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暗裡著迷
沈良州說話時眸色很淡,甚至都稱得上平靜,就是平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宋伊一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沈良州壓根沒理會她,他低了視線,掃了顧嬈一眼,一伸手將她從地上撈了起來。
「我送你去醫院。」
他的手很涼,劃過她的腿彎兒,指尖搭在了她的膝蓋一側。
顧嬈的手指下意識地扯住了她的襯衫,渾身僵硬了幾秒。其實她挺想說,自己還能走。不過都不用她找什麼理由,他已經把她抱起來了。
聲音卡在了喉嚨里,顧嬈難言地盯了沈良州幾秒,「嗯」了一聲,垂了視線。
自己搭的戲,跪著也要演完。
沈良州抱著她往外走。
「沈總……」陳導心裡咯噔一下,他上前追了幾步。沈良州這要是一走,今晚飯也就徹底不用吃了。
「陳導,我不太希望看到這種惡性事件。」沈良州也懶得跟他打太極,話說得強硬。
宋伊一的臉色漸漸發白。沈良州這意思,她就是不收拾東西滾齣劇組,也得受點罪。
陳導沉默了幾秒。
他能說個「不」字嗎?能。不過沈良州要是想封殺一個人,動動手指的事,這不是上趕著觸霉頭嘛。他跟宋伊一沒仇,不過也非親非故不是。
場面變得很難看。
宋伊一左思右想,也沒想出來個門道。她實在不清楚短短几分鐘內,她又觸到了什麼忌諱。
剛剛沈良州雖然臉色不好看,倒也不至於動怒,現在明擺著是不打算輕拿輕放了。
宋伊一也不是個傻子,見情形不好,自然不會去跟別人爭論什麼緣由。沒人在乎所謂真相,沈良州要是認準了,沒做過也是她做的。
「沈總,是我今晚喝多了酒,昏了頭,我這就給清和……」「賠不是」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宋伊一就被沈良州冷冷打斷了。
「這話留著以後說。宋小姐有貧嘴的功夫,不如去燒個香,」沈良州的臉上薄薄凝霜,視線掃到顧嬈的腳踝,眸色里的戾氣重了幾分,「如果她的腳有什麼事,我不希望再看到你。」
宋伊一的臉色刷地變得慘白。
沈良州沒什麼耐性看她。如果不是出於家教,他也沒有打女人的習慣,他掐死宋伊一的念頭都有。
顧嬈引以為傲的是芭蕾。
她在國外進修了那麼多年,在芭蕾舞界早已佔據一席之地。如果就因為這麼一個蠢貨,腳踝受傷,對以後有什麼影響,那這個宋伊一,可以去死一死了。
顧嬈抬了視線,瞥到他眉間攢著的陰翳和緊抿的薄唇,欲言又止。
她的腳根本就沒事。
顧嬈暗嘆沈良州太小看自己了,她哪兒會是個輕易吃虧的人吶。
從來只有她打算算計和不打算算計的人,那個宋伊一她還真看不上眼,犯在她手裡,保管死路一條。
也不知道是她演技太好,還是沈良州太輕易相信,居然這麼順利把人矇騙過去了。
「那什麼……沈哥……」顧嬈一臉糾結地扯了扯沈良州的衣領,表情很痛苦。
講真的,對於他這麼心細,心疼自己的腳踝,她還是蠻感動的,誠心實意的那種感動。
但是她想了想他陰冷的視線,很懷疑如果她交代了事實真相,沈良州想掐死的對象,可能會變成自己。
所以顧嬈陷入了一種選擇的恐慌。
沈良州的唇角抽動了一下,呼吸停滯了幾秒,腳步都慢了下來。他視線複雜地睨了顧嬈一眼,「你好好說話。」
行,好歹她不管自己叫「沈先生」了。但是這個「沈哥」,別人叫叫得了,從她嘴裡喊出來,說不上來的彆扭。
「不是……」顧嬈眸色亮了亮,眼角微紅,某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宋伊一上身,眼淚快擠出來了。
「是不是很疼?」沈良州被她的表情驚了一下,以為她的腳踝傷的很嚴重,加快了腳步,沉了聲音,「你再忍忍。」
「哥……」顧嬈蠻討好性地把那聲「哥」叫的嬌軟,聽得人骨頭都能酥一半。
又來了。
然而沈良州只顧著她的傷了,沒心情跟她調-情,感覺不到絲毫情-趣,也懶得跟她糾結稱呼這個問題。
顧嬈咬了咬牙,帶著慷慨赴死的決然,「實話跟你說了吧,我腳沒事兒,我哄那個宋伊一玩呢。」
一口氣交代完,顧嬈覺得自己痛快多了。她也不敢瞧沈良州的臉色,只覺得他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
沈良州低了視線,掃了眼懷裡縮了一下肩膀的顧嬈,情緒有些難以言喻。
好嘛,沒受傷。雖然很慶幸虛驚一場,可他對這種把自己耍的團圖轉的事,開心不起來。
他現在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擔驚受怕的焦慮模樣,暗罵自己就是個傻子。
十足的缺心眼兒。
