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喜服

  一向都知道主子與別的世家女不同,可芳瑜也沒想到她膽子竟如膽大,這若是被發現,後果必定不堪設想。


  不過既然是主子的意思,她也沒有多言,只是低著頭正聲道:「奴婢明白,不過奴婢需要準備一段時間。」


  「只要在下月初前給我就好,不過此事你可切莫走漏消息。」夏桐忍不住囑咐了一句。


  芳瑜自是凝重的點點頭,「主子放心,此事絕不會有第三人知曉。」


  說到這,屋外卻突然傳來清兒的聲音,「主子,老爺來了。」


  話落,芳瑜立馬躬身退了下去,隨著房門被打開,夏志安頓時大步邁了進來,國字臉上帶著抹嚴肅,眉頭緊皺,似有什麼煩心事。


  「爹。」夏桐欲言又止,卻不知從何說起。


  來到軟榻上坐下,這時清兒也端上一杯熱茶,夏志安眉頭緊鎖的抿了口熱茶,一邊看了眼自己女兒,「彩禮的事爹已經知道了,爹也知道你心裡必定是委屈的,發生這種事,誰也沒有想到。」


  屋內氣氛頓時有些凝重,這幾日天氣涼了,外面刮著秋風,下人們紛紛清掃著落葉,一股蕭條感油然而生。


  夏桐坐在軟榻上一直低著頭,瑩白的小臉上也是全是複雜,雙手緊緊絞在一起,心情複雜的扯著手帕。


  「就算沒有這樁事,當初也是我們對不起王爺,你們成親也沒什麼不對,不過爹知道王爺在民間印象不好,你有擔心也在情理之中,可王爺肯在你身上花如此心思,說明他心裡還是有你的,就算你嫁過去,王爺也定會對你好的。」夏志安溫聲安慰道。


  夏桐抿著唇臉色並不怎麼好看,她沒想到她爹居然在給她洗腦?!

  那個大變態給這麼多彩禮肯定有他的目的,他娶自己就是好天天折磨她,說不定哪天就變人皮燈籠了,她爹想的也太天真了!


  「如今朝中形式錯綜複雜,王爺縱然在民間名聲不好,可卻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朝廷之事,反倒是有些人聲名再好,背地裡卻干著一些對不起百姓之事,如今皇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各皇子已經開始拉幫結派,若不是有王爺鎮著,指不定會亂成什麼樣,其實你也不必委屈,說不定太子妃還不如這個攝政王妃。」


  夏志安輕撫著茶蓋,聲音晦澀難懂,說到這,又忽然看了她眼,「與你說這些怕也不懂,你只需明白就算嫁過去也不一定是壞事就對了。」


  夏桐頓了頓,眼神有些怪異的看著她爹,她感覺自己這爹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天真,能成為朝中二品大員怎會沒有野心跟城府,或許她爹看的比誰都長遠,只是,反派怎麼可能斗得過男主?

  「那彩禮……」


  「我們夏侯府也不是那種貪圖蠅頭小利之人,這些東西到時你全帶過去,免得讓人小看了我們夏侯府。」夏志安擺擺手正聲說道。


  夏桐不置可否,比較一番,她也寧願把東西還給反派,也不想便宜了那吸血鬼老太太!

  又說了幾句她爹才離開,夏桐已經看開了,嫁就嫁吧,對方要是真想對她動手,大不了同歸於盡就是。


  ——


  黑夜將至,近日轉涼,秋風蕭瑟,整個皇宮都籠罩在黑暗之中,猶如一頭巨獸在蟄伏,氣氛壓抑不已。


  此時的長樂宮中氛圍更加肅穆,一眾伺候的宮人皆是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的,就連呼吸都不敢加重,深怕觸怒了皇後娘娘要了自己腦袋。


  狹長的紫檀木軟榻上正半靠著一個端莊秀麗的中年女子,桌上放著一疊畫像,看著看著女人便隨手將東西丟開,皺著秀眉不悅的揉著額心,似有疲憊。


  「天色已晚,娘娘不如明日再看?」一旁的宮女躬身遞上一盞熱茶。


  抬手接過茶盞,皇后輕撫著茶蓋,不知想到什麼,又驟然將茶盞放在桌上,目光透著股不耐,「都是些什麼世家女,愚笨的愚笨,就沒幾個上的了檯面的,偏偏那奸賊如此膽大妄為,竟連本宮看中的人都敢動,真是要反了天了!」


  難得看到娘娘如此動怒,宮女也知道此時娘娘心裡必定是不高興的,畢竟好不容易看中一個合適的太子妃人選,卻被攝政王玷污了清白,如何能不怒?

