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史瞿和羅晚皆是一驚,但面上又不能顯露出來,只得對著前來奉茶點的史安安使了個眼色。
史凌汐有些疑惑的看了他們一眼,自從這個丫環進門之後,史瞿和羅晚的目光幾乎就全落在了她的身上,他們雖然什麼都沒說,但神色卻頗為古怪。
而且這個丫環走起路來的樣子不像一般僕從般拘謹,反而有些莽莽撞撞的,眉宇之間也滿是張揚,她這麼想著忍不住又朝她多看了兩眼。
這麼一看不打緊,正撞上她那雙細長的眼睛,不禁心中一動,有了一個猜測:該不會這個丫環就是原主那位囂張跋扈的『姐姐』吧?
不用等她去尋求答案,對面史瞿和羅晚的反應已經給了她答案。
都說自作孽不可活,他們之前做出代嫁之事的時候,可曾想過會碰見今天這般無法收拾的尷尬的田地。
史安安給史瞿和羅晚端好茶之後,便又端著另外兩杯茶往蘇轍和史凌汐所在的方向來了。
剛才她的關注點都在史凌汐身上,未曾注意她身旁的蘇轍。如今一走近,便是忍不住好奇的瞥了一眼,這一眼卻令她怔愣在原地。
之前爹娘同她說過,這蘇家已經沒落,到了蘇伯父這一輩都是一些文人,沒有什麼出息。也因為這個原因,史蘇兩家雖然上一輩就定好了婚事,卻不曾有什麼過多的來往。
他以為蘇轍會和眉山城中那些所謂的文人墨客、窮酸書生沒有什麼不同。可是今日一見,卻並非如此。
他身上似乎天生帶著一種氣質,與眾不同的氣質。眉宇之間有著超出他本來年齡的洒脫,清澈的眸子平靜淡然,挺拔的鼻樑下是微微上揚的雙唇。
史安安活了十六年,第一次發現天底下竟然有長得如此好看的男子。他即便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也足以驚艷眾人。
「謝謝。」史安安放下了茶盞,耳邊傳來感謝聲。蘇轍看似無意的對著她一笑,聲音清朗,更勾起了史安安心中的怒火。
原本,蘇轍應該是屬於她的,她才是史家的嫡女。
可如今,他的身邊坐著的卻是那個和她同父異母的庶女,那個早就不該在這個世上的死丫頭。
越想越氣,史安安將最後一杯茶重重摔在史凌汐的面前。
滾燙的茶水濺了出來,有幾滴濺到了史安安的手上,她痛得甩了甩,抬眼望去的時候,正看見蘇轍抬手幫史凌汐擋住了另外一邊濺出的茶水,心下更是氣憤不已,跺了跺腳便要開口。
「蘇……」
她剛說出一個字,就被史瞿打斷,「退下吧。」
「爹!」史安安從來沒有在人前這麼出糗過,自然是氣不過,她這一叫立時便引來了眾人的目光。
史瞿和羅晚自然是驚嚇,而一旁的蘇轍和史凌汐則是故作驚奇。
「史伯伯,剛才她好像叫你爹?」蘇轍一挑眉問道,看向一旁有些故作淡定的史瞿和羅晚。
「喔,賢婿讓你看笑話了。」史瞿呼了口氣,解釋道:「安安是我那早逝兄長的孩子,自小便養在史家,一直視如己出,自從凌汐嫁到蘇府,我這夫人想念女兒,就對她更是寵愛,才會做出如今舉動,希望你不要介懷。」
「安安,還不快向你妹妹和妹夫賠禮。」史瞿這麼說著又瞪了一眼一旁站著不動的史安安,怒喝道。
「哼。」史安安瞪了史凌汐和蘇轍一眼,便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大廳。
「切,不過是個庶女,有什麼好牛的。」她在走廊上剛走了幾步,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下一秒便被兩個丫環給拉住了。
阿如剛才看著大小姐進了正廳,心中擔心不已,怕出了什麼差錯,還好她平安出來了,她這一顆懸著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
「小姐啊,算奴婢求你了,你就先去別院待著吧,好不好?」阿歡回房間重新換了一套衣服,這才跟著阿如一起等史安安出來,見她神情有些不悅便輕聲懇求道。
「等一會兒,我一定回去,你們讓我先等一下。」史安安說著眼珠子轉了轉,剛才上茶之前她在茶中加了點東西,一想到過會兒就有好戲看了,她怎麼能錯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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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史安安離開之後,史凌汐看向身旁的蘇轍,他剛才幫她擋了濺出來的茶水,手背處有些燙紅了。
