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歸寧靜
宏偉的金色殿堂里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在鑲滿寶珠的黃金寶座上,穹頂上的水晶燈射在他身上,把那副合金色的鎧甲閃得格外耀眼,他一隻手托起著微微突起的下巴,濃密的眉宇間瀰漫著幽怒的氣息,他已經沉默了很久,那個正跪在他面前的男人汗如雨下惶恐不安,在場站著的其他人個個都面如土色慄慄自危。一陣輕風從窗戶里吹了進來,捲起了輕薄的帘子,猩紅色的綢緞在大殿里肆無忌憚的飄著,人們彷彿從中預見到了這個跪地之人的結局。皇帝從他的寶座上緩緩站了起來,他拔出腰間的一把精緻的象牙柄手槍。幾番震耳欲聾的槍響后,一個守在殿堂口身著暴露的女僕倒在了血泊里。她沒有栓好窗帘,這就是她死的緣由。
「我的將軍,你是否盡了全力?」皇帝面無表情地把手伸向了跪在他腳下的男人,粗大的手心輕輕地壓在了他那頭棕色的捲髮上。
「我……我輕敵了陛下。」跪地的男人汗流浹背,他坦然失色的吞吐道。
「哦,輕敵了。」皇帝撫摸著他的頭髮,嘴角上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容。
「是……是的陛下,我原本就覺得他們會在公路上設伏所以才分了兩隊人準備從高地上繞行過去,可就在我們快要抵達高地前突然出現了一輛銀色的車子,他衝過來擊斃了我手下的領隊長,擾亂了部隊的陣形。」他喘著粗氣,緊張的繼續說道:「當時行軍的速度太快了,我在後面沒法阻止他們追進峽谷里。」
皇帝閉上了眼睛,一字一句地用他那沙啞的嗓音說:「所以,還是被引入了圈套是么?」
跪地的男人沒有辯解。
「你帶去了三千人,帶回來多少人?」皇帝又問。
「我……」男人遲疑道:「撤退的時候只剩兩百人了。」
「我要具體的數字。」
「加上我一共兩百二十一個。」
「來人。」皇帝插回了手裡的槍,漫不經心地坐回自己的寶座上說:「把這兩百二十一個全部殺了,一個都別留下。」
一群士兵衝進了宮殿,拖起那個癱軟的將軍把他拽出了殿堂。
「陛下!」站著的人里有一個年輕的女軍官突然上前跪了下來,她低著頭誠懇的央求道:「巴倫將軍縱然該死,但士兵們是無辜的,他們只是服從命令罷了,請陛下寬恕他們吧。」
「我的確也不太想動手殺他們。」皇帝打量著眼前白凈的女軍官,她的身材婀娜,面容姣好,穿著軍裝的她劍眉星目,英氣逼人。
「那陛下您的意思是……」
「他們早該死在戰場上,而不是逃回來讓我動手。」
「可……」
皇帝沒讓女軍官再說下去,他突然舒開了眉頭和顏悅色地打斷道:「你叫什麼?」
「塔尼亞」
「好的塔尼亞,你很勇敢。」皇帝坐直了身子看向遠方說:「我有個差事要給你做。」
「陛下請講。」塔尼亞的眼中泛出期望的光芒,她略感激地抬起俏臉望著皇帝,「無論是什麼任務我都會竭盡全力完成的。」
「哦。」皇帝把粗壯的手臂擱在寶座扶手上,他淡淡地說:「你剛才也看到了,我死了個沒用的女僕,現在,我需要另一個了。」
女軍官塔尼亞忽然收回了臉上的微笑,她毛骨悚然地看著眼前這位難以捉摸的皇帝,她張口結舌一時無法接受自己即將到來的厄運。
「來人,把她衣服剝了,她需要身清涼的。」
皇帝豎起手撐著腦袋,面無表情地看著紅地毯上光著身子哭泣的女人,他的思緒早已飄出了大殿,浮在整片廢土之上,大臣們緘默不語,他們同情這個一夜間成為女奴的同僚,她是富商亞伯拉罕的女兒,廢都里原本最有前途的明珠,但是同情歸同情,他們還是難以抑鬱內心深處的邪惡從那嬌柔的女子肉體上聯想出任何她今後將會遭遇的污穢場面。
