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給她的,只有錢
G市新一期的《娛樂周刊》,內容全被周秀兒跟傅奕即將訂婚的消息給刷爆,但在鋪天蓋地的倆人恩愛合影中,仍有一個不屬於他倆的新聞。
這個新聞,說起來,也不算什麼新聞了。
說的是謝於光破產這件事。
從一個月前傳他破產到現在證實他破產,新聞的熱度早就過去,喜新厭舊的吃瓜群眾沒人關心他破產之後的生活,也沒有關心短短800字的內容中一筆帶過的關於他父親濫賭輸光了家產並連害他背負了一個多億的賭債。
連續下了一周的雪,直到今天,才停止。
大街小巷上仍有白雪覆蓋的痕迹,伴著人們來來往往,留下或深或淺的腳印。
一輛大眾cc在清晨白霧還未散去的街頭,緩緩行駛著,低調前行。
沒人注意這輛車,因為它在夾雜著百萬豪車的車流中實在太普通了。不過20來萬左右,隨便一個小康家庭都能開上。
「謝總,公司現在已經破產,對於僅有的財產,您是首先償還債務還是股東投資還是?」
「謝於東,你他媽怎麼人間蒸發了,聽說你老頭子輸光了家底還倒欠一個億,那一億的賭債還算在你頭上了?」
「東子,你要是困難,我先借你幾百萬,也不需要你還,只需要你跪在哥們兒面前跟哥們兒認個錯,你當年把哥們兒快要訂婚的老婆給撬了,太他媽不厚道,哥們兒丟了的臉面總得撿回來,你說是不?」
「堂哥,那個姓周的女人行啊,你一破產,她馬上就傍上了趙謙,聽說還是帶著你的種嫁過去的,嘖嘖,弟弟我真是慶幸當初沒跟她糾纏下去,不然現在破產的只怕是我了對吧?哈哈哈哈……」
謝於光聽著手機里傳來謝林異常刺耳的笑聲,眯著眼睛掏出了一根煙,啪啪幾聲給點上了。
「阿光啊,爸爸沒用,不光害了自己還害了你。」
謝於光一聽見手機留言中出現了他父親的聲音,煙抽得更凶,吞雲吐霧的眨眼車廂里就全是嗆人的煙草味。
他漆黑的眼底有一抹深色的猩紅,躍動著,燥亂著。
「阿光,爸爸最後一次求你了,求你幫爸爸最後這一次,還了那個債,也好讓爸爸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回老家養老,你林阿姨肚裡還有你未出世的弟弟,你總不能看你弟弟生下來沒老爸吧?爸爸一把年紀了不想在監獄里度過啊阿光!」
謝於光聽著電話里假情假意的懺悔,只沉默的抽了口煙,抽完之後仍覺得不夠,手指夾著煙送到唇邊又狠狠吸了一口。
一根煙眨眼的功夫已經燒到了煙頭,猩紅的火光隨時都會燙到他夾煙的手指,可他仍一動不動,凝神看著前方。
那是一棟很陳舊的小區,裡面只住著幾戶人家,大部份早就搬去了更適合居住的地方。
聽說政府在今年就要將它拆除,改做商場,促進更多消費投資。
這是他家還沒發跡之前住的地方,也是他一生中僅有母親陪伴過的時光。
「年輕人開車長點眼睛!瞎開真是!」
他正想著要不要回去看看時,一陣罵聲打斷了他的沉思,抬眸望去,卻是一個牽著寵物狗的老爺爺正橫眉瞪眼瞅著他,嘴裡罵罵咧咧。
原來他剛才差點就要連人帶狗撞上了。
謝於光正準備開口說聲「不好意思,別介」。結果手指上傳來滾燙的刺痛感,他凝眉低頭,發現夾著香煙的手指已經被燙傷了,破了皮,紅紅的一塊兒,特顯眼。
再抬頭時,老人已經不見了。
謝於光在車裡什麼也沒想的坐了一會兒,直到煙味在車裡消失全無,他才面無表情的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寒氣逼人。
而他只穿著一件黑色羊毛衫,V領里套著件白襯衣,很精神的打扮,只是他眉目間神色有幾分倦怠。
誰都不知道,他該死的到底有多久沒睡過一場好覺了。
謝於光回到了他曾經的住處。
位於該小區7樓的一個舊的連門鎖都能用力掰開的樓房裡。
這裡,一切如舊。
讓他重溫了下當年在這過的一貧如洗的生活。
謝家雖然家大業大,是G市有頭有臉的大家族,但他父親當年好賭,老爺子對他很是失望,從此揚言此子與他再無關係。
若不是她母親將為她治病的10多萬全部家當用來給他父親東山再起,他父親也不會重入老爺子的眼。
而他母親,那個善良的近乎軟弱的女人,就這樣病死在這裡。
大約是母親去世的早,所以他並不知道該怎麼跟女人交流,情感上的不懂,不妨礙身體上的。
反正,關了燈都一樣。