「沒事,男子皮厚,若是燙到你身上,只怕會起泡。」蘇轍輕聲應了句,見她眼中有些愧疚,淡淡笑笑抬手拍拍她的手背,柔聲安慰道:「我真的沒事。」
「之前我還擔心凌汐嫁過去會不適應,如今見到賢侄如此以禮相待,便放心了。」他們的舉動落在史瞿的眼中,他乾咳了一聲打斷了他們,徑自感慨道。
「說了這麼多話,也該渴了吧,這是杭州的西湖龍井,是今年的新茶,趕快嘗嘗。」羅晚說著端起面前的茶杯,示意他們也喝口嘗嘗。
史凌汐端起茶杯剛放到嘴邊,便有一股濃香撲鼻而來,她輕啜了一口,唇齒留香。看樣子,史家人在招待客人的時候,總算還不至於很小氣。
她剛這麼想著,下一秒就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先是胳膊和小腿有些發癢,後來更是遍及全身。
到底怎麼了,難道是中毒了?
她這麼想著看了一眼身旁的蘇轍,見他臉色有些凝重,似是也在隱忍,鬢角處還隱約冒出了汗珠。
不行,她要想想辦法才是。
剛這麼想著,一道金光閃過,她又到了那個密閉的空間之中。
空中有幾個泡泡朝她飄了過來,她抬手去碰,種子掉落到她的掌心之中。
青風藤,有□□材,少量服用便可引起身體不適,皮膚瘙癢,重則頭熱昏迷。
麝香,名貴藥材,平定安神,消炎止癢,主辟惡氣。《本草綱目》有曰:「蓋麝走竄,能通諸竅之不利。」
原來,他們竟然是中了青風藤的毒,而這麝香應該就是可以最快解除青風藤毒素的解藥。
兩個種子掉落在地上,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已經長成。
史凌汐將麝香和青風藤的的粉末小心翼翼的收好,這才定了定神,重新回到了現實之中。
今天她要是任由史安安這麼欺負人,她就不是史凌汐。
等著瞧,她馬上就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什麼叫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將麝香的粉末偷偷灑在茶杯之中,史凌汐又喝了一大口茶,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覺得神清氣爽多了。
一旁的蘇轍正在極力剋制,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她將手中剩餘的麝香粉末灑到了蘇轍的茶杯之中,又撞撞他指指茶杯讓他喝茶。
蘇轍有些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聽到她小聲說:「你是不是渾身很癢,再喝一口就好了。」
有些狐疑地瞥了她一眼,蘇轍還是重新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不一會兒他的神色便恢復如常。
他有些驚奇的摸摸自己身上,剛才明明渾身不舒服,卻又不能發作,想不到現在那種奇怪的感覺完全消失了,反而覺得內心也平靜了許多。
不等蘇轍多想,他身旁的史凌汐已經站起身來,走到了史瞿和羅晚的面前。
「爹、娘,孩兒這一次是出嫁之後第一次回門,這杯茶就當是我敬二老的。」她說著又朝他們走近了些,臉上笑容燦爛,直看的史瞿和羅晚都是一愣。
「好、好。」史瞿和羅晚原本因為史安安突然出現的事情有些尷尬,如今史凌汐主動敬茶,自然將各自的茶杯都舉得高高的。
史凌汐不露聲色的抬手碰了碰兩人的茶杯,將青風藤的粉末灑到了裡面,動作一氣呵成,神不知鬼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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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都過去這麼久了,應該發作了吧?」正廳不遠處,史安安和阿如、阿歡兩個丫環站在那裡觀望。
