
史凌汐所認識的蘇軫是靈動的、活潑的，可是一和程子才站在一起，似乎就失去了那種靈動的光芒。
不管怎麼說，為了蘇軫的幸福著想，這件事情她一定要查個清楚。
「子才，你剛從汴京回來，一路奔波辛苦了。我已經備好了飯菜，我們邊吃邊聊吧。」蘇洵這麼說著，程子才乖巧的點了點頭。
晚飯過後，蘇軫推脫有些不舒服要回房休息，史凌汐便趕忙扶著她一起回了房間。
剛進房門，史凌汐便忍不住問道：「二姐，你真的要和程子才成親嗎？」
蘇軫早便看出史凌汐憋了很久的話想要問，沒想到她這麼直接，先是一愣，卻還是回道：「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喜歡錶哥，我也只能順從。」
「你喜歡他嗎？」史凌汐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知曉答案。
「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難不成我還有其他選擇嗎？」蘇軫這麼說著苦澀的笑了笑，她自認為文採氣度不輸男子，可她終究不能為自己尋覓如意郎君。
史凌汐無言的看看坐在床邊苦笑的蘇軫，心中有些難過。在古代很多人都是遵從父母之命，和不喜歡甚至從沒見過面的人成親，這對他們而言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仔細想想，她不也是在完全不知道相公是誰的情況下便嫁到蘇府了嗎？
可她比起蘇軫，卻要幸運得多。
不管如何，她必須要搞清楚一件事情。如果程子才當真是個正人君子，蘇軫嫁於他也不算太虧，可若他不是，那她可絕不會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