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去美國嗎

  喬星辰將部份辦公用品拿回去后,徹底開始了她的「休假」時光。


  所謂的休假就是每天啃書,恩,啃各種金融上的書籍。


  CFA的教材和考試都是全英文的,所以喬星辰首先詳細制定了一個學習計劃,先是學習金融辭彙,之後將CFA必備的金融辭彙一本通,投資、金融、會計類的書全部買來,不分日夜的讀。


  這一個多月來的生活簡直不要太充實。


  公司里的事有傅少頃負責,她雖然有時看到新聞上報道此次的併購案會為此有些小擔憂,但擔憂就像一滴流入海中的小水珠,不過一瞬間的事。


  因為,她相信他。


  「什麼,去美國?」喬星辰接到傅少頃的電話后仍有幾分沒回過神來,廢話,她正在午睡就被他一通電話給吵醒了,緊接著又是這麼一個消息。


  電話那頭,傅少頃給出的理由很足,「光學理論是不夠的,我有個朋友在華爾街開了家金融公司,你呆一個月勝過看三個月的書。」


  這……好像有點道理。


  但喬星辰握住手機的手卻不自覺的用力,眼睛投向放在床側他與她的合影,唯一的一張合影,還是張大頭貼,小小的九個格子里他跟她九種不同的接吻姿勢。


  喬星辰越看心裡那股不舍就越深,聲音也越來越小,「可是,我……」


  「我也捨不得你。」他沒有任何停留與遲疑,向她坦白了自己。


  喬星辰真想說一聲討厭,但眼裡卻是透著甜蜜的點點濕潤,「我真的要去嗎?」


  他「恩」了聲。


  然後喬星辰就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有些茫然的看向窗外,街道人行,多麼熟悉的場景,住在這兒幾年了,她無法想象去到另一個陌生的城市,每天醒來看見和往日不同的街景該會有多麼憂傷。


  傅少頃也沒有強制要她去,他在電話里溫言細語,並給了她3天的時間考慮。


  掛斷電話后,喬星辰心頭滋味萬千。


  怎麼說呢,很不舒服,就像受到連綿陰雨打擾的心情,提不起來。


  去,還是不去?


  那可是美國呢,距離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G市有14000公里。


  雖然只是一個月,但她已經能聯想到度日如年。


  不,還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萬般糾結中,她懷著揣揣的心情撥通了周雪梨的電話,將傅少頃希望她去美國曆練一個月的事告訴了她。


  「我覺得傅少頃說的對。」周雪梨聽完她的話后,堅定不移的站在了傅少頃那邊。


  這使喬星辰根本就沒機會將自己對此去之行的各種小糾結說出來。


  她咬了咬唇,靜聽電話里周雪梨的勸告。


  她知道,她其實都知道。


  華爾街那樣的金融之都,去呆一個月勝過在國內的半年。


  能歷練一番,到時候拿CFA也會更多勝算。


  她現在只想得到朋友的安慰,安慰她不要想太多,放心去,安心回。


  掛斷了周雪梨的電話后,喬星辰一個人怔怔的向窗外發了會兒呆,這呆一發就發到了下午三點多。


  傅少頃這一段時間忙併購案的事,回來的時候大多很晚,有時候甚至凌晨三四點到家,往往回家后他只能睡不到四五個小時就要起來。


  她也勸過他,實在太晚就在外面找個酒店休息一晚。


  可他不肯,說什麼也不肯。


  「我已經習慣了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人是你。」他閉目環抱她,軒朗的眉宇間是疲憊過後的放鬆。


  她聽了他的話,便再也說不出讓他在外住這樣的話。


  喬星辰盯著床側那個枕頭回想今早發生的事,鼻尖不覺泛酸,他做什麼都是為了自己,如今叫她去美國也是希望她歷練的更好更出色,她又有什麼理由不答應他?

  當決定做下后,整個人都輕鬆了,儘管心裡還有些若有似無的悵然。


  既然要去美國,而且一去就是一個月,她想在最後三天時間裡跟身邊好友們都見一面。


  第一天,去見了周雪梨張越跟張萌。


  第二天,本來想去找寧寧,可路上卻偶遇了夏爾跟傅奕,索性跟她倆吃了頓飯,飯吃到一半傅奕就被夏爾趕走了。


  「你,真的要去美國嗎。」夏爾說到美國這兩個字時,雖然強定情緒,聲音卻明顯在顫抖。


  喬星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還未走的傅奕,夜色下,他那件白襯衣光潔耀眼,玉樹臨風。


  她不由在心裡微微嘆息。


  人為什麼總是看向遠方而忽略了眼前的。


  夏爾拿著刀叉的手在切牛排,可切了幾次都切不下來,反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她見喬星辰關心的看向自己,強顏歡笑,「牛排太硬了。」


