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番外二(下)
渣作者手殘碼字不易, 請多多支持。防盜是50%與24小時 大伯黎橋訓斥完,大堂哥黎江沒有出聲,這時爺爺黎鏢問話道:「你這個書袋哪來的?看著像是小池子的那個。」
外面一片安靜, 大堂哥沒回答爺爺的問話。
大堂哥一直沒回答長輩的問話,大伯就又開口訓斥道,「你長著耳朵沒?!你爺爺問你話呢!」
屋裡的床上,趴在麥麩枕頭上的黎池抬起頭,提氣出聲:「江哥哥, 你撿到我書袋了嗎?」
「謝謝江哥哥!不然我的書袋就丟了, 裡面還放著書呢, 否則到時候先生要訓我的!」
黎江不過是一個虛歲才滿十歲的小孩子, 因為別人的閑言碎語,推倒他、搶他書袋, 都只是一時孩子氣。而他自己明知道跟小孩子講不通道理, 下午他就不應該和黎江爭執,弄到現在趴在床上的這種情形,也有他自己的責任。
若易地而處, 他前世在黎江這個年紀, 遇到家中只能供一個人上學的情況, 那也是不會輕易退出競爭的。
前世家中有四姐弟, 姐姐小學畢業后就沒再繼續讀,兩個妹妹一個讀到初中畢業、另一個高考沒過本科線索性沒去讀大學。卻只有他堅持讀到大學畢業, 從山旮旯里走了出來, 這就是他從來都選擇積極爭取的最好例證。
他成績好是一方面原因, 不想放棄讀書,放棄改變窮困人生的可能,是另一方面原因。同樣地,他今生也不會輕易放棄讀書的機會,哪怕是『搶』來的機會。
黎池恍神間,正廳方向傳來大伯黎橋的吼聲, 「給你池弟弟把書袋送去!」
黎江進屋后,就慢慢地地往黎池挪蹭,終於走近之後,也低著頭,眼睛不敢看黎池,最後終於伸手將書袋遞過去,「你的書袋……對,對不起……」
黎池伸手接過書袋, 「沒關係。還有,謝謝……」
『謝』字剛落,黎江就轉身越走越快,眨眼就出屋了。
黎池回想剛剛看到的大堂哥那張漲紅的臉,暗嘆:這稚嫩的善良啊,心思稍稍不純的人見了都要臉紅。
然而黎池的心理年齡,已經不是會羞愧得臉紅的歲數了。臉皮這東西,早就已經被社會磨損得所剩無幾了。
沒臉皮的黎池繼續趴下,躺平。
而此時廳里的黎鏢也在暗嘆:小池子還是太心軟了。
一看大江的神情和他手上的書袋,就知道小池子的傷和他有關,可小池子還給他掩飾,真是太心軟了。
不過牙齒還有咬著舌頭的時候呢,兄弟間有些摩擦也正常,既然看樣子他們兄弟兩已經互相原諒了,也就沒必要再多說。
一旦事情被戳破后,就要去追究其中的原因,那樣兄弟兩之間就有了隔閡,等以後兄弟兩都長大知事了,再想起來就會感到彆扭,說不得就影響了兄弟兩的感情。而像現在這樣,不戳破這層窗戶紙,不定等明天兩人就又和好如初,到時候還是好兄弟。
黎池的臀部被戳出一個眼兒,上了葯又過去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還不能正常行走坐卧,若放在前世的學生身上會請病假不去上學。
但顯然這個時代在上學這件事上更加看重,輕易不肯耽擱一天。黎池依舊要去上學,只是沒用他自己走著去,黎父找了塊廢門板來,將他像端菜一樣端去了學堂。
而黎江與黎池兄弟兩,果真如黎鏢所料,當天黎池下學回家后,黎江都沒出去玩,圍著黎池跑前跑后地照顧他。
過了幾天,黎池的傷幾乎好全后,兄弟兩的相處又恢復如常,且黎江對弟弟黎池又更多了幾分愛護,黎池也對大堂哥更加耐心。
之後,黎池的學習也步入了正軌。
