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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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轉著挑號房的時候, 發現有那麼二三十個號房裡的書案和條凳和其他的不一樣, 高的高、矮的矮,有的還缺個角、有個洞, 一看就是東拼西湊來的。
那兩個條凳和書案一樣高的號房, 裡面的考生坐著怕是就不好作答了。還有那兩張有洞的書案, 在上面作答時要分心注意避開, 不然陡然字跡不同、或太過用力戳穿了考卷都是麻煩,要想不被判作弊勢必要重新寫。
黎池仔細檢查過號房確定沒有問題后,就安心坐下,再將書籃里的筆墨硯取出來擺放好, 然後安靜地坐等開考。
才剛坐好呢, 剛才排在他後面的那位考生就在他對面的號房裡坐下了。
為防作弊, 兩溜號房中間隔著三丈遠,十米外的兩人的目光碰巧對上了。黎池一個微笑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考生進入考場, 找到號房坐下。
辰時末, 考生全部入場完畢。
縣尉和縣丞帶著衙役開始巡場, 又在兩溜號房間的三丈空地的兩頭,分別留下一名佩棍衙役。
黎池估摸著即將開考了, 於是準備開始磨墨。
然後, 黎池拿著墨錠的手就那樣懸在硯台上空, 僵住了……
未帶食水。
不僅是沒帶喝的水, 也沒帶磨墨的水。
黎池搖頭苦笑,沒有帶磨墨的水,就跟帶了生肉卻沒帶火一樣。
此時,縣丞和縣尉兩人恰好巡到了黎池的號房前,看著搖頭苦笑的考生有些疑惑。
黎池想著試試古代科舉的考官、是不是有前世高考考官那樣溫和周到。
於是他一臉慚愧不已地站起身,然後拱手彎腰行禮——腰彎下去能有九十度、算個大禮了,「縣丞大人,縣尉大人,學生慚愧萬分,竟忘記帶磨墨的清水了,不知可否賜學生一碗清水?」
要是面前這兩位大人為避嫌、以免眾人非議,拒絕給他一碗清水,那他就只能等明年再下場了。
本朝童生試中縣試和府試每年舉行一次、院試三年舉行兩次,剛好今年逢院試科試之年,若這次二月的縣試、四月的府試都順利通過,那八月的院試也過了的話,他就是秀才了。若是等到明年再來參加縣試,即使縣試和府試都過了,也還要等到後年的歲試之年才能考秀才,這中間就白白耽擱了兩年的時間。
縣丞和縣尉兩人對視一眼,又沉默片刻,最後還是縣丞開口道:「可以賜你一碗清水。但你以後要切記深惟重慮,不可粗心大意。」
「學生謹記大人教誨。」黎池再行一禮,以表達內心對縣丞和縣尉的謝意。
他這種情況,考官為了避嫌而拒絕提供幫助、或以混亂考場的罪名將他逐出考場都是有可能的,幸而這裡只是縣試,若是府試、院試至鄉試和會試,出現如此後果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現在縣丞答應了他的請求,而縣尉也未提出異議,他是真心感謝。
「稍候,待會兒衙役會給你送一碗清水來。」縣尉招來一個衙役吩咐下去后說道。
「謝兩位大人。」黎池再次感謝。
雖然已經決定幫助這考生,縣丞和縣尉也還是要避避嫌,兩人沒再多說就繼續去巡場了。
過去沒一會兒,那個衙役就送來了一碗清水。為避嫌,黎池只回了一個微笑以示謝意,接著就開始磨墨。
巳時一到,鑼響三聲。
一直沒過露面的縣令帶著縣丞和縣尉,每個人捧著一大疊考卷開始依次給考生分發考卷。
分發到黎池這裡時,縣令明顯探究的目光表示他已經知道先前他『請賜清水』的事了,不過只是例行地說了句『日入時分交卷』,就離開了。
黎池拿到試題一看,題量很感人——整兩百道題印滿了二十張紙,發下的二十張答題紙也很有特色——印了考生密封欄和題號。
各二十張的試卷和答題紙,為了防止散開和丟失,分別粘粘在一起,做成了一卷二十折的樣式。且答題紙上像前世的作業本一樣,印了上下走向的紅色豎線宮格以規整答題格式。
黎池作為腦袋裡構建了一座記憶宮殿的人,官定的四書五經及其注文版本,他早已經記得滾瓜爛熟,這場與『根據原文填空』的題一樣的帖經題,應該不會有問題。
不過吸取『忘帶磨墨的清水、險些考不成試』的教訓,他首先就在答題紙的密封欄里寫上自己的籍貫和姓名。答題時也萬分地仔細小心:題目看兩遍,寫答案時先在腦海里確認過字的正確寫法后再下筆,行筆時愣是將抄三百萬字《通史》抄出的手速放慢下來,一筆一劃地寫得謹慎萬分,寫出了他自練毛筆字以來寫得最好的『台閣體』。畢竟看這標了題號的二十張答題紙,萬一寫錯位置或寫錯字,是不可能棄掉再另寫一張的。
幸而,整場考試他再沒碰見什麼不好的事,順順利利地寫好答案又確認無誤后,報時的衙役剛好走過:「午時三刻,午時三刻,午時三刻。」
黎池沒頭沒腦地暗暗感嘆一句:午時三刻是個斬首行刑的吉時,就不知道是不是個交卷的好時候了。考卷做完一放鬆下來,腹中就覺得飢餓起來,於是他也不迷信現在是不是個交卷的吉時,決定提前交卷。
