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章邦城一言不發地躺在床上, 神情空洞而又麻木。


  顯然是還沒從打擊中恢復過來。


  周怡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隨後坐到床邊上, 小聲安慰,「事已至此, 你也別太難過了。」


  章邦城依舊毫無反應,但依稀可見他眼底的淚花。


  周怡微嘆,她連忙轉換話題,「你不知道, 這次連薛大師都看走眼了。要不是有個素昧平生的小姑娘主動解惑,咱家指不定還要發生多少禍事呢!」


  誰能想到, 章文清周身陰氣爆發, 不是因為純陰之體的緣故呢!


  牽出蘿蔔帶出泥, 從而引起了連鎖反應。


  否則,孫耀憑藉著與章家的關係,不知道還會做出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


  有句話說,塞翁失馬, 焉知非福, 大抵就是這個狀況了!


  章邦城終於有了反應, 「什麼小姑娘?」


  周怡連忙誇讚道,「就是偶然碰上的,平白無故幫了咱家這麼一個大忙, 她竟什麼都沒有要。」


  在她心裡, 章文清給的頭髮, 那根本不算東西。


  「都怪我走得匆忙, 也沒問人家的住址和聯繫方式。否則還能親自上門感謝一番。」


  「連老天都在幫著咱們呢。」


  章邦城聽著周怡的念叨,心裡終於好受了些,他叮囑道,「人家施恩不圖報,但咱們不能當事情沒發生過。你去查查,等查到了,再好好謝謝人家。」


  至於孫耀,從今往後,他還是別惦記著了。


  別人隨意挑撥兩句,全然忘了多年的恩情,這種白眼狼,還是離得遠遠的吧!


  周怡笑著點頭,「你不說我也會去查的。」


  其實她留了個心眼兒,畢竟那小姑娘在致遠齋內做的是奧數題,回頭她去南明初中問問,不就什麼都清楚了么!


  *

  雖然背負著百萬債務,但舒昕的心情卻是少有的好。


  她腳步輕快地回到家中,待瞧見舒展呈正穿著圍裙,歡快地在廚房內打下手,沒忍住笑出了聲。


  「昕昕,怎麼出去了那麼久?爸爸今天給你小露一手,龍鳳呈祥聽說過沒?既補氣又補血,最適合你吃了。」


  他的手邊,放著一盤對蝦,也就是所謂的龍鳳呈祥。


  羅淑儀:「……」她沉默了一瞬,果斷地不搭理他,「昕昕,剛剛你錢姨給我來電話了,她說要參加奧林匹克競賽不難,但要遵循南明初中的規矩,通過初試與複試,你看怎麼樣?」


  舒昕不怕考試,她就怕沒機會考試。


  她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媽,我知道了,你幫我好好感謝錢姨。」


  舒展呈聽懵了,「什麼奧林匹克競賽?」


  羅淑儀沒好氣地開口道,「還不是你寶貝閨女,自信心爆棚了要去參加數學競賽。」


  她本來還想說幾句打擊的話,可想想,畢竟是她親生的,話鋒一轉,「讓她去見見世面也行。」


  舒展呈眼神亮了。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昕昕有這麼能耐呢!!