黎池上學時,每天卯時四刻末(早上六點)起床,在院子里讀一兩刻鐘的書以複習前一天所學,隨後吃完早飯,在辰時一刻或二刻(早上七點十五或七點半)出發去學堂。辰時四刻末(早上八點)就開始一天的學習,學習三刻鐘至四刻鐘不等后就休息約一刻鐘,直至下午未時四刻末(下午兩點)散學。
在學習進度方面,黎池需要先在蒙學班花一年時間學習《千字文》、《三字經》和《幼學瓊林》三本官定蒙書,若有餘力也可學些其他適合蒙童學的書。
學完蒙書後就進入童生班,開始粗學四書五經,先是先生教讀、學生跟著誦讀直至背誦,再是先生講解字句涵義,最後學生爭取背誦並默寫原文及註解譯文。若能一絲不苟地做到這些,就可以去試試參加縣試和府試,或許能中個童生。
童生班三年,粗學過四書五經之後,就進入秀才班再讀三年。
秀才班學生,繼續再深讀、精讀和廣讀四書五經,若將這九本書讀精、讀透了,就可以去參加院試,或許能中個秀才,但卻不一定能名列前茅。
因為,讀死書或許可以得中童生,可自秀才起、至進士止,需要的就更多了,比如文采辭藻、字體筆跡、文章內涵等等。
雖說后兩個班取名叫『童生班』和『秀才班』,卻不代表從這兩個班讀出來后就一定能考中童生和秀才。不但不一定,得中的可能性還很低,甚至還有不少的學生,在讀滿三年後還要留級重讀,或者感覺讀不出什麼名堂后,索性就輟學不讀了。
自族學開講這三十多年以來,真正名義上從童生班畢業的,就只有黎家現任族長黎欽。而從秀才班畢業的,也只有現在的族學先生黎槿。
這些年來,族學的教學目標也變了。從最初的:供出像京中四爺爺那樣的進士大官,慢慢變成:功名隨緣就好,更多還是要讓族人開慧明智。
黎槿在觀察過自己教的這屆學生后,就決定暫時不要妄想學生考取功名了,還是安心等小池子下場吧。
相比先生黎槿對黎池的信心滿滿,他自己反而沒那麼有把握。
黎池覺得他雖然記憶力好,加上特定的記憶方法,所以才能構建記憶宮殿,如此,在識記、背誦和默寫方面有著優勢。
但他卻並不是萬中挑一的天才,不然前世他就是省狀元了,不但如此,他進大學后,也沒在滿校的天才里脫穎而出。
即使他能比較容易地就背誦出所學文章,但毛筆字卻是要從零練起的,以及若想要脫穎而出、往更高處走,就要有比一般讀書人更突出的優勢,比如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等等。
黎池想比一般讀書人更優秀,不僅要學精、學透官定的科舉書籍——四書五經,還要在這之外拓寬閱讀面。
在這個沒有寫不完的精講題、模擬題和歷年真題等針對性訓練題,也沒有讀不完、背不完的滿分範文的時代,只有儘可能地拓寬閱讀面以積累辭藻,再輔以新穎而不出格的理念觀點做出的文章,才能在眾多同類科舉文章中讓人眼前一亮。
拓寬閱讀面這事,黎池一直都在做。在學習和幫助家中做活之餘,他也借書來看。只用了兩年,他就把先生家裡的、村裡的本就藏量不多的書給看完了。那些書更多是科舉相關的,也正是黎池當下所欠缺的。
即使這樣,也還是沒能達到拓寬閱讀面的目標。
可在這事上,是急不來的。不僅是貪多嚼不爛的問題,也是經濟現狀制約,家中支持不了他購進書籍。
黎池也一直都在想辦法掙錢,在看到先生抄書以添補學堂消耗的書冊時,黎池就有了一個想法——抄書,不僅在謄抄的同時能看書以拓寬閱讀面,還能掙錢。
雖然黎池表現出來的讀書天賦和勤奮刻苦,讓家裡人都沒說過後悔送他去族學的話,覺得供他讀書應該會是值得的,可若有辦法掙錢、改善家境,並為以後趕考存下路費自然就更好了。
黎池既已定下抄書掙錢的想法,就開始謀算。想要抄書,就必須將毛筆字練好,字體端正好看、無墨團錯漏是必要條件。