  「此等惡賊只要等殿下榮登大寶,屆時定不會讓其目無禮法下去,娘娘又何必為那種人氣壞了身子。」宮女恭聲勸慰道。


  聞言,皇后似氣消了些,可依舊皺著眉頭抿了口熱茶,半響,才隨手拿過桌上一張畫像,低嘆一聲,「這董侍郎家的千金倒是不錯,只是家世不夠,做個側妃倒是可以,看來正妃只能給國公府那丫頭了。」


  原本皇后只打算過幾日就下封妃的懿旨,誰成想發生了這等事,不僅人沒了,還將皇室的臉都給丟盡了,而且皇上卻絲毫沒有處置那惡賊的打算,不過好在皇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只要等她璟兒坐上那個位置,看那個奸賊如何囂張下去!

  ——


  那麼多彩禮猶如一塊肥肉,沒有人會不覬覦,次日,她那大伯母又過來了,明裡是想勸她把東西放回府中庫房,其實就是老太太讓她過來搶東西的,這要是真送過去了,以後怕是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所以夏桐一直在和稀泥擋了回去,對方也不能硬搶,不過那個反派是真有錢,當看著自己擺滿整整三個房間的珍寶時,她不得不再一次感嘆這當反派就是不一樣,撈錢毫無壓力。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你全都給我拿出去當了。」


  房裡的箱子都是打開的,滿屋珍寶數之不盡,夏桐眼都要紅了,挑挑選選了許多遞給了清兒,就算錢被變態拿走了又怎麼樣,她照樣要從他身上扣下一層油水來,反正這麼多東西少一些也不會有人在意。


  清兒懷裡都要抱滿了,見主子還在拿,一時有些擔憂的道:「您這樣……不會被人發現嗎?」


  夏桐看到了一支非常好看的朱釵,立馬據為己有塞進了袖中,一邊拿過一隻翡翠鐲子遞給清兒,不以為意的道:「就算髮現又如何,你覺得王爺會在乎幾個小物件?」


  聞言,清兒覺得也是,只是她懷裡都要塞不下了,不過好在夏桐也就此停了手,一邊蹲下身,看著滿屋子的寶貝就有些不舍,沒想到最後還是得送回去,真是暴殄天物。


  「過幾日堂姐出嫁,你覺得這個送給她如何?」


  夏桐忽然從箱子里拿出一支鎏金松花戲珠步搖,金光閃閃的格外亮眼,主要是她覺得樣式很醜,送人最合適了。


  見她拿了支如此貴重的步搖,清兒面上一時倒有些不滿,「這二姑娘之前如此對您,您還送她這麼貴重的東西,照奴婢說,隨便一個鐲子就夠對得起她了。」


  在清兒眼中上次光祿寺夏凝明顯就是在算計她,不過夏桐卻沒有放在心上,反正她也沒想嫁給那個世子。


  抬手敲了下她腦門,夏桐輕嗔一聲,「不管怎麼說,日後還得相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鬧的那麼不愉快。」


  聞言,清兒低下頭卻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心裡還是替自家主子不平,若不是那二姑娘算計,世子妃的位置怎會落在她頭上,居然還拿她們主子鋪路,真是太過分了。