  「要不要爸給你請個輔導老師?」


  舒昕連忙拒絕,「爸,這兩天就得去南明初中了,就算臨時抱佛腳,也沒這麼趕的。」


  找個輔導老師,對她而言,就是雞肋。除了拖慢她的學習進度,什麼用處都沒有。


  舒展呈遺憾地點了點頭,「那行,等你拿到名次了,爸帶你去酒店開幾十桌,讓親戚朋友重新認識認識你。」


  說到最後,他討好地看了一眼羅淑儀。


  羅淑儀:「……」


  就知道舒展呈賊心沒死,成天就想秀昕昕。


  不過,要是真能夠拿到競賽的名次,重點高中一定穩了,就算擺酒也無可厚非,這麼想,她難得沒有反駁,「行啊,都聽你的。」


  舒展呈喜笑顏開,他連忙把龍鳳呈祥端上了桌,格外慈祥地關照著昕昕多吃一些。


  舒昕被迫吃了大半盆子大蝦,到最後,她落荒而逃,「爸,媽,我繼續去做題了,你們慢慢吃。」


  寧可多做一道題,也要少吃一隻蝦。


  羅淑儀啞然失笑,「看你把她嚇得。」


  舒展呈覺得委屈極了,「龍鳳呈祥,多好的寓意啊。我自己還捨不得吃呢!」


  說到最後,他提起正事,「譚令河他兒子十周歲了,要請客吃飯,過兩天我和你帶著昕昕一起去。」


  聽到譚令河三字,羅淑儀的臉色有些難看。


  她知道,在事情結論出來前,不應該用有色眼光對待他,可心裡那股膈應,怎麼也消不去。


  舒展呈又道,「他說了,就在家裡聚一聚,就不去酒店了,請的人都是熟悉的。」


  羅淑儀終於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


  對此毫不知情的舒昕,此刻正在與系統談判,她哭喪著臉,「讓我去做初三的試題手到擒來,可這勞什子奧數,我真的還沒學透啊!」


  小學初中的課程學起來比較輕鬆,可越往上,舒昕覺得越不容易。


  再加上她的天賦不是特別的出眾,所以勢必要花比別人更多的時間。


  「好不容易得了參加競賽的機會,難道你願意眼睜睜地看著我變成一場笑話。我既沒讓你給我增加天賦,也沒讓你給我走後門,就讓你想辦法,讓我能多擁有一些學習的時間,難道這也不行嗎?」


  這年頭,做學生真不容易啊!


  「別裝模作樣了,我想想辦法。」系統其實也不樂意自己的宿主考的一塌糊塗,畢竟有關於面子問題,良久,他才道,「我倒是可以讓你去一處時間減速的空間,但是時間過得越慢,後遺症越強,就怕你忍受不了。」


  他還是比較主張多掙取紫星幣,去商城內兌換「過目不忘」、「醍醐灌頂」等技能。


  舒昕早已沒了退路,她視死如歸,「我要去。至少要在初試前,把奧數題吃透了。」


  後遺症再厲害,總不會要了她的命吧!


  系統欣慰的同時又有些同情她,「時間流速最多調成1:10,再慢你的身體會承受不了的。」


  舒昕咬牙,「行,現在就開始吧。」


  這麼一開始,她愣是從中午坐到了傍晚,看似學習了六個小時,值得學了十倍的時間。


  在空間內,沒有旁人的打擾,更能夠凝神屏氣,對解題也大有裨益。


  舒昕神清氣爽地退出空間。


  可下一秒,她的大腦就像被針扎了似的,密密麻麻的刺痛感此起彼伏,讓她一瞬間忘記了自己是誰。


  幸好,在尖叫前,舒昕就飛快地捂住了嘴。


  只半分鐘,她的衣服便被汗漬浸透了,濕漉漉的,像是從水裡剛撈出來似的。


  系統有些不忍心,可別無他法。


  世間的規則是公平的,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得付出什麼、或者遭受什麼。


  他嘆氣,「希望你能夠堅持下去。」


  可下一秒,系統驚奇地發現,疼得打滾的舒昕忍著痛楚,擺起了打坐的姿勢。


  她雙足跏趺,右手掌仰放在左手掌上,兩個大拇指輕輕相抵住,背脊直立。


  五光十色的氣流瘋狂的在周遭打轉,也不會成一股了,爭先恐後的便往舒昕的身體里鑽。


  系統看得目瞪口呆。


  縱然這段時間每天都能看到舒昕採氣,可這麼誇張的氣流,還真是第一次看見。


  難不成,這痛苦還有促進採氣的功能?


  舒昕臉上的痛苦之色逐漸消除,她只覺得自己全身都沉浸在溫暖的世界里。


  她倏然睜開了眼睛。


  「咦,我剛剛就嘗試一下採氣能不能緩解痛苦。沒想到,修為竟然提升了這麼多,想必多來幾次,很快就能夠跳過入門了。」


  系統:「……」


  剛剛他說了什麼?世間的規則是公平的,全當他放屁好了。


  呵呵!


  他就沒見過這麼運氣好的。


  他忍了又忍,才開口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舒昕實話實說,「精神抖擻,狀態非常好。」


  她還能再做幾本奧數題!


  「早有這樣的神器,恐怕我連高中的知識都學完了!」


  系統徹底無話可說。


  要知道,在同樣多的時間,十倍用腦,後遺症能把人逼的要死要活,可……人比人氣死人,算了,不能以常理概論!