顧嬈地手臂纏上了沈良州的脖頸,約莫是怕他生了氣一衝動直接把她扔下去。她的臉埋在他的胸前,「生氣可以,罵我也可以,動手就算了。」
沈良州的臉色不大好看,寒霜像是披在了身上,清冷的眸色裡帶著烈性的寒。
顧嬈覺得她應該是把他得罪透了。天地良心,她壓根沒有耍他玩的意思。
事實上沈良州也沒怎麼著她。
他只是把她放了下來。
顧嬈的手臂還勾著他的脖頸,這時候都沒鬆開,兩人的姿勢有些怪異。
「鬆手。」沈良州盯了她片刻,淡淡的。
顧嬈也盯著他,他的眼睛發亮,她從他深邃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也不知道是在什麼念頭的驅動下,顧嬈的手指拽著他身後的衣領,沒撒手。
「不要。」薄唇里輕輕地掉落了兩個字。話一出口,顧嬈才覺得有些彆扭,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在撒嬌。
氣氛一瞬間變得詭異。
顧嬈的聲音清冷,但說不出的好聽。沒有那種纏綿粘膩的感覺,卻帶著勾人的媚意和入骨的性感。
其實她不用故作柔情,那種繾綣的意味就已經濃烈。
然而沈良州似乎是生了氣,雖然看著沒什麼情緒。他又重複了一遍,「鬆開。」
這下顧嬈不說話了。
沈良州的眸色淡淡的,他看著顧嬈,伸手將她的手指一點一點扯開,轉身抬腿就走。
「……」顧嬈抿了抿唇。
這算是什麼事……生氣了?她又不是故意整他玩。
顧嬈按了按額角,她跟在他身後,踩著他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沈先生?」
沈良州沒搭腔。
「沈哥?」
他依舊沒搭理她。
「沈、良、州。」顧嬈的后槽牙咬合,她的聲音不大,不過真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見他是不打算給面子了,顧嬈低垂了視線,目不轉睛地盯著地面上的影子。
地下車庫裡的冷光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虛晃的形象顏色很淡。顧嬈抿著唇,一言不發的踩著他的性子泄憤。
後面沒動靜了,沈良州下意識地放緩了一點腳步,聽著身後「咔噠咔噠」的腳步聲停了下來,他有點煩躁。
她對他的耐心,持續了還不到一分鐘。
然後他聽到腳步聲變得細碎,她踩著他的影子玩兒,像是發現了一種新樂趣,樂此不疲。
顧嬈似乎從中舒緩了情緒,她盯著沈良州的背影看了幾秒,還是跟過去。
「沈良州,你是不是有點太小氣了?」
原本她也不太在意別人怎麼想,不過,想想他剛才焦急的模樣,她如果掉頭就走——
好像有點兒缺德。
不遠處停著的是輛阿斯頓馬丁One-77 Q-Series,車燈亮了下,他解了鎖。
忘記誰說過,開阿斯頓馬丁的男人往往都是致命的,危險和誘惑並存。
沈良州什麼類型她不清楚,但她現在清楚一條事實,那就是這男人挺小心眼。
「你能不能別這樣,我真沒打算……誒——」
在顧嬈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沈良州突然伸手鎖著她的腰,手上用力一帶,把她按在了車頭上。
顧嬈從車身上往下滑,手撐了一把。
「你做什麼?」她纖細的小腿從裙擺中劃出來,左腿在半空中盪了盪,蜷曲的右腿膝蓋抵在沈良州的身前,隔開了一段距離。
「你不是要跟著我嗎?」沈良州長眉一挑,手掌撐在了她的身側,將距離壓得更近了些,「大晚上的,你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麼?」
顧嬈被他嗆了一下。
顧嬈的性格在那兒,最聽不得別人跟自己叫板。大膽的事兒她也不是沒做過,不過目光觸到他濃烈的視線,她突然有點慫了。
沈良州沒做出什麼逾越的舉動,他只是看著她,眸色沉沉。濃重的夜色似乎沉澱在他的眸子里。
侵略性十足。
沈良州似乎也沒逗弄她的意思,松懶地看了她幾秒,低沉地笑了一聲,直起身繞到了駕駛座。
顧嬈從車頭跳了下來。
沈良州剛剛坐進車裡,就見到顧嬈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鑽了進來。
「你——」沈良州的表情有些複雜,他古怪地盯著顧嬈。他實在想不通,她怎麼沒走。
顧嬈眼也不抬,話說得理直氣壯,「看你還生氣,我怕你氣急了想不開。」
沈良州皺了皺眉,把「下車」這兩個字改了改,生硬的語氣調換,好耐性地解釋了句:「我今晚有事。」
很顯然,顧嬈壓根就沒打算聽,她已經動作迅速地把安全帶系好了。
沈良州半晌無言。
他微微眯了眯眼,低沉的嗓音性感至極,「確定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