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第 1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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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學?

  「我們去上學嗎?不是說每家只能有一個人去上族學嗎?」


  黎橋心中也感慨不已, 他這侄子啊……「是每家只有一個孩子能在族學免束脩上學,如果你有銀錢, 族裡還會攔著不讓去找個私塾讀書嗎?你們兩個聽你池弟弟的, 先把字練起來、把書學起來, 等家中寬鬆些后就送你們去讀書。」


  「好的, 我會好好練字的。」


  「我也是,一定會認真跟著池弟弟學的!」


  黎河和黎湖這時只是純正的十二歲和十歲的小少年, 知道或許不久后就能去學堂讀書,兩人都激動不已。並不會去多想這其中的困難,以及要費多少功夫。


  「那好,我可是記住了。」黎池的目光隨後又投向黎江,「江哥哥你是全程參與了造紙的,也已經掌握到訣竅, 以後就要麻煩你在家裡領頭造紙了。」


  黎江拍著胸膛滿口答應,「當然,家裡還要靠造紙來改善生活呢,我定會做好造紙這事的。現在也才剛入秋,還能趕得上一茬晚麻,我明日再去村裡其他人家找些劣的孬的麻料來, 入冬前應該還能造出不少紙來。」


  大人們對黎江的擔當表示滿意,隨後又對造紙這事增增補補地提了一些意見。


  等聊得盡興后, 才陸續去洗漱后回屋睡下。


  若以後黎河和黎湖也去讀書, 那家裡就有三個學生, 三兄弟每房一個也很公平。而且,若是造紙真能供得起家中三個人讀書的話,那造紙就是項不錯的手藝了,而現在看來是大房的黎江習得了這門手藝,大房是佔便宜了的。


  不過一家人本就應該同氣連枝,這麼多年早已分不清、也不用分清是誰佔了便宜,這就是宗族社會中的宗族啊,一家人勁兒往一處使、互相扶持著堅強求得生存。


  宗族內部會有矛盾、甚至會吵架動手,可一旦真有誰遇到大難事了、或者被外人欺負了,立即就會擰成一股繩一致對外。這一點和黎池前世童年時生活的家鄉一樣,大山裡信息交通不便,很多思想和風俗都還保留著古風古韻。


  院子西間,黎棋夫妻的卧房裡。


  蘇氏將支在靠牆小床上的小兒子拍睡后,才坐回大床的床沿。「當家的,我們小池子莫非真是文曲星下凡?你看他多聰明,只看了一本什麼書就能造出紙來,眼看著這家就要因此好過起來了。我可是打聽過了的,四寶店裡一刀紙就賣20文錢,竟比一斗米的價還貴了四五文錢,我估摸著家裡已經有三四刀紙了。」


  黎棋知道自己妻子是個知事的,她這些話也只兩個人在屋裡時說說,他也就沒說她不該說,反而岔開了話頭。


  「你看著小池子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就沒見他和誰紅過臉或爭過嘴,心思卻很重。他怕是一直都惦記著家裡的境況,想著只有他一個人讀書,就千方百計地想讓他其他兄弟也去讀書。」


  蘇氏輕嘆一口氣,「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哪能不懂。四年前,小池子讀書第一天時發生的事,他怕是一直記在心上呢,現在總算是讓他想出了法子彌補大伯一家。


  不僅如此,還將二伯一家也帶上了,不然二伯一家不上不下的,沒有大湖這個孩子去進學讀書、長點硬氣,以後就算兄弟們照應他一把,他們也會覺得不得勁。」


  「是這個理啊……」黎棋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的床帳,「有了造紙這事,該彌補的也彌補了一些,他兄弟們也進學有望了,家中多個進項后就會慢慢變好的,小池子應該能放下心思,專心讀書了。」


  「是啊,小小的一個人,怎麼就那麼能操心呢……」蘇氏嘆著氣,心裡是又酸又軟。


  正房的黎橋夫妻兩和東間的黎林夫妻兩,也有一場夫妻間的睡前小話,感嘆著往日里的不容易,暢想以後好起來的日子會如何,再說說黎池到底是會讀書的人、就是不一樣。


  且不提正房和東間里各自的小話,躺在床上的黎池,正看著窗戶紙透進來的月光,心裡琢磨著事。


  明天開始就抽空開始抄書吧,不,開始默書。他記性好,卻不是過目不忘,默書可以加深記憶,是一舉兩得的事。等中旬休沐時,就把默寫出的書拿去縣城的四寶店,看看能賣多少錢一本,若是價錢太低,他就費些功夫直接把書賣給需要書的學童或書生,總歸要有錢賺。


  黎池琢磨著、琢磨著,就睡過去了,模模糊糊中最後的念頭是:終於可以拓展閱讀面了,不然寫的報告全是東拼西湊出來的,整篇都乾巴巴的沒一點文采內涵,那書記的職位就不用想了……


  黎池記性好,能夠在腦海中構建有利於聯想回憶的記憶宮殿,也能夠對記憶宮殿進行整理和打掃。這件事在他這世一出生后就開始做了,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才完成。