「小姐,你說什麼發作了?」阿如有些不解地問了句,不料卻換來她的怒目而視,便趕忙住了嘴。
「阿歡,你去看看。」史安安拍了拍一旁一直沒說話的阿歡,示意她去正廳看看情況。
「小姐……」阿歡心中雖有不願,卻也不敢違背史安安的意思,只好一步三回頭的往正廳走去。
目送阿歡進了正廳,史安安正想去旁邊的亭子坐下歇歇腳,就看見阿歡火急火燎的從正廳跑了出來,邊跑還邊叫:「不好了、不好了,小姐,老爺和夫人他們……」
「什麼事情你慢點說。」史安安等到阿歡跑到了面前,有些不滿地睨了她一眼問道。
「小姐,老爺和夫人暈過去了!」阿歡顧不上喘口氣,便趕忙說道。
「什麼?!怎麼會這樣?!」史安安這麼問著,便往正廳沖了過去。
「小姐,你不要著急,奴婢這便去請大夫。」阿如對著阿歡點點頭,示意她看著小姐,這才往府門外衝去。
正廳內,史瞿和羅晚已經失去了意識,兩條胳膊鬆散的搭在椅背上,一旁的茶杯卻是擺放的整整齊齊。
「你們!」史安安有些擔心的搖搖史瞿又搖搖羅晚,見他們毫無反應,這才想起什麼似的,看向一旁一臉淡然的蘇轍和史凌汐,怒道:「你們到底對我爹娘做了什麼?!」
「這個你不應該問我們,該問你自己才是。」史凌汐說著站起身來,徑直走到了史安安的面前,右手輕輕抬了抬在空中劃出一道好看的弧線,隨即重重地落在了史安安的臉上。
「啪」的一聲,是清脆的耳光聲。
「你!你竟然敢打我?!」史安安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長這麼大,她何曾被人打過,更別說是這個之前總是被她打的柴房丫頭。
「爹娘當你是親生女兒你就真當自己是親生女兒了?」史凌汐說著看向一臉氣憤的史安安,又繼續道:「這茶水明明就是你送來的,若是動手腳你該問問你自己才對。」
「你!」史安安沒想到才過了沒多久,這個丫頭就和之前不同了,嘴皮子溜到不行,她竟然也說不過她。「蘇轍!你快管管她!」
蘇轍一臉淡漠的坐在座位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半晌才緩緩吐出幾個字:「我只聽我娘子的話。」
「蘇轍,你聽清楚,我才不是我爹去世兄長家的女兒,我是史家的嫡女!我才應該是你的妻子!她不過就是個庶女!」史安安已經快被氣瘋了,說的話已經完全不顧及後果了。
本來以為蘇轍會驚訝,會怪罪史凌汐騙了他。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蘇轍的臉上揚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這個,我早便知道了。」
史安安看看蘇轍再看看面前的史凌汐,忽然間明白了什麼。
「好啊,原來你們今天回門是故意來給我難看的!」
「給你難看的不是別人,是你自己。」史凌汐冷冷的說道,「要不是你想要我們出糗,如今你爹和你娘也不會中了青風藤的毒。」
「你怎麼知道的?!」史安安有些驚訝,這丫頭從小就待在柴房之中,從未出過府門,怎麼可能學到醫理知識,又怎麼能一下便看出是青風藤的毒。
「我怎麼知道你不用知道,但我希望你以後做事情三思而後行,還有不要再惹我。」史凌汐瞥了她一眼,湊近她在她耳邊低聲道:「今天只是給你個小小的教訓,如今的史凌汐可不是那個任你欺負的史凌汐了,我勸你最好識相一點兒,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小姐,大夫來了。」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門外阿如的聲音傳來,她帶著大夫走了進來。
上官千看見史凌汐和蘇轍先是一愣,隨即想起了史蘇兩家的聯姻,神色旋即恢復如常。
「大夫,你快看看爹娘怎麼了?」史安安緊張的問道,她明明記得杯子沒有拿錯,怎麼最後中毒的倒成了自己的爹娘呢?
「既然伯父、伯母身體抱恙,我們也不便打擾,這便告辭了。」 蘇轍說著便拉著史凌汐往府門外走去。
史安安恨恨地瞪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握了握拳:總有一天,她會將他們通通踩在腳下,讓他們為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