  她如此小心掩飾眼中的渴求與悵惘,很令人心疼。


  喬星辰伸手放在她涼涼的手背,輕輕握住,「你放心,如果見到他我會馬上告訴你。」


  夏爾手中刀叉落下,「咣」的聲響,引來周圍食客的注目。


  她似是也覺得自己此舉不妥,連聲說了好幾句對不起,說著說著,豆大的眼淚卻從眼中落下,紛紛如雨。


  喬星辰更真切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心疼,她更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將自己的溫度過渡給她,再一次安撫她,「你放心。我會……」


  「幫我跟他說聲對不起好不好。」夏爾哭的纖弱的肩膀都在抽搐,就像狂風暴雨下的小雛菊,勉強維持盛開的姿態。


  幫她說聲對不起。


  喬星辰眼中有片刻的錯怔與不解,她柔聲道,「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夏爾緊捂臉頰,淚水沿著指縫不斷湧出,她哭的一抽一抽,聲音低啞中透著無窮的悔意,「我辜負了他對我的信任。」


  「……」


  「當年,我姐姐跳樓自殺的事明明跟他無關,我卻執意違反心意錯怪了他這麼多年。」


  「……」


  「他那麼相信我,我卻這樣背叛了他的信任。」


  「……」


  你相信嗎?


  每個人這一生中都會有別人窺不見的黑暗時光。


  那時光,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


  如果不是夏爾告訴她,她根本不相信明朗如顧深也有那樣灰暗的過去。


  他現在的爸爸媽媽並非他親生的父母親。


  他的生母,在他6歲那年,說要帶他去遊樂園玩,最後借口去上廁所讓他等自己,他一等就是3天。


  「後來……後來就被顧伯父跟顧伯母撿到,他們收養了他。」夏爾重提此事,幾次哭到死死咬住手指,怕失控。


  她成為了全餐廳的焦點,包括一直默默守護在她身後的那個男子眼中的焦點。


  喬星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血液好像澆了一層冰,涼的驚人。


  她努力在腦中回想跟顧深有關的畫面,他笑,他不笑,他說話,他不說話。


  他總是那般溫和淡然,與世無爭。


  他很謙和,但他骨子裡自有他不為人知的堅持和固執。


  她無法想象,那樣溫潤如玉的人,也有被人狠心拋棄的過去,而且還是被自己的親生母親。


  夏爾哭到眼眶紅紅,眼睛濕漉漉的蒙著水汽,水汽蒸發,就成了眼淚。


  「他那樣信任他的母親,他母親卻拋棄了他。」


  「他那樣相信我,可我卻不信任他。」


  「他……」


  喬星辰望著淚流滿面的夏爾,眼前浮現的卻是和顧深有關的畫面,他笑,他不笑,他說話或不說話的樣子。


  以及他為她擋去程禹潑來的硫酸那一幕。


  至今她也沒見過他為她所受的傷痕。


  他就算春雨一般細膩無聲,於無聲中又有令人心疼的體貼寬和。


  喬星辰飛快抬手擦拭著眼角,她沒哭,她真的沒哭,她只是眼睛進了沙子。


  一定是這樣。


  「喬星辰,我以前恨過你,但我現在不恨了,早就不恨了。」夏爾哭了笑,笑著說這一番話時又哭,這種矛盾的悲傷卻為她增添了更動魄驚心的凄涼美麗,「如果說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能配得上他,那這個人只能是你。」


  「……」


  喬星辰聽了她的話,嗓子干啞,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心亂如麻。


  「這世間的事,總是這般沒有理由。我跟他相識了二十多年依然不信任他。可你跟他相識才不過半年時間,就能完全放下防備的信任他。」


  「夏爾。」喬星辰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很糟糕,糟糕到無法聽她講完,她抬手喝了一大杯冰鎮的西瓜汗,冰到胃都痛了才啞啞開口,「我跟他之間,比你跟他之間要簡單一些。」


  「……」


  「至少,我跟他之間沒有涉及到諸如你姐姐那樣的事。」


  她說的是實話。


  夏爾被她那樣坦白的目光看著,心裡的羞愧感更深,她無力垂下頭,手用力撐著額,泣聲道,「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我已經不抱希望了……」


  「我不是在安慰你。」喬星辰說著聲音漸柔,開始泛紅的眼眶裡有笑,笑中有淚,「換做任何一個人是你,未必能將你與他之間的關係處理的更好。」


  畢竟,她跟他之間夾著無法跨越的生死誤會。


  若換了別人,只怕早在夏小爾死的那一刻就跟他徹底劃清了界限。


  而她卻在愛與親情的矛盾拉扯中,自我折磨這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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