「年輕人,你終於回來了。」門外,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位他並不熟悉的中年婦女。
謝於光礙於禮貌,還是沖她點了點頭,語氣卻仍是不冷不熱,「有什麼事?」
那婦女也不生氣,對他笑道,「沒什麼,就是之前有個孕婦過來,說是如果有一天你回來,叫我提醒你,你的東西她還給你了。」
謝於光有些沒聽懂,目光沉沉看著她。
那婦女見他如此,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她呵呵笑了幾聲,「反正那姑娘只讓我給你帶了這一句話。」
「你說,她是個孕婦。」謝於光心裏面悶悶沉了下,目光環視了室內一眼,灰塵遍布的地上的確有幾個腳印,那是有人來過的痕迹,那腳印纖小,不像他那樣寬大。
婦女趕著回家做飯,匆匆說了句,「是啊。挺著老大的肚子看樣子好像快生了。不說了,我得趕回去給我兒子做飯去了。」
說完,婦女走了。
走道里傳來蹬蹬的腳步聲,一聲一聲,敲進了他心裡。
謝於光沒來由的煩燥,他只能習慣性的掏出煙,一根接一根的抽,抽到嘴都麻了,煙盒空了,他才稍稍冷靜了一點。
他幾步走進他少年時居住的房間,拉開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然後將抽屜反過來。
那是某次他跟周雪梨鬧騰了整宿之後,精神振奮的他百無聊賴之下,跟她講起了他小時候的趣事。
譬如,他有一個專門用來存錢的秘密地方。
那個地方就在他床頭櫃第一個抽屜的反面。
當時周雪梨還嗤笑他,根本不相信。
抽屜的反面哪能放東西啊。
謝於光看著卡在反面縫隙里的銀行卡時,腦袋有片刻的震蕩。
但手還是快速將銀行卡取了下來,拿到面前,仔細看了一遍。
沒人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這是他看到銀行卡之後的唯一想法。
他將卡隨手扔到床上后,掏出手機就開始撥打周雪梨的電話,一直狂撥了32通直到將手機打到沒電。
「梨子,萬一哪天我破產了,這個卡你留著,裡面的錢足夠你跟咱兒子花一輩子。當然,如果你還要養一個小白臉的話……那你現在趕緊賣力取悅我,說不定我心情好了再賞你一張卡。」
「這裡面的錢都存進了瑞士銀行,和我私人的帳目沒有半點關係,他們也絕對查不到這上面來。」
「戶頭是你的名字。」
「你他媽這不是廢話么。我破產了還能跟你一起去國外?公司里那堆爛攤子還有這麼多年商場結下的對手和死結,他們不趁機聯手起來整死我才怪。」
「不過你放心,我頂多進監獄蹲幾年,經濟犯罪罷了。當然,要是我那個作死的賭鬼老爸又給我欠下債務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當初床上溫存時的胡言戲語,一語成讖。
謝於光失神望著扔在床上的那張卡,似乎還能記起她當時的樣子。
她懷抱著微挺的肚子,一頭染回了黑色的頭髮慵懶的披散著,睡衣領口露出半截白瑩瑩的肩膀,性感卻不自知。
「謝於光。我不要錢。」她淡淡說著,手在肚子上摸了摸,聲音很輕,「我要一個證。」
他當時明明聽懂卻裝不懂,闔著眼睛聞她身上剛沐浴過後的發香膚香,手覆蓋在她撫摸肚子的雙手上,慢慢握緊。
時光,靜好。
謝於光回想到這覺得此時此刻心裡好像有一頭野獸,蠢蠢欲動,叫囂著要從胸口裡闖出來。
他發誓,他再也沒有見過一個比周雪梨更他媽。操。蛋的女人了。
他能給她的,只有錢。
從第一天開始就是這樣,她為何執迷不悟。
謝於光帶著無法言喻的心情,帶上卡,匆匆下了樓回到自己車上,在手機充電的過程中,用力捏著眉心。
他現在還有很多爛攤子要收拾,所以當初她來他淺水灣的別墅找他攤牌離開時,他沒有留住她。
笑話。
他怎麼會留一個女人看他從春風得意的謝總變成落魄市井的謝於光。
「你幫我查查周雪梨在哪。」他用力揉了揉眉心,對著撥通的電話道,聲音里有無盡疲憊和煩燥。
「你明明知道她在趙謙那裡。」電話那頭,傅少頃的語調平平淡淡的。
謝於光突然有些語塞。
是啊。
他知道的。
氣氛一時凝結下來。
直到,他手機里接到了一個撥打過來的號碼。
一看到這個號碼謝於光壓在胸腔的陰鬱之氣幾乎瞬間爆發,他強忍著,忍耐的摁下了接聽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