  「主子。」


  這時芳瑜忽然急匆匆走了進來,躬身道:「攝政王府來人了,說是要給您栽喜服。」


  夏桐神色一僵,沒想到對方來的這麼快,看著眼前這滿箱子的寶貝,隨手又塞了一件放懷裡,這才跟著往外走。


  小廳里正站著幾道陌生的綉娘,領頭的則是一個模樣精明的嬤嬤,待看到她進來后,立馬帶著人跪下行禮,「老奴見過四姑娘。」


  擺擺手,夏桐來到上座坐下,淡淡的瞥了幾人一樣,「這喜服要做多久?」


  下月初也就是還有半個月,看她們的綉服也不像宮裡頭的,也不知是哪個綉坊的。


  「回姑娘的話,喜服用的是織錦,加上是雙面蘇綉,加內襯工序共有一百零八道,不過老奴定會讓她們再半個月內完成的,您大可放心。」嬤嬤畢恭畢敬的道。


  話落,一旁的清兒頓時目露詫異的看向自家主子,要知道那織錦百年來也才出五匹,沒想到攝政王對主子這般上心,要知道她們二姑娘的喜服用的也才只是羅綢而已。


  夏桐自然也知道什麼是織錦,聞言也沒有觸動,她可不是什麼懷春的少女,不會這麼天真的以為對方是真的對她好,裡面肯定是有什麼陰謀詭計!


  「那便量吧。」


  她不再多話,直接起身張開雙手,立馬就有兩個綉娘拿著量尺上前,在她身上比對起來。


  女子一襲月蘭色八幅鑼裙身形曼妙有致,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又太少,幾個綉娘一邊量著,一邊又不禁感嘆難怪這攝政王如此上心,為此還不惜得罪了太子殿下,不過這夏四姑娘也的確是個妙人。


  量了半天,等那幾個綉娘結束后,那個嬤嬤卻忽然笑著上前,不卑不亢的笑道:「王爺還有東西讓老奴轉交給姑娘。」


  說完,隨即遞上兩本眼熟的書籍,夏桐狐疑的接過一看,當下神色一變,五指漸漸將書籍握著極緊,只見書面上赫然寫著「女則、女戒」二字。


  深呼吸好幾口,夏桐才故作淡定的笑了下,神情柔順,「臣女必定是仔細研讀,請王爺放心。」


  「老奴必定如實回稟,如若沒有其他事,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嬤嬤依舊一副恭敬的模樣,見夏桐沒有其它吩咐這才帶著人離開。


  等人一走,夏桐就惡狠狠的將書扔在桌上,恨不得再踩上幾腳,還想讓她學婦道,做夢吧!


  看到自家主子頗為憤慨的模樣,清兒一副欲言又止的上前,「主子,其實王爺對您真的是極好了,那織錦聽聞只有皇後娘娘的鳳袍才能用,您……是不是對王爺太有偏見了?」


  清兒覺得就算主子嫁給太子殿下也未必有這等待遇,更何況太子殿下後院眾多,註定不能獨寵主子一人,不像攝政王,府中都沒有什麼姬妾,日後府中還不是主子一人坐大。


  「你不懂。」夏桐嘆口氣,心情複雜的回了房間,徒留清兒一人念念叨叨的拿著東西出去當了。


  隨著天氣轉涼,京中卻逐漸熱鬧了起來,因為世子要調任山西,故而此次婚禮較為匆忙,夏侯府與國公府的結親足以轟動整個京城,今日整個京城都變得熱鬧起來,一些乞丐都收到了來自國公府的布施,百姓們皆是津津樂道。


  縱然不是自己成親,可夏桐還是一大早就起來了,因為她得送嫁,只是卯時時分,外面還天蒙蒙亮,夏侯府處處張燈結綵忙碌不堪。


  拿著一個首飾盒,夏桐一路來到夏凝房間時,只見屋裡人來人往格外匆忙,看到她時還是會停下行禮。


  屋裡貼滿了喜字,只見她二娘一直在那裡急急的囑咐著什麼,眼睛紅紅的,似乎非常不舍,而夏凝則身著大紅嫁衣端坐在銅鏡前,兩母子在那裡淚別。


  「國公府的人快來了!」


  這時老太太身邊的劉嬤嬤忽然沖了進來,聞言,屋裡的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王氏立馬擦乾臉上的淚痕想要出去,只是走到門口時又看到了夏桐,不自覺停下腳步多看了她眼,不過也沒有再理她就急匆匆走了。


  倒是裡面的夏敏看到她過來,不自覺冷哼一聲,「你過來做什麼,真是晦氣!」


  「敏兒!」張氏瞪了她眼,緊接著又看著夏桐,笑著道:「這丫頭一向愛開玩笑,你別在意。」


  說完,又是立馬將不情不願的夏敏給拉走,房中其他人也都低著頭不敢出聲。


  見此,妝容精緻的夏凝卻是掃了眼其他人,「你們都下去,我有些體己話要與桐兒說。」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就差蒙蓋頭了,其他人都不敢多言,立馬聽話的退了出去,霎那間,喜氣洋洋的房中就只剩下了兩人。