因此,黎池在蒙學班讀完一年,進入童生班領取了筆墨紙硯,開始書寫練字后,就對練字空前重視起來。
因為族學免費下發的紙張有定數,黎池平時就用毛筆沾了水在青石板上練習,只在完成先生布置的習字課業時才會寫在紙上。
如此,時間一晃眼就是四年後。
黎池在童生班讀滿三年後,考核得了『上上』,升入秀才班。他下苦功練的字,同留級秀才班的同窗們相比,差距也不大了。
在學習和練字之餘,黎池也會教兄弟們讀書認字。
對,黎池有弟弟了,兩年前他親爹親娘給他添的親弟弟——黎溏,現在時常顛顛地跟在他後面,軟軟地喊著『咯咯』,正是可愛好玩的時候。
黎池每天散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順路到田間去,把被放在一邊爬著玩的弟弟帶回家,然後陪他玩、教他認字讀書。
家中六個孫輩,每房兩個兒子。他們家這種專生兒子的情況,讓村裡那些光生女兒的人家看著,真是羨慕壞了。
大堂哥黎江已經十四歲成丁,可以算大人了,正跟家中爺爺和叔伯學著侍弄莊稼,以後也好守家立業,不至於守著田產卻餓死了。
而二堂哥黎河,據黎池觀察下來,發現他有著比一般村裡娃要強一些的學習天賦。
雖然他會守諾以後多照應大伯二伯家,但卻比不上他們自家有出息,這樣會顯得更有底氣。若是二堂哥能考個童生秀才、甚至舉人進士的,比他怎麼扶持照應都要更有用。
於是,黎池每天都會把當天學的內容教給黎河。因為是在學堂學過的內容,他前世又是在公務員系統里的,語言表達能力自然不差,假設考個資格證當個小學或中學老師也是可以的,因此他來教二堂哥不是什麼難事,教學效果也不差。
秉持著不能厚此薄彼,一隻羊是養一群羊也是趕,黎池也一起教了二伯家的黎湖和黎海堂哥。
但或許是資質差異,二伯家只三堂哥黎湖要稍微好些,按先生的說法:若勤奮刻苦,以後或許能考個童生或秀才,再往上卻是看自身造化了。
至於黎海,他太過跳脫,就跟得了多動症一樣,根本靜不下心讀書。黎池暫時也沒辦法,只能讓他先這樣了。
因此家裡雖只有黎池一個人在族學讀書,可實際讀書的人卻增加了兩個,家裡人對此很欣慰,並且樂見其成。
如此一來,或許在不久后的某一年,黎河和黎湖也要下場一試了。那先前計劃的只用存他自己一人的趕考費用,就不夠了,還需要再多存兩人份的趕考費用。
並且迫在眉睫的是,黎河和黎湖練字急需用紙墨。族學中只發給黎池一份筆墨紙硯,就算他再節省,也不夠三兄弟用的,總不能讓兩個堂哥一直蘸清水在青石板上寫字吧,因此黎池覺得他必須要想出個辦法來。
但在這個重嫡長的宗族社會裡,黎江的『加分政策』,不但凌駕於『競爭錄取政策』之上,還起著決定性作用。除非黎江放棄享受『加分政策』,不然就是他黎池搶了黎江的上學機會。
「我們家只有一個人能上族學,結果是你去了,你還說你沒搶我的上學機會?!」黎江的情緒很激動,說著就伸手揪住了黎池的衣襟。
黎池保持著沉默,他並沒有說過自己沒搶黎江的上學機會這話。事實上,一定程度來說,他的確搶了黎江的上學機會。
「你搶了我的,就要還給我!」黎江揪著黎池的衣襟,使勁地搡了兩把!
黎池被揪住衣襟搡得幾乎站不穩身體,卻面無表情地問:「為什麼這個上學機會、是你的?」
黎池心裡知道問題的答案,因為在這長幼有序的宗族社會裡,出生順序在很大程度上就決定了地位的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