  舒昕用過晚飯後,便再度沉浸到了學習的世界里。


  待零點時分,她清醒過來,忍著尖銳的刺痛,立刻打坐,很快,那股舒適的感覺再度溢滿全身。


  她喟嘆一聲。


  要不是因為有事要辦,舒昕倒還想繼續學一會兒。


  打坐完畢,她從一旁的包中拿出三陰之地的玉石,還有純陰之體的頭髮,快步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根據早先依據靈陣圖判斷好的方位,舒昕將玉石與頭髮分別放到四個位置。


  旋即憑藉著體內微薄的玄力,將四個位置牽連起來,陣法大成的那一瞬,空氣發出了嗡嗡的震動聲。


  系統是唯一一個能夠看見此地變化的。


  他驚呆了,「天吶,你這陣法還真的有用。」


  原本此地充斥著鋪天蓋地的陽氣,可現在,周圍的陰氣源源不斷的朝此地聚攏,充裕的陰氣一加入,陰陽便調和起來。


  舒昕額頭上沁滿了薄薄的冷汗,但她的臉上卻是充斥著濃濃的喜意。


  雖然小七關陣法未破,但是有聚陰陣的加入,陰轉陽,陽轉陰,平衡無比。


  這也代表著,困擾她一個多月的擔憂,在此刻徹底煙消雲散。


  她真心實意地對著系統道,「謝謝你。」


  所有的一切都是系統帶來的,沒有系統,她就沒有重生的機會,她救不了爸媽,「我一定會更加努力,好好學習來回報你的。」


  會感恩的人更能得到別人的好感,系統也不例外,雖然他們相互合作,但舒昕獲得的,遠遠大於付出的,他笑了笑,「行。」


  而此刻,舒展呈夫婦不約而同清醒了過來。


  羅淑儀有些困惑,「好像連呼吸都順暢多了。」


  舒展呈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一直有些心悸難眠,但就在剛剛,那樣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他從床上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倒是有些睡不著了。」


  羅淑儀翻個白眼,扯過薄毯,繼續沉沉的睡了過去。


  明天是周一,要上班的。


  *

  聚陰陣大成的瞬間,萬里之外,一中年男人似有察覺,他發出了「咦」的一聲。


  他本在書房看古籍,眼下,他把書放回了書桌上。


  一旁的小童見狀,眼中閃過一抹訝然之色,要知道,丁大師一旦開始鑽研古籍,誰都不能打斷他,他恭敬的上前,「大師,怎麼了?」


  丁大師若有所思,「前段時間,我去了香市,布置了一個陣法。」


  小童對此非常有印象,「小七關嘛,我有印象的。」說到這兒,他瞳孔睜大,「難道是小七關出了紕漏,或是被人破了?」


  丁大師搖了搖頭,「不是被破了,而是被解了。」


  他臉上非但沒有任何惱怒之色,反而,浮出了一抹解脫。


  多年前,他曾經欠人一份人情,多年後,對方找上門來,指名道姓得讓他害人。


  不還人情,心裡過不去;還了這份人情,可心裡還是過不去。


  最後,他怕自己不答應,對方會找上其他的大師,釀成更加難以挽回的悲劇,才昧著良心對普通人動用陣法。


  「當初我看舒展呈的面相,仍有一線生機。所以布置小七關時,故意疏漏了一關,導致陣法的威力大打折扣,我只希望著,有人能夠發現我的陣法,並化解它。這樣我就不用背負著一條人命,終身懊惱了。」


  倘若他真的要舒展呈的命,舒展呈甚至活不過一個禮拜。


  小童沒想到簡單的一個陣法,背後還有這麼錯綜複雜的故事,他愣了愣,趕緊開口問道,「那舒展呈逢凶化吉了嗎?」


  丁大師嘴角微微勾起,「剛才我已經說了,舒展呈仍有一線生機,過了這遭大難,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想起一些秘聞,他心情更好了,「當初那人以人情逼我幫忙,應該想不到現在的狀況吧。他總以為全天下他最聰明,他總以為什麼事情都掌控在手,可事實上呢,未來會如何發展,誰也預料不到。」


  舒展呈不死,有好戲看了。


  小童聽得懵懵懂懂,完全不明白丁大師在說些什麼,「那現在呢?現在要告訴那人嗎?」


  丁大師冷笑連連,「告訴他?怎麼可能!我就讓他沉浸在舒展呈即將死亡的美夢中,甚至還要幫舒展呈遮掩一二。等到時候他發現了,那什麼都晚了!」


  小童一心向著丁大師,聽到這話,他笑了起來,「好呀,那我就和大師一起看戲。」


  丁大師又獨自沉思了片刻,才恢復了冷靜,繼續翻閱古籍。


  這片空間再度變得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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