  兩年多時間,只是梳理強化記憶的話,是用不了這麼久的。他還掃除了某些記憶,遺忘那些人、事和對應的情緒。


  重生十年,在意識朦朧的時候,黎池第一次想起了前世自己死前的短期奮鬥目標——下次考核的時候書記就要退下來了,他一定要抓住機會坐上去。


  這個目標也是他死亡重生的誘因,若不是為爭取表現而太過努力工作,事事親力親為,他也不會累到猝死在辦公桌上。


  ……


  黎水村裡住戶並不分散,當然不像城裡那樣一家挨著一家,彼此間卻也雞犬相聞,誰家若是有點事,過不多久全村人就都知道了。


  黎鏢他們家對造紙這事,並沒想過要把它做得隱秘些,也沒避諱過人,那些路過他們家或專門到訪的人,一眼就能看見晾曬在院中的紙張。


  慢慢地,全村的人也就都知道黎鏢家在造紙的事兒了。


  等黎江領頭造出快一令紙后,黎水村黎家的族長黎欽登門了。


  黎欽走進院子,環視地上斜支著的紙模具,上面正晾曬著紙張,臉上浮現出驚訝和讚歎。「真是沒想到,小池子竟根據《齊民要術》上記載的造紙工序,就能造出這等的紙來!」


  黎鏢知道族長今天下午要來后,就沒下地去,而是專門等在家接待他,「哈哈,小池子就是腦子靈活了些,哈哈!」


  「小池子那腦子靈活得可不止一些呀!《齊民要術》這書村裡就我家有,書我也是翻看過的,就沒能造出紙來,為何小池子借去看看就能了?那是他的腦子,比我們這些人的要靈活很多啊!三哥你有這麼一個孫子,以後就享福了啊。」


  黎欽這個童生老爺族長,是黎鏢的遠房堂弟,論年齡排輩要叫黎鏢一聲『三哥』,可今兒這聲『三哥』黎鏢聽著最舒服,「哈哈,還要多謝欽弟你的借書之恩哪,我們小池子雖然聰明些,若沒你的書,他可不能憑空造出紙來的。」


  「三哥,我們之間就不要互相吹捧了。」黎欽看到院子一角有兩堵砌到半截的牆,一旁還堆著些黃泥和幾塊泥胚,「那是在做什麼?砌牆嗎,可砌在那裡能做什麼用?且兩堵牆也隔得太近了。」


  黎鏢趕緊為黎欽解惑,「小池子他們正在鼓搗個活動簾床用來抄紙,這樣就不用把紙模具支得滿院子都是了,而這兩堵牆就是配著那活動簾床,用來晾紙的。


  等這兩堵牆砌好后就用泥糊把它仔細抹光滑,再刷一遍三合灰,等干透后就在兩堵牆間的夾道里燒火,再把抄出來的濕紙貼在牆上就能把紙烘乾了。」


  黎欽聽了感嘆不已,「小池子巧思啊!我當年去府城參加府試時,聽過一耳朵四寶店的造紙作坊的事,好似就是這樣做的,小池子能自己琢磨出這樣的晾紙法子,可謂心思靈巧啊。」


  「心思靈巧些好啊,我以前還擔心他讀書久了,會讀成個不知變通書獃子,這事一出我也就放心了。」黎鏢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想著:只看小池子從小到大的機靈樣兒,他才沒有過這樣的擔心呢。


  黎欽覷了黎鏢一眼,能理解他那隱秘的得意。「我今兒來,是聽說你們家造出紙來了,所以就來看看,現在一看果然沒有假。」


  黎欽停頓幾息后,又說道:「其實也還有一件事,要和三哥你商量商量。」


  黎鏢當然知道族長不會是真閑的沒事了,就來他家閑逛逛、串串門,「欽弟你儘管說,若三哥能幫上忙,那是絕不會推脫半句的。」


  「既然三哥這麼說,那我也就厚著臉皮說了。是這樣的,我看你們家這紙比四寶店裡的也不差,族學里的學生也完全能用,我就想著是不是能從你們這買紙。當然我不是來白占你們便宜的,你們賣我一個實惠價,我就去給先生說說,讓你們家黎河和黎湖也去族學上學,不收束脩,就像小池子一樣。如何?」


  一路上,黎鏢就跟前世現代時、第一次送孩子上學的眾多家長一樣,邊走邊不放心地叮囑黎池:「小池子你在家裡時一貫就聽話懂事,那到學堂后也要聽先生的話知道嗎?」


  黎池斜挎著書袋,張著雙臂維持身體平衡,在蜿蜒不平的村中小路上,顛顛地往前走,「嗯,小池子聽先生的話。」


  「你人小、力氣小,和同窗小玩伴打架的話肯定是你吃虧,所以不能和同窗打架知道嗎?」


  像個小雞崽似的黎池,呼扇著雙臂歪歪斜斜地邊走邊點頭應答,「嗯嗯,小池子不打架。」


  黎鏢則像只看著小雞崽離巢的老母雞似的,一遍一遍、翻來覆去地叮囑,生怕漏掉什麼。這麼一路走來,感覺很快就到了族學。


  黎家的族學佔地並不大,跟黎池前世小學時就讀的村小差不多大。所謂學舍,就是一間闊長的黃泥青瓦房,在距學舍三四丈遠的地方,還有一間低矮的蓬草頂茅廁,這就是族學的全部建築了。


  隨著爺孫兩愈加走近學舍,讀書聲從無到有,聽得越來越清楚。


  黎鏢牽著黎池的小手,以免他冒冒失失地闖進課堂上去,然後站在門外等著。


  黎池聽話地跟著站在門外,用眼角餘光打量門裡的情景。


  教室里的布局被分割成了三個長方塊,每個方塊從前到后每排坐了兩人。再觀察每組學童年齡,可以得出每個方塊里的學生有著不同的學習進度,就如同他前世所在的村小一樣——一所學校一個教室、一個教室里裝著三個年級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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