黎池確認過答題紙是以正確的順序疊放后,就小心放在一邊,以免沾了墨、沾了水以致功虧一簣。接著將考卷也整理好放在一邊,這才倒掉硯台里的墨汁,又在剩下的清水裡洗了毛筆頭。將筆墨硯放進書籃里收好,最後倒掉那碗請賜來的清水。
一切收拾妥善後,黎池朝站在一排號房兩端的衙役招手示意,等其中一個衙役走近后,笑著說道:「學生請求交卷。」 很湊巧地,這衙役就是給他端水的那個。
衙役眼神奇怪地打量黎池兩眼后,才說了句:「稍等,這就去請縣令大人。」
不一會兒,縣令、縣丞和縣尉三人就一起走了過來,縣令手上還端著一碗糨糊,縣丞手上拿著一把糊名的封條。
黎池雙手遞上考卷和答題紙,「學生請求交卷。」
縣令接過去后也沒說什麼,接過封條,就在答題的書案上,當著黎池的面,糊住了答題紙上寫著名字和籍貫的密封欄,然後才擺擺手,「速速離場,不可逗留喧嘩。」
黎池姿態恭謹地告退離開。
日入時分交卷,並不是指太陽落了就交卷。萬一碰上陰天或雨天看不見太陽呢?在十二時辰計時法中,日入指酉時(下午五點至七點),日入時分交卷指酉時一到(下午五點)就必須交卷離場。
黎池是午時三刻稍過的時候交卷的,共做題2小時45分鐘,提前交卷5小時15分鐘。不過,可以提前交卷的也就只有考童生試的時候了,等到以後的鄉試和會試,考場貢院大門一關,非考場大火、地龍翻身、聖旨親至不能開門。
提前交卷也並不罕見嘛。黎池出了衙門,一看外面已經有了不少明顯是提起交卷的考生,如是想到。
黎棋和黎江叔侄兩,在黎池進去考試后並沒有離開,而是就等在衙門外面等黎池考完。一是,他們心中牽挂,索性就在外面等著了;二是,他們現在借住在別人家,回去后也拘謹。
雖然他們在外面乾等著,卻並不想黎池早些出來。尤其是在鑼響開考後沒到一個時辰,偶爾就會從裡面走出來一個考生,有的垂頭喪氣、哀嘆連連,有的罵罵咧咧、懊惱不已,甚至現在還有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
「在下寒窗苦讀十年,本抱著將這一身學識獻於聖人、教化萬民的壯志!竟不想一朝遭遇題紙大變,讓我這一身學識無處書寫!」
「罷了!罷了!罷了!」三句『罷了』中飽含著無盡憤慨和灰心!
「可惜這前賢所定的規矩,竟一朝毀於一旦,可嘆可悲啊!嗚呼哀哉!」這一聲嘆,嘆盡了書生的痛心疾首!
黎池:……
正伏地痛哭的考生看到從大門裡走出來的黎池,狀似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又好似悲痛得已經不能支撐那一具殘軀一樣,搖搖晃晃地朝黎池走過去,然後雙手扶住(捉住)黎池:「這位同窗,可也是因那題紙不能書寫、才憤而離場的同病相憐之人?」
「並不是。」黎池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麼了。這不應該啊,他很少有詞窮的時候的,「兄台你可是身有不適?那還是儘早去醫館讓大夫看看為好。」
「一身壯志不能酬,要這殘軀有何用!」考生痛心異常!「這位同窗,我知道你和我們是一心的!今科的答題紙,是在將我們的答案圈劃在狹窄的一隅,這讓我們如何書寫?」
黎池:兄台,你怕是顱內有疾。
「兄台,雖然在下愚鈍,不能明白兄台們的心,可在下還是建議你快去醫館看過之後,就回家靜養幾天吧。」黎池環顧四周,看了看這些交卷了、還圍在縣衙前大街上不走的考生,不欲和他們再多做接觸。
黎池掙開疑似『顱內有疾』的考生,直接往他爹和大堂哥站的地方走去。「爹,江哥哥,我們走吧。」
黎棋和黎江不約而同地、隱晦地觀察著黎池臉上的表情,結果一無所獲——依舊是長久以來的那一副溫和帶笑的表情。
「爹,大堂哥,你們在看什麼?」黎池疑惑問道。他爹和大堂哥一直盯著他的臉看什麼,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黎棋趕忙移開眼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沒有,沒看什麼。」
於是黎池的目光轉移,面帶微笑地、靜靜地看著黎江。
「好吧好吧,我們是在看小池子你是不是在強作無事。」黎江受不住堂弟的微笑注視,坦白道。
「因為在鑼響開考一個多時辰之後,就陸陸續續地有好幾個考生出來,看神情都很不好,要麼陰氣沉沉、垂頭喪氣的,要麼哀嘆連連、叨叨咕咕的,剛剛那個嚎啕大哭的考生是表現得最激烈的,好像都是在談論答題紙和以往不一樣了,稍不小心寫錯字、就會毀了整場考試。」
「那我們看小池子你這麼早就出來了,就想知道你是不是也一樣……」
」黎池走在前面,挑了一條與早上來時不同的路走,「雖然考試時的確遇到了一些狀況,但並不是考卷毀了,那事我稍後再講來給你們聽。我們先去逛逛吧,有些餓了,我們先去吃碗麵疙瘩湯,之後再去買些點心茶葉、當做禮品帶回嚴家去,先全一個禮數以謝他們的相幫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