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心裡,多麼不恥
程禹人匿在電梯門對角的陰影處,看不見臉,但他眼裡洶湧的恨和戾氣隔著夜色都能感受到。
白天在酒店門外,他被夏爾的親友圍毆了好長時間。
現在,空氣里都能嗅到一股血腥味兒混合著醫用藥水的危險氣息。
喬星辰與他隔著不到二米的距離彼此對立而站,四周靜悄悄的,她所處的這一棟小區里,每一梯只有四戶人家,她家裡沒有人,顧深白天參加婚禮后現在也不確定在不在家,另二戶的主人經常出差,今天又恰好是周一。
假如程禹現在真的對她動手報復……
喬星辰在腦子裡迅速將利弊分析清楚后,眼角的餘光向安裝在電梯對面牆頂的攝像頭飄去。
只一秒,她脊背便爬上一股子針扎般的寒意。
攝像頭居然沒了!
站在暗處觀察她的程禹似乎將她的心理動機都看在了眼裡,他喉嚨里發出沙啞如枯葉落地的聲音,伴著一絲平靜的冷酷,「我既然來找你,肯定是事先準備過了。」
在他等候她之前,就已經假裝送快遞的一家一家的敲過門,確定每一戶里都沒有居民之後,才決定就在今晚報復她。
那個攝像頭,早在喬星辰回來的前二個小時就被他粗暴的掰扯掉了。
過道里,寒風從半敞的窗戶口呼呼的刮進來,一道又一道,直襲人身上,就跟一道冰柱子一樣,猛烈又猙獰。
喬星辰努力忽略身體被寒意入侵的不適,鎮定心神,望向程禹開門見山的問,「你想幹什麼。」
「呵呵,明知故問。」程禹說話間,向前走了一步,露在昏暗燈線下的臉龐上全是結了痂的傷口,從眉骨到下顎處更有一個醜陋無比的縫線傷口,傷口上還有血漬,凝固在縫線上,就像被人憑空撕裂的傷口,血腥可怖。
只一眼,足以令喬星辰毛骨悚然。
她連忙朝他手上看去,高懸的心這才稍稍平定下來。
他手上,空無一物。
「就當我是明知故問,你究竟想幹什麼。」喬星辰的目光經過他臉上的傷口對上他漆黑的眼,那裡,暗藏洶湧。
程禹呵呵一笑,臉龐的傷因這個笑變得扭曲,「幹什麼。等我做了,你不就知道了?」說話間,他又向她走來了一步。
喬星辰故意用背靠在電梯按鍵上,一隻手不留痕迹的藏在背後悄悄按了一下,另一隻手則緊緊的拎住包包。
「星辰。我真沒想到你狠起來居然這麼冷麵無情。」程禹用沒有溫度的眼神冷冷盯著她,唇角的傷口隨撕扯開的力度,漏進了風,跟刀子颳了一樣疼,可這些疼痛跟他今天下午挨了的那一頓打相比,又值什麼?
他幾乎是從生死線爬過來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
想到這兒,程禹看向喬星辰的目光中,恨意越來越濃烈,濃烈的幾乎噴涌而出,將她瞬間毀滅。
「程禹。你不要什麼事都往我身上推。因果二字你應該明白是什麼意思。」
喬星辰的話,像汽油點燃了他胸腔內憤怒的火焰,程禹情緒激動的咆哮著,「喬星辰!你他媽知不知道你毀了我什麼!」
喬星辰冷冷靜靜的看著他,如同看小丑一般。
「你毀了我十年寒窗苦讀的理想!你毀了我本該扶搖直上的前程!你還毀了我這張臉!」話到最後,程禹怒步向前,一把拽住喬星辰細弱的手腕,將她的手緊緊抵在他臉上,「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跟毀容了有什麼兩樣!」
喬星辰的手被他死死按在自己臉上,摩擦過的地方,全是粗糙不平的口子或傷痕,看來,他不止那一處地方縫了針。
「醫生說,我臉上的傷,就算好了也會留疤,呵呵,你知道我臉上有多少傷口嗎?」程禹似笑似哭,神態有一絲失常的瘋狂,「十一處傷口!」
這個,她確實沒有看出來。
「是不是覺得我在騙你?」程禹含恨的目光利利的逼視著她,「要不要去你家,打開燈,讓你一次看個清楚?」
「不必了。」喬星辰不耐的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平靜的直視他,「今天的事,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程禹就差沒笑出聲了,眼裡的陰色更濃。
喬星辰冷眼反問,「難道不是?」
「……」
「當初是誰去我家以我車禍入院急需用錢的名義卷跑了我父母所有的積蓄。是誰打著出國留學,將來回國娶我的幌子鼓勵我打工賺錢給你當學費。又是誰在出國之後斷絕了一切與我聯繫的方式?」
程禹面無表情的聽著,讓人摸不透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麼。
「你今天失去的算什麼?你從來就沒有以自己的實力去擁有過的東西,那根本就不屬於你,就算今天沒有我,今後也有別人,你實在不必拿我做借口。」
「喬星辰。」程禹咀嚼著她的名字,恨意鋪滿了雙眼,「你不該來找我。」
「你害我弟弟癌症無葯醫治死在醫院大門外,害我父母與我斷絕關係,害我這五年來日日夜夜寢食難安睡不好覺,害得我幾度精神崩潰差點自殺,你傷害我的這些事難道不足以讓我找一個報復你的理由嗎?」喬星辰起初還在斂著自己的情緒,怕激怒他,但是這一刻,她什麼也不想在顧忌了,她有多恨他全部都要讓他感受到,他在她心裡,多麼不恥。
程禹並不被她的話所刺激,他用一種近乎平和的語氣對她道,「我說你不該來找我,是指你不該出現在今天的訂婚儀式上。」
「可是我偏偏出現了。」她嘴硬的懟了他一句。
程禹目光一寸一寸涼下來,「所以,你要為自己做的事負責。」
接下來,空氣靜的可怕。
喬星辰看見他又朝自己邁步而來,危險的氣息步步逼近,她聽見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差點從胸膛里蹦出來。
電梯快點到啊!快點到!
「星辰。既然你知道我是個人渣,怎麼會蠢到來報復人渣。」在距離她不到一步之遠的距離時,程禹忽然用極輕的聲音對她道,同時,伸出了手,以一種掐住她的手勢慢慢伸向她,「難道你沒有想過被人渣報復的痛是你所不能承受的嗎?」