  看著那邊紅光滿面的女子,夏桐笑了笑,一邊拿著手中的首飾盒走了過去,「這是送給堂姐的,希望你以後能與世子永結同心。」


  將首飾盒放在桌上,鏡中的女子鳳冠霞帔柳眉紅唇,望著桌上的首飾盒,她忽然眼角一瞥,聲音遲疑,「你不恨我?」


  當熱鬧的喜房變得寧靜一片,屋外卻還充斥著其他人的叫喊聲,夏桐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當下也只是笑著看了眼鏡中的女子,不急不緩的道:「都是一家人,堂姐開心就好,畢竟我們都是夏侯府的人,為的也都是夏侯府。」


  好吧,她自己說的都起雞皮疙瘩。


  身後的女子縱然不施粉黛,可模樣依舊精緻,老天往往就是這樣偏心,夏凝眸光一閃,忽然笑著拉住她手,一臉誠懇的道:「你這樣想我便放心了,日後無論發生何事,堂姐一定會幫你的。」


  見對方又開始虛情假意,夏桐自然是十分感動的點頭,「多謝堂姐。」


  「來了來了!快蓋蓋頭!」


  屋外傳來喜娘的大嗓門,緊接著一群人頓時一窩蜂的沖了進來,只見由王氏給她蓋上蓋頭,然後由喜娘將人背出去,夏桐也跟著出去看了會熱鬧。


  此時天已經大亮,府中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畢竟今日二夫人給了所有人賞錢,能不高興嘛。


  府外鑼鼓喧天,一條長龍似的迎親隊伍排在外面,不少百姓都圍在那看熱鬧,聲音嘈雜刺耳。


  只見迎親隊伍前一個身著大紅喜袍的男子正騎在馬上,身形清朗不凡,可就在如此大喜的日子,他面上卻看不到任何欣喜,反倒有些平靜,直到新娘子被背出來時,他的目光卻落在一旁的藍衣女子身上。


  她似乎很開心,面上洋溢著明媚的笑意,眉眼彎彎,縱然身著素衣也讓人難以忽視。


  林弈一時只覺得心中有些苦澀,看到自己娶別的女子,她竟如此開心,果真她對自己毫無情意嗎?

  那日他並不知母親的打算,若是知道,定然不會答應這樣做的,這樣說不定也不會弄巧成拙,今日要娶的或許是那個讓她心心念念的女子了。


  「世子!」


  「世子!」


  回過神,只見一旁國公府的人對他低聲道:「時辰到了,該啟程了!」


  最後看了眼那個眉眼如畫的女子,林弈唇角一抿,眸光微暗,忽然雙腿一夾馬肚,馬匹頓時走在了前面,迎親隊伍立馬吹鑼打鼓緊跟其後。


  直到隊伍徹底消失在街道盡頭,王氏還在那裡抹著眼角一臉傷懷的模樣,而她那幾個伯父則都得去國公府喝喜酒,像她們這些女人家是不能去的。


  沒有熱鬧看了,夏桐也準備回去,今日起的那麼早,她得回去補個覺才行。


  跟她娘用了點早膳,夏桐才回到房間,而這時芳瑜卻忽然悄無聲息的闖了進來,一邊關好門,神色格外嚴肅。


  「怎麼,可是有什麼事?」她懶懶的靠在軟榻上,一邊揉著額心睡意席捲而來。


  芳瑜從懷中拿出一個綉著荷花的香囊,往後看了一眼,繼而壓低聲音道:「這是您要的東西。」


  話落,夏桐頓時精神一震,立馬將東西拿了過來,夏凝都成親了,離她成親可就不到七日,再不把東西準備好,她可怎麼度過洞房那天呀!


  「主子放心,此香囊對您並無傷害,那日您只需將其掛於床頭,再等王爺飲了交杯酒,藥性便會發作。」


  說完,芳瑜又神色凝重的道:「不過此物單獨來看只是一些寧神靜氣的香料,縱然太醫來看也絕對看不出任何端倪,您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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