「真是個廢物,害死了那麼多人。」皇帝摸著戒指上的瑪瑙回過了神,他同時也打斷了發獃的大臣們,他的眼神犀利像一隻捕食的老鷹,他清了清嗓子,低沉的說「聯邦在高牆外的動靜變大了,你們增加些駐軍,看看那老頭兒究竟搞什麼鬼,火城的事放一放,先派刺客去把叛軍領頭辦了再說。」
……
得知塔尼亞被皇帝當眾羞辱並成了他的女僕后,她的父親一怒之下連夜逃出了廢都,投靠了火城的起義軍。那天中午我和阿剁帶著人剛從19號高地回來,戰鬥的十分慘烈,衝出峽谷后的我沒再回到高地上支援,而是留在原地撬開了我的車門把重傷的胖山姆拖了出來,中途從峽谷里又衝出過一輛敵人的戰車,不過就在我撿起地上的槍準備再次戰鬥時,冒著煙的他們就先自己炸了。
山姆廢了一條腿,耳朵雖然被打爛了但還聽的到聲音,與他相比,兔子的情況就更糟了,那個往車裡掃射的敵人擊中了他的背部,雖然他被身上廉價的防彈背心救回了一條小命,可子彈的衝擊力還是狠狠地鑿碎了他半邊的骨頭,我當時想把他從車裡弄出來,可在我鑽進身子后才發現有一根鐵條牢牢地扎進了他的肚子里,我沒法拉他,那樣只會把他的腸子勾出來掉的滿地都是。我看守著他們直到峽谷里不再有槍聲,阿剁是第一個趕來的人,他渾身是血地開著一輛破了輪子的吉普停在了我們邊上,高地上的起義軍人陸續抬下了很多傷員,贏得勝利的他們沒有一個是掛著笑容的。當晚我們就地豎起了帳篷一些人搶救著那些還有機會存活的傷員,另一些人則疲憊的回到峽谷里清掃戰場。阿剁安排了幾個被活捉的俘虜用鋸子折騰了一夜,被救出的兔子奄奄一息,沒人想到瘦弱的他還能活下來,但不管怎樣他都得再病床上度過很長一段日子了。
第二天早上我見到了愛娜,我們原先趕來高地時的車輛大部分都在激烈的戰鬥中損毀了。她在收到一個傳信兵的通知后動員了城裡的居民開車過來接應我們。她第一眼見到我時難掩臉上喜悅的神色向我沖了過來,我攤開雙臂迎接著她的擁抱,卻不料她突然在我面前止住了步子,一掌把我拍到在地。奇怪的是我沒有怨恨她下的黑手,反倒的躺在地上開心的回答她冷嘲熱諷的詢問,我告訴了她我們許多英勇戰鬥的細節,她坐在我邊上津津有味的聽著。在我敘述自己中彈時她的神情變得緊張,還仔細的端過了我的左手觀察了傷口,而當我有一次感謝她送我的防彈大衣時,她沒有再流露出一貫的驕傲,只是溫柔的搖了搖頭,撥弄著耳邊的金髮欣慰的朝我笑。
「我以後會留在你的身邊。」
愛娜在說出這句話時臉頰上泛起了紅暈。我們誰都沒再提過之前會議上爭吵的往事,因為我也覺我開始漸漸覺得,有些離不開她了。
人間的世事總是難以預料,女人的心也正像廢土上飄忽不定的天氣令人難以捉摸,也許昨天她還在討厭你,今天卻可能會愛上你。
但這種事情一定不會發生在愛娜的身上,因為馬上她就讓我懂得了一個叫一成不變的道理。
「謝謝,我……」
「誰讓我們是要好的朋友呢!」愛娜又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背上。
這次,我沒能抗住她的分量,我背後裂了兩根肋骨,阿剁不得不用擔架把我抬上了一輛裝滿傷員的卡車裡,幸好在走時他同意了幫我拖回那輛近乎報廢的銀色沙地車,要不然在病床上的我沒法安心躺過兩周。想在廢土上留下東西,那絕對是件不可能存在的事情,勤勞的拾荒者和吹不盡的風沙